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張國榮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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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耳機裡再次響起這段歌聲的時候，一位久别的故人已經離去多年。有些人，我們是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慢慢清晰他的價值。而有些事，在隔了數年後回頭看，才能體會其中的珍貴。

想起張國榮，你會想起一些什麼呢？是那從未衰老的絕世容顔？還是曾在入睡前陪伴你的纏綿歌聲？又或是銀幕上的蝶衣、采臣、十二少、旭仔、歐陽鋒、何寶榮、卓一航……

他有太多面，以至于在離世前，因為超越時代的前衛表演，還在被港媒攻讦。可是離世後，卻又成為可一不可再的經典，不斷被紀念。

過去，人們似乎總在談論他的人戲不分，而現在，年輕的粉絲們又少了解他的根源。我們似乎一直缺少一個視角，去看看生活中的張國榮，他有着怎樣的朋友圈？他的為人處世究竟如何？他為何一直那麼讓我們念念不忘？

一幫大明星的“哥哥”

如果封張國榮為那些年娛樂圈的麻将一哥，相信也是實至名歸。當年的著名牌搭子有：王菲、劉嘉玲、林青霞、王祖賢、毛舜筠、施南生、蘇絲黃……哥哥與毛舜筠曾在一個節目中講到兩人威水的麻将史：某一年的舊曆新年，曾在一起連打7天。每天睡醒就打，打完又睡……（是以，《家有喜事》中兩人打麻将的橋段絕對是源自生活并且信手拈來。）

是以“哥哥”這個昵稱的由來，還有這樣一個版本：劉嘉玲在他家玩麻将的時候聽到大家叫哥哥（其實叫的是唐先生）誤以為是在叫張國榮，是以一直這樣叫，麻友們看着好玩沒說破她，慢慢叫的人越來越多。而他自己也喜歡歌迷這樣叫他，是以就越來越廣泛的流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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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位哥哥，與朋友們是怎樣相處的呢？

林青霞在新書《窗裡窗外》的釋出會上，讀自己的親筆：1993年我們一起拍《東邪西毒》和《射雕英雄傳之東成西就》，那個時候我們倆都住在灣仔的會景閣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總是一起搭公司的小巴去片場。有一次，在乘車途中他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沒說上兩句就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滾，沉默了幾秒，他摟着我的肩膀說：“我會對你好的。”從那一刻起，我們就成了朋友。

毛舜筠是張國榮唯一承認的女朋友，并在年輕時向其求婚。多年後，張國榮接受毛舜筠的通路，親昵地坐在一張沙發上，與時光聊天。毛舜筠說：“我那時候剛從國外回來，離婚又帶着兩個小孩，簡直是不能更慘了。張國榮帶我去文華酒店喝下午茶。他問：你喜歡這裡嗎？我說喜歡。他叫來侍者說，以後毛小姐來這裡，賬單都記到我的名下。”

2003年梅豔芳極夢幻演唱會，最後一場。

在兩人天作之合的一曲《芳華絕代》後——

梅豔芳：“大家一直問我，演唱會為什麼沒有特别嘉賓呢？我肯定要留到今晚才出啦——我的特别嘉賓，也是我生活中、這個圈子裡唯一的好朋友——張國榮。”

哥哥：“不要這樣講。你的好朋友有好多……”

梅姐：“是，但是我們像一家人……”

哥哥：“似一家人當然是了，但是從阿梅第一場紅館演唱會到現在，我一直都有跟她在一起在這裡唱歌，這件事我想是二十年來我們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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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和藝術家們

雖然哥哥早年出道時因為想演寶玉而誤接了帶有三級色彩的《紅樓春上春》，并一直對此引以為恥，但比起各位大明星們眼中的哥哥，在其他的作家和藝術家眼裡，他的确更像寶玉。

亦舒的哥哥，周慧敏老公倪震的老爸，四大才子之一的倪匡，甚至從男人的角度，在文章中大誇他的美色：張國榮在台上一站，眉梢眼角，一颦一笑，都有一種異樣的魅力，十分迷人。不但外形更俊俏，更當得上眉目如畫……

性格詭谲、網上連照片都難找的奇情才女李碧華寫道：有一天，在報上看到倪匡先生寫張國榮先生，說他“眉目如畫”。男人贊男人用到“眉目如畫”，旁觀者看了又看，倒覺這是一個最貼切的形容詞。第一，沒什麼人動用過這四個字；第二，也不見有誰擔當得起過。這回真是贊得好。

