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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代旭:我不敢說自己是職業演員

作者:澎湃新聞

澎湃新聞記者 楊茜

代旭是近幾年給人印象深刻的男演員。他和“爆款”沒有綁定過,也沒有頻上熱搜,但看過他的戲,就知道這是值得觀衆托付觀看時間的演員。

最近一次他引起觀衆關注和讨論的角色,是《夢華錄》裡的池衙内。《夢華錄》是古裝女性群相劇,池衙内也不是幾個女主角的官配,隻是一個蠢萌不自知的富家子弟,代旭演出了一個不招人煩頗有喜劇感的紙老虎惡霸。

專訪|代旭:我不敢說自己是職業演員

《夢華錄》中的池衙内,是個搞笑男。

池衙内的走紅,算是這部劇的意外收獲,恰到好處又不油膩的搞笑,讓許多網友自發截圖表情包。記者問代旭,怎麼讓制片人和導演相信你有喜劇天賦的?代旭帶着濃重北京腔,“嘿,這問題問着了,我也覺得是個謎,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楊陽導演和制片人選了我,不知道他們怎麼看出來我能演好喜劇的。”代旭頗感“無奈”,“真的,我就見了導演一面,當時給了我前20集片段,我也沒看出來這是個喜劇角色,後來演着演着怎麼就變成喜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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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衙内表情包

之是以讓代旭也覺得“是個謎”,是因為此前他幾乎從未公開演過喜劇角色,隻在大學裡演過。在代旭心裡,悲劇的吸引力要大過喜劇。

“我并不是一個悲觀的人, 我對生活充滿了向往和熱情,但悲劇它能讓人擷取更多的東西,它會讓人思考,作為演員會有沖動要去演。如果放倆劇本,一個喜劇一個悲劇,我肯定會選悲劇的。”

演了四次律師

從藝以來,代旭出演最多的職業是律師,到近期播出的《玫瑰之戰》,他總共演了四次律師。第一次演,是讓他在業内突然技驚四座的,《無證之罪》裡的郭羽。

在《無證之罪》中,郭羽以一個東北新人律師身份出場,最終卷入一場改變他人生的兇殺案裡。郭羽不是個好人,自私自利,處處算計。代旭将這個惡人如何從小白兔到本性暴露,演得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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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證之罪》劇照

郭羽的結局還真是代旭自己選的。劇還沒開拍,導演呂行給他打電話,問他有一個好人結局一個惡人結局,選哪個?代旭沒猶豫選了後者,和導演一拍即合。“現實生活中是有這樣的人,我想給觀衆一個更現實的,不同于尋常劇本的結局,從作品上來說,視覺沖擊力是非常大的。本來就是一個比較試驗的劇,為什麼不做極緻一點?”

演惡人,自然也要承受一些來自觀衆的壓力,尤其還演得很好時。劇播了以後,他被一些網友“罵”,這是他第一次演這麼壞的人,“那會心裡是挺難受的”。

第二次演律師,是在《黑色燈塔》中出演外表不羁但内心正義感十足的律師,第三次則是在《精英律師》中飾演一個工作兩三年郁郁不得志的律師。

前三次的律師角色經驗裡,專業的、不專業的,好的、壞的,代旭都演過了,是以起初他對《玫瑰之戰》裡方旭這個角色比較猶豫,當時劇本裡這個人物與《精英律師》裡的麥飛比較像。但猶豫擋不住他想和《玫瑰之戰》的導演孫皓合作一次。

兩人見面後,孫皓開門見山,他很信任代旭,知道找他演戲在演技上一定保險。先不管劇本裡方旭是怎樣的,他希望代旭能呈現一個不同于以往的律師,這才讓代旭有了興趣。“他比較尊重我,說咱倆都使點勁。我也想挑戰一下,如果真拿到一個跟以前的角色比較像的,怎麼才能演出不一樣的東西?孫皓導演說可以現場再看,這種(可以發揮的)空間對于演員來說,也會很過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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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戰》劇照

代旭認為,劇本裡方旭這個角色,“寫得有些模糊”,對演員來說不好把握,開拍以後,隻能大家每天在現場磨合修改,“他前面經曆這個事,有些話就不能那麼說了,否則這人物性格就沒了。”

