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最火爆的國産劇《狂飙》，昨晚已經收官了。
它火到啥程度？
如果還沒看過《狂飙》，估計你已經跟不上朋友圈的節奏了。
《孫子兵法》、吃魚、等離子電視機……劇開播至今，已經造梗無數，每次都能在社交平台引發網友熱議。
說實話，剛開播時我以為這是部中規中矩的主旋律劇，入坑後才發現它尺度與深度齊飛。
豆瓣評分一度從開分8+漲到9.1，大結局後回落到8.9，說一句年度現象級國産劇并不為過。
劇集背景設定在虛構的京海市，采用倒叙和插叙手法，以2021年、2006年和2000年三條時間線的關鍵劇情，串聯起整個故事。
2021年，國家掃黑除惡行動常态化，省專案指導組前往“模範城市”京海市調查。
他們此行有兩個目的，一是繼續開展掃黑除惡行動、徹查京海龍頭企業強盛集團，二是借此整頓京海市的政法隊伍、揪出内鬼。
面對勢力盤根錯節、鐵闆一塊的京海市，初來乍到的指導組急需一位了解案情又靠譜的當地公職人員加入。
幾經輾轉，他們找到了滿頭白發、唯唯諾諾的宣傳科幹部——安欣。
安欣憑什麼值得信任？指導組又将從哪裡打開京海犯罪集團的突破口？
一切都得從20年前開始說起。
時間倒回到2000年，安欣剛進入刑偵支隊，幹勁滿滿、一腔熱血，危險時沖在前面，屢次涉險潛入犯罪窩點。
時間一長，他這種剛正不阿、不懂變通的性格招緻了部分同僚的不滿，上司也擔心他出亂子，每逢重要行動都想辦法支開安欣。
不過，這并不影響當地老百姓對他的正面評價，就連與他打過交道的違法人員，也打心裡感謝這位富有同理心、幹實事的安警官。
而另一位主角高啟強，也與安欣淵源頗深。
不過高啟強就像是安欣這個角色的反面。
他在菜市場賣魚為生，獨自撫養着弟弟妹妹，老實巴交、安分守己，是公認的“老好人”。
唯一一次犯事，是與地頭蛇打架鬥毆，大年三十被抓到了警察局。
拘留結束後，安欣出于同情，主動向高啟強釋放善意，希望他能改正錯誤，兩個人逐漸成為了好友。
但對出身底層的高啟強來說，和安警官成為朋友還有一層私心，因為這意味着自己有了“靠山”。
在高啟強崛起之前，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安欣在嘈雜的菜市場上給高啟強列書單。
高啟強眼中的得意炫耀與安欣的專注純粹形成對比，那是高啟強第一次享受到别人的注目，與被保護的快感。
這個細節，暗示了兩人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伴随着京海市二十年間巨大的經濟改革，一往無前的理想主義者安欣，變成了唯唯諾諾的失意者；
而曾經低眉順眼的魚販子高啟強，搖身一變成為了涉黑組織強盛集團董事長。
這對好兄弟漸行漸遠，最終站到了你死我活的對立面。
不同于《人民的名義》《掃黑行動》這類把正派作為絕對主角的警匪刑偵劇，《狂飙》反套路地使用了“雙男主”設定，花較多筆墨描繪了一個“惡人”的養成。
但高啟強并不是一個臉譜化反派，他的變質是一次次縱容欲望“狂飙”的後果。
最耐人尋味的是，他崛起之路的起點，正源于他與安欣的命運交集。
安欣真誠地想要幫助他，卻讓他瞟見了權力的樣貌；
安欣拼命否認自己因為兩個局長叔叔的關系而擁有特權，高啟強卻敏銳地看到，即便是不被承認的特權，也能給人帶來無形的好處與庇護。
擁有特權的人很可能意識不到特權的存在。可身處底層的高啟強，卻将遊戲的規則看得一清二楚。
