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新周刊
作者丨桃子醬
封面 | 《巾帼枭雄之義海豪情》
他演了很多經典的角色，包括性格火爆、怒罵梁非凡“吔屎”的劉醒，劇中台詞“人生有幾多個十年”已成網際網路金句。他當然也是TVB最火爆的藝人之一，隻要你看港劇，就不能錯過他主演的劇集。
睽違近一年，黎耀祥再次出現在熒屏上。12月5日，由他主演的新劇《輕·功》在TVB翡翠台和埋堆堆APP開播。這一次，他扮演的是一個人生過半的中年人，洪十一。洪十一曾經是龍虎武師，也是傳說中會輕功的男人，并是以娶到當紅女明星缪妙。第一集第一組鏡頭，就是重制兩人拍攝古裝戲的情景，随即鏡頭一轉，回到現實，頭發花白、戴上老花鏡的洪十一陪着病重的妻子，重讀當年的劇本。
“輕功”在劇中有多重含義，既指洪十一當年的“輕功”，也指他的一幫電影界老同僚一直想完成的《輕功》劇本；更深的含義，則如黎耀祥所說，就是學會如何放輕自己，放下執著、困擾和痛苦，這是一項需要修習的人生功課。
黎耀祥說過：“演戲對我來說，是通過經曆别人的故事反複參透自己的人生。”正是迄今演過的上百個角色，成就了今天的黎耀祥。
一個研讀《演員的自我修養》的龍套
11月初，黎耀祥結束香港的工作，回到目前定居的廣東中山。有港媒發表了他在中山被偶遇的照片，說他狀态回春，眉目開朗，略有發福。稍後我們在廣州見到的黎耀祥，精神奕奕，至于身材，确實不像他2021年出演電視劇《拳王》時那麼精幹，但對于一個58歲的人而言，已經是極好的狀态。
話題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那本著名的《演員的自我修養》開始。黎耀祥說自己看簡體字版書籍毫無障礙，因為他二十多年前就在看《演員的自我修養》，“沒有繁體字版，當時隻有内地出了嘛”。
二十多年前，也就是黎耀祥在TVB跑龍套的時候。衆所周知，黎耀祥有一段漫長的“綠葉”時期。他1986年開始出演電視劇，之後一直跑龍套，演小角色，雖然1996年因扮演TVB版《西遊記》中的豬八戒而走紅，但直到2009年才首次“擔正”，出演李添勝監制的《巾帼枭雄》男主角柴九。“人生有幾多個十年？最緊要痛快！”這句著名台詞，即出自柴九之口。
黎耀祥的第一份工作是TVB營業部節目編排組文員。盡管他知道自己外形條件不算“标青”（出衆），當時又是梁朝偉、劉德華、苗僑偉等型男走紅的時代，但因為實在太喜歡演戲，決定入行。1985年，他經由李添勝推薦加入TVB藝訓班，畢業後順利進入TVB，成為一名演員。
2021年播映的《青春訓練班》，反映了TVB藝訓班是如何運作以及如何争取角色的。黎耀祥說自己比較被動，人也内向，“隻是喜歡演戲，沒想過怎麼去争取”。
入行時，他就有了很可能不會紅、也不會成為男主角的心理準備。因為他入行的目的不是想做明星，不是為了大紅大紫，也不隻是為了賺到錢，而是希望通過每一個角色去拓寬自己的眼界和人生經曆。在他看來，就算演一個小角色，也是經曆了一小段人生——雖然這段人生比較短，可能是幾十秒，也可能隻是一場戲。
“哪怕是跑龍套的小角色，能夠經曆他的一段人生，我的人生也是以變得豐富了。我有個形容，在戲劇世界裡，演員就好比旅遊者，演一個角色就等于去一個地方旅遊。我演過的每一個角色，都會留在我的腦中，演戲豐富了我的人生曆程，就像旅遊，隻不過這個旅遊是精神上的、人生上的旅遊。”
是以，他不挑角色，什麼角色都願意演。他曾浪漫地設想，到六七十歲的時候，自己可能還在跑龍套，“但我會開心地告訴自己，我經曆了好多東西——經曆了好多階段，經曆了好多人生，經曆了好多奇妙的時光。而這個事情，是唯有演員才能做到的”。
回想起當年的龍套生涯，黎耀祥說：“演屍體，演士兵，站在那裡充當背景闆，沒對白沒動作設計，作為龍套，一定都演過的。”他不會糾結這個，因為，“任何一個在鏡頭前存在的人物，都是一個人物，都有作用”。公司給演員是要開工資的，如果兩個人能做到的事，為什麼需要四個？“兩個兵在那裡不像樣，需要十個兵，那你作為其中一個兵，不就有作用了嗎？”
紅有紅的過法，不紅有不紅的過法
2009年4月，《巾帼枭雄》開播後，黎耀祥開始感覺自己紅了。除了見報機會變多，商業機會也來了，“紅，就說明你在市場有價值”，黎耀祥說。這一年，他45歲。
黎耀祥随即成為那一年的TVB“萬千星輝頒獎典禮”最佳男主角（亦稱“視帝”）大熱人選。頒獎禮前，他接受了香港三聯出版集團資深編輯羅展鳳的采訪。他表示，得不得“視帝”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早在《巾帼枭雄》在全港熱播，他的滿足感就已經獲得了。他說以前演得好，就好像班内試或校内試考第一，因為還沒有得到廣泛認同，就會有追求，有不安，不斷問自己是不是做得好，“現在不用了，全香港的人都告訴你，你在公開試考了第一”。
此次再被問及2009年第一次拿“視帝”的感受，黎耀祥的回答是：“我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是以如果要上台（領獎），用黎耀祥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我是緊張和擔憂的。當然也是開心的——作為一個演員得到了肯定。”
所謂紅，在他看來，隻不過是商業價值的展現。“你紅了，工作會變多，自己的私人時間、跟家人的相處時間卻變少了；慢慢地你不那麼紅了，你自己的時間相應也變多了。有得就有失，紅不紅這件事，對我的影響不是很大，因為我的人生不僅僅是演戲。人生最大的課題，就是你的人生，而人生包括很多東西，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親人和朋友。”
