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借點錢，最多用半個月。”老侯電話那頭說到。
“夥計，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那事，我現在還負債累累，哪有錢。”老孟說。
他和老孟有着十幾年的交情，兄弟情，無話不說，無話不談，說話也不會藏着掖着，有啥說啥，老孟有錢就會給，沒錢也實話實話，你自己扛呗，沒錢。
老侯沒轍了，不曉得這磚廠咋整，像個無底洞一樣，吃了這麼多錢，啥時候是個頭。
幾年了，建建停停，開開關關，環保時時會檢查，然後按期按要求整改。
三個股東之間紛争不斷，合夥生意難免如此，都屬于正常。老侯前前後後投入了七八百萬了，作為最大的股東，他扛起了最大的責任。
老侯的奔馳車如今也都換成了五菱宏光迷你電動車。
他還專門打電話給老孟說：“夥計，你要換車就換個這，省錢太太。”
能抵押的資産都抵押給了銀行，無息，低息貸了個遍，能借的親朋好友都借遍了，兄弟姐妹之間都快因為這個廠子“反目成仇”。
“日子好好的，非要折騰，把全家人都折騰進去，何必呢.你把我給你的錢還給我。”
親妹妹煩悶埋怨唠叨着老侯，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不再理妹妹。
“不想招勢她，你看說的啥話，傷人不。”老侯說。
“人家說的沒錯，你們兄妹三個，一起做生意，原來啥都做得好好的，你弄個這廠子，你看弄得狼狽的，人家結婚了，肯定也要為自己的小家考慮，你這，沒辦法說你。”老孟說。
老侯無話可說，過了一段時間，畢竟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又開始說起話來。
作為大男子主義的老侯，向來也不向女人借錢，這是他的原則。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此話不假。
沒轍的時候，什麼原則都會煙消雲散，什麼英雄都變成了狗熊。
老侯現在就像馮小剛《甲方乙方》電影裡的那個有錢人，有錢的日子過逆了，想體驗下鄉村生活，那可真是虎落平川，被放在村裡後，日子清苦緊巴，有錢人好久吃不上肉，全村的老鼠和雞都被他抓着，生吞了。
老侯不再講“原則”，是個人，能想到的，有點錢就借，隻要廠子能趕緊轉起來。
老孟的日子也不好過，不知道這疫情什麼時候結束，不知道自己也還能撐多久，沒個好心情。
他和老侯已經好久沒聯系了，隻是看着他天天地在自媒體和朋友圈發着各種空心磚的型号叫賣着。
廣告一如他天生的有點“搞笑”。
九宮格，最中間的放個“搔首弄姿”的女郎。
“你這賣磚就賣磚，好好賣，放個這幹啥呢，搞笑的不行。”
老孟看見他這個朋友圈，沒忍住，撲哧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給他飙去一個電話。
“咋，這有啥，博個眼球，磚好賣，錢好回，懂不，夥計。”
“你行，一天天就你能滴很。“
好久不聯系不見面的他們，從來不會有陌生感，電話裡胡編一陣，就挂斷，各自忙碌起來。
“你的磚賣的咋樣莫，夥計。”
“還不錯，咱家這磚品質好，銷路上莫問題，遠近工地上用的挺多滴，今年估計有幾百萬營收。”
“那好很啊，總算看到希望了，想着你這廠都頭大。”
“按這樣子，要不兩三年就好了，确實把人折騰美咧。”
老侯打開了視訊聊天，搖晃着他的頭，讓螢幕這頭的老孟看他滿頭灰白的頭發，老孟看着蒼老疲憊的老侯，幾年時間，老侯不再是那個俊朗的老侯了，真成了一個油膩的大叔，虛胖，眼袋很大，兩鬓斑白......
“夥計，你不要折騰了，你适合好好上班，千萬包辭職啊。”老侯說。
“想想這些年，你說的很對，夥計。”老孟自顧自點點頭，說道。
——疫情下的老侯還好，上千萬的磚廠努力經營着，算是走上正軌，現金流還行，但麻煩破煩的事還是多如牛毛，不是經營的事，就是檢查的事，不是檢查的事就是回款的事，多了去。不過生活還在繼續，他依舊幽默、可愛、有點無厘頭，這也是他一直對待生活的态度，看似玩世不恭，卻悶着頭，認認真真地走着每一步，直到看見黎明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