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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博士在華為的 22 年(幹貨滿滿)

作者 | Clayman

前幾天,我的一個朋友外派迪拜三年多,曆經千辛萬苦回來深圳,聊了很多有些感慨,分享一篇相關文章。

轉眼在我廠已經度過近22年,近日跟部門上司和HR正式提出了退休申請。華為或将是我經曆的唯一職場,趁着這段時間,回憶這段職業之路,對自己做個小結。未來将調整好身體、補充新知識、開啟新生命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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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當年的入職,似乎還曆曆在目。到華為工作,是我不後悔的選擇;但能堅守這麼長時間,卻是我未曾料到的。

回到2000年的校招。臨近博士畢業的我面臨選擇,導師說我的性格不适合社會,太較真,希望我留校跟他做科研,在學術上有所作為(我的導師是華中科技大學機械學院的段正澄教授,工程院院士,最好的師者。他年輕時曾是校籃球隊隊長,年屆八旬依然鶴發童顔、走路生風,卻不幸在2020年2月離世于新冠疫情下的武漢。我至今尚未能到他的墓前祭掃,常感憾恨!)。但當時我覺得自己已經在家庭艱窘的境況下讀書二十多年,希望能盡快賺錢回報家人。作為一個多子女農村家庭的長子,父母對我期望也最大。

校招階段,我拿到了大唐和華為的offer。還參加了朗訊貝爾實驗室的面試,面試的地點在當時洪山區唯一的四星級酒店。我最心儀的還是貝爾,因為是外企。聽面試官說有健身補助的福利,覺得好人性化。但因英語口語實在太爛,專業也不是通信,沒能走到最後一關。現在回想,真是福兮禍兮,後來IT泡沫破裂,貝爾實驗室也歇業了。當初我還有一個訴求就是必須到北京,因為夫人在北京。實在是華為招聘員工的敬業精神打動了我,即使在午飯時間去問問題,他們都會欣然放下手中的便當耐心解答,敬業得讓人感動。我想這樣的公司一定是有競争力的。簽約時,我特别對招聘的MM表示了感謝,她說:“你能工作滿五年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現在看來我已經守信,做到了。

很長一段時間,父親對于我到華為工作這件事都是羞于啟齒,認為讀了這麼多年書,結果卻去了沒有保障和名分的私企。在他的認知裡,還不如回家鄉,到九院。那時候九院為了引進博士,不但提供安家費,還分房,但我還是堅持選擇了華為。一是華為人展現的幹勁兒和企業精神面貌很吸引人;二是起薪5500元對我來說還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大家可以嘲笑我沒見過世面)。記得簽約儀式上,當時的副總裁洪天峰來學校跟我們座談,洪老還拿着精美的深圳市民中心規劃畫冊跟我說,到深圳多好,為什麼要去北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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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入職先到深圳進行大隊教育訓練,這也是我第一次去特區。第一次看到深南大道那麼寬,高速車流保持通暢,全然不見擁堵,忍不住感歎特區規劃就是有前瞻性;第一次發現明信片上的藍天白雲是真的,皮鞋可以一周不用擦灰。當然七月也是炎熱的,但公共汽車都有空調,隻是動不動六、七塊的車票好貴。教育訓練是在石岩湖(寶安),公司在科技園(南山),進城入關還要查閱通行證。現在想想,那時真是最幸福的時候,吃得好,還沒項目壓力,每天就是跑操、上課,晚上看電影寫心得。

公司當時有兩個大的戰略項目:上海的無線和北京的數通。我有幸被分到數通,做核心路由器的8011項目。那時北研所剛搬到上地七街的華為大廈不久,特别偏,難得有一路公共汽車365在上地五街就拐彎了。記得第一次從薊門橋打車去研究所,司機師傅本來要走清華-體大線路,但我們擔心被繞遠,要求走西苑-農大線路,結果越走越偏,在宛如村道的馬連窪北路上心裡直發涼。報到那天,幹部部的MM給大家簡單介紹了研究所的情況後,所長孫業林跟大家溝通,具體講了什麼已經不記得了,總之就是他在華為的成長體會。也沒什麼高言大義,就是現身說法,用自己的成長經曆鼓勵大家,但說得我心潮澎湃,就想趕快上戰場建功立業。此後各部門主管來領自己的員工,這其中還發生了一個插曲。當時網管的頭兒施勇把我接走,途中交流發現我是做硬體的,又把我送回來了(其實當時我也說“如果需要我做軟體我也可以學”,但估計他更希望要個對口的人趕快上手幹活)。随後網控硬體部的江建平來把我接走,我被直接帶到徐振華那裡(後來知道他是8011産品的硬體經理),接着老徐又把我帶到LPU(線路處理單元)線卡項目經理于東海處。這樣我就算進入項目,開始為期3個月的試用期。

