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我的科學觀|王緝慈:我心中的科學城

作者:澎湃新聞

王緝慈/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教授

我的科學觀|王緝慈:我心中的科學城

王緝慈 視覺中國 資料圖

我從小就在心裡種下了“科學”的種子,因為那時學校教育我們要愛科學,在勇攀科學高峰的路上沒有崎岖的道路可走。家裡訂閱了《科學大衆》雜志,那時我看的科幻故事裡的太空探索圖檔,與現在航天員太空生活的真實影像似乎差别不大。我和同班女同學曾以居裡夫人為榜樣,以當科學家為人生目标。

1958年我到位于中關村科學院的國中同學家裡玩,那時中科院剛建不久,據說是仿照蘇聯科學院建的,和北大清華相鄰,集中了中國頂尖的科學家,要用科學改變中國的“一窮二白”面貌。中科院配套建了很多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還有能與莫斯科餐廳媲美的“中關村茶點部”。那一片地方就叫“科學城”。

高中畢業時我的同桌考上了中科院下屬的中國科技大學,後來“戰備”需要,中科大搬到安徽合肥去了,聽說合肥是“科學城”了,因為董舖水庫島上的飯店由中科院接管成為“科學島”了。1990年我應邀去島上給中科院的一個所做講座,當時島上的四個研究所所沒有公共會堂。北京“中關村第一人”陳春先先生得知我去“科學島”,托我到等離子體研究所取到了一點工資。

還有一個著名的科學城是核工業基地,俗稱“九院”的中國實體工程研究院從北京到青海海晏縣到四川山溝裡進行核試驗,1983年“九院”的全部人員遷到綿陽,成為“科學城”,後來我去到那裡,科技人員聚居的大院已經相當破舊了。

近兩年,在解決“卡脖子”難題必須強基礎的緊迫形勢下,以宏偉的科學發展目标,較大規模地建設大科學裝置為特征的“科學城”和作為高端人才集聚地的“科學家之城”,在北京、上海、合肥、廣州、成都、重慶、深圳等城市發芽開花,我雖然未曾有機會了解這些“科學城”的開發和建設情況,不過由于我到過日本的築波科學城和關西科學城、瑞典的西斯塔科學城、西班牙塞維利亞的科學城(卡圖加工程)以及國外的其他幾個科學園區,并翻譯(譯審)了由美國加州大學教授曼紐爾•卡斯特爾和英國倫敦大學研究院教授皮特•霍爾合著的Technopoles of the World: The Making of 21st Century Industrial Complex一書,還是想就科學城的建設和發展談談看法。

與大陸的高新區、開發區和其他新城不同,科學城應該是由政府進行規劃建設的、有意構築的脫離動蕩城市中心的一種優越的特殊空間,這種科學環境有其自身的價值和機制,能使科學家和學者們在科學社群裡激發内聚力,進行科學探索,潛心追求科學目标,通過研究活動的協同以産生卓越的科學成就。

日本的築波和關西科學城有很大差別,瑞典的西斯塔和隆德科學城也很不一樣。大部分所謂是“純科學城”集中于科學研究,而不受生産環境的直接影響,另外一些科學城與工業公司建立聯系或自己建立商業公司。科學城通常能支援國家的科學發展,也往往成為地區發展的工具,以期将較好的科研成果逐漸滲透到經濟和社會中去。

有一種說法,世界的“純科學城”誕生于1957年的赫魯曉夫之夢,在西伯利亞白桦樹林中建造科學城。開始,主要由實體學家參與的一個俱樂部樓下進行研讨會和講習班,樓上經常有舞會與酒會。但後來科學院西伯利亞分院逐漸官僚化,科學城人才流失和缺乏協同作用,使一些科學家在官僚主義與市場力夾攻下感到遺憾。由此,對西伯利亞科學城的一項總結中說,建設科學城會帶來工作條件的改善和更好的科研裝置,有助于研究活動;組建新的研究機構,有可能打破官僚主義的束縛,破除已有學術中心的保守觀念。然而,除非建立了新型的研究管理組織體制,否則,舊有的科研體制弊病會在新科學城中再生。

始建于1963年的日本築波常被作為“純科學城”失敗的典型,甚至稱作“科學烏托邦”。60多年來日本政府對最初缺少産業支撐的築波進行了制度改革,加強了市場化導向。但直至2019年,近半的築波市民在一項調查中仍然說感受不到“科學之城”的元素。

日本的關西科學城建在京都、大阪和奈良之間,采取多核心的發展模式,而且公私合夥,吸引工業公司和協會,為研究成果商品化提供管道。這座科學城目标是提高經濟競争力而做科學研究,從設計之初就把未來的基礎研究與工業研發及應用結合起來。

瑞典西斯塔科學城2010年在上海世博會上作廣告,2011年我去參觀時,其建設還沒完工,它的原址是愛立信總部,在移動通訊生産叢集的基礎上,吸引了很多跨國公司研發中心,并孵化出創新型小微企業,形成了由大學、企業和政府共同建構的創新網絡。瑞典創新署(VINNOVA)對國家創新項目進行了全過程管理。

建設科學城是有風險的,因為它并非必然是促進科學發展的強大工具。如果缺乏專門的政策把它的科研活動與當地經濟聯接,科學城就可能成為飛地,創造的就業機會也很少。科學城所在的地方如果具有經濟活力,也能主動利用科學城蘊藏的科技潛力。将科學知識與專長真正融入地方的企業網絡,是科學城對國家和地方産生直接效力,以及衆多科學家成為經濟活力财富的前提。

總的來說,科學城概念是在理想主義中誕生出來的,要将它的目标變為現實,不僅需要先進的大科學裝置、優美的工作和生活環境,以及足夠的公共空間,還需要科學城内人們的良好的科學素養和刻苦攀登科學高峰的科學家精神,以及跨領域、産學研協同的科學氛圍和共同價值觀的團隊精神。

參考文獻

卡斯特爾·M, 霍爾·P. 1998. 世界高技術園區: 21世紀的産業綜合體. 李鵬飛等譯, 王緝慈譯審. 北京: 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作者王緝慈,系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吳躍偉 圖檔編輯:施佳慧

校對:丁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