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亦凡
編輯/漆菲
美國總統拜登也被聯邦調查局(FBI)搜了家,不知會否讓前總統特朗普好受些。
當地時間2月1日,拜登在特拉華州的又一處宅邸被FBI搜查,以尋找這裡是否有涉密檔案,最終并無新發現。
此前,拜登辦公或生活過的多處地點都發現了涉密檔案。第一次出現在他用過的智庫辦公室,這裡發現了大概10份涉密檔案,來自其副總統任内。随後,他位于特拉華州的住宅被仔細檢查,也陸續找到少量涉密檔案。
拜登用過的智庫辦公室發現了第一批涉密檔案
這場風波持續發酵,美國司法部甚至委派特别檢察官跟進。盡管拜登團隊第一時間将檔案送回,展現出極度配合調查的姿态,他本人仍被輿論和共和黨架在火上炙烤。畢竟特朗普因私藏大量涉密檔案被“抄家”,義正詞言地批評過他的拜登卻陷入同種困境。
曆任總統均需自查
萬萬沒想到,以實際行動為拜登“解圍”的,是前副總統彭斯——1月下旬,後者位于印第安納州的家中也被發現“少量”涉密檔案,這些檔案被美國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NARA)取回。
彭斯家的發現源于自查。拜登在特拉華州家中又發現涉密檔案後,彭斯找來外部律師,在自家及現在使用的辦公室尋找是否存在含涉密辨別的檔案,結果卻讓其尴尬。當特朗普的海湖莊園被FBI搜查時,彭斯屢被問及離任後有沒有保留涉密材料,他不斷強調“沒有,據我所知沒有”。他還告訴美國媒體,相信自己的從業人員,可以確定沒有在任時的涉密檔案在手。
彭斯也批評過拜登在“檔案門”上應對不當。這是因為拜登的舊辦公室發現涉密材料發生于去年中期選舉前夕,但白宮一直隐瞞此事,直到兩個月後才承認。
當司法部委派特别檢察官調查拜登,彭斯贊揚了這個決定。他認為,既然特朗普的案件指定了特别檢察官,如果不這樣對待現任總統,将是“雙重标準”。
對于帶走敏感檔案一事,彭斯的團隊解釋稱:特朗普政府任期結束時,少量檔案被“無意中裝箱并運送”到家中。彭斯的律師還緻函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稱前副總統“不知道”他的私人住宅中存在敏感或機密檔案。
國家機密頻頻出現在錯誤之地,還牽扯上仍在世的前總統和副總統們。他們都被通知進行自查,以确認是否留存有涉密檔案——隻有前總統吉米·卡特例外,因為《總統檔案法》雖經他簽署,但在其卸任後才正式生效。多位前總統都發表聲明,确認并無保留涉密内容。
根據這一法律,美國總統在任期結束時要将檔案移交國家檔案館。國家檔案館是美國保管聯邦政府檔案檔案的機構。它于1934年建立,直屬聯邦政府,館長由總統任命。1949年改屬美國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
FBI對海湖莊園找到的涉密檔案進行了拍照記錄
其實,錯放涉密檔案并不罕見。“這非常普遍,一直都在發生。”美國國家安全檔案館負責人湯姆·布蘭頓(Tom Blanton)說。該檔案館位于喬治·華盛頓大學,是獨立于政府的研究機構。自1985年建立以來,該檔案館專門收錄并出版通過《資訊自由法》收集到的解密檔案。
以慣例來說,如果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發現有政府檔案乃至涉密檔案被帶離,會通知對方,隻要及時歸還,此事并不嚴重。比如卡特也在家裡發現過涉密檔案,并交還給相關部門。
然而,特朗普拒絕交回檔案,招緻FBI突襲搜查,緻使這類事端被放大。
益普索的民調顯示,在這件事情上,美國群眾對拜登和特朗普的觀感近似,約七成受訪者認為他們處理涉密檔案不當,但特朗普的事件性質在公衆眼中更惡劣一些。因為其私藏檔案不僅量大,還有大量涉密内容。此外,特朗普可能涉及多項罪名,包括妨礙司法公正等。
美國的檔案保密分級大緻有四類,依次為絕密(Top Secret)、機密(Secret)、秘密(Confidential)和非保密(Unclassfied)。
