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魚
來源：陳魯豫的電影沙發（lyyy_scndgs）
任賢齊，一個停留在衆多人青春期裡的名字。從九十年代末到千禧之初，從卡帶時代到數字時代，他的音樂幾乎響徹每座城市的街頭巷尾。一個前輩曾告訴任賢齊：在娛樂圈，不紅，很慘；紅了，也很慘；但最慘的是，紅過。
站在山腳的人總是默默無名，攀上頂峰的人時刻小心翼翼，而真正考驗心态的卻是如何下山。有些人尚未做好準備，有些人始終無法面對，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但任賢齊明白，沒有人可以一直站在山頂看風景，重要的是不虛此行。風景看過以後，他要優雅地下山。
許久未見任賢齊。
過去數年間，他曾多次接受魯豫的專訪，時隔多年兩人再見面，魯豫發現，眼前這個人無論外表還是内在，幾乎都沒有太大改變。她形容每次與任賢齊的聊天，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永遠讓你覺得很溫和、很友善，我喜歡這樣的明星，無論他擁有多少觀衆，始終都保持一種謙和，甚至一種謙卑。”唯一的改變，大概是這些年外界對任賢齊的稱謂漸漸從“小齊”變成了“小齊哥”。
任賢齊最初接到節目組訪談邀約時，還在想：我已經上過四五次《魯豫有約》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可講的嗎？但回看過往，自己這幾年的确經曆了許多事，對人生又有了更多不一樣的感受可以分享。
成為胖子以後
前些年，任賢齊接了一部戲，飾演一個身材臃腫的混混。導演說你體重超過一百公斤我們就開拍，任賢齊開始積極增肥，瘋狂進食。那陣子他剛好和鄭秀文在拍戲，鄭秀文見他一次吃光兩盒便當，驚訝地問道：“小齊，你那麼餓啊？”
那段時間，他吃東西吃到吐，吃到胃酸逆流，醫生對他的身體狀況發出警告，某教授看過他的報告後十分震驚，問任賢齊的營養師：“這個人是要自殺嗎？”
終于，他成功把自己吃成一個兩百多斤的胖子。
起初看劇本時，任賢齊曾考慮過會不會有特效化妝，結果被告知“沒有”。後來等他親曆痛苦的增肥過程之後才發現，隻有真正成為胖子，才能更接近那個角色的内心世界。
“我吃胖之後才知道胖子有多累，才知道他們的心理反應。”任賢齊向魯豫講述成為胖子以後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很容易出汗，一身酸臭味，走路時大腿内側會産生摩擦，導緻他後來走路變得外八。角色是個頹廢的混混，為了更貼合人物氣質，他常常幾個禮拜不洗頭，天天嚼槟榔，吃到口腔潰瘍，長期處于半醉狀态，不洗牙，還要留小手指甲，整個人髒到沒朋友。
因為這部戲，因為外形問題，他将原本計劃内的演唱會和錄影通告通通取消，隻有新加坡演唱會因為是在吃胖前一年接的，沒法兒推。結果，演唱會現場，任賢齊唱完一首歌後，全場沒人鼓掌，“大家都不知道這家夥是誰。”
那次演唱會任賢齊邀請了好友九孔一道同行幫忙暖場主持。一行人抵達新加坡後，去環球影城玩，有遊客把手機遞給任賢齊，請他幫忙拍一張與九孔的合照，還問九孔：“齊哥來了沒有？”
當時外界不知道任賢齊因為拍戲而增肥的事，有段時間他爆肥的照片被媒體拍到，照片曝光後引來一片群嘲，說他油膩、不自愛，不少人都震驚地表示——任賢齊怎麼變成這樣兒了？？
因為整部戲尚處于保密階段，任賢齊沒法兒向外界解釋，隻能笑罵由人。他全身心地撲在角色上，一部戲拍了三年多，“拍得我人都傻了。”他說。結果，電影因為一些突發事件最後未能完成。公衆替任賢齊叫屈，感歎他運氣太差。