從人物性格到台詞行為,改變很大,最終他确定了方旭這個人物是一個學霸律師,“他的所有說話的方式都是比較執拗的,但是他又是一身正氣的,他作為一個職場小白,跟顧念來去競争一個職位,最後他失敗了,也沒有不光彩,他還是帶着他認知的驕傲離開的,他有年輕人的能量。”

代旭希望這個角色給真正在職場的年輕人一些共鳴感。他看過角色相似的美劇,但他認為二者功能不一樣,“那個男孩長得挺好看,會用他自己比較擅長的一面去套取一些情報,這也是他比較聰明的一點,但放在一個國産劇裡面,你不能這麼去寫這個人物,參考性不是特别高。”他也和孫皓說,自己絕對不會去模仿,“你要讓我去copy一個人,我可能也不會去接這個劇,我隻能把自己扔在方旭這個角色裡面,去感受這個故事。”

改動中也有很多是基于現狀,孫皓想到之前疫情剛爆發的時候,海外好多大學生畢業以後,出不了國了,真的有的人就去送外賣,是以劇中方旭中途從律所辭職後也送過外賣,“同僚看着都傻了。這點特别好,他身上會有一種打不死的感覺,他也不是說恨這個律所,輸了就認,他得活着,沒覺得送外賣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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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戰》劇照

對着牆演戲的努力

代旭在方旭身上放入了他初入職場的一些感受。代旭的起點并不低,大三時就被選中參演電影《荒村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但也是壓力很大的。“我知道自己不行”,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導演也天天說他,“很有挫敗感”。

沒多久,代旭又被導演曹保平選中參演電影《狗十三》,這在戲劇學院裡是會被同學羨慕的經曆。《狗十三》拍完七年以後才上映,彼時坐在電影院裡看這部作品的代旭,心态和狀态都和參演時大不相同了,“覺得那會兒的青澀真好。你要讓我現在去演就不行了,隻有那會眼睛裡才有導演想要的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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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十三》劇照

那段和導演曹保平拍戲的經曆,也仍舊在影響代旭。

“我上學早,當時還不到20歲,他就說,看到了一個未來的演員,給了我信心。我知道我自己演戲沒有什麼技術,完全學的話劇,你再去拍電影,有很多方法是跟電影這行不沾邊,但是那會特别用功,特别努力。我那會沒戲的時候都去現場,當時拍戲還用膠片,有時候一宿一宿拍,我也不睡,我就陪着導演旁邊,我就看他螢幕。當時導演跟我說,你是一個非常努力的孩子,接着往下去走,終有一天會讓人看到。”代旭回憶,當時因為實踐的機會不多,就抓住機會問曹保平很多問題,“什麼都問他,曹導真的挺好,他是帶研究所學生的,我隻是個大三的學生,但我問他他就給我解答。我特别感謝他。”

“他沒有評價說你演戲好,而是說你往後走,有一天能找到出路,你要記住你現在不懈的努力。”曹保平的耐心和鼓勵幫助代旭忍耐過一段“沒戲”的日子。“有的時候拍完一個戲,半年接不了戲。”與此同時,他更加珍惜每一次機會。“因為我拍不着戲,我拿到一個實習機會會特别珍惜,每天就對着牆練,把台詞背好了再對着牆演,沒有對手演員那樣演。”代旭履曆上最開始的幾部電視劇,都是這樣對着牆反複練習提高,争取來的。

代旭解釋,剛入行時的難也和當時的市場環境有關系,“我們那會兒比較好的就是海清老師那一類,全是三十多歲的,我那會剛20歲,我隻能演個小孩,一說就演誰的孩子,誰家的弟弟,當時戲本來也少,也還沒有流量這些說法。”那時代旭祈禱時間過得快點,什麼時候自己三十五六歲,就能在電視劇裡不再演弟弟和兒子了。

“幹到現在,我知道這個行業完全是老天爺賞飯吃,既然老天爺賞了我這碗飯,我就要演。哪條路都很艱難,就看你能不能堅持下來,隻要堅持,終有一天能找到出口的。”他到現在都默默記着曹保平的話,并被那些話所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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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證之罪》劇照

等到不用演“小孩”,又是另一重挑戰。比如《無證之罪》的郭羽,那是代旭第一次演這麼壞的人物。“突然有一天,你接到距離自己太遠了的角色,有很多的功課要去準備,怎麼一步一步去走進這個角色,這個過程是很難的。”因為以前看的電影很多,參考很足夠,他當時待在家裡面,常常望着窗外,一坐就6個小時,什麼也不幹,就在腦子裡自己去構思,或者寫點什麼,“我主要是靠想象,那會兒我完成了一個1萬多字的人物小傳,從這個孩子在哪出生,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寫得很詳細。”

