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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有個大先生一一新喻石門梁寅傳略(三)

作者:鶴說新語

作者 盧賀

大明有個大先生一一新喻石門梁寅傳略(三)

三、誨人不倦的大先生

梁寅辦過學校,教過生徒,當過訓導,編過教材,評過考卷,從教履曆極為獨特。

1320年,梁寅17歲,在家鄉開辦學館,教授文字、訓诂及音韻之學。

1324年,梁寅21歲,攜文拜谒前國子監博士、儒學提舉劉有慶,被薦于南昌富豪鄧氏、姜氏,教授其子弟。

1332年,梁寅29歲,科舉考試失利,遂從母訓“子未聞《書》雲‘孝乎惟’決棄功名,繼續授徒豫章(今南昌)。”

1347年,梁寅44歲,在家鄉創辦宗濂書院。這年秋天,前翰林編修吳當伯曾主持豫章的考試,梁寅的門生雅志考中易魁(易學第一名),在滕王閣設宴款待主考官。吳當伯見雅志生得身材短小,于是就問他何以考中高第,老師是誰。雅志報了老師梁寅的姓名。吳當伯彼時并不知其人,座間友人黃子中于是介紹并極力稱贊了梁寅的學問德業。吳當伯表示如此佳士不可不結識,于是親自來到學館與梁寅相見。

1348年,梁寅45歲,應行省架閣官張君濟之聘赴江甯(今南京)訓導張氏之子,不久又應郡博士羅罕之請執集慶路儒學司訓一職。次年辭職,續操儒業。

1351年,梁寅48歲,正值紅巾起義爆發,梁寅北上孔子故鄉曲阜開館授徒的計劃擱淺。此後19年,梁寅始終在家鄉“以儒為資”“善默以容”“持身弗辰”。

1368一1370年,梁寅65歲一67歲,應征赴京師,參修《大明集禮》成,又參與編修《元史》,“稱旨,授以禮部主事”“以老力辭”,歸,應江西省臣禮聘參與明經舉士考試的“文衡”(評卷)工作。自是前後考試江西者凡五舉,所取皆佳士。

1377年,梁寅74歲建立石門書舍,後改為石門書院,直到明洪武二十二年(1390年)在家鄉去世。

可以說,梁寅不僅是個天生的教育家,還是個出類拔萃的教育全才。作為一個大教育家,梁寅成功的秘訣在哪裡?

首先,梁寅是個著作等身的經師。俗話說,要給學生一碗水,老師須有一桶水。梁寅之水,不光是一桶,簡直是一井,而且這一井都是他思想源泉的活水。梁寅《石門集》中的《梁氏書莊記》自述著作之概況:“前讀程朱《易》,以其釋經意殊,乃融會二家,合以為一,謂之《易參義》;于讀《春秋》也,病傳之言異,求褒貶或過,乃因朱子之言唯論事之得上人,謂之《春秋考義》;及歸老之後,于《書》也,以《蔡氏傳》之詳明而姑釋其略,謂之《書纂義》;于《禮記》也,以其多駁雜,唯取格言,以類而分,謂之《類禮》;于《周官》也,變剔其注,使其明暢,謂之《周禮考注》;于《詩》也,因朱子之傳,演其義而申之,謂之《詩演義》;又稽之經史,以待策問,謂之《策要》。凡群書之言,則取其精粹,申以己意,謂之《論林》;憫時俗之失,則縱論古道,略示勸誡,謂之《耄言》;憚諸史之繁,則撮其大要,易于覽閱,謂之《史略》;複嘗類集古之格言,變取其要,謂之《類訓》。是諸書者,或刻之以傳,或繕寫以藏,暨凡所得書,皆聚之一室,故号書莊焉。”《四庫全書》載有清朝湖北巡撫、戶部侍郎晏斯盛在乾隆十五年為《新喻梁石門先生集》寫的《跋石門文集序》說,梁寅“著作等身”,“如《周易》則有《參考》,《尚書》則有《纂義》,《毛詩》則有《演義》,《春秋》則有《考義》,《禮記》則有《輯略》,《周禮》則有《考注》,曆代史則有《史斷》《策要》,雜著則有《耄言》《輯訓》《類訓》《宋論》《搜古集》《格物篇》《春秋叢說》,詩、賦、記、序、碑銘、題跋則有《石門集》。今禦纂《易》《詩》《書》《春秋》四經,多有其說,《綱鑒》《史斷》亦多采及。省志稱先生著作不下千餘卷者不虛。”石門先生的自述和國之名臣的跋序表明:梁寅不愧是一個對國家具有重大學術貢獻的經師。

