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曾說:“陳道明,
一個清高的隻肯在戲裡低頭的人。”
著名作家嚴歌苓評價道:
“他身上有三四十年代知識分子的氣質,
身上有一種可以讓你産生距離感的貴族氣。”
馮小剛籌拍《唐山大地震》時,
他主動要求零片酬出演,在采訪中直言:
“我不買飛機大炮,也不買航空母艦,
我保證最基本的生活品質,
沒有那麼多的奢望。”
在演戲上精益求精,
在生活中卻不願迎合,甚至有些清高,
有一次馮小剛組織的聚會上,
《芳華》女主演苗苗身為新人毫無話語權,
大佬們想要一睹美人舞姿,
把她架在尴尬的境地,
陳道明看不得這樣的場面:
“都沒看過人跳舞嗎?
人小丫頭一個演員,還穿着高跟鞋,
給你們跳舞挺不友善的,比劃比劃得了。”
酒精有些上頭,包括馮小剛在内的大家仍在起哄,
他脾氣上來直接站起來罵了一句:
“你TM沒看過跳舞啊!”
現場瞬間安靜,收斂許多。
34歲演“溥儀”獲金鷹獎、飛天獎,
44歲斬獲華表獎、金雞獎,
63歲當選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
清高是他的代名詞,放言絕不拍抗日神劇,
為何他如初桀骜不馴在圈裡的地位仍不斷攀高?
到底是誰給他的底氣,他經曆了什麼?
01
1955年,
陳道明出生在天津的一個書香世家,
“說不清道不明”,
一句知識分子口頭禅,也是他名字的由來。
祖父陳哲甫是清末民初有名的文人名士,
作為第一批公派留學生回國後,
任直隸省學務處視學,
帶領各縣開辦新學、開通民智,
後被聘為北京燕京大學國文系主任兼教授,
冰心曾是祖父的學生,
為李叔同的《送别》續寫填詞,
是近代著名的教育學家。
父親陳宗寬畢業于燕京大學英語專業,
在天津美國救濟總署擔任翻譯,
後來被聘為天津醫科大學外文教研室主任,
母親也在高校任教。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
他從出生起就沉浸在文化的海洋,
祖父不僅愛好文學,還擅長草書,
更是精通昆曲,最愛唱歌寫詞。
自懂事起,
小陳道明便跟着祖父研究易經、練習書法、學鋼琴,
不光養成一身的書卷氣,還在文藝上有所成。
不俗的氣質加上姣好的相貌,
老師時不時提議想讓他走藝術的道路,
可他心裡從未動過這個念頭,
老師、外交官之類的才是他的目标。
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動蕩打亂所有計劃,
家世顯赫、有留學背景的一家人謹慎行事,
生怕一冒頭就成為别人的眼中釘。
如此一來他勢必要和知青們一同上山下鄉,
早有着落的朋友們看在眼裡十分着急,
正巧從部隊到地方都在招收新的文藝力量,
天津人民藝術劇院來十二中招收學員,
他們生拉硬拽的把陳道明送到考試所在的宣傳隊,
他隻好随意應付一下,
沒想到陰差陽錯下被評委老師選中。
父親陳宗寬知曉這個消息大發雷霆,
不管出于對職業的認知還是對男人的了解,
或者職業本身存在價值的含金量,
父親都把表演從業者當成“文化死角”,
他一臉無所謂,母親卻積極在旁勸慰,
最終舍不得他下鄉的父親隻能無奈同意。
1971年,
陳道明進入天津人藝學習舞台劇表演。
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劇院裡是像桃花源一樣的淨土,
他雖長相出衆,但毫無基礎對表演也并不熱衷,
第一幕演匪兵,第二幕演民兵,
第三幕演解放軍,第四幕就演群衆,
整整7年,一直在台上充當背景闆、跑龍套的角色,
他難免有一些情緒上的抗争。
有一次他演最後一幕的群衆演員,
大喊一句“沖啊,跑過去了”從左邊幕條跑到右邊幕條,
他為省事隻化了半張臉的妝,
上司發現後把他痛批一頓。