但任賢齊覺得，人生能有這樣一次經曆也算難得，“從小我就是風雲人物，我們運動隊出來的都是那種很拽的，這一次我才知道被人家嘲笑是什麼感覺，才知道在邊緣生活、沒有明天是什麼感覺，對我來講這是很好的一堂課，是一個很好的成長，我覺得已經很夠了。”
優雅地下山
很多時刻，你能在任賢齊身上看到一種極強的自控力——無論面對事業還是生活，無論對于身體還是情緒。
他于九零年讀大學時被唱片公司發掘，以歌手身份正式出道，直到九七年才真正憑借《心太軟》走紅。期間，任賢齊與許多當紅明星合作過，自己卻始終是一個小透明。和林志穎、金城武同台時，兩邊的歌迷對杠，任賢齊出來維持秩序，勸大家“不要吵了”，反被歌迷嗆“走開！幹你什麼事！”他很無奈：“我想說我好歹也是artist啊，但他們都很紅啊，沒辦法，我看得蠻開的了。”
九七年初，任賢齊終于熬出頭，他的第二張專輯《心太軟》被引進内地，同名主打歌幾乎一夜之間傳遍大江南北，響徹每座城市的街頭巷尾。那段時間，任賢齊有點“飄”，面對媒體沒有耐心，對于未來充滿彷徨：“接下來我要唱什麼？會不會摔下去？你不知道走哪個方向才是對的。”
現在回看，這是任賢齊職業生涯裡比較少見的一次“失控”。《心太軟》專輯制作人小蟲有次見到任賢齊，對他說：“你唱歌的技巧還在，但是心不在了。”任賢齊清醒過來，此後他一直提醒自己：無論唱歌還是為人處事，都要永葆赤子之心。
九八年八月，《愛像太平洋》專輯一出，創下百萬銷量的驚人戰績，任賢齊再次制霸華語流行樂壇。那一年，他開了自己第一場個人演唱會，演藝之路也被正式打通。從九十年末到千禧之初，任賢齊帶來的影響力放在當下，不會遜色于任何一位流量偶像。
但時代的浪總會過去。千禧年之後，樂壇代有才人出，一代新王換舊王。新時代的聽衆已經漸漸遊出傷心太平洋，開始武起雙截棍，搶走麥克風，沉醉于江南，迷上小鎮姑娘。“歌俠”已成過往，R&B天王們正式平分天下。
一個前輩曾告訴任賢齊：在娛樂圈，不紅，很慘；紅了，也很慘；但最慘的是，紅過。
站在山腳的人總是默默無名，攀上頂峰的人時刻小心翼翼，而真正考驗心态的卻是如何下山。有些人尚未做好準備，有些人始終無法面對，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但任賢齊明白，沒有人可以一直站在山頂看風景，重要的是不虛此行。
風景看過以後，他要優雅地下山。
“像我現在，不可能再去演令狐沖、楊過，我一定是演風清揚啦，或者是哪個掌門。是以你要調試自己，優雅地走下山，看着年輕人，好好地支援他們，你要習慣慢慢地隐藏自己，成為配角。”
中場人生再出發
任賢齊最愛的兩項運動是沖浪和賽車。
以前他常常去海邊沖浪。有人說沖浪的人像“狗”，極有領地意識。宜蘭縣頭城鎮大溪一帶的海濱有個地方叫蜜月灣，那裡是任賢齊的“地盤”。沖浪地附近有很多漁民，他們在岸邊曬魚幹和海帶，風一過，鼻腔裡湧入一股濃濃的鹹魚味。任賢齊早已習慣，說那是海的味道。
沖浪的人要追着浪走，聽氣象報告，看潮汐表，哪裡有浪就去哪兒。在蜜月灣沖浪，最危險的是珊瑚和水母，一個不小心，便被珊瑚刮一身傷，而水母觸須有毒，被蟄傷後嚴重一點甚至可能暈眩休克。任賢齊有幾次沒有穿防水母的衣服，被蟄過幾次，但浪還在，他隻好拼命忍耐，繼續往前沖。
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生活态度，沖浪者大多Peace，一群人坐着沖浪闆漂在海上，安靜地等浪來。浪來的時候，大家再沖上去搶一個“好浪”。任賢齊覺得沖浪就像人生：機會如浪一樣，一道一道地來，你得有眼光抓住最好的浪，你也要有本事追得上，滑得不夠快，好浪便被别人搶走了，你會被他們越過，或是被浪蓋下去。
