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nQ創始人兼首席科學家克裡斯·門羅(Chris Monroe)
從更準确的天氣預報到更快的藥物開發,量子計算機的未來令人興奮。但在此過程中,我們必須解決一些問題。
美國首家量子計算上市公司IonQ最近獲得了一份價值1340萬美元的合同,為美國空軍研究實驗室(AFRL)提供量子技術,以幫助保護美國的公共和私人基礎設施。
IonQ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科學家克裡斯·門羅(Chris Monroe)表示,該領域才剛剛落地。大約二十年前,他曾在NIST(美國國家标準與技術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Standards and Technology)研究原子鐘。
“當時,我們利用了量子糾纏,使原子鐘更加精确。而現在,我們正利用量子糾纏來制造一台帶有量子邏輯門的小型量子計算機”他說。
此次專訪,筆者将與克裡斯·門羅坐下來讨論量子計算研究的發展方向,可能會出現哪些問題,以及“量子”的奧秘在未來能讓我們看到多遠。
什麼是量子計算?
在過去的70年裡,我們已經經曆了經典的電子計算機革命。這與量子計算機有很多相似之處。在我們擁有電子計算機之前,我們就知道——計算機的概念是獨立于任何硬體的——可以使用電路,也可以使用算盤、真空管,或矽半導體等不同硬體來計算,同樣你可以将資料存儲在盒式錄音帶、硬碟或閃存上。硬體是什麼并不重要,隻要你有硬體,它可以通過某種實體特性運作計算。
另一件事情也令人興奮,由于經典計算機的硬體在1950年代和1960年代首次使用內建電路,在當時人們最瘋狂的夢想中,也沒有人會想到可以在一平方英寸大小的晶片上內建了100億個半導體,并在生活中廣泛應用。現在,我們拍張照片就用了數十MB,我們本不需要那麼大的存儲空間,但是我們懶得去壓縮圖檔,因為記憶體很便宜。
現在我們還沒有到達量子時代,它還不是一種商品。但是我們就像處于量子計算的“1950年代或1960年代初”,沒有人能準确預測它的未來将有多大。我們隻知道它可能很重要,會很有用,這與1960年代的情況完全相同。
首個內建電路的應用是一個微型放大器,用在助聽器裡面,這樣就可以把助聽器放在口袋裡,不必随身攜帶一個大而笨重的裝置,因為矽半導體比真空管小得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人們研制了計算機來計算飛彈的軌迹。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應用案例,但是這些應用我們今天都忽略了。世人很可能誇大了量子計算機的應用場景,也很難準确預測硬體何時能夠就緒,因為量子計算太奇特了。
我們今天必須學習如何程式設計本地硬體。我們從高性能計算領域中借用了一個詞——協同設計。需要讓軟體和應用工程師和像我這樣的硬體工程師一起工作,從最基礎的制造半導體、建構單個量子比特開始一起工作。我們需要程式員确切地知道硬體是如何工作的,這樣他們才能制作出非常高效的代碼。這麼做真的很重要。
IonQ團隊辦公室
我們需要重新考慮軟體部分嗎?
沒錯。這就是量子計算的不同之處。想想我們需要更好的計算機做什麼?好吧——我想我們總是需要更好的計算機。如果想更精确地計算天氣,那需要更多的記憶體。
這不是說量子計算機會更精确地計算天氣,但某些類型的問題涉及大量資料,量子計算機可以更“自然地”解決它們。這些問題此前經常被我們避開或忽略,比如非常大規模的優化問題。
舉例來說:物流公司每天都會傳遞數百萬個包裹。我們知道這些東西從哪裡出發,需要送到哪裡。他們必須找出将包裹送到目的地的最佳路線,同時最大限度地減少行駛裡程,減少能耗。這是一個巨大的物流問題,涉及非常多的可能路徑配置,導緻經典計算機無法做到精确計算。經典計算機隻能通過猜測取得近似最優結果。
如果我們能找到最優路徑,并使成本降低10%,這就有着巨大的經濟價值:每天數十億美元。但是經典計算機無法計算這些類型的問題,而量子計算機正好可以。
量子計算機的關鍵在于它可以同時并行處理多條資料。它适用于優化問題而不是所有問題,這是有原因的。在物流優化問題中,答案很簡單,有無數條路徑,但隻有一條最佳路徑。這就是量子計算機擅長的問題。
是以,對于任何帶有“優化”一詞的問題,量子計算都有很大的解決希望。
IonQ量子計算機與其他競争對手有何不同?
