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今年的冬季檔韓劇，竟迎來了“雙宋CP”的隔空對打。
前有“底層打勞工”宋仲基在《财閥家的小兒子》中“重生”，幻化為豪門家族中的一員，一邊尋兇一邊伺機複仇。
後有“霸淩受害者”宋慧喬在《黑暗榮耀》裡蟄伏18年，忍辱負重地活着，隻為精心策劃一場完美的複仇必勝局。
同樣是底層vs豪門的劇情，同樣是快意恩仇的複仇戲碼，觀衆難免會進行一番比較。
《财閥家的小兒子》因有爛尾之嫌而口碑跳水，《黑暗榮耀》的評分卻高開高走，從8.5分升至8.9分。對戲内戲外的宋慧喬而言，這似乎是近年來成績最漂亮的一場歸來戰。
01
18歲的文東恩生活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她被校内張揚跋扈的霸淩五人組挑選為新獵物，而無論是班主任還是父母都無法給予一絲幫助與關懷。
五人組的小頭目是出生于富裕家庭的樸妍珍，她漂亮、驕縱、歹毒，總是含着笑意的美麗眼睛因霸淩的快感而閃爍。
在她的指揮下，莎拉和惠廷用燒熱的卷發棒反複灼燒東恩的皮膚，直到她渾身潰爛、體無完膚。另兩個男孩在俊和明悟則不懷好意地打量東恩的身體，經常肆意猥亵。
東恩很快支撐不住、選擇了自主退學。從那天起，她的人生因複仇而延續。邊打工邊學習、考大學、考編制、入教職……耗費十餘年的心血，隻是稍微向上邁了幾格階級的樓梯。
彼時的妍珍是嫁給财閥丈夫的知名氣象主播，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置華屋、穿靓衫、做賢妻良母、在職業微笑下偷偷藏起戾氣和惡意。
沉迷于吸毒的莎拉則成為了知名女畫家，用毒品供養藝術靈感，繼續着虛無的享樂生活；在酒精和性愛裡打滾的在俊繼承了父母的産業，經營高爾夫球場和奢侈品商店。
家庭環境相對較差的惠廷和明悟，前者成為了整日在頭等艙釣金龜婿的空姐，後者則是在俊的司機/保镖/助理。和18年前一樣，他們甘願當着以上三人的跟班，跻身有錢人的世界為自己掙幾分利益。
當36歲的東恩（宋慧喬 飾）以各種手段成為妍珍女兒的班主任後，籌備數年的複仇計劃也緩緩啟動：從明悟和惠廷入手分化霸淩五人組、觀察喜好再伺機接近他們最親密的人、利用沖突瓦解他們周邊的勢力。
18年前，她或蹲或跪在施暴者面前任由尊嚴折損；18年後，她終于站在他們面前，正式宣告“我不是來尋求道歉，而是來帶着你們一起墜入地獄。”
02
校園暴力和階級複仇幾乎是南韓劇影裡最常見的模式。在它們之前畫上一個淺淺的“→”，便構成了《黑暗榮耀》的因果關系。
梗是老的，套路是俗的，怎麼翻出花樣全看導演和編劇的掌控力。
導演安吉鎬，代表作《秘密森林》；編劇金銀淑，代表作《鬼怪》《陽光先生》和《太陽的後裔》。非常擅長寫台詞的金銀淑在《黑暗榮耀》中穩定輸出金句，少了幾分言情劇的甜蜜，多了幾分複仇劇的惆怅。
劇中經常提到“劍舞”的意象，以象征東恩的複仇。劍舞既緩慢又典雅，就像東恩籌備數年的計劃；舞者需技藝精湛，稍有不慎就會受傷，東恩的每一步都行在刀尖上。
《黑暗榮耀》也像劍舞一般，拍得兼具痛感和美感。
東恩的校園回憶通常很短，但細緻入微的暴力呈現，讓戲外觀衆也如坐針氈。被霸淩的回憶如同幽靈，日日夜夜地糾纏着她，左右着她人生的每一道選擇題。
全身都被卷發棒燙過又無藥可拿的時候，東恩躺在雪地裡給肌膚降溫。從此以後她隻吃冷食：便利店的冷飯團和三明治、韓餐店的涼拌米腸……光是聽到烤肉的滋滋聲，她就會因PTSD而癱軟在地。