“得明白一點,我選了他是一個惡人結局,那就要關注他是怎麼變惡的,他剛出來的時候并不是一個惡人,他就是一個剛從三線城市來到一線城市的一張白紙,他展現了一惡人1~10級的過程,展現了他怎麼一步一步走向深淵。在演員這邊,可能是看書,有我自己對‘惡’的了解,自己了解完以後,把了解放在角色裡去呈現。”

在代旭眼中,“好人好演,壞人不好演。”他解釋道,“因為壞人你得給他找邏輯。演好人你是得給他找缺點的,我相信人都是有缺點的,但是你演壞人,你得給他找優點,這也是看作為創作者本身你怎麼去看待這個世界,包括你的人生觀價值觀是什麼樣的,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是二進制對立的,非黑即白的,你先捋清楚這點,我覺得沒有什麼事是絕對的對和錯。”

他還喜歡揣摩,“另一方面,我覺得還是要足夠了解人。你先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慢慢再去看看這個世界,身邊的人是什麼樣的。現在的生活裡,有些人被認為是壞人,但你有沒有印象,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是我們作為演員這個職業應該去考慮的。我們考慮的不是給他扣一個壞人的帽子,人家娃娃時候剛落地時也不是這麼一個人,是他身邊有很多因素導緻他變成這樣,得去想。”

“了解是一方面,得相信有這麼一種人,但是你敢不敢這麼演又是一層,因為你最後面臨的是觀衆,我都知道肯定會好多罵聲會過來,你敢不敢去承受。我也問自己了,敢于承受,那就行了。”代旭補充道。

但靠近深淵太近,也容易被深淵所吞沒。第一次演了一個和自己距離這麼遠的角色,還是一個惡人,他還全心全意琢磨惡人心理狀态,“和角色走得太近了,和自己太遠了,跳出來總是需要時間”。 代旭徹底消弭郭羽給他的影響,花了好一陣。

不過他馬上給自己打氣,誰沒有第一次呢,現在再演反派,或者走出一個角色,不會再需要那麼長時間了。通過《無證之罪》,一段時間内給他遞的本子全是壞人角色,還有一些雙重性格,或者性格特别扭曲的角色,導演也都來找他談,代旭說起來覺得好笑,每個第一次見到他的導演都有點驚訝,代旭一點兒都不陰郁,是樂觀熱情的大男孩,“我跟他們想象中的我太不一樣了,我和郭羽真的距離很遠。”

當然了,觀衆對郭羽的憤怒也給代旭一些情緒波動,盡管身邊的人認為這是對他的肯定,但他的難過還因為,關于這個人物他想訴說的有更深一層的東西,而當時他覺得很少有觀衆了解到。“觀衆看完發洩情緒是沒問題的,但是也應該有反思,反思的時間拉得太長了。”這個反射弧甚至長達幾年。

前兩年,代旭還在看關于郭羽的讨論,才看到有人去反思這個角色,“我演的其實是一個特别不起眼的人,我們身邊比比皆是,可能你在工作當中受到了上司的不公,整個你的生活環境,社會環境是那樣的,有一天這個環境把你也給改變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我真心想表達的是這個。”代旭略帶點傲嬌,“有反思就證明,我那會兒的選擇還是成功的。”

郭羽離代旭很遠,但方旭離他是近的,在新人面對競争這個問題時,代旭改變了《玫瑰之戰》劇本裡方旭的一些态度和反應。“原劇本裡不是這樣,原來他對競争是很憤怒的,他是很接受不了的。我去诠釋的時候,我帶入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要去接受,接受競争,也接受失敗。我這麼多年也會碰到一些競争,我覺得做好自己該準備的,等着就完了。”代旭一直信奉一句人生格言:動機至善,私心了無。“隻要是你努力了,有一顆善心,且沒有任何私心,這個事是做給自己,不是做給外人看,你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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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戰》劇照