當時8011要實作端口最高速率POS(基于SDH/SONET的封裝封包) 2.5G。現在做數通的動不動就是400G、800G,甚至是熱點的3.2T晶片出光,肯定覺得2.5G太low了,但當時家庭還是ADSL(非對稱數字使用者環線)、以M論端口帶寬的時代。老于安排1999年入職的董巍做我導師。因為我們是全球第一個用I公司的網路處理器的α客戶,我被安排把NP(網絡處理器)搞清楚,編寫硬體相關微碼,這樣單闆回闆後能支撐調測、打通業務。

現在想來,我一個拿到晶片手冊會把data frame翻譯成架構的通信小白,就是憑着“無知無畏”的勁頭在往裡紮。董導對我說,單闆回來後,你得保證業務盡快打通,你自己不能成為整個項目組的瓶頸。說實在的,那個時候壓力挺大。要學的東西很多,我就邊看晶片手冊邊寫心得,并在項目組例會給大家彙報,聽取大家的回報。也沒想結果會是什麼,就想拼着命也要搏一回。一遍看不懂就看兩遍,兩遍不行就三遍。我還專門去海澱圖書城買了TCP/IP紅寶書補充網絡知識。那個時候大家年紀都差不多,也沒什麼拖累,滿心都是工作,也沒什麼面子觀念(老闆也說過世界上隻有不要面子的人才會成功),不懂就找周圍的同僚請教。同僚關系也簡單,大家都是有問必答。加班是家常便飯,但沒覺得辛苦,後來我夫人建議把家安在公司附近,也極大地間接促進了我的常态加班。大家都把産品當作自己的兒子、一切付出的期望。晚上加班晚了,老于還不時請大家到上地東裡吃宵夜。這種吃飯聚餐有個規矩——級别最高的買單,作為新員工的我就安心享受。後來才知道,我是項目組裡年齡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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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試用期,我按時寫周總結、月度總結,即便沒有人要求,我都發給整個項目組,請大家指正。試用期結束後轉正答辯,答辯組長是負責底層軟體開發部的黃國勇,答辯組的上司們讓我回答了幾個問題,應該還比較滿意,答辯結果是A。很快老于就跟我溝通加薪,好像是1300,一下從5500漲到了6800,頓感前途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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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正後就成了“老員工”,大家也不再拿我當新員工對待了。很快,我們的單闆回來了,大家寶貝得不行。我從辦公室轉戰到了實驗室,成天與它泡在一起。正如前面所講,因為我們是I公司的α客戶,注定了我們的調測與I公司是同步的,甚至先于他們。那個時候微碼仿真器都還沒到,其實就是一個小盒子,連上NP的JTAG(聯合測試行動組織所定義)接口可以線上調試微碼。但那玩意兒比晶片還貴,整個産品就隻有3-4個,分在硬體和微碼用,用完都要小心收在保密櫃裡,是以我們開創性地在單闆上設計了一排LED燈,這樣通過在微碼中植入點燈代碼來确認運作步驟和調試結果。現在想想,很佩服老徐、老于、王重陽、蘭天、董導、梁冰、唐峰、劉晨等項目組成員如此天才的想法(沒錯,當時我們項目組就8個人)。後來因為我們不斷發現晶片隐藏Bug,也讓I公司的專家不得不對我們的能力刮目相看,從起初的傲慢逐漸轉向對我們回報問題的重視。

那時候心裡充滿了激情,感覺每天都有進展,自發自驅地拼命往前趕,好像除了工作沒有其他,單純地快樂着。主管和同僚的關系也很純粹,大家都對技術有種癡迷,主管沒有任何架子,極好相處。記得有一晚調邏輯遇到問題,産品經理朱天文來實驗室看到了,直接上手說該這樣改、該那樣改,後來才知道他就是我們最大的頭兒(工号0311)。單闆調測差不多之後,就該跟網闆聯調了。

