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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第一大族群梅斯蒂索人,曾因被禁差點夭折,現狀如何?

作者:桃花石雜談

大家知道,美洲大陸在被歐洲人發現之後成為了一個移民大陸。因為美洲土著大量滅絕和世界各地移民的湧入,是以美洲的族群狀況其實也确實比較複雜。不過其實在現代的美洲,特别是在美加等英法語國家以外的拉丁美洲,其實也存在着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接近,彼此也多少有些認同的“主體”族群,也就是梅斯蒂索人。那麼這個族群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是如何誕生的?現狀又怎樣呢?

從無到有的梅斯蒂索人

其實在拉丁美洲流行的語言裡,也就是在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裡,“梅斯蒂索人”這個詞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這個族群的性質。因為在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裡,“梅斯蒂索”(西班牙語Mestizo/葡萄牙語Mestiço)都是“混合”的意思,是以其實“梅斯蒂索人”這個名稱就是混血人的意思。而在早期,“梅斯蒂索人”是特指西班牙或者葡萄牙男性和殖民地當地女性混血所生出的混血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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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梅斯蒂索人家庭示意圖

而其中原因也挺簡單,因為美洲最早的梅斯蒂索人就是這樣來的。在公元15和16世紀,因為跨越大西洋的航線條件艱苦,各種瘟疫橫生,是以移民美洲的歐洲人絕大多數都是男性,成功抵達美洲的歐洲女性人數極少。一些當時的記載顯示,在公元16世紀前後,前往美洲的西班牙人男女比例大約為9比1到8比1。而當時前往美洲的西班牙人絕大多數又都是年輕人,平均年齡大約為25歲左右,而且他們作為殖民者到了美洲之後,在當地社會中的地位還比較高,是以也很自然會去尋找配偶,而這樣就催生出了第一批梅斯蒂索人。在公元1543年,西班牙殖民當局的登記體系裡就出現了梅斯蒂索人這個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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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世紀秘魯的梅斯蒂索家庭畫像

而在一些拉美國家,一位名叫印加·加西拉索·德拉維加的作家在很多時候會被稱為“第一個梅斯蒂索人”,而他的身世也可以說是梅斯蒂索人這個族群起源的一個縮影了。

這位德拉維加出生在公元1539年,也就是美洲史上最大帝國印加帝國被西班牙人滅亡僅僅6年之後。而他的出生地就是印加的故都秘魯庫斯科。德拉維加的父親塞巴斯蒂安是滅亡了印加帝國的皮薩羅遠征軍的一名成員,曾經指揮過一支80人的軍隊。而德拉維加的母親名叫帕拉·奇姆普·奧克洛,是西班牙人在印加所立的傀儡國王,也就是印加末代國王圖帕克·瓦爾帕的女兒。是以也可以說她是印加末代公主。

不過,雖然德拉維加的母親帕拉貴為印加公主,但在已經亡國的印加故地,她家族的地位還是要遠遠低于征服者西班牙人。是以雖然帕拉給塞巴斯蒂安生下了兒子德拉維加,但因為他們兩人沒有在天主教堂完婚,是以在西班牙人的統治體系裡她并不算塞巴斯蒂安的正式妻子,而隻是他的情婦。而塞巴斯蒂安也很快抛棄了她,與另外一個年輕的西班牙女人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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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加·加西拉索·德拉維加

這樣德拉維加從小就跟着母親和她的家族長大,受到了系統的印加文化教育。但我們剛才已經說了,作為征服者的西班牙人當時地位要遠遠高于前印加王族,是以雖然德拉維加當時隻被視為塞巴斯蒂安的私生子,但是在他10歲的時候,他還是被塞巴斯蒂安接到了自己家裡,開始接受西班牙教育。

而在此期間,雖然印加帝國早已滅亡,但印加人軍隊的殘部卻仍然在進行着持續抵抗,是以秘魯的形勢也一直比較動蕩。而且在公元1559年,也就是德拉維加20歲那年,塞巴斯蒂安還死了。這樣身世複雜的德拉維加在秘魯的處境就更顯尴尬了,是以他在兩年之後就離開了美洲,來到了父親的故鄉西班牙。而到了西班牙之後,在當時擁有“奇特”混血的他自然就在别人眼裡成為了異類,别人都叫他梅斯蒂索人。而從小接受印加教育長大的他對此也并不避諱,也自稱梅斯蒂索人。

美洲第一大族群梅斯蒂索人,曾因被禁差點夭折,現狀如何?

