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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魅力”不如孫紅雷,他全靠老臉飙演技,竟成“禁欲系”天花闆

Sir命苦啊。

剛從新冠後遺症中走出來,這又染上一種很新的“病”。

《狂飙》後遺症。

幹脆,又開始二刷。

這次,Sir把目光放在了這個全員狠人、全員戲骨的劇裡,最最最高光的人物——張頌文。

1976年出生,2003年演了第一個角色,2005年正式出道。

2018年,才終于憑借《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得到大衆層面的認可。

2023年,總算徹底紅了。

他的奮鬥史、評論區和教科書式的表演片段,都成了這段時間讨論度最高的話題。

但通過這次重新審視,卻越扒越心酸。

今天主角并不是蹿紅的“演技之神”。

而是一位想當好演員的普通人,如何“殺死”那個曾經的自己。

“性魅力”不如孫紅雷,他全靠老臉飙演技,竟成“禁欲系”天花闆

2000年左右,當高啟強還是個一文不名的魚販子時,國産劇裡接連誕生過經典黑幫大佬。

《征服》裡的劉華強(孫紅雷 飾)、《黑洞》裡的聶明宇(陳道明 飾)、《黑冰》裡的郭曉鵬(王志文 飾)。

這些黑幫頭目與高總差別明顯。

劉華強,顯然一位悍匪。

彼時夜已深,他正和幾位手下藏匿在僻靜小巷中的面包車裡。攝影機掃過一衆小弟,定在大哥正臉。

面無表情,目露兇光,亮相即童年陰影。

聶明宇則猶如一團迷霧。

上來就是殺人、抛屍,緊接着去廟裡拜佛。寂靜的院落裡,他一襲深灰風衣,風度翩翩,上流人士的貴氣盡顯,好似與他殺人犯的身份毫不沾邊。

郭曉鵬最像霸總。

簡簡單單抽雪茄的動作,盡顯他的風流雅痞,斯文精緻。

三位大佬各有特色,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無一不富有性魅力。

這與演員本人的氣質密不可分。

孫紅雷眼睛小,卻有莽氣和兇相,威懾力十足;而悍匪式的劉華強,其魅力便源于一種由暴戾、狠絕生發的力量感和控制感。

陳道明儒雅貴氣,又自帶疏離感,還有些不怒自威;而斯文型的聶明宇,迷人在他的禁欲和神秘。他黑白通吃,道貌岸然,在高位卻不近女色,可越是不露情欲,越讓人想要撕開他冰冷的外表,一窺那壓抑的内心。

王志文是風流潇灑與文藝憂郁的雜糅體,脆弱、不羁。郭曉鵬是一位浪子,他身上強烈的不可靠帶來與情欲迸發最接近的想象。瀕于失控又激情四射,讓人想要突破倫理、道德的禁忌,來一場飛蛾撲火。

高啟強呢?

在Sir看,這才是“禁欲系”天花闆。

2000年,他解決掉當時的頭号勁敵徐江,跪拜京海幕後大佬陳泰為幹爹,嶄露頭角。一身白色西裝,帶領一幫小弟招搖過市。

高調、得意,有種麻雀變鳳凰的狹促。

2006年,他地位漸穩,住大豪宅,小弟一堆。

但豪宅裡的他卻是妻管嚴,和屋外的兒子打招呼時還會直接穿着皮鞋跳上沙發,大喊大叫。

這個精妙的設計,沖淡了深色行頭的嚴肅感,還原了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富豪。

2021年,他曆經喪妻、喪弟之痛,頭發花白,老态盡顯。

喝完茶,拍拍肚子,騎車去買菜,和街上的大叔無異。

從外在看,高啟強自始至終都算不得一個魅力四射的型男。

可高居不下的熱度表明,他仍是近年來國劇裡最有魅力,也最有人氣的男主角之一。

何以至此?