當我們在華為大廈4層把第一個封包從DMU(資料搬移單元)接口經過網闆ping通之後,我興奮地歡呼起來。後來有同僚說整個華為大廈都聽到了我的尖叫。因為調測,我對NP的相關寄存器定義了然于胸,硬測的陳冬為此很佩服,誇我說無論什麼時候問那上百個寄存器的bit定義,我都能不看手冊随口應答。我自己倒沒覺得什麼,也就是熟能生巧吧,當然那個時候的記憶力也是超強的。

但事情并非一帆風順。前期的調試都是基于理想場景下的功能調測,進展很快,但接下來的調試,讓我真正感受到了做成功産品的不易。其中有一項測試就是拔插網闆的主備倒換功能。我設計了主備倒換流程,通過指令行倒換一切都很正常,但一拔插網闆就會導緻網闆和線卡無法再同步。數百次摸索後還發現不僅是主網闆,拔備網闆也是如此。這顯然無法滿足商用的訴求(因為在實際的應用中,核心路由器的高可用性是最重要的特性,自然也存在對單闆拔插進行維護的場景)。回報給I公司,一時也無法給我們建議,因為我們的調測已經走到了他們的前面。為了找到誘因,我啟動了枯燥的拔插單闆測試,設計了表格,記錄每次單闆拔插的表現。系統滿配是16塊線卡、2塊網闆,我需要從大量的寄存器、計數器的蛛絲馬迹中盡快找到原因。同時産品也安排王重陽、劉少偉去I公司總部,搭建一套環境同步複現定位問題。當時臨近春節,他倆也是二話不說就領命奔赴海外。

不記得到底經過了多少次的拔插——上千次肯定是有的,有時候拔插到懷疑人生:難道我要被這樣的問題困住嗎?為了盡可能找到根因,按老同僚的建議,我将單闆接口的關鍵信号引出到示波器實時監控,拔一次,查一次寄存器,看一次信号。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發現故障與接口的時鐘鎖相環相關。找到這個原因後,我進一步驗證。自己設計了一個時鐘電路,識别主網闆的時鐘後同時提供給線卡的主備DASL(資料對齊串行鍊路)接口,然後再進行主備網闆拔插測試。我把能想到的各種手段都用了,一切驗證都OK。一種“為伊消得人憔悴,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喜悅襲來,頓感前期的所有苦心堅守都是值得的。

我興奮地跟老于彙報後,上司們做了一個很“英明”的決定:這是我們寶貴的資産,應申請專利,以構築自己的技術門檻。我們也因為NP的可程式設計性成功釋出了第五代路由器,在競争力上,特别是特性靈活性上完勝友商當時的産品。由于在項目中的貢獻,我收獲了公司給員工的最高榮譽——2002年度的金牌個人獎。當時覺得,項目組的同僚都那麼優秀,那麼奮鬥,卻把榮譽給了新來的我,心裡很感動。

這一時期,整個公司都面臨困難(華為的冬天),一度停止了加薪,一定級别的幹部還主動申請降薪。2002年老于跟我溝通年終獎,說我是項目組裡高的,大概2000多吧,為此回家被太太打趣。不少人覺得看不到希望,紛紛出走。那個時候好像不走的人是因為不夠優秀☹。我也在想,若有月薪10K的機會,也得走了。

現在回憶起來要感謝老于,還有當時的部門經理張志淳,不但給我“畫餅”,更重要的是給我壓業務擔子,讓我忙于工作沒有更多的時間瞎想,更别說去面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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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市場上已經有10G的線卡,市場部直接給老闆發郵件和工作聯絡單,壓力一下子到了研發。而I公司也一時沒有下一代NP的計劃。為了快速應對市場壓力,産品上司陳俊華、危峰決定開發10G接口,讓我負責快速推出,實行封閉開發。從立項到團隊組成,團隊“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我感受并沉浸在“勝則舉杯同慶,敗則拼死相救”的團隊氛圍中。當時底軟是瓶頸,我就跟底層黃新宇他們一起學習寫代碼。因為這個子產品很沉很重,導緻有一天硬體的朱倩影拔插子產品時把門牙磕壞,因公負傷,我為此一直很歉然。老葉帶領的邏輯團隊也很強,幾乎沒費什麼大的周折就調試成功。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一切在大家的密切配合下水到渠成。雖然這個子產品最終因為無法10G線速而未能發貨,但主要競争對手還是吃驚于我們能這麼快推出10G接口。

