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原創 侉妞 先鋒詩刊 2021-09-16 00:02
《先鋒》詩刊｜顧問專輯｜金汝平
（第73期）
選編：心的思語
❖金汝平散文詩4章
◆夏季
沉悶的夏季，多少癱瘓的精神卧床不起。
毒蛇的蛇信子，把柔情蜜意，噴射向高遠空曠的天際。
此刻，扒在綠窗紗上高高仰望。你家的小黑貓，變成細長的黃鼠狼。時代的鐵，被大火燒紅時鋪向小巷大街， 紙人，還泡在又綠又藍的墨水中，跳一種怪誕之舞。且發出比救護車更尖更刺耳的聲音。
午後，靜寂的午後。一種聲音由高變低，又由低變高。你，陷落在這聲音中。一隻手玩弄着核桃，另一隻手，修理那不能閃光的一百瓦的燈泡。重重迷霧，彌散于你剛剛翻閱的史書中。
有一種愛讓人窒息，有一種恨卻讓人亢奮，那堆支離破碎的嘴臉，被三千年的血紅月光，割裂，百孔千瘡，究竟誰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當所有的聲音，聽而不聞，答案就在其中。午後，這靜寂的午後！你在陽光下彈煙灰，直至無煙灰可彈。
那蜷縮在象牙椅子上酣睡的貓，又做什麼春夢？
惟上帝知曉。自己制造的圈套， 自己鑽進去。自己釀造的毒酒， 自已灌下去。自己挖下的墓穴， 自己埋進去。
暴雨中的牽牛花，被一條黑狗咀嚼咔嚓咔擦，瘋子們對火刑柱的砍伐，也咔嚓咔嚓。
那噴射到自己眼裡的殺蟲劑，才是甜蜜的。
一朵懸崖上的小黃花，被黑旋風折斷，才噴出血來。一把鐮刀，一片青草，一堆曬着太陽的秦磚漢瓦，是毛毛蟲們的新婚之家。
◆給自己寫封信
該給自己寫封信。扔進金閣寺。
該給自己再寫信，泡進地中海的驚濤中。玉米高梁砍伐不停，綠色韭菜中滾出一顆羊腦袋。
你給自己寫的信，為什麼都寄給我們？
密布亮閃閃的病句錯字，它就是詩中之詩。
該給自己寫封信。每天寫一封。有時寫兩封。滔滔不絕如春水。偶爾來段蝌蚪文。從早晨到黃昏，你獨坐窗下，給自己寫信。寫啊寫。又删掉！
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人， 被詩的子彈破胸擊中，軟軟癱瘓，紅墨水滲進綠墨水，如惡中有善，善中有惡，這是一封什麼樣的信？
他們，作為水手，葬身鳄魚的海底 ，我們把一群鴨子趕進節日的宴席，四處喧嘩。
林間小屋靜悄悄，誰被襲擊？
誰，被綁架？誰又被謀殺？麥苗青青泥土香，那狂舞皮鞭的牧羊人，也坐在懸崖上，給自己寫信，又念給羊聽。羊一邊聽一邊吃着青草。
這又是一封什麼信？該念給烏有鄉的鄉長聽。
夜深人靜。自己寫給自己的信，你究竟讀幾遍？月亮飄灑的幽光裡，你淚花閃閃。然後再給自己寫信。
不，寫給一個名叫阿赫瑪托娃的女人。
草原上呼嘯怒吼的騎兵軍，馬刀淩空劈下，那俄羅斯的冰天雪地，血流滾滾。
◆樓梯
盤旋而上盤旋而下的樓梯，不能抵達高不可攀的天堂，但可滑進深不可測的地底。
地底，一個不可破解之謎。
蟲子們的笑與哭隐隐可聞，地底，瘋了的死人踢着陽萎的陰莖翻滾。你想象不出它的黑，黑裡透紅，紅中見青，地底，為地獄制造一個真相。為地獄也制造一個假相。
活在地底的人，以地底的方言和我們說話。
誰才配寫一部《地下室手記》？
而我剛剛凱旋而歸，敲開回家的門。
貓抓沙發，磨亮利爪。人舞棍棒，仰天長嘯。貓抓沙發，磨亮利爪。人舞棍棒，仰天長嘯。盤旋而下的樓梯，沖下一條哈巴狗。哈巴狗毛茸茸，北鬥星亮晶晶。而我們都是傻子，冒充智者很拙劣。
聽，那大地的伊甸園蛇鼠一窩。傻子對傻子暴烈的鼓掌聲，在天地之間震蕩。
◆一點黑
一點紅，不過是一滴血，一粒火。
一點黑，将膨脹成黑的終極，黑的無限。
我在黑的無限裡，學會聽天上的歌聲，如泣如訴。一個懸疑小說和科幻小說的制造者，傳來壞消息，因為多年的閉門不出，患上肺病。他筆下的故事裡，落日的湖面上，總有綠蜻蜓靜靜飛行。
又一場宮殿的政變，被粉碎了，王子公主都死了，那麼多殉葬的小太監，哭聲震天。
而坐在天堂火車上的你，飲酒，啃着燒雞。那肥膩的雞腿，拍翅擊打你的大腿，不發痛隻發癢。宇宙中，誰都是越來越小的一點黑。
【作者簡介】：金汝平，詩人，評論家。出版有《烏鴉們宣稱》等三部詩集，著有長篇散文詩《死魂靈之歌》，箴言體随想錄《荒唐言》，評論《詩及詩人的随想》，《寫作的秘密》等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