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文受審。通遼市中級法院微信公号 圖
中芯建築裝飾有限公司原法定代表人姜某陽因涉内蒙古烏蘭察布原市委常委、集甯區委原書記（副廳級）楊國文一案，被認定為向楊國文行賄的110餘名行賄人之一。
根據澎湃新聞近日獲得的相關判決書，楊國文案的這起受賄事實，系楊國文女兒楊某華“策劃”。她向楊國文提出由她找人做一個裝修工程，由楊國文在項目中标上提供幫助，收取好處費。楊某華又找到楊國文妻子的幹兒子王某樂當中間人，王某樂經人介紹找到了姜某陽。後楊國文幫助姜某陽中标該裝修工程，姜某陽向王某樂支付了217萬元，王某樂則将錢分給其他人。
2021年7月，内蒙古霍林郭勒市法院判姜某陽犯機關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兩個月。姜某陽上訴後，于同年11月被内蒙古通遼市中級法院駁回，維持原判。
姜某陽的律師劉凱告訴澎湃新聞，姜某陽已于近日向通遼市中院寄出材料，提出再審申請。
通遼中院二審判決。受訪者供圖
“四個意識各個皆無，六項紀律項項違反”的廳官
楊國文案是内蒙古自治區紀委監委立案查處的留置第一案。
楊國文曾任涼城縣财政局局長、化德縣縣委書記、烏蘭察布市财政局局長、烏蘭察布市委常委等職務。中紀委網站曾刊文指出，楊國文被評價為“四個意識各個皆無，六項紀律項項違反”，其所作所為更是讓人深惡痛絕：讓司機開着公車送他夫婦倆去北京看女兒，每晚九點後開始出去尋歡作樂，有人在其辦公室排隊送禮，據查送禮金幹部達百餘名，行賄企業家達百餘名……作為烏蘭察布市委市政府所在地集甯區的“一把手”，楊國文給這個有“中國草原避暑之都”美譽的城市，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成為當地政治生态的重大污染源。
另據《檢察日報》報道，據辦案人員統計，楊國文在十多年的時間裡，利用職權聚斂不義之财，涉案總金額達1.5億餘元。在藏匿現金财物的地點選擇上，他受到諜戰劇的啟發，親屬家的倉庫、廢棄的水箱、樹林、裝煤的庫房，甚至雞窩，都被他隐匿了大量人民币、外币、黃金、手表等，僅這些零碎财物就折合人民币2000餘萬元。原以為房産隐匿在他人名下天衣無縫，可問題卻偏偏出在了這些隐匿的房産上。一封楊國文在北京某小區為女兒置辦房産的舉報信，使他隐藏在親戚名下的房産接連曝光。
2019年2月，通遼市中級法院以受賄罪、巨額财産來源不明罪判處楊國文有期徒刑十八年，并處罰金300萬元。法院認定，楊國文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計價值人民币4600餘萬元；身為國家從業人員，其财産和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差額特别巨大，經責令其說明來源，仍有共計價值人民币9400萬餘元的差額不能說明來源。
被冒名的QQ号，頭像照片為姜某陽本人照片。受訪者供圖
女兒“策劃”受賄，妻子幹兒子實施
通遼市中級法院對楊國文案作出的判決顯示，法院認定楊國文受賄的一起事實是，2010年9月份，時任烏蘭察布市财政局局長的楊國文利用職務便利，通過向涼城縣财政局局長打招呼的方式幫助中芯裝飾公司順利承攬到了位于涼城縣的自治區财政系統教育訓練中心裝修工程。2011年至2012年，楊國文夥同張某（注：楊國文女婿）、王某樂（注：楊國文妻子張某芳的幹兒子）三人共同收受姜某陽217萬元。王某樂将其中的160萬元交給了張某，10萬元交給張某芳，32.3萬元為楊國文女兒楊某華購買寶馬車，王某樂分得14.7萬元。
材料顯示，姜某陽因涉嫌機關行賄罪于2018年12月被霍林郭勒市監委留置，次年1月被解除留置。
