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另一個和動物有關的本地新聞，那天報道了一則突發事件，雷克雅未克居民的心都揪了起來。老碼頭附近海域出現了兩條擱淺的鲸魚。老碼頭距離市中心不遠，走路才十分鐘。新聞播出後，居民下了班紛紛自發前往，為了不讓鲸魚死去，帶了大大小小的水桶，不斷往鲸魚身上潑水。遺憾的是，其中一條在第二天死去了。
擱淺的鲸魚
我有兩次坐觀鲸船出海的經曆，見到抹香鲸的那次，是在冰島西部斯奈山半島的歐拉夫維克。上船後導遊開了麥克風，講解海洋動物的分類，随後與大家約定，各自觀察眼前的海域，一旦有動靜，以時鐘形式大喊方向。這一天的格陵蘭海，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船上有三十多名遊客。導遊說道，大海茫茫，觀鲸船不能保證一定能見到鲸魚，有一個關于尋找鲸魚的竅門，若見海鳥聚集，那麼底下一定有魚群，同時很大機率會有鲸魚。話音剛落，傳來一聲大喊：下午2點的方向!
一瞬間，船上安靜了，因為暈船而哭鬧的小童，此時亦收聲。扭頭一瞥，毫無預警，人生第一次看到了大海中自由自在的抹香鲸。為了不打擾鲸魚，我們的船始終保持距離，船長還将發動機熄了火，除了耳旁的風，整個世界隻聽見抹香鲸的換氣聲，每次噴發，宛如海上的噴泉。看着眼前的景象，大家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有人按了相機發出快門聲，人們才紛紛記起要拍點照片留念。我把單反從包裡拿出，鏡頭對準，按下的瞬間，抹香鲸突然頭朝下潛入深海，誤打誤撞，我拍到了漂亮的鲸魚尾巴。發動機重新開機，導遊在廣播中介紹，每次見到抹香鲸自己都要目不轉睛地看，因為永遠不知道它會在哪個時刻一躍而出。
誤打誤撞，拍到了漂亮的鲸魚尾巴
另一次的觀鲸經曆，是從雷克雅未克老碼頭出海，不算是美好回憶。即便檢視天氣預報，選了一個完美的無風晴天，卻沒想到海上天氣驟變，風起雲湧，像是坐遊樂園的海盜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那種搖擺。逃離甲闆，躲在船艙，吃過暈船藥，嘔吐感強烈，卻卡在喉嚨，反倒更難受，想下船又沒辦法。整整四小時，沿途不見鲸魚蹤迹，隻有兩隻海豚,在距離船不到五米的地方跳躍。從那以後，看見旅遊宣傳冊推薦雷克雅未克的觀鲸，我總不自覺地眉頭一皺。
和鲸魚相比，看海豹友善得多。在住處附近散步，碼頭處有兩個少年在釣魚，兄弟模樣，都是濃密金發，海藍色眼睛。我走過去湊熱鬧，瞧瞧能釣上些什麼魚。這時無意往海港望去，一隻海豹探出黑不溜秋的圓腦袋，漆黑有神的大眼睛和我對視了足足三秒。之後海豹潛下水，消失了。我向少年搖搖頭，少年卻朝我點了點頭，嘴角帶笑。
探出黑不溜秋的圓腦袋的海豹
還有一次，去了隔絕的農場過夜。農場主是個數學家，妻子是導演，退休後他們厭倦了雷克雅未克的城市生活，買下一塊西峽灣的地，蓋了棟尖頂小屋，養了十多隻羊，一隻會跳舞的鹦鹉，還有一隻獵槍下死裡逃生的北極狐。每到冬天，山路封閉，兩人被困在農場，偶爾有船駛過，從船員那裡購買咖啡和雞蛋。他們家的冰箱是我見過最大尺寸的，冷凍櫃塞滿了為過冬儲備的吐司面包。
吃早餐時，數學家站在窗邊，拿望遠鏡看家門口的海。他告訴我，在冰島村莊，家家戶戶的窗邊都會放一個望遠鏡，大部分時候是出于八卦，看看鄰居在做什麼，不過他住得實在偏僻，沒有鄰居，便用來看礁石上的海豹。說完，他把望遠鏡遞過來，讓我朝他指的方向看。“海岸那一塊兒，曬太陽的三個海豹，看到了嗎，像一根根香蕉。”我沒見過曬太陽的香蕉，看了半天自然也是白看。
曬太陽的海豹
等我吃完面包，數學家拿起車鑰匙，開車帶我去黑色沙灘，近距離看到了曬太陽的“香蕉”，還不止三個，簡直縣壽節取緊的海幼寵族，小海豹們不安分，在大海裡互相追逐。一隻躺在石頭上眯眼享受的老海豹見到我并不慌亂，打了個悠長的哈欠，緩緩轉身，好讓其他部位曬到太陽。海豹在冰島沒有天敵，海裡資源豐富,不愁吃喝，過得好生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