想當個舞者,也想做個醫生

在采訪過程中,記者發現,代旭是個有趣的人,常常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回答。

通常演員談到演戲的開始,都和享受表演有關,代旭則很實際,年輕嘛,總有勝負欲。“我是一個較勁的人,演戲這事跟跳舞又不一樣,跳完以後老師告訴你不行,我得把這東西練好了,我再讓老師去看去。但演戲不行,你就在現場,天天來說你,你會有挫敗感,我就想證明,自己可以在這行業裡做好。”當然了,他也解釋現在肯定和勝負欲無關了,“以前真的是勝負欲。但碰到曹保平導演,他就告訴我慢慢來,心氣就不一樣了。後來發現其實不用證明,踏踏實實幹好這件事,當做給自己看。”

最初的夢想,代旭是想當個舞者。5歲時,他覺得翻跟頭這個事很酷很好玩,慢慢學會以後接觸到了舞蹈,一發不可收拾喜歡上了,但在16歲時,因為受傷隻能重新選擇人生道路。

“大學時候,身邊朋友有時候還問,跳舞和演員要再讓你選的話,會選哪個。我說我還是跳舞,沒想當個演員,我想當個舞者。”他讀大學的時候有一點被迫去學的感覺,“我考這個大學完全是被迫的,我自己心裡明白。”一直到大學畢業,開始演戲,代旭才漸漸覺得演戲也挺有意思,“拍戲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是集體的力量,這個東西是挺神奇的。”

聽起來這是個很痛苦的故事,放棄人生所愛,被迫另選他路。

“不痛苦啊。好多事想明白就不痛苦了,那會你知道自己跳不了了,就跟打球一樣,你身上有傷,它限制了你,這時候你就被迫趕緊得去選一個别的職業,你得靠這個職業生存。那會就一看表演也是在舞台上,我說我是有舞台經驗的,以前是隻能靠肢體說話,現在你能靠語言說話,我起碼能多一個技能。大學畢業以後也沒說想出去拍電視劇,假如說能當個話劇演員,或者回去跳舞都可以,多了一條路了,還可以做配音演員,起碼以後能生存。”

但有時和朋友聊到跳舞,代旭還是覺得跳舞的那段人生很好,“别看弄了一身傷,但能磨練一個人的意志,難能可貴。你走不了捷徑,你想跳得特别好,必須得跟玩遊戲練級一樣,自己一點一點練,騙不了人,有一天你練好了,給老師給觀衆看去,練一天跟練一年完全不一樣,這是騙不了人的,得下功夫。”

演戲不是代旭對自己設定的人生第一選擇,甚至也不是唯一選擇。“因為我當演戲是個職業,我平時愛好特别多。”比如,對醫學的興趣。

如果排除跳舞和演戲,會做什麼别的工作嗎?“做醫生。”代旭很快回答,“最開始其實是想自己身體好,往後就是我覺得,這個東西是能有輸出的,能給别人帶來幸福。”此前在某次直播裡,代旭念着粉絲想讓他演的劇作類型,刑偵、仙俠等等,讓他自己選,他想演一個醫生,“能通過演,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對這個職業更了解。”他最近甚至看了葛洪寫的《抱樸子》和《肘後備急方》,并一本正經推薦,“大家沒事可以看看《肘後備急方》,比較實用。”

從微網誌就能看出來,代旭真的熱愛生活,敞亮開朗,他推薦各類書籍,也定期更新碎碎念的vlog。他的愛好還包括做飯。在2021年初,代旭拍了個簡短的vlog,立下flag,要完成“俄式挺身俯卧撐”這一動作。這是體操中常見的一個動作,僅通過雙臂支撐讓全身處于平闆懸空靜止狀态,對普通人來說是超高難度健身動作。“原來想用一年的時間,完成一個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一個事兒,想告訴觀衆一切都是可能的。”代旭解釋這個vlog的初衷。

專訪|代旭:我不敢說自己是職業演員

逐漸變成燒菜教學的“俄式挺身”vlog。

拍了一期的訓練後,第二期,他發了個自己做的早飯,沒想到粉絲非常有興趣,“他們還問了好多問題,那我再試着錄一期。”因為平時他就是自己做飯吃,錄起來毫不費勁,最後,這個叫做“俄式挺身”的vlog,漸漸就變成了代旭的燒菜展示教學視訊。對于再也沒有出現的俄式挺身訓練,代旭也有反方向的“雞湯”可講,“人生難得放棄。那就告訴大家,放棄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也不要覺得丢人,你看我都放棄了,大家都是正常人,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高大上,我作為一個公衆人物,我也是一樣的。”