去年,FBI從特朗普海湖莊園查獲的政府檔案超過1.1萬份,超過100份屬于涉密檔案。其中,54份為“秘密”、31份為“機密”、18份為最進階别的“絕密”。這還不包括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最初取回的部分,以及特朗普團隊收到傳票後上交的部分。
部分涉密檔案還有其他辨別,比如不分發(NODIS),即隻能由標明個人閱讀;“不得外傳”(NOFORN),即不能與任何外國政府或個人共享,但美國不少盟友都可擷取,比如五眼聯盟成員,北約盟國、日韓等國也有一定權限。
是以,保密檔案不隻關乎美國自身,也可能包含盟友的資訊。美國密歇根大學法學教授芭芭拉·麥克奎德(Barbara McQuade)說,“美國政府未能保護我們盟友的秘密,從長遠來看,可能會導緻後者拒絕與我們分享秘密,這将進一步損害美國的國家安全。”
美國國家檔案館
檔案管理漏洞巨大
從流程上來說,涉密檔案的處理應有相當嚴格的流程。白宮從業人員會記錄下每份檔案,為其配置設定一個編号并進行跟蹤。
比如呈交總統的每日早間情報,這些檔案由情報部門産出後,會通過機密電子郵件系統發送到“情報室”,使用特殊列印機列印,裝成活頁夾放置在帶鎖的袋子裡。
使用完畢後,這些檔案被送回情報室,裝入袋子進行焚毀。情報室的從業人員要記錄一份情報的所有資訊——材料描述、何人及何時取走、最終交給誰。
如果查閱最高機密檔案,還需在特定房間内進行,即“敏感隔離資訊設施”(SCIF),隻有擁有最高等級許可的人員才能進入這裡。不使用時,這一房間會上鎖。
除了白宮,總統其他居所内也會設定臨時SCIF,拜登就表示,會把涉密檔案帶回家看,比如總統每日簡報。因為他每周都在特拉華州和華府之間往返,在白宮外處理此類檔案的頻率很高。
在最近一次對拜登居所搜查中,FBI沒有找到涉密檔案
然而,出問題的有總統也有副總統,有民主黨籍也有共和黨籍的,這意味着系統漏洞比人的問題更大。議員們對此憂心忡忡,認為美國檔案管理系統運轉不暢。擔憂聲指出,這種問題頻頻出現,可能威脅美國的國家安全、外交關系乃至秘密特工的生命安全。
佛羅裡達州共和黨參議員馬克·盧比奧(Marco Rubip)在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任副主席,他說,“行政部門存在系統性問題。來自兩個政黨、連續兩屆政府的高層官員,都持有不該出現的檔案。”
漏洞可能存在于許多環節,其中之一是不合理的保密分級方式。聯邦政府對檔案進行分類的過程相當簡單,由檔案建立者決定是否需要對檔案進行分類,他們通常是外交政策或國家安全部門的從業人員。
紐約大學布倫南司法中心國家安全法專家伊麗莎白·戈伊特恩(Elizabeth Goitein)認為,問題根源在于被标記為涉密的材料數量太多。一年中,政府可能進行約5000萬次檔案分類,其中90%都無甚必要。許多官員亦警告稱,由于“過度分類”問題日益嚴重,導緻真正需要保護的機密反而面臨風險。
也有律師指出,到處都是機密資訊,不可能在不洩露的情況下妥善管理。不少人提議,應标準化和簡化分類規則,并限制分類判斷者的自由裁量權。
另一個問題是,各級官員在處理涉密檔案時沒有嚴格遵循流程。
比如總統或内閣成員,這些進階官員的地位和涉密等級都很高,有很大權限接觸敏感材料,但他們往往沒有接受過适當的安全教育訓練,是以在檔案處理上不夠合規。
特朗普就相當随心所欲,他曾在推特發過一張衛星圖像,嘲弄伊朗出現火箭發射事故。這張照片分辨率很高,來自其每日擷取的總統情報簡報,理應是高度機密内容。特朗普堅稱自己有權這樣做,卻無異于在提醒伊朗,美國在其領土上空進行間諜活動。
特朗普曾在推特釋出涉密圖檔,暴露美國在監視伊朗
還有些時候,涉密檔案和非涉密檔案混在一起,無意間就會被帶離。戈伊特恩說,總統換屆尤其倉促換屆時,管理敏感檔案的挑戰會加劇。“在總統交接的背景下,監管鍊會變得更成問題。”而無論彭斯和拜登團隊,都将發現的小批量涉密檔案歸因于此。
會影響競選之路麼?