大約30年前,我進入了這個研究領域。我曾在美國國家标準與技術研究院(NIST)研究原子鐘。這些原子鐘使用單個孤立的原子。它們處于物體的表面,也不是固體的一部分。這些原子被隔離在真空中。
它們是完全孤立的,并可以被複制。如果我給你一個某種特定類型的原子,例如某種同位素原子,它們就是一樣的。這就是時鐘所需要的,你需要有一個标準。如果告訴你我的時鐘是基于铯133的原子,我們就可以完美地複制它。
我們正在制造更好的原子鐘。這個研究領域聽起來很狹窄,但我們有一個研究小組,我們需要将這些原子糾纏起來。當時我們不知道量子計算機是什麼,我們隻是糾纏原子,使時鐘更好地工作。事實證明,我們是在制造一個帶有量子邏輯門的微型量子計算機,它可以産生糾纏。這個領域就這樣出現了。
我們碰巧在正确的時間出現在正确的研究領域中。在那之後五年左右的時間裡,我們一直在完善如何将各個量子比特連接配接在一起。在我們的研究中,這些量子比特是單個原子構造的,當涉及到計算,這就非常奇特了。
你不會認為計算機是有單個原子的。我們在一個小真空室裡用雷射束“戳”它們。我在NIST的同僚戴夫·懷恩蘭(Dave Wineland)在2012年獲得了諾貝爾獎,部分原因就是這項工作。最近,量子糾纏領域的研究也獲得了諾貝爾獎,我敢肯定,我們的原子研究在裡面貢獻了一些基礎工作。
在實驗室進行了20年的研究後,我和Jungsang Kim(IonQ的另一位聯合創始人)看到,它已經準備好轉化為商業産品了。Kim更像是一名工程師,而我更像是一名實體學家。現在,我們在一起就覆寫了該産品背後的科學和工程。
IonQ的獨特之處在于,我們是第一家走到上市的量子計算公司。我們不用常見的矽或固态物體,或是超導電路來建構量子計算機。我們用的是單個原子。與經典計算不同,量子計算的問題在于,如果你制造單獨的半導體或量子比特,并且它們不嚴格一緻時,那麼誤差會就會被傳播放大。這是有問題的。此外,量子系統必須被隔離才能工作。被囚禁在晶片上方真空腔中的單個原子就處于完美的隔離狀态中。
我們已經擁有量子計算機所需的所有基礎理論。現在它隻是個工程問題,比如如何內建各式各樣的光學控制器,并将其産品化等等諸如此類。我們不再擔心底層的實體原理。
而其他超導電路或基于固态的量子計算路線并非如此。他們還需要取得很多突破,尤其是如何擴充(量子比特規模)。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沒有人知道如何在這些技術的量子系統中進行擴充。
我們确切地知道如何擴充量子比特規模,盡管這将會很昂貴。
IonQ的量子計算機
量子計算機和經典計算機會共存嗎?
我不認為量子會取代經典計算機。我們需要好的經典計算機來協助量子計算機運作。
在某些問題上經典計算機可能與量子計算機一樣好或更好。如果你有一個表格,對每個表格輸入給出一個輸出,那麼經典計算機更好。量子計算機更像是一個漏鬥:它需要更多的輸入,但它會産生一個輸出。它将協助我們求解那些大規模社會所要解決的問題。
但是現在我們還沒有開始解決這些問題,是以這就像量子計算的1960年,我們也不知道還會出現多少新問題。例如自動駕駛汽車會輸入大量的資料,它們必須進行優化。我們怎樣才能應付路上發生的所有事情,然後到達目的地,而不是發生事故呢?