德拉維加所寫的《印卡王室評述》

因為他出身印加王族,對印加王族乃至印加帝國的曆史極其了解,是以他在西班牙很快成為了一名曆史作家,專門撰寫印加曆史相關文章。而他的作品《印卡王室評述》(這部書中譯本裡印加被翻譯成“印卡”)後來在歐洲各國引發轟動,成為了後世研究印加乃至美洲曆史的重要文獻。而在此書中德拉維加對自己的祖先,也就是印加王室極盡贊美,也引發了西班牙殖民當局的高度不安,很快禁止此書的發行。

但這又進一步擡升了德拉維加的曆史地位,使他以及他的作品都成了美洲印加後裔(其中多數也都是梅斯蒂索人)民族自豪感的一個重要來源。直到公元18世紀,秘魯的印加後裔孔多爾坎基還曾因為受到德拉維加作品的激勵而發動了反抗西班牙統治的起義。是以,德拉維加雖然在西班牙度過了餘生,但卻在美洲梅斯蒂索人群中被視為了一個重要人生,也被稱為了“美洲第一個生理上和精神上的梅斯蒂索人”。

扼殺在萌牙?為啥沒有成功?

而通過這段描寫,大家也可以了解,雖然絕大多數第一批梅斯蒂索人的父輩都是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但這些有着印加等美洲土著血統的混血人在文化上和感情上卻并不太認可西班牙(但多數混血人對幸存的純血美洲土著也存在敵視)。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是以盡管早期殖民者男女比例極其失衡,使西班牙殖民當局預設了第一批梅斯蒂索人的出生,但在後來殖民者男女比例沒有那麼失衡之後,西班牙人很快就出台了一系列措施,也就是“卡斯塔”體系(Casta,這個詞與印度的種姓是同一個詞),限制西班牙人與當地人通婚,也就是想把梅斯蒂索這個族群扼殺在搖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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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西班牙殖民地流行的卡斯塔圖解

卡斯塔體系對每種不同的混血都進行了詳細定義,而且給予了不同的名稱,每一個人依據其血統的“純潔”程度不同被歸入不同的卡斯塔。比如西班牙人與美洲土著混血是梅斯蒂索人,而梅斯蒂索人與西班牙人再混血則是卡士蒂索人,卡士蒂索人如果再與西班牙人混血,那麼他們的後代則會恢複西班牙人的身份。此外,在這個體系下,西班牙人和黑人生下的後代叫穆拉托人,黑人和美洲土著混血後代則叫桑博人,而同時擁有西班牙人、美洲土著和黑人三種血統的人則叫帕勒多人。一些記載顯示,當時的美洲西班牙殖民地存在多達16種不同混血而産生的卡斯塔,而每個卡斯塔在各個方面所享有的權利都不一樣,包括攜帶武器、擔任公職、獲得大學學位以及宗教頭銜等等。

美洲第一大族群梅斯蒂索人,曾因被禁差點夭折,現狀如何?

現在唯一一幅有美洲土著男性形象的卡斯塔圖解

而且在這個體系中,西班牙女性與美洲土著或者黑人男性的結合被嚴格禁止,類似事例一經發現美洲土著或者黑人男性都會被以強奸罪處死。不過因為西班牙男性與其它種族的女性通婚在當時實在太普遍,特别是一些西班牙奴隸主與自己的女奴之間繁育了很多後代。而一些西班牙人女性也會不顧禁令秘密與美洲土著或者黑人男性私通。是以這個體系雖然限制很多,但在真正執行的時候卻很不嚴格。很多時候隻要賄賂官員,把梅斯蒂索人登記成西班牙人,或者把純血美洲土著登記為梅斯蒂索人都不太難做到。是以這個政策最終沒能消滅梅斯蒂索人,梅斯蒂索人還是在美洲呈現了迅速增加的态勢。

現代美洲的梅斯蒂索人

這樣很快這個美洲版的“種姓”體系也就名存實亡了,後來在西班牙殖民地登記種族時,多數人也都不會嚴格按照前面提到的那些規定根據混血程度的不同去登記各個族群,而是會把多數混血人都登記成梅斯蒂索人,這樣逐漸在拉美許多地區梅斯蒂索人都成為了最主要的族群。但純血西班牙人,特别是一些來自西班牙本土的人卻仍然利用這個政策長期把持了美洲各地的控制權,他們借此長期占據了當地社會的上層,把多數是混血人的當地人壓制在了下層。

美洲第一大族群梅斯蒂索人,曾因被禁差點夭折,現狀如何?