那個時候整個硬體部也就20-30人,随着裝置上網的增多,維護的工作量也開始加大。也許上司覺得我是“問題克星”,是以讓我來負責維護團隊。也不知道加了多少班,攻克了多少問題單,如DMU挂死、記憶體亂序挂死等疑難雜症被我們逐個攻克。2005年我們獲得了金牌團隊榮譽,團隊成員有湯成、趙守春、吳餘糧、宋繼潮、周文旻、黃新宇、李彬軒、才軍、郭蓥。

這期間我第一次去海外進行比拼測試,NE40的拔插網闆測試零丢包把客戶都驚呆了。不過在印尼,測試期間發生恐襲爆炸,街對面的我司辦事處也一片狼藉:震碎的玻璃如尖刀般四處飛濺插滿桌椅,讓我對當地至今缺乏好感。在泰國,深入現場發現導電布脫落導緻短路、接口異常,解開了在家裡始終不能複現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每次到一線,服務兄弟對我“人到病除”極表贊佩,自己内心也成就感滿滿。也是客戶教育了我們,問題務必找到根因,才能對網上風險進行有效評估,讓我養成了對待品質敬畏謹慎、如履薄冰的态度。

這段時間還經曆了産品線的一個事故:ATM(異步傳輸模式)接口網上大面積異常。營運商網絡事故甚至驚動了當地内閣部長。一線面臨極大的壓力,産品上司去跟客戶道歉後直接被“扣留”,我作為問題攻關負責人自然要負責“解救”。我們成立了攻關組,從南京來的同僚以及李山林從無線協調的DSP(數字信号處理)專家,聚在一起獻計獻策。我幾乎吃住在公司。那時候的上司知道為員工承擔壓力,總是鼓勵大家放下包袱。但攻關不是很順利,一個個可以想到的可疑點都被逐個排除,攻關陷入停滞。馬上到年底,部門都要聚餐;估計山林也急了,在聚餐路上問我們啥時候能搞定。聯想到I公司的NP在異常場景下的考慮不足,我就想,印尼是個島國,多采用微波回傳,鍊路肯定會充滿了碎包、異常包。但硬體測試的兄弟邊勇構造了各種異常,包括拔插單闆,問題仍然無法複現。不得已,我們啟動代碼檢視工作,從正向查。雖然軟體也發現了一些代碼的Bug,但仍未找到問題的原因。我們繼續查晶片和邏輯代碼。雖然代碼檢視是非常痛苦的決定,但終于在檢視時發現對封包length byte字段定義為0的封包缺乏處理,一旦該字段為0,封包就處理死鎖了。發現了這個隐患,但到底是不是由它引起,還不能百分百确定。于是又請硬測兄弟專門構造這樣的封包在測試環境中嘗試,果然不出所料,網上的場景終于複現。因為問題重大,我們仍不敢把話說滿,期望客戶給我們一個機會進行驗證。經過驗證,确實由此引起,問題得以順利解決。

這也讓我明白,流程不是萬能的,最終解決問題的還是人的智慧。流程隻能幫助我們不犯以前犯過的錯誤,但不能保證我們不犯錯,是以流程隻應該是保障業務成功的工具之一,而不應本末倒置,用流程來包打一切,乃至掩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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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在解決問題上的突出成績,上司提拔我做部門的管理者。起初覺得是一種責任擔當,義不容辭,幾年下來才知自己可能是沖鋒陷陣的戰士,而不是一個适合的管理者。隻可惜領悟得有點晚,在這裡也跟硬體部的XDJM(兄弟姐妹)們道個歉。

接手的時候,NE80/NE40逐漸穩定下來,但新推出的産品又問題頻出。那個時候,我們為每一個晶片的穩定疲于奔命,甚至是幫着廠商進行穩定。放在平台規劃、能力提升方面的精力自然少了,大家都是直接拉到戰場上邊戰鬥邊學習。有些兄弟姐妹長期處于這樣的環境下,可能覺得看不到希望,就離開了。現在回想起來,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第一代數通上司陳俊華、柏璐、鄧抄軍等是可敬的,他們做出了VRP平台化等超前決策與布局,還有接入網過來的李劍親自操刀NP的自研。從後來的發展情況看,也正是有了這些,數通才得以走向自由之路。