最重要的梁寅是一個為國育才的人師。經師不易得,人師更難求。梁寅特别注重弟子的品性修為。我在家鄉進士村《下村吟峰吳氏族譜》中發現一篇梁寅所作的《寶藝齋記》。在文中,梁寅強調不以金銀珠寶為寶而以讀書修身、陶冶情操為寶。“志于藝文治一室而藏修其中”,“吾朝焉而潛心,夕焉而凝神,左圖右書,前箴後規,目與寶接,心與寶随,吾心之樂果何待于外物之樂也。況世之寶者,人得而興,亦得而奪。吾以吾寶養吾之性,性具于心,行成于身,敦得而奪之乎?所寶若是,雖萬鐘之富、五鼎之貴,吾不以易矣。子亮從吾受《春秋》,當不用之時為待用之學,是其習于藝尤為知本者。”梁寅繼而在考察吟峰吳氏科第簪纓相繼實為他族所罕見的内因時,堅定地認為:“山水之奇秀鐘之于人,非偶然耶!”究其原因,主要是吟峰子孫能敦禮義、厚風俗,性忠厚、尚文學,重視自身人品修養的結果。他強調“禮儀立身之桢杆,風俗化民之樞機。”(梁寅《吟峰吳氏族譜序》)

立德樹人是梁寅辦學的永恒主題。《明史》記載:新喻鄰縣有個年輕人剛做官不久,就來向梁寅請教為官之道。梁寅叮囑他牢記“清、慎、勤,居官三字元”。其人又問天德王道之要。梁寅則微笑着說:“言忠行,行笃敬,天德也;不傷财,不害民,王道也。”那個人一聽,覺得梁寅所言不過老生常談,沒什麼可警醒之處。後來,這人終因行為不檢點而身敗名裂。他後悔地對别人說:“我再也無臉見石門先生啊!”天德王道是為人之基,清慎勤是居官之要。為人做事,要知書達禮,修德敬業。注重天德王道和品性修養是梁寅立身處世的首要準則,也是他開館授徒的價值取向。正如賜進士授儀員外郎門下生喻世英對梁寅所稱頌的“行足以師世範俗,風足以廉頑敦薄。出則制禮以顯當世,處則立制以開來學。誠盛世之真儒,乃天下之先覺。”(《梁氏族譜•寅公像贊》)

石門講學,朋來如雲。石門書院培養了一大批品學兼優的人才。若本縣的廖處謙、晏與賢、吳複善,吉水的周從善等,都是其高足。又如歐裡鄉的習尚庸、渝北的吳友貞、仲濟、錢源淵,同鄉的吳雲舉、傅季良、孟東,清江的黎崇瞻、崇望、元輝,高安的盧立魁等,都是有名的弟子。梁寅長子梁岷通朱氏詩學,三過辄成誦,官至古田知縣,以廉能著稱。當然,在梁寅衆多有造就的弟子中,其中最著名的是金幼孜、黃子澄與練子甯。

金幼孜(1366一1431年),建文二年進士,授戶科給事中。成祖即位,改翰林檢讨,與解缙等同直文淵閣,遷侍講,為太子講學。仁宗即位,拜戶部右侍郎兼文淵閣大學士。不久加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學士。洪熙元年(1425年)進禮部尚書兼大學士。宣宗即位後,修纂永樂、洪熙兩朝實錄,充總裁官。他為人正直,敢于直谏。《明史》記載,他随宣宗巡邊,過雞鳴山。帝曰:“唐太宗恃其英武,征遼嘗過此山。”幼孜對曰:“太宗尋悔此役,故建憫忠閣。”帝曰:“此山崩于元順帝時,為元亡征。”對曰:“順帝亡國之主,雖山不崩,國亦必亡。”進言頗具谏臣風度。金幼孜臨終時,“家人囑請身後恩,不聽,曰:‘此君子所恥也!’”他與石門先生一樣,都是言傳身教的典範。在《送王彥修佥四川序》中,他勉勵友人“苟為得其位而有所不言,言之而有所不行,行之而害于政、病于民,此非予之是以敢望于彥修也。彥修尚勉乎哉!”