霍林郭勒市法院對姜某陽作出的判決，披露了上述受賄事實的更多細節。根據判決書，楊國文的這起受賄，最初由其女兒楊某華“策劃”，由王某樂具體實施：2010年春節期間，楊某華（另案處理）得知前述教育訓練中心建設項目主體工程即将完工，便和楊國文商量，由其找人做該項目的裝修工程，楊國文在項目中标等事上提供幫助。之後楊某華找到王某樂（另案處理），由王某樂在北京找人施工，并商定索要工程總價款的20%作為好處費。同年五六月份，王某樂通過朋友介紹找到姜某陽。姜某陽為獲得該工程，同意了王某樂要求。後楊國文向涼城縣财政局局長打招呼，幫助姜某陽承攬到該工程。姜某陽在施工過程中得知楊國文是實際提供幫助并收取好處費的人。
2010年9月至2011年5月，姜某陽向王某樂共計支付好處費217萬元。後因姜某陽認為該裝修項目無利潤，未再向王某樂等人支付好處費。
判決書顯示，該項目中芯裝飾公司的中标價為1615萬元，工程審定金額為1849萬餘元，涼城縣财政局最終撥付的工程款為1906萬餘元。
2021年7月，霍林郭勒市法院以姜某陽犯機關行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兩年兩個月。姜某陽不服，提出上訴。通遼市中級法院通過閱卷、提審上訴人，認為該案事實清楚，決定不開庭審理。同年11月，通遼市中院作出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因案件審理期間姜某陽懷孕、生産、哺乳，目前仍處于監外執行狀态。
公證書（部分）。受訪者供圖
行賄人稱遭脅迫，法院認為不能充分證明
上訴被駁回後，姜某陽繼續申請再審。姜某陽的律師劉凱說，他們已于近日将申請材料寄出，向通遼市中院提出再審申請。
姜某陽稱，她是通過一個不太熟的朋友認識的王某樂。在承接上述裝修工程項目前，她的業務範圍僅限于北京，這是她第一次接内蒙古的項目。當時，她并不知曉王某樂與楊國文的關系，王某樂也沒有提過，“我也沒同意過20%的好處費，利潤遠遠達不到20%，隻說看工程情況盡量給到10%。”
劉凱稱，2010年至2014年，王某樂多次向姜某陽索要“提成款”，但都被姜某陽拒絕，王某樂采用各種手段逼迫姜某陽付款，對姜某陽造成了威脅。此外，一審法院已确認姜某陽是在施工過程中才得知楊國文是實際收取好處費的人，這說明姜某陽未參與楊國文等人關于利用裝修工程收取施工機關好處費的“賄賂合意”。
姜某陽稱，2011年前後，她和丈夫突然接到大量的陌生來電，大都是問她包養或“一夜情”的價格，給打她電話的人也多能叫出她的真實姓名。進一步詢問，她才得知有人注冊了QQ号，并将昵稱命名為“姜某陽”，頭像為她真實的生活照，個性簽名寫道：“我是姜某陽，求包養，有需要的聯系我。135……186……”。姜某陽說，所留電話正是她和她丈夫的手機号。此外，該賬号還釋出多個說說，内容污穢不堪。
姜某陽将對上述相關内容進行了公證，但沒有此事與王某樂相關的直接證據。
該案一審判決書顯示，案件審理過程中，姜某陽的辯護人送出了中芯裝飾公司員工的證言、兩份公證書、醫院診斷證明書等證據，以證明王某樂為了讓姜某陽支付高額提成款，使用暴力、脅迫等手段，緻使姜某陽被迫向其支付。法院認為，以上證據中的公證書與本案不具有關聯性，不能證明因王某樂在網上釋出不良資訊緻使姜某陽被迫向其支付。
關于姜某陽是否被“敲詐勒索”和受到脅迫，法院認為，姜某陽在偵查階段的筆錄雖然多次反複，但是綜合分析其在多次筆錄中陳述王某樂提出的“業務提成”是20%，後來與王某樂産生沖突的原因也是姜某陽認為自己沒有利潤，是以沒有給王某樂20%的提成，現有證據不能充分證明姜某陽受到了王某樂的脅迫，即便是王某樂有催要事先約定好的行賄款的行為，也不構成索賄，更不影響姜某陽機關行賄罪的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