兩個字:有戲。

所謂有戲。

一是說,高啟強這個角色出彩,二是說,演員演得好。

高啟強有着長達20年的成長曲線,從看人眼色的小商販,進化為呼風喚雨的黑幫大佬,與世界的不斷交手,加深了他的灰階。

他的魅力,不在于外表,而在于他人生和人性的複雜。

他的可憐和可恨,都讓人深深共鳴,他的百轉千回又引發了觀衆強烈的好奇心。

他雖然不具備聶明宇、郭曉鵬他們那種遊離的、渣男式的魅力,卻有一種穩定感。

穩定感意味着盡責。

他對于家人、夫妻的愛護和忠誠,讓他在作惡的同時,居然還有點“好男人”的感覺,這自然多虧張頌文本人氣質的加持。

張頌文其實不像一位明星。

個子不夠高,不夠帥,不夠醜,不夠正,不夠邪,不夠奸,還有點“面”,缺乏辨識度。

他的眼神不夠天真,不夠深情,也不算輕浮,或者賤兮兮;他的氣質不夠憂郁,也不夠冷淡,不算強悍,卻也不陰柔。

臉是有點深沉,可一笑,又眼睛彎彎,帶着憨氣和喜慶。

哪方面都不極緻。

正因如此,似乎他往哪個角色類型的方向走,都差了點兒意思,絕對算不上“老天爺賞飯吃“。這大概能部分解釋他在演藝圈打拼了十多年,才終于走紅的原因。

△ 和他合作過《楊貴妃秘史》的葉璇說自己不記得這件事……

早年張頌文并非沒有過機會。

2003年,他在電視劇《愛的代價》裡飾演黑幫大佬張徹,男六号。

年輕時的他有種介于青澀與成熟之間的氣質,在并不流俗的立領唐裝襯托下,也别具一格。

但要說他是氣質獨特的“嫩叔”,或是少年老成,換一個鏡頭再看,又不全是。

以至于這種氣質成了一種尴尬的存在,既缺乏少年氣,又不夠成熟。

而演員想要被人深深記住,有時需要通過某種标簽,來建立觀衆對自己的印象。

回首當年幾部爆款電視劇:《倚天屠龍記》《大染坊》《天龍八部》《神醫喜來樂》《隋唐英雄傳》《金粉世家》。不管是俠客、富商、将軍,還是少爺、情人……張頌文的确不适合擔任任何一個大男主。

盡管他也在廣東本土情景喜劇《乘龍怪婿》(2005)和管虎導演的《第二面》(2008)裡擔綱過男一号。

演一個滑稽的老頑童和一個犯過多起大案要案的兇犯,表演可圈可點。

但作品本身沒有出圈,他也仍難以找到自己的準确定位。

到了2018年《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小火之時,張頌文已40多歲,青澀完全褪去,身材微微發福,松弛的面部加重了憨态,眼神多了滄桑。

徹底成為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大叔之後,得以與他适配的角色更多了起來。

這當然并非表面上那麼簡單,他的“普通”,經過歲月的沉澱,此時已成了一個多義詞。

經典始于城建委主任唐奕傑。

拿着喇叭,在工地上和村民們講話。

除去對現實的隐喻,這場戲本不起眼,但張頌文表演裡的特質卻叫人印象深刻。

首先,他的表演有許多精妙的細節,但你看不出這究竟是設計,還是有感而發。

他的呈現沒有雕飾感,每一個小小的動作、靜止,抑揚頓挫都是随着表演自然流動的,他讓人相信,這個角色在此時,就該這麼做。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村民們舊城改造,先說自己從小也在這條街長大,對這裡很有感情。

注意手勢:

說“有感情”時,他緊握拳頭,有力一揮。

生活中何時會用這個手勢?表達支援與憤怒時,通過這個拳頭,他告訴村民:我與你共情,我與你同在。

“性魅力”不如孫紅雷,他全靠老臉飙演技,竟成“禁欲系”天花闆

緊接着,他話鋒一轉:

