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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子敗在哪?

作者:作家陳岚

弦子訴朱軍性騷擾案,落下法槌。朱軍勝訴。我在查找資料的時候,偶然發現我在2020年寫的一篇評論。寫完自己也忘記了。

弦子敗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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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後回看,發現,實際上整個事件的發展,都吊詭地建立在那年提到的幾處“基點”上。

甚至包括公衆的傾向性,之是以翻轉,也和弦子一方未能在以上幾個基點牢固守住基本盤有關。

案子落定。我問身邊一個與此事絕無任何好惡之心的普通人:“你覺得那天發生了性騷擾嗎?”

他說:“這真說不好。”

對于朱軍而言:“真說不好”這四個字,已經足以廢了他半生積累。

對于弦子而言,“真說不好”這四個字,足以讓她官司落敗,同時過去4年累積的女權運動領袖的身份,受到杯葛與質疑。

日本女記者伊藤詩織訴TBS電視台華盛頓分社社長性侵,赢得了民事案的勝利。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伊藤拿出來很多無可辯駁的證據。沒有證據的部分,就是在公衆視野裡,也可以合理推論“那一切曾經發生過”。

弦子敗在哪?

比如山口敬之确實曾經邀請伊藤共進晚餐并飲酒,伊藤也曾經在兩人私密的房間裡喝酒并失去意識。

山口敬之平日的風評以及日本男性的霸道、好色,更是舉世皆知。在日本有權力的男性針對女性的跋扈嚣張和自以為是,是被視為理所當然、很少得到懲罰的。

而南韓财閥對南韓女星的暴戾和肆無忌憚,更是永遠也撕不開的“黑箱”,你連讨論或揭開它的機會都沒有。

弦子和朱軍案,以證據不足而告終,和伊藤案對比,差別在哪?首先,伊藤與山口不是初次認識,貿然見面,山口邀請來應聘工作的女記者去單獨進餐喝酒,其意味傻子都明白。

他和她之間有無可辯駁的權力壓迫關系。

其次,兩人共同飲酒,山口在伊藤失去意識後侵犯了她,伊藤報案後,東京警方都已經立案并準備逮捕山口,卻又中斷。但逮捕當天,行動就被日本警視廳叫停,負責此案的所有警官和檢察官也都調離此案。2016年,警方宣布,因為證據不足,此案不予起訴。

弦子敗在哪?

有這些實錘,傻子都能看出來,至少山口真的對伊藤上下其手,并利用她求職的心情,脅迫了她。

但,弦子一方展示的場景,在生活邏輯上,離伊藤案差了十萬八千裡。

比如,雙方是初次見面。

我們即使假定朱軍的一個漁色的老手,那必然也經驗豐富,真的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孩——完全不知道根底 也不是自己上下級關系的女孩,就動手動腳,而且還在一個門虛掩的、門外人來人往的化妝間裡?

弦子敗在哪?

日常使用時化妝間門為虛掩狀态

弦子敗在哪?

圈出位置為當年朱軍所在的化妝位

中間隻要有一個人,哪怕是走錯了門(對面是央視内部便利店)推門進來的路人,正好撞見,朱軍都完了。

即使朱軍不是一個品行端正的人,他也不能是一個如此瘋狂、不智之人吧!如果是,他必然劣迹斑斑,那為何4年來,再也沒征集到第二個(哪怕是匿名的)受害者?

回看阿裡女的案子。阿裡女與張軍的事,其實和伊藤告山口的事,情形相似。一男一女一起喝酒,女方酒後失去清醒,男方動手動腳,男方堅稱是女方自願的,女方堅稱是被脅迫飲酒,并且被強制猥亵。

在日本,伊藤沒能把山口敬之送進監獄,但在阿裡女案中,對她動手動腳的張軍,可是實打實被判了1年半。判決的依據就是:女性飲酒了意識不清,也沒有明确邀約你發生親密行為,你動手動腳,就是強制猥亵。

這個判決雖然争議很大,因為自己房間的位址是阿裡女主動告知張軍的,她也确實曾經多次深夜打電話給他。但對張軍的判決,是有法律依據的。

伊藤案的披露各種細節,即使在刑事上不成立,但是會讓公衆完全信任她,并且支援者居多。

它大部分是符合生活邏輯的。

弦子訴朱軍案,迄今為止披露的種種細節,bug實在太多。就說一個導緻大多數人翻轉的細節:弦子一方在4年前釋出長文、譴責朱軍猥亵弦子時,隐瞞了一個資訊:“報警後送出了衣服碎片做DNA檢測,但警方回饋是沒有檢測出第二人DNA,是以證據不足,不予立案。”

這個資訊,當時很多支援弦子的人都不知道。然後法庭質證中被提到,并且在網絡披露後,那就尴尬了………

弦子敗在哪?

弦子一方的應對是,暗示警方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并要求重新檢測。

幾乎所有的新聞當事人後來翻車的核心原因、都是這個:隐瞞了至關重要的一些不利于己方的資訊。确實,在一開始,隐瞞資訊,很容易最大程度拉同情分。就回頭想想,如果弦子第一篇長文中誠實地說:“我報案了,并且警方做了DNA檢測,卻告訴我說沒有檢測出任何第二個人的DNA,是以朱軍性騷擾我沒被立案”——第一篇長文,還會引起那麼大風浪嗎?不會。

弦子敗在哪?

但是,選擇信任她的支援者,續航能力卻會很強。

遠比無條件信任了後來卻發現你有隐瞞、有引導我的效果、要走的更長遠。

後續朱軍一方一一爆料出來的細節,化妝間是半開放式的,中間陸續進來了不少于十人次,以及弦子确實不是節目實習生,而是實習生帶進來“采訪朱軍”的朋友(這意味着雙方沒有直接的上下級關系),也意味着弦子随時随地可以離開化妝間。

一些支援朱軍的網友就說了:“既然前前後後進來這麼多人,你完全可以趁機離開,就算不好意思呼救,但至少趁着有人在,說朱軍老師我就不打擾了我先走了,這個總可以吧?何至于一直呆了45分鐘,直到節目錄制開始?”這些細節自己提前隐藏,再後來被反對一方挖出來,是非常不利的。明顯讓曾經無條件站弦子的人,冷靜下來,甚至心裡像吃了蒼蠅。

有一些官司,是輸了官司,但赢得民心支援。有的官司,是赢了官司,但在民意層面輸得慘重。有的官司,則可能是雙赢。還有的官司,赢了民心、赢了判決 但輸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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