數通的發展經曆了很多磨難。不管是核心晶片的擷取,業務的剝離,還是與思科的官司,在艱難中總有一批數通人不計得失地默默奉獻着,用内心之火照亮着大家,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地努力向前。還記得陳總去香港見供應商A公司的高層,要求解決過孔失效問題,但對方卻始終充滿了傲慢。無線同樣出現了這個問題,求助數通一起攻關。靠供應商靠不住,我們就在系統上想辦法,與負責微碼的李曉武一起組織兄弟們開創性地設計了Atom微核心的故障線上隔離與恢複,以確定故障時不影響業務。

後來公司從前期搖擺的戰略到明确數通要堅持投入,丁耘來到網絡。公司急盼數通能走出困境,便從核心網調來了有成功經驗的幹部查鈞、胡克文。經過多年的摸爬滾打,我們提出了E2E維護的系統五步法,從來料、設計、開發驗證、出廠測試、網上梳理出品質保證手段;第一次明确了“硬體不可能100%不壞,壞了不能影響業務,主動運維”等。

那時為了保傳遞,我有大半年時間蹲在松山湖南方工廠。深圳的兄弟蒲正傑、劉治華、李清平、王金海等也是親曆者。我們頂住各種壓力,第一次在公司推行溫巡出廠測試,溫箱都是産品線自己買,故障單闆也是我們自己修。其實當時很多的晶片批次問題都是這個階段發現的,有效地避免了批量召回,保障了發貨品質。

德國Q營運商的處理至今記憶猶新。Q是數通在西歐的第一個突破點,他們使用了ATM接口,但使用時常出現端口異常,長時間穩定不下來。德國客戶對品質要求高,老胡要求我去現場盡快搞定。去一線後,服務的兄弟抱怨,說我們的産品總不讓人省心,這麼長時間總是問題不斷,需要盡快給客戶說明根因并徹底穩定下來。我安撫一線說我來了就一定搞定。後來查老也來了,給大家打氣。事後一線的同僚告訴我,查老臨走時跟他們說:老謝這次搞不定就别回去了,考評打C。家裡前前後後給了好幾個版本,但都不能有效根除問題,眼見就進入了死胡同。我一時也回不去,就問家裡要了晶片的資料,一條條審視分析。突然發現有個Bug是電源處理,新的版本要求将接地電阻去掉,否則晶片将在不穩定狀态下工作。而我們單闆是早期設計,按參考設計有這個電阻。我馬上讓家裡驗證。待确認根因就是它後,我又面臨一個問題,現網幾十塊單闆,如果等家裡發貨,一方面是一大筆開銷,還有不短的發貨周期,根本來不及。兵貴神速,在獲得默許後,我在合作方廠房直接操刀對單闆進行了改制,随着這批單闆的上線,困擾Q營運商多年的疑難雜症終于被攻克。客戶和一線兄弟都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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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外派三年後我回國去了網絡技術規劃部,負責硬體平台的技術規劃。這期間我拉通數通、傳送和接入的産品進行了平台化規劃,不僅是框式硬體平台,還有主要的底軟平台、軟轉發平台。我最自豪的是組織無線、采購,以及聯合産業夥伴供應商推動了25G 10km、40km在IEEE(802.3cc)的标準化與産業化,至今25GE已經是無線前後傳、企業、OTT(網際網路業務提供商)的關鍵速率,年發貨量百萬件以上。我也與O公司的Kohichi成為了朋友,每次OFC(光纖通信會議)或ECOC(歐洲光通信會議)相見,他都會把我引薦給他們公司的上司,說是因為我才有了25GE的LR和ER标準。

後來部門主管秦佩峰為了我的發展,向戰略規劃部的祁峰推薦了我,擔任藍軍首席。工作期間得到了祁峰、潘少欽的不少指導,建立了藍軍運作機制來管理不确定性,戰略藍軍與技術藍軍互相支撐,将管理落到實處;建立了《網絡前哨》平台,激發大家針對戰略、技術進行無限制探讨。有了藍軍專項預算,我們針對TIP(電信基礎設施項目)、CORD(重構中心機房為資料中心項目)、軟轉發、白盒交換機等進行了原型開發與驗證,對相關産業風險提供了量化和具體的決策建議。很感動于那段時間,祁峰總同我們大家一起思考、一起布局、一起面對一個個質疑和挑戰,我們也獲得了公司最佳藍軍的榮譽。