但是我知道。

一句話裡,往往“但是”之後才是重點,再看他此時的手勢,由拳頭松開,食指向上一指。

這是個表達“要注意聽了”的手型,他已轉換為上司與上位者。

随後,他繼續畫餅,“曆史要發展,城市要發展“,配合手掌手臂向右上,向遠處揮動。

“一定要拆掉再重建”,手臂接着向斜下方,做斬斷狀。

手勢和言辭相得益彰。

“性魅力”不如孫紅雷,他全靠老臉飙演技,竟成“禁欲系”天花闆

這串動作,看起來渾然天成,但仔細分析起來,每一處又都值得玩味。

其次,張頌文像個情感充沛又人畜無害的老好人,内裡卻蘊含着暗黑的爆發力,這讓他得以勝任一個多面的角色。

仰拍角度裡,他微胖的臉、并不精緻的五官、法令紋、後移的發際線,都讓他愈發其貌不揚。

他如一個拼命生活的中年大叔,下垂的眼角加重了他的踏實感。

專注的表情之下,他循循善誘,擲地有聲,看起來可靠,可親。

可當身後的招牌被不吃他這套的村民推下,他回頭,轉身,整個人藏于暗處的那個瞬間,剛才的亢奮勁兒一下子就消散了。

低頭、擡頭之間,已有強忍怒氣的痕迹,氣場沉下來,此時,觀衆已經可以确定,這個官員有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

最重要的是,他演戲的狀态像一個無名的特工,不顯山,不露水。

入戲時的他,似乎沒有要顯示自己演得多好的執念。

“給”得恰當,讓他的表演有時呈現出素人的質感。

由于沒有經過系統性的專業訓練,素人的表演往往不太教條和矯飾,也會有更多本能和真實的反應。

素人感,換句話說,就是真實。

因為真實,是以複雜,不可預測,也無法通過刻闆印象解讀。

而唯有複雜,才是一個角色引人入戲的最根本原因。

《風雨雲》裡,他看着和一個紀錄片裡的真當官的沒什麼兩樣,面對群衆時,有種既熱切又不耐煩的态度,好像随時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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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代,在舞廳和林慧、姜紫成跳舞時,他是個羞澀、窘迫的姿勢。

僅憑底下這張動圖,就能看出,他其實是受了冷落,識趣地退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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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跳舞,《西小河的夏天》(2017)裡,他又有不同的狀态。

他飾演一位正在經曆中年危機的教務處主任,學校裡新來的英語老師給他平淡的生活帶來一抹亮色。

他們偷偷來了舞廳,在激情的音樂和暧昧的燈光裡,他大腹便便,解放自我,盡情揮灑,毫無章法,既快樂,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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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他到足球場抓兒子的跑姿,想跑,揣着公文包,穿着皮鞋跑不快,還得端着一副上司的架子。

廳局風,可不是靠一身行頭堆砌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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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更成為他的演武場。

開頭,他就活脫脫是個賣魚的。

熟練的刀工、捆紮,随手讓兩根小蔥,還有已被反複誇過的魚池洗手。

但這個行為的精髓其實不在于洗的動作本身,而在于那種馬馬虎虎的急躁。

着急見人前,手往魚池裡一涮,再往圍裙上一擦,就已經是一個升鬥小民最大的體面了。

這些動作就像是拉起一幅時代幕布:

生意要緊,但人情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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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的進化中,他又演出反差。

兩次送特産,一場是最開頭,他剛被放出來,提着一兜濑尿蝦去感謝警察。

聽說安欣不在後,他試探着又拿給李響。

站在嚴肅的李響面前,他有些畏縮,馱着背,晃晃蕩蕩,手腳沒地方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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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場在12集,他小有成就,換了身西裝,提了袋橘子去見大嫂陳書婷。

大嫂大概沒想到有人送禮會送得這麼簡陋,一時尴尬。

他憨憨一笑,很自然地低頭,把橘子遞給孩子。

少了局促和畏縮,多了坦然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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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舉重若輕當然離不開技巧的使用。

更重要的,便是他本人并不強烈的風格,和身上那種曆練過後的松弛。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飾演過的各種各樣的配角、小角色成就了他。