描繪美洲種族慶祝獨立的畫作

是以雖然後來拉丁美洲的獨立主要并不是因為這個美洲版種姓制度而爆發,但在獨立之後,拉美各國還是都立即廢除了這種“卡斯塔”體系,梅斯蒂索人也在近代成為了許多拉美國家的主導群體,特别是在墨西哥。

不過在墨西哥,梅斯蒂索人真正成為社會主導族群也經曆了一個曲折的過程。雖然在獨立之後墨西哥就立即廢除了基于血統和膚色的等級制度,但當時歐洲血統較多的社會上層與美洲土著血統較多的社會下層之間隔閡很深,社會上層對美洲土著及其文化有強烈排斥。特别是在公元19世紀末墨西哥總統波費裡奧·迪亞茲在任期間,墨西哥城市精英階層曾經一度以打扮得像歐洲人,行為舉止也像歐洲人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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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也是梅斯蒂索混血人的迪亞茲

而波費裡奧·迪亞茲本人雖然也是有美洲土著血統的梅斯蒂索人,卻常年刻意用化妝品美白皮膚,使自己看上去像歐洲白人。是以在他執政後期墨西哥國内不同階層(與血統密切相關)之間沖突叢生。再加上他在任的30多年間對美英等國的跨國公司過度開放,侵害了當地人許多利益卻沒有給墨西哥帶來明顯收益,最終在墨西哥國内引發革命,迪亞茲政權及其殘餘勢力最終在1920年被徹底打敗。

在此之後,墨西哥新政府将族群融合(mestizaje)提升到了國策的高度。在1921年墨西哥新政府進行的首次人口普查中,新政府對梅斯蒂索人進行了重新定義,将所有混血族群納入其中。而在1930年進行的人口普查中,墨西哥政府則幹脆将族群選項中的“白人”選項取消,将所有不明确屬于某個土著部落的墨西哥人都定義為梅斯蒂索人。而當時一些墨西哥學者還進一步提出,墨西哥梅斯蒂索人是各民族優秀品質的結晶,隻有當墨西哥所有人都接受族群融合,成為梅斯蒂索人之時,墨西哥才會實作真正的繁榮。

美洲第一大族群梅斯蒂索人,曾因被禁差點夭折,現狀如何?

現代墨西哥人絕大多數是梅斯蒂索人

而在此之後,墨西哥民族融合程序進一步加快。目前的墨西哥有接近90%的人都被認定為梅斯蒂索人。不過在墨西哥,梅斯蒂索人這個名詞已經脫離了其最初的含義,變成了所有不會說美洲土著語言的人口的統稱,可以說變成了墨西哥國族的稱呼。而如果按照嚴格的梅斯蒂索标準,則墨西哥大約有一半人口可以歸入這個族群。近年的一些基因研究顯示,墨西哥梅斯蒂索人歐洲血統和美洲土著血統大約各占一半,另外非洲和亞洲血統則各占1%左右。

美洲第一大族群梅斯蒂索人,曾因被禁差點夭折,現狀如何?

拉丁美洲,其中多數國家最大族群都是梅斯蒂索人

而在墨西哥之外,梅斯蒂索人在哥斯達黎加、薩爾瓦多、智利、哥倫比亞、厄瓜多、巴拉圭、秘魯和委内瑞拉等國占比也都超過50%,在有些國家甚至占比達到90%。而在曆史上是葡萄牙殖民地的巴西,梅斯蒂索人(通常稱為帕勒多人,巴西也将梅斯蒂索人定義為所有混血人)占比也超過40%。拉美主要國家中,隻有阿根廷和烏拉圭以歐洲後裔為主,梅斯蒂索人占比較低。不過在阿根廷西北部的一些省份,也仍然存在着大量前文提到的卡士蒂索人,也就是歐洲血統占到3/4的混血人。是以總體來看,說梅斯蒂索這個曆史不長,在誕生時還曾被排斥的族群現在已經成為拉美的主導族群基本上也是沒有疑問的了。(圖檔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