為了遮掩全身的疤痕，東恩總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新生的醜陋肌膚經常會産生瘙癢，她隔着衣服輕輕撓抓，神色平常地接受了這份來自妍珍的禮物。
“藥店9點才會開門，而去漢江卻隻要20分鐘。”東恩在痛或癢得睡不着的夜晚，時常會這麼想。但她終歸沒有去跳江，而是在更渾濁的生活汪洋裡沉浮。
18歲的東恩在離校的那天，曾挨個詢問施暴者的夢想。妍珍說自己沒有夢想，因為雇用有夢想的人為自己打工足矣。東恩卻堅定地說出了對方難以了解的話語，“我的夢想是妍珍。”
爾後的18年，支撐她活下去的的确是對妍珍的恨意，恨永遠比愛長久，也更刻骨銘心。
“我考上了教師編，而你當上了媽媽，真是太好了，妍珍。”
“我每天都在想，妍珍啊，我會與你在何處相見呢？”
“我們一起慢慢枯死吧，妍珍。”
18年來，東恩的每次獨白，都像是寫給妍珍的信箋。她溫柔又冷酷地念出對方的名字，像在和親密摯友對話。對于沒有寄托的東恩而言，這綿長的恨确是唯一的寄托。
工友羨慕她上大學後可以參加聯誼和交男朋友，但這不是東恩的人生軌迹，上大學隻是為了體面的工作，繼而友善複仇。小小的租來的房間裡，除了一張床，就沒有别的家具了。滿牆貼的都是人物關系網、仇人的社交平台截圖、世情觀察和突破口研究。她的人生一如她所言，“早已是一片廢墟了”。
《黑暗榮耀》裡幾乎沒有感情戲，但編劇還是給東恩安排了一些浪漫的、心動的、熾熱的瞬間。或許被仇恨滋養的她并未覺察到男方感情的萌芽，但觀衆卻已在一眼萬年中悄然淪陷。
出身中上層階級的周醫生（李到晛 飾）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陽光活潑的他偶然成為了東恩的圍棋老師。春來秋往，兩人一直在靜靜地下棋。東恩出師後，不再主動聯系他，卻未斬斷他的情思。
幾年後，周醫生放下一切，來到東恩的城市。他聽她講完漫長的痛史後，決定幫她複仇。“我來當劊子手，我來跳劍舞。”這樣的話語從單純的唇齒間講出時，仍有閃閃發光的撼動力。
東恩學圍棋，是為了接近妍珍的财閥丈夫河社長（鄭成日 飾）。嚴肅腹黑的河社長喜歡下棋，也會傾心于棋藝精于他的漂亮神秘女子。但他不知道，氛圍感拉滿的邂逅，是東恩武裝到頭發絲的精心設計。
周醫生和河社長顯然是兩種類型的男人，就像41歲的宋慧喬很适合出演疲憊的複仇女子一樣，李到晛扮演内心有創傷的陽光小狗型男主、鄭成日扮演暗流湧動的漠然中年男子也相當合适。
03
《黑暗榮耀》不是指摘不出任何bug的完美劇集。
倘若深究下去，會發現：東恩的複仇順風順水，霸淩團則雙商掉線，所有的運氣都站在氣場全開的大女主這邊。
和近年來以階級對立為核心的南韓劇影一樣，《黑暗榮耀》也诘問着巨大貧富差距下的陰影。妍珍的台詞也公然嘲諷東恩的出身之原罪：“那樣的父母才是你的施害者”。
如果說《燃燒》和《寄生蟲》以毀滅式的結局擊碎底層觊觎上流的夢幻泡影，那麼《黑暗榮耀》之類的韓劇則把階級問題處理得更暧昧和理想化。
某種意義上來說，《黑暗榮耀》也是給普通觀衆的一帖安慰劑。
我們都相信東恩會是這場賭上人生之棋局的赢家，相信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因為韓劇裡再殘酷的走向也會迎來大快人心的結局。
待劇集完結的黑屏一刻，你會從快意中抽身而退，陡然發現：這不過是光影幻夢，并非人生。
lem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