他利用安欣的善意，靠着一個實際上并不存在的“靠山”，完成了身份的第一次轉變。
這段情節的諷刺意味，不在于安欣的“好心促成大錯”，即便高啟強後來成為隻手遮天的黑道大佬有部分得益于安欣，但善意與同理心本沒有錯。
真正值得思考的是，特權因何而存在。為什麼一份“狐假虎威”式的特權也能有如此巨大的效用，足以改變一個底層人的一生。
除了高啟強之外，劇中還刻畫了不少被欲望腐蝕的公職人員。
他們堕落的原因不甚相同，但都放縱了欲望的膨脹。
比如禁毒刑警楊健，面對家世好的妻子有自卑感，為了讓孟家看得起自己，他選擇與黑惡勢力同流合污；
比如“京海毒瘤”趙立冬，手握市長的權力草菅人命、為所欲為，享受着黑白兩道都對自己馬首是瞻的權欲快感。
在這些角色的襯托下，高啟強這個大反派，反而罕見地受到了不少觀衆的“喜愛”。
在我看來，這并不是說他的做法受到認同，而是表明觀衆對《狂飙》中角色塑造方式的認可。
作為着墨最多的主角之一，高啟強無疑是真實而複雜、豐滿而自洽的。
編劇沒有因為他是反派，就吝于刻畫他人性中有魅力的一面。
高啟強是個草菅人命的惡人，同時又是愛護親人的好哥哥、專一癡情的好丈夫；
第一次決定殺人時，他的内心非常痛苦，坐在凳子上默默流淚的場景，道盡了所有的掙紮與不甘。
的确，他并非一開始就是冷血之人。但編劇讓我們看清他變質的過程。
即便在他最如日中天的階段，他也每天都過得如履薄冰，因為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走到底也不會變成赢家。
這比單純刻畫出一個臉譜化的壞蛋，要更有意義。
另外，劇中許多人物和情節都取材自真實案件和民生問題，尺度已經相當大膽，不過稍加了解，便會發現現實往往更加驚悚。
現實中的“賣魚販混成黑道大佬”，根本不是什麼爽文橋段，其中隐藏的人性之惡和環境之殇，讓人不寒而栗。
四川省特大黑社會團夥頭目劉漢和兄弟劉維的發迹史，基本上和高啟強兄弟的暴富軌迹相吻合，但他們比高啟強更猖狂、更黑暗。
發迹之後，劉漢兄弟在廣漢市建立了兩支地下武裝，以武力斂财，流通毒品、行賄，幾乎無惡不作。
2009年四川廣漢震驚全國的鬧市殺人案，兇手劉維在哥哥劉漢的庇護下，多次逃脫通緝追捕、從未被抓。
面對《華爾街日報》采訪時，劉漢放言“劉漢從來都是赢家，劉漢從不失手”。
後來被湖北省警方抓捕，他還口出狂言，挑釁警方“湖北省辦不了我”。
不難想象，劉漢這樣的個體之惡絕對離不開所處環境的熏染，《狂飙》便以冷冽客觀的視角，探讨了好人變惡的深層原因。
還記得劇中有一對本來要舉報高啟強的夫妻，臨時反悔，撤回訴訟，原因是收了高啟強一套房子。
一旁的安欣沒有苛責老兩口，默默起身，轉而尋找其他方法。
因為他知道，更大的罪惡潛藏在龐大的權力體系中，如果不解決執法系統内貪腐叢生、濫用權力、包庇犯罪問題，那黑惡勢力就有土壤去大行其道。
當暴力和金錢成為社會的潛規則，普通人伸張正義的可能性将越來越小。
好在，大到國家掃黑除惡行動常态化，小到安欣個人的努力，都為這個灰暗的世界照進一絲光明。
我想這也是這部劇能成為年度爆款的原因。盡管它遭到修改的草率收尾令人不太滿意，但安欣身上那份屢敗屢戰的理想主義精神卻依然動人。
有人說，安欣終究是幸運的，因為他等到了指導組的到來，盡管等了20年，失去了無數人。
但不要忘了，也正是因為他堅持了20年，最後的反擊才有可能勝利。盡管現實是殘酷的，但每一個微小的堅持都有其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