△ 張頌文在《春風沉醉的夜晚》(2009)

在當下的創作環境裡,配角的塑造所受的束縛更少,得以有更複雜的呈現。

正是由于這種複雜,讓他既能在各類角色裡得到充分鍛煉與展示,又不會被輕易定型。

盡管這次爆紅之後,他本人的故事被更多人了解,可我們仍然難以把他簡單歸為哪一類演員。

他能迅速進入每一個角色的每種狀态,哪怕是一動不動。

有人演誰都像自己,他是演誰都不像自己,也就是傳說中的“劇抛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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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角色始終分得很開,角色沒有成為他的替身。

是以,盡管關于他的故事已經滿天飛了,但給人的印象仍舊是模糊的。

他不是一個喜歡用招牌動作讓觀衆記住自己的演員,他的連貫性在于他在複雜中自然而然的變化,這變化中又有穩定的成色。

這讓他免于與某個角色深刻綁定,他讓觀衆相信,離開高啟強的他,在下一部戲裡,又是一個新面孔。

他本人與角色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使得他并不會被角色吃掉——他是他,角色是角色。

而他并不強烈的自我又不會給角色刷上一層濃重的“張頌文”色彩。

是以他沒有風格,因為風格的形成往往需要重複和某一方面的強化。

沒有風格,恰恰是他最大風格。

“性魅力”不如孫紅雷,他全靠老臉飙演技,竟成“禁欲系”天花闆

張頌文此時的走紅有着某種必然性。

内娛苦爛劇、流量久矣,也苦于一點點演技就吹上天的熱搜久矣。

他有幸碰上一部好劇,又作為實打實的扛劇演技派,是一股清流。

他被廣為流傳的勵志故事,也是這個充斥着喪感的時代裡的安心劑。

他與他飾演的高啟強同走出了一條底層逆襲之路,他們有某種契合的人生路徑,形成了戲劇性的對照。

他以往的苦逼和窮氣讓普通觀衆産生了深深共情(其實他已澄清過,自己早就買得起房了),大家靠他完成了一次對資本、流量響亮的諷刺。

當出名要趁早的神話在不斷的塌房中破滅,當“努力也不一定成功”已成為共識,他一步一個腳印的進階之路,顯得更為難能可貴。

他有許多名言金句流傳在網上,在明星們不愛公開抒發真情實感的今天,他仍保持着随手寫小作文抒情,熱情回應着粉絲留言的習慣。

顯然,戲外,他是真誠而開放的,戲内,他又不事張揚。

這種反差構成了他身上的穩定感,他就像一個能給你提供人生指導的,事業有成的親戚。

入行近20年,曾經束縛他的東西,如今終于成就了他。

他是觀衆真正用投票選出的演員,他的走紅,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他值得掌聲,值得更好的工作和更多的片酬。

“性魅力”不如孫紅雷,他全靠老臉飙演技,竟成“禁欲系”天花闆

但。

對,Sir更擔憂的是這個“但”。

不是為張頌文擔憂,而是替那些未來潛在的“張頌文第二”感覺擔憂。

就如同劇中另一個男演員張譯。

當初張譯逆襲帶出了國産銀幕無數的“硬漢”,而這些硬漢題材反過來又将張譯困在了單一的角色模式裡。

内娛總有複制的慣性。

而演員終究是一個需要寂寞感的職業。

在孤獨的自處中思索,開悟。如果隻看得到鮮花和贊美,就會和所塑造的真實生活越來越遠,而所有好的演員,都一定要保持着謙遜和對生活的好奇。

人在巅峰,要如何更上一層樓?

Sir最後想分享一句話。

來自最近被反複剪輯成短視訊的那個節目,張頌文曾教導年輕演員:要去坐公共汽車,去體驗,去“跟社會在一起”。

可許多人忽略了當中最重要的那句話。

随後張頌文補充到,他對自我的要求是:“要允許很多人進入我的體内,侵蝕我的心。”

“這是件殘酷的事”,他說。

本文圖檔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阿莫多瓦尼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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