代旭做飯的興趣也是源于“被迫”,“我爸是廚師,做飯特好吃,離開他以後,我吃不着好吃的了,當然自己做飯也是為了健康。”他倒是能感受到做飯帶來的享受,“做飯能給别人帶來幸福,這是最直接的回饋。”

“我不敢說自己是職業演員”

這些愛好,以及“把表演當做一個職業”的表述,并不代表代旭在演戲上沒有要求。相反,他所謂“做一個職業演員”是一個很高的标準。他和沈嚴導演合作了《中國式關系》和《天盛長歌》兩部作品,拍戲時他喜歡和沈嚴聊天,談到對自己的要求和期待,沈嚴告訴他,“我就想做一個職業導演,要注意前面兩個字,職業。”沈嚴認為能把職業兩個字做到就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是以你也要做一個職業演員。”沈嚴對代旭說。

這句話代旭也記了很多年,“我覺得自己起碼先做一個職業演員。”

“這是很高的要求了,職業那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說出來的。你的專業性能不能達到所有人認可的程度?以前畢業的時候我說要當羅伯特·德尼羅,阿爾·帕西諾,要當一個偉大的演員,後來慢慢降級,我要當一個好演員,那什麼是偉大演員?什麼是好演員?他們首先是職業演員。我最終的目标也是職業演員,假如我要轉行,我當醫生的話,也要當一個職業醫生。這個已經是很高的要求了,隻有像丹尼爾·劉易斯能稱之為職業演員。到現在我都不敢說自己是一個職業演員。”

為了做一個職業演員,代旭從大學時就保持觀影習慣和閱讀習慣,“有一些值得思考的影片,看完以後可能覺得沒看明白,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關了燈躺在床上,回味影片,人生觀價值觀會有一些改變,會有一些思考。”但是這種穩定的審美和要求并不一定适合電視劇行業,适合電視劇觀衆,這是後來入行以後帶給代旭的新的思考。

“這事就跟做飯一樣,做飯裡面有很多哲學,一道菜要越來越好吃,可能要加一些材料或者調料,包括它的裝盤、包裝也會越來越好,放在演戲上面,你就得去想一下合不合觀衆的胃口。比如我能做一個特高格調的飯,可是觀衆今天他不想吃,他今天就想吃一個比較簡單的快餐,有些東西你還得拉回來,給觀衆一些他們想看到的,還得讓他們能嘗到這個菜本身的味道。”

但拉回來的過程,對代旭來說,是充滿掙紮的,“這個行業,有一個觀演關系,你演完以後,最後面對的是觀衆,如果說有一天你走得太快了,你還得往回跑兩步,你得等等别人,不能把自己要求太高了。首先你得先看明白自己,還得更了解别人。”

其中的平衡,是當下他總是需要去解決和突破的問題,“現在本來社會發展得很快,包括擷取資訊也很友善,大家就沒有耐心去思考一些東西。是以在自己這個行業裡面能做到的就是我們要去符合他們現在想吃的東西,他們吃完以後還能有一些思考,你不能給他太多,不能讓思考完之後這道菜他都不想吃了,得先讓他覺得好吃,吃了以後再能思考的。當然我們自己的審美也很重要,因為你得考慮要傳達給觀衆的是什麼,不能一味去給他們想看的東西。”

從畢業以後,代旭演過好電影,也演過口碑或好或差的電視劇,他認為這都是過程,“我覺得觀衆的審視給予我們的好評也好,吐槽也好,他們都是對的,但也給我們很多限制。今天讓你們看到的劇,也是經曆了千難萬阻才拍出來的,可能再過50年,影視圈就不像現在這樣了,我喜歡回過頭看,你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拍的是什麼?那會的影像資料是《紅色娘子軍》,全是黑白片。60年以後,我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再過50年又能發展成什麼樣?”

當下,代旭最想要的,是一個他真正認為有挑戰的角色,題材是什麼都可以,他知道這個願望聽起來簡單,實際上很難。“在現在的市場和環境裡面,拿到一個很立體,或者說很有張力的角色就是很難,甚至能寫出來就很難。都是在等待,我隻能時刻準備着。”

(代旭推薦書籍:《軸心時代》 推薦電影:《極限職業》《天國王朝》)

責任編輯:程娛

校對:栾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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