黃子澄(1360一1402年),洪武十八年會試第一,由編修進修撰,伴讀東宮,後升為太常寺卿。作為朝廷大臣,黃子澄以鞏固中央王朝為己任,力主削藩,打擊諸王,在“靖難之役”中慘遭殺戮,并株連十族,黃家少長都被處死,他姓受牽連緻死者54人。正德六年,黃子澄入袁州府“名宦鄉賢祠”。萬曆即位時,釋出诏令“褒表忠魂,激勵臣節”,江西地方官在省城修建了“大節祠”,祭祀建文壬午中被害的江西籍官員黃子登等15人。清朝乾隆谥其“忠悫”。

練子甯(1350一1402年),洪武十八年會試擢一甲第二名,授翰林修撰,後為副都禦史,工部侍郎。建文初年,練子甯改吏部左侍郎,後遷禦史大夫。建文四年,燕王攻破南京,遂将練子甯綁縛上朝,練子甯大義凜然,痛斥燕王篡權謀位,大逆不道。燕王惱羞成怒,命人割去練子甯的舌頭。燕王說:“我欲效周公輔成王。”子甯聞言,用手伸進口裡蘸着舌血,在殿磚上大書:“成王安在!”燕王大怒,命磔石,并誅殺練氏族人151人,被放戍邊的親屬371人,練子甯的家鄉四百八十戶人家慘遭橫禍,無一幸免。江西提學副使李夢陽為紀念練子甯修建“金川書院”,并撰寫了《浩然堂記》。弘光初年,追贈練子甯太保、都禦史,谥忠貞。清王朝谥忠肅。

金幼孜,寬裕有容,自處益謙,眷遇恩隆,支領三俸,乃大明良臣。黃子澄與練子甯,效忠建文,剛烈不屈,殺身滅族,為一代忠臣。

作為一個大教育家,梁寅育的是棟梁之材,建的是不世之勳,獲的是殊世之榮。尤其是他立志庠序、自建書院,避居山林、“不求聞達”,“不戚戚于貧賤,不役役于富貴”的道德情操,赢得了朝野上下曆久彌堅的贊譽。位于梁寅故裡的夫子堂,是明朝初年奉皇上诏書所建的一處旌表性祠堂,建築面積600多平方米。金幼孜入閣拜相後,曾書“夫子堂”匾額,并撰聯:“近接朱程繼往開來振起兩朝人物;遠宗孔孟承先啟後維持百代斯文。”黃子澄撰聯:“應聘承恩一世聲華昭日月,立言定禮萬年詞典鎮乾坤。”兩位門人的楹聯,精準地概括了梁寅的生平成就和學術貢獻。夫子堂曾于明隆慶三年(1569年)和清乾隆七年(1742年)得到修葺。建立和修繕夫子堂是一種君主意識和皇權行為,展現了梁寅在明清兩朝的地位和影響。

新餘自古以來就有崇文重教的傳統。國子博士石光霁在《石門孟敬先生行狀》中記載,“先生以洪武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終,葬于崇教鄉含珠堆之原”。對梁寅家鄉“崇教鄉”的命名,反映了明朝

官方對地方尊師重教的推介褒揚,也是對梁寅包括立祠祭祀在内的一種禮法延續。梁寅創辦過多所學館和書院,其中最為知名的是鳳台書院和石門書院。為庚續石門文脈,弘揚“崇教”品牌,近年來,新餘市有關地方政府加大了對梁寅思想文化研究的支援力度,資助出版了一批梁寅學術研究專著,并謀劃重建石門書院,修複梁寅故裡,設立梁寅教育基金,精心辦理涉及梁寅的建議和提案。旅居海外鄉賢裴鳴博士還在母校下村中學設立了“裴鳴獎學金”。“理學重地、崇教之鄉”已成為江西新餘市又一張靓麗的文化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