而都市女孩的戀愛導師、殘酷師太亦舒這樣說：張國榮就是這樣。叫人在公衆場合見到，隻會詫異：這麼漂亮！然而除了決定性外形，還得真的肯幹，持正确工作态度，方可保證地位穩固，真正聰明人自然懂得這一點。不少人絕口贊他：多累還準時到達現場，一點沒有怨言，要什麼做什麼。有時候發覺他疲倦得眼睛都紅了，仍然趕通宵，而且及時完工，接着再歸隊拍電影。你看，不止一張好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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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動不動就在公衆場合親他的霑叔，給他的悼詞是這樣寫的：如果有人問我這個世界什麼是中國文人筆下的翩翩俗世佳公子，我會告訴你：Leslie就是！這位張活海先生的公子，張綠萍的弟弟，真是“翩翩俗世佳公子”，他真是眉目如畫，面如冠玉，一張臉好像是由造詣精深的工筆畫家精心刻劃出來的一樣。而他的成功并非靠上天給他的一張俊臉，他是在噓聲中成長、茁壯。他的不屈不撓令我們非常佩服，換了是個不及他堅毅、堅忍的普通人，可能早早便給人家噓下台，但Leslie并非普通人，他一身傲氣，但同時又和藹可親，他滿臉開朗的陽光，我們一望見便會禁不住和他一起很開心的笑起來……

2000年的張國榮·熱情演唱會，由世界時尚大師Jean Paul Gaultier（讓·保羅·高缇耶）擔任整場演唱會的服裝設計，演唱會做劇情式的曲目編排，整體造型概念為“從天使到魔鬼”的系列造型。而Paul Gaultier則放言：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為任何亞洲藝人做造型設計。

還有一個施南生講的小段子，我個人最喜歡：有一年，一群朋友一起在上海。哥哥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一個法國考古學家的房子裡收了很多古董和藝術品，便帶大家去參觀。門口，他一早安排了一個泰國人手舉托盤呈上香槟，然後每個朋友拿着一杯香槟，踱步輕語，在一個懂藝術史的老師的講解下參觀整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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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公子的情義和痞

不知道是不是《霸王别姬》的關系，坊間對哥哥有一個深深的誤解就是所謂的“柔弱”。其實生活中的他恰恰相反。

同樣是拍攝《霸王别姬》期間，台上的哥哥入戲頗深，扮演起虞姬來是回眸百媚、婉轉多情。可是在台下卻有這樣一件往事：當時給張國榮梳頭的是位中國平劇院的女演員，常遭家暴，丈夫也唱平劇，在劇組裡幫忙。張國榮平時沒說過什麼。在殺青宴上，夫妻倆來敬酒，喝多了幾口的張國榮拍案而起，指着那個男人說：“某某，你要是再敢打她，我就叫香港的朋友收拾你！”

雖然事後周圍的人回憶起來說，當時桌子上一堆武生，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張國榮肯定要吃虧。但他就那麼男人的站了出來。

另外一件事是著名的大導演吳宇森說的：“有一年，張國榮到洛杉矶宣傳《霸王别姬》，我和太太去記者會上看他，他好高興，過來和我們聊天，不料突然地震，張國榮立刻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我太太的手，說師父師母别怕，有我在呢。”

而在此之前張國榮就一直叫吳宇森夫婦師父師母。吳宇森在拍《英雄本色》之前曾經很窮，借了不少錢，賺的導演費多拿去還債，而張國榮每次見到都要問：要不要幫忙啊？

夏永康是與張國榮一起奔赴内地5個城市拍攝廣受好評的寫真集《慶》的攝影師，他講到令他念念不忘的細節：“有一次在外面，他說要幫我買杯咖啡，我說你不要去啦，大家認出你怎麼辦!他笑笑回答我，沒有問題，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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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随風，往事亦如昨。1989年告别演唱會，流着淚在舞台上完成了一個封麥儀式，他說：“希望大家以後提到80年代的歌星的時候，會略略提到我。”在頂峰的盛年離開紛争的娛樂圈，遠赴加拿大定居。

1997年跨越演唱會他用一雙紅色高跟鞋給整個樂壇留下一道最絕色的傷口。卻在演唱會後留須，開了一家叫為你鐘情的咖啡館，并向每個來看演唱會的歌迷承諾，大家可以憑89告别演唱會的票根去店裡免費領一杯咖啡。但幾乎沒有歌迷舍得去換，反而是店裡的餐牌常常失蹤。

時隔多年，我在成都的街頭，找到那間資深榮迷開的“為你鐘情”音樂吧。音樂低低的開着，有人自己悄然拿着麥，低回的唱他的歌。老闆自顧自的在擺弄着唱機和收藏的黑膠碟。牆面是他最愛的紅色，牆上挂着一些收藏的照片，是他各個時期的樣子。

舍不得忘。

野話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