在浪裡滑行，可以透過浪壁看到後面的人，有時候還能看見海豚，人在瞬間進入一個冥想世界，被浪推着向前沖，沿着浪壁而動，從高處迅速下滑，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甩在身後，那種快感來自于絕對的速度、征服和控制。
相比沖浪，賽車要兇猛更多，危險性更大，分秒必争，血脈偾張。任賢齊年輕時開始接觸賽車，參加過許多專業比賽，成績放到車手圈裡也算強悍。2017年，已經51歲的他還出征了達喀爾拉力賽。
達喀爾拉力賽由于大部分賽段險峻，氣候惡劣，充滿常人無法想象的困難，是以被稱為“世界上最艱苦的拉力賽”“勇敢者的遊戲”。過往的比賽中常有險情發生，已有幾十名車手命折于此，創始者澤利·薩賓曾說：“我可帶你一起去敲擊冒險之門，但打開這扇向命運挑戰之門的是你自己。”
任賢齊參加的是達喀爾拉力賽機車組比賽，雖然在第一賽段表現不錯，但在第二賽段快要結束時他卻不慎撞向大樹，整台車被摔爛了，整個人飛出車外大概50米遠，那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沙漠裡，所幸最後傷勢不算嚴重。
受傷并未阻止任賢齊想要賽車的願望，他說未來可能還會繼續參加比賽，隻是年紀大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不顧一切，以後将會趨于緩和，更加穩定，以自己更有把握的速度過彎道。
在任賢齊看來，人類的很多夢想都來源于一種征服的欲望，沖浪也好，賽車也罷，想要追求速度，就要有本事去駕馭那些冰冷的機器，猶如征服一匹野馬，同時還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去承受危險和失敗。
他形容自己是“運動員精神”：“你要有胸襟去接受一切挫敗，甚至你要用肩膀去扛起所有苦難，你還要能夠坦然和虛心地接受你赢得的勝利。我為什麼喜歡賽車，喜歡沖浪？因為在過程當中，我會忘掉一切煩惱。我也曾經曆過演藝工作不知道怎麼進行的時候，覺得有好多壓力，我就會去沖浪，去玩車，在大自然裡面，我會覺得我很渺小。而且過程很刺激，很緊張，還需要很多苦功去訓練，我都會把那些壓力排放，等再回去面對我的工作時，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小時候，運動隊的老師告訴任賢齊：“勝不驕，敗不餒，打死不退，咬牙再上。”這些年他一以貫之——唱歌、演戲、賽車、沖浪，不管做什麼，都全力以赴。學習任何運動，他都挑最難的練，直到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節奏。
二十年前，任賢齊曾經唱過一首閩南語歌曲《再出發》，裡面有幾句歌詞譯成國語大意是：風大雨大太陽大，誰能大聲誰就赢，不管這條路有多難走，都不怕。我有信心打不痛，我有認真做人看，不願浪費青春生命。
如今人生已過半場，任賢齊仍在路上。他說自己下一張專輯的概念是“中場人生再出發”——雖然人生有很多重擔，生活有很大壓力，但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
像沖浪時那樣，像賽車時那樣，悶頭穿過世界，抛開所有膽怯。
要走的路還很長。
往前一步是黃昏，退後一步是人生。
優雅下山後，他已做好準備，翻越另一座山丘。
采訪素材參考｜《魯豫有約一日行》任賢齊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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