數度被發現涉密檔案,難免令拜登沮喪。知曉拜登狀況的人透露,讓總統惱火的是,有人把他和特朗普相提并論。入主白宮的這兩年,拜登本人和白宮官員都刻意避免提及特朗普,不想擡舉這位前總統。
雖然都被FBI搜查宅邸,司法部也分别任命了特别檢察官,但目前來看,拜登與特朗普的實際境況有所差別。特朗普故意不歸還檔案、不配合司法部門調查,拜登至少在這些方面做得并無漏洞。白宮也有意強調這一點,即總統很配合。
特朗普在海湖莊園存有大量涉密檔案
不少民主黨盟友也這樣維護拜登。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強調,與阻撓調查一年多的特朗普不同,拜登及其律師在認真對待此事。馬裡蘭州民主黨衆議員傑米·拉斯金也說,拜登總統的律師立即聯系檔案館,将其移交給司法部,“這是正确的做法”。
但相比特朗普和彭斯,拜登在黨内受到的批評不少,部分民主黨人認為他破壞了中期選舉創造的良好勢頭。
幾位民主黨參議員的評價不留情面,伊利諾伊州參議員、民主黨二号人實體查德·J·德賓(Richard J. Durbin)稱之“無法容忍”;密歇根州參議員黛比·斯塔貝諾(Debbie Stabenow)形容這場危機“令人尴尬”;西弗吉尼亞州參議員喬·曼欽(Joe Manchin)直言,“總統應為此感到懊悔”。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共和黨人紛紛力挺彭斯。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需要查個水落石出。”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說,“我絕不相信彭斯試圖故意損害國家安全,但顯然,我們遇到了問題。”就連特朗普也站出來表示,“彭斯是無辜的,他一生中從未做過明知不正直的事情。”
共和黨人急于将火力引向在任總統之際,也在淡化特朗普故意私藏檔案的責任。
詹姆斯·科默(James Comer)是肯塔基州共和黨議員,擔任衆議院監督委員會主席,他正在調查拜登不當處置涉密檔案事件。科默在一份聲明中說,彭斯就家中發現涉密檔案一事與自己取得聯系。“他同意全力配合國會的監督,(回應)我們對此事的任何疑問。”科莫補充說,彭斯的做法與拜登政府面對國會時的回應“形成鮮明對比”,但其聲明沒有提及特朗普私藏檔案一事。
彭斯在印第安納州的居所
此外,共和黨人還打算把這件事渲染成為2024年大選議題。是以,拜登的盟友認為,白宮不該一直拒絕透露内情,需要保持更大透明度。例如,第一次找到涉密檔案是去年11月,可公布此事卻在兩個多月後,這讓拜登政府飽受诟病。
白宮發言人表示,發現涉密檔案不會影響有關2024年選舉的決定。但鑒于拜登或将于今年宣布連任,此事持續發酵,隻會給總統競選罩上陰雲。
對彭斯來說,是否影響競選還未可知。他仍在權衡參選一事。過去的一年,彭斯常到訪在選舉中提前投票的一些州,顯然有所準備。
但彭斯“事發”,的确給拜登帶來緩沖餘地。民主黨陣營有意将拜登和彭斯并列,強調二者處理此事時的共性,嚴格遵循相關程式,以此與特朗普做對比。
部分民主黨人樂觀地認為,這件事對于大選的影響有限。他們相信,選民更關心的是經濟等國内議題,等大選到來時,不會有多少人在意一年前在哪裡找到了涉密檔案。
截至目前,拜登的支援率也似乎未是以受挫。2023年開年以來,他的支援率基本在42.3%到44.1%之間徘徊。
“檔案門”對拜登支援率沒有明顯影響
至于特朗普,雖然他本人可能背上新官司,但所謂“債多不愁”,這種風波不會傷及粉絲對他的忠誠度。在其法律團隊看來,彭斯出事也有利于特朗普——這隻會讓檢察官更難證明,對其中一個人提起刑事訴訟是正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