黎耀祥說，在TVB工作的頭二十年，自己把幾乎所有時間都用來演戲，可以說走在街上也在演戲——因為要觀察周邊的環境和人。比如上茶樓，他會觀察隔壁桌發生了什麼事，侍應為什麼這樣把食物端過來，每一個細節，他都會留意。“所有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演戲，或者為演戲做準備，包括看書、看電影、看一些特别的節目。”
近年來，他會有意識地放慢節奏，從以前一年拍四五部劇變為一年拍一兩部劇。這樣，他就能有時間放空，“無無聊聊地生活一下”——包括春天的時候去雲南，大閘蟹上市的時候去上海。
他還有一個心願，就是下雪的時候去北京，“我想在故宮看一場雪”。
演員是瘋子，也是哲學家
香港《明報》2009年的一篇報道，将黎耀祥稱為“一個演員，一個瘋子，一個哲學家”。
演員這一身份毋庸置疑，這是黎耀祥最珍視的身份。他說過，演藝事業是一生一世的事：“年輕時即使沒有成績，到中年時也要有點成績，好讓其他人知道我是一個有誠意的演員，像達哥吳孟達般；假如中年沒有運氣，也希望晚年像關海山那樣對演藝圈有貢獻。”繼2009年首獲“視帝”後，他在2010年、2012年再獲“視帝”，實作了他自己所說的“到中年時也要有點成績”。
關于“瘋子”，黎耀祥解釋道，當一個演員進入角色時，需要有類似瘋子的狀态。“因為演員的工作不是一個文書的工作，而是一個精神的工作，需要有類似瘋子的狀态才能進入。這裡說的狀态，指的是時空。瘋子之是以被稱為瘋子，就在于他的時空跟我們不一樣，他會幻想一個自己的世界。對于演員來說，進行創作時，也是處于這樣一個世界，我們的戲劇世界跟瘋子的世界沒有分别，都是假的，幻想出來的。表演，就是虛構、幻想，所有人都在一個幻想裡面。”
至于“哲學家”，黎耀祥有一個觀點：做演員，必須成為一個哲學家。“你了解一個角色、了解他的人生，必須有所依據。否則，你就沒有辦法将這段人醬油絲剝繭般演繹出來。哲學家會問一個問題：人怎麼來？演員也在問這個問題，并進行思考。”
黎耀祥出版過一本題為《戲劇浮生》的著作，将自己多年來關于演戲和人生的心得和盤托出。香港文化人彭砺青認為，在香港影視圈，黎耀祥是如此與衆不同，他不單自視為一個演員，也作為一個思考者存在，思考自身作為演員的本質及角色為何。
和周星馳一樣，黎耀祥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論裡汲取營養。斯氏主張，演員應該針對角色所屬階層、職業等特點，進行深入的研究。黎耀祥聊起自己如何了解角色：“比如演一個村民，我會琢磨我這個村民有什麼作用，在這個村子是什麼态度；演一個寫字樓上班族，我是抱着什麼心态去上班？我是一個積極的人，還是一個很懶的人？或者是一個上班應付、下班就想出去玩的人？每接到一個角色，我都會給這個角色賦予一個态度。”在他看來，扮演不同的角色，就是在不同的時空成為另一個人，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而所謂“演員的自我修養”，黎耀祥的了解是：你怎麼看一個人、一個社會，怎麼看人的互動，怎麼看人生。按彭砺青的總結，黎耀祥的演員哲學就是“追問真正的生活為何，并回到一個‘人’是什麼的問題”。
是以黎耀祥認為演員需要情懷，“因為演戲是講人的故事，如果你不關心人、對人沒有情懷，你演不好你的角色”。
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你的戲怎麼演下去呢？
雖然放慢了工作節奏，但黎耀祥已經養成了随時随處觀察人和社會的習慣。“對我來說，觀察已經離不開我的生命。也不僅僅是做演員，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也需要對身邊的人、所處的社會有所了解。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方向。”
他說自己并不是一個很有計劃的人，通常是到了某一個階段，想做某些事情，自己也覺得舒服，就做了。他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很有大志的人，“我經常覺得，人生就是一個漂泊的經曆，漂到哪裡就是哪裡”。對此，他的态度是：随緣。
舉個例子，從2020年的《殺手》、2021年的《拳王》到2022年的《輕·功》，都有打的成分，他說挑這幾部戲不是刻意的，純屬巧合，就是随緣。
演《拳王》時，黎耀祥57歲，開拍時被要求減重20斤，他說，這對自己的意志來說也是一種磨練。“這也讓我體會到一件事：當你還有能力的時候，哪怕隻剩一分力，你也應該盡最大的能力去完成。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演員、一個人應有的态度。”
對于時下的新媒體，黎耀祥并不排斥。他認為，演員不應該脫離群衆，不應該不知道現實生活正在發生什麼。在他看來，短視訊、直播，已經成為老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既然自己在内地工作和生活，就應該了解這些東西。
“如果你不看外面的世界，你的戲怎麼演下去呢？社會在變化，人的心态也發生變化，生活的節奏也會發生變化，如果我不了解這些變化，我演的角色就沒有血肉。”
來源｜文章來源于微信公衆号新周刊 2022-12-14 19:38 發表于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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