或許是因為我在藍軍發表了一篇關于DC(資料中心)子產品産業話語權建立的戰略意義與建議自研的文章,也或許是由于前期在技術規劃部的良好合作,2018年謝衛平邀請我去産品管理負責光子產品。當時公司也準備大發展光子產品産業,還專門成立了光電SPDT(超級産品開發團隊)。因為來自研發,也因為在維護中經曆的各種磨難,且受啟發于老餘在手機的結果,是以我一直認為一個好的産品管理應該是懂得如何做減法、如何做精品,把資源花在創造最大價值上。

我首先明确了以下判斷:100G、400G是大代際,要深度建構競争力,200G是小代際不應深度投入;應将子產品看作系統,從系統角度判斷架構最簡的子產品将成為主流,應聚焦重點投入;并從架構和産業角度,首次建構了子產品的目标成本模型,使得在成本建構上不再霧裡看花。也許是自身的熱愛吧,這段時間工作雖然不太被部門認可,但得到了産品、客戶和業界的認可,也多次受邀分享對産業的建議,參與了800G MSA的建立、國家标準項目的啟動;第一次親曆從做産業的角度做産品,切實感受到我司的變化。這一時期立項成就了數通有史以來投資回報率最高的子產品,基于專利技術的創新建構了足夠的成本優勢、産業控制優勢。面對客戶,我們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把每一次的客戶交流都作為機會,穩紮穩打;拉通一線、海思、光電TDT(技術開發團隊)随時決策,最終實作了DCN子產品的突破。當然也有遺憾,一直抱有厚望的某光子產品沒有像期望的那樣攻城略地,由此也深知材料工藝相關工作的難度。

不知從何時起,周圍的工作氛圍有些變了。人們更關注過程而非結果,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以有大量的時間開會務虛卻不能及時有效決策,最後結果是什麼似已不重要,反正都是按流程走,要怪就隻能怪組織還不成熟。如此,自然在傳遞最後一公裡時免不了更多的協調、溝通。面向客戶傳遞要做成一件事越來越難,PPT競争力的高談闊論卻越來越多,陷入了低效的循環怪圈。上司喜悅“高大上”的創新,周圍也就圍繞着“獻寶”之英、論證上司“英明”之士,而安靜地專注于把業務搞定的,大機率不會被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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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博士在華為的 22 年(幹貨滿滿)

回想在公司的近22年,我一個農村出身、一無所有而又懵懂不知世事的草根青年,能夠在帝都定居安家努力到還不油膩的中年,要感謝公司提供的平台。我想公司還有很多像我這樣通過努力讀書、勤奮工作改變命運并勇敢承擔生命責任的兄弟姐妹。我也深深領悟了“性格決定命運”。我非可以曲意逢迎、淩下媚上之人,周圍一些同僚擔任管理重任後,為避嫌我可能更有意疏遠了。相比早期會因争執問題與上司吹胡子瞪眼、拍桌子的毛頭做派,後期的我雖有改進,但喜歡較真的性格不變。我不知道這種性格若不是在華為會讓我怎樣,但人生沒有假設,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期望大家有好的身體。大概是在2001年,北研全體員工與老闆在亞運村五洲大酒店溝通(彼時也是我第一次見老闆真人)。老闆在答一位員工提問時說了句大實話:“身體是你自己的本錢”。至今我還受苦于聽力受損,不得不戴可程式設計助聽器才能聽真切家人日常輕聲的講話。該是源于當初某産品風扇調速未做好,一開機就會有如飛機起飛般的轟鳴。記得當初在德國合作商的廠房,轟鳴的噪聲讓廠裡勞工們驚吓不小。其實當初也沒有警覺,長期在實驗室受高頻噪聲的影響而沒有采取保護措施,等到發現時已經不可逆。

期望大家保持好的心态。完全的公平是沒有的,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長處,通過價值呈現(面向客戶總是捷徑)擷取回報和自身的成長,若不适合管理,就安安心心鑽研好技術,做個簡單率真的人挺好。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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