經典計算機将長期存在,用于處理某些類型的問題。現在我們将資料存儲在不同的裝置中,存儲與計算裝置相分離。我認為從長遠來看,(不同環節的計算裝置也可以分離),量子計算機将成為計算系統的另一部分。
Q:最近,您的公司釋出了一些大新聞。例如獲得了美國空軍研究實驗室的合同。您想詳細談談這個特殊的合作項目,還是聊聊其他您認為最有趣的項目?
克裡斯·門羅(Chris Monroe):IonQ于2016年左右開始營運。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建造了六代量子計算機,還有三代正在開發中。每一代都變得越來越強大。在過去的兩年裡,我們獲得了一些令人興奮的機遇。首先,我們有一個應用團隊。他們正試圖在現實世界的問題上部署我們的系統,并與客戶合作。例如現代汽車對設計新的固态電池非常感興趣。這與量子有什麼關系呢?——研究用于電池的固态材料的性質,是高度複雜的量子問題。
另一個驚喜來自金融部門。紐約所有的銀行,甚至世界各國政府,都需要解決大型的優化問題。他們喜歡模組化經濟,這就像模拟天氣一樣困難,有這麼多的名額。很多名額需要納入其中進入,例如道瓊斯指數。這就是我們現在非常重視的一個應用領域:投資優化。這些銀行的全職員工100%時間都在思考量子計算如何幫助他們的業務。
至于您提到的空軍。它們需要實際部署量子計算機,不隻是在雲上通路。他們希望量子計算機部署到他們的建築裡,我們早就應該預料到這一點。是以我們開始啟動公司的制造部門,該部門将停止研制樣機,并開始建造很多台同一型号的量子計算機。這就像汽車廠的裝配線:不是造一輛定制的汽車,而是制造了很多一樣的車輛。
這需要我們當機原型機設計。我們期望這個機器有相當高的性能,但現在還沒有準備好。給我們一兩年的時間,我們将能夠提供這些性能。空軍就是這樣的客戶,他們希望在他們的實驗室裡擁有一台量子計算機。
順便說一句,空軍對網絡非常感興趣,這是我們擴充計劃的一部分:将計算機聯網在一起。
Q:你說過已經制造了六代量子計算機。這意味着它不是空軍買來後能用上20年的東西。這仍然是一個飛快發展的領域,如何面對這個問題?
克裡斯·門羅(Chris Monroe):這很棘手。在這六代機器中,有兩代幾乎是平行的。它們部署在亞馬遜,微軟和谷歌的雲上。将計算機放在雲上,而不是傳遞計算機的問題在于它必須一直運作着,沒有時間去改進它。
我們創辦公司就是為了不斷的改進。我們希望進入機房去更新它,以便于更好地工作。但這樣一來,這台雲服務的量子計算機必須停下來,這是一個重大挑戰。要把量子計算機部署上雲,我們必須同意停止改進它,這是事情壞的一面。
好的一面是,這讓我們學會了如何制造一台完全自主運作的機器,幾乎能24*7全天候運作,無需任何維護。這在量子計算系統上很難。通過将我們的系統放在雲上,我們知道了如何做到這一點。當需要傳遞真正的産品時,這将很有幫助。
向空軍提供硬體是一件大事。空軍的好處是,他們有非常優秀的人了解該系統的工作原理,這是我們達成協定的關鍵。從這一點上來說,要把它賣給其他人會更難,但空軍是一個完美的合作夥伴。
最終,我們将有裝在黑色大機箱裡面的量子計算機,這些黑色機箱可以四處移動,但今年不會。決定何時當機研發并進行傳遞,何時繼續研發非常具有挑戰性,現在我們必須同時做這兩件事。我們還需要客戶了解我們的系統是如何工作的,即使現在它們還不夠強大,無法破解代碼或其他東西,也無法解決亞馬遜的所有問題。
編譯:王珩
編輯: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