支撐他堅持下來的動力是那份工錢,
不管主角還是龍套一視同仁,餐補都是兩毛五,
吃飽倒不至于,但起碼餓不壞。
多年的磨練讓他逐漸見識到表演的世界,
“在舞台前面站着能說話,
這是一個很重要很光榮的存在。”
事業毫無進展,愛情卻悄然到來。
1978年,杜憲趁暑假來天津人藝看望舅舅,
陳道明和杜舅舅同為人藝的演員,私下關系很好,
他的性格和博學讓杜舅舅十分欣賞。
杜憲出生書香門第,父親是清華教授,
從小住在清華園飽受熏陶,
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國中畢業後進入北京人民軸承廠,
恰逢“備戰備荒”的特别時期,
她被配置設定到後勤連,為一千多号職工供應飯菜,
從備受寵愛的嬌嬌女到十八般廚藝樣樣精通,
她吃了不少苦頭,咬牙堅持7年,
把她的心态和口才都磨練得很好,
直到恢複聯考她報名北京廣播學院。
參加初試時,
央視資深播音員李娟、呂大渝試圖來考場截胡,
以應急中央電視台青黃不接的播音班子。
杜憲被他們一眼看中,
對電視一無所知的她被說動,
到調取檔案的時候,
才得知她已經被北京廣播學院錄取,
杜憲想着趁年輕多讀幾年書不是壞事,
便婉拒了李娟等人的邀請。
陳道明和杜憲在杜舅舅的撮合下相識,
僅一面之緣,
他就被女孩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堅韌氣質打動,
一見鐘情不過如此,
杜憲也對他通身的文學氣息十分好奇。
多年的積累下,古今中外到文學名著他都有所了解,
憑借才華俘獲了她的芳心,
兩人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很快互生情愫确定戀愛關系。
杜舅舅得知這個消息特别開心,
兩個欣賞的小輩互相扶持再好不過。
消息很快傳到杜憲父母的耳朵裡,
了解他的情況後堅決反對兩人的戀愛,
家世對他們來說隻是錦上添花,
反而家世很好自身卻沒有上進心的人并不值得托付。
陳道明也意識到兩人的差距,
同樣的7年,
他在渾渾噩噩混日子,杜憲自力更生越挫越勇,
更何況女友考上大學,他還是國中學曆,
最讓他難受的不是差距的大小,
而是他終于意識到,
這麼多年毫無意義的反抗,
蹉跎的隻有自己的人生。
陳道明幡然醒悟,
既然這條路已然走到中途,
不管為了女友還是自己,
都要勇往直前、砥砺前行。
02
1978年,
陳道明考進中央戲劇學院表演進修班。
女友的優秀是他前進的動力,
他把聰明的腦袋用在研究表演上,很快找到竅門。
對演戲提起興趣後,
他不耐煩聽對着泛黃教材照本宣科的老師講課,
總能在對戲時找到新奇的角度和不同的了解,
甚至整整一年他都沒和班主任說過話,
隻沉浸在自己創造的表演世界裡。
兩個性格強硬的人談戀愛難免産生摩擦,
他和女友約好一周至少見一次面,
可繁重的學業總是占據大多數的時間,
産生沖突也無法及時溝通,一吵架就冷戰。
把分手的話放在嘴邊,經常吵着吵着就提分手,
不到一周,兩人又忍不住和好。
吵鬧間時光匆匆而逝,
杜憲畢業後在央視擔任《新聞聯播》的播音員,
成為央視的第一個新聞主播,
他每天守着電視機等女友出現。
陳道明的畢業話劇《無辜罪人》演出結束後正式結業,
配置設定到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做演員,
不久便憑才華獲得上司青睐,
被調到央視制作中心電視劇藝委會做導演。
工作穩定後,杜憲的父母終于松口同意兩人婚事,
他們順利走進婚姻的殿堂,感情越來越深厚。
杜憲開創央視新聞主播的先河,
成為無數老百姓的“偶像”,
觀衆緣直線上升,收視也逐漸攀高,
受到許多上司的誇獎。
1984年,
《末代皇帝》籌備拍攝邀請他出演“溥儀”。
電視在老百姓眼裡是個稀罕物,
哪怕品質不高也是備受全國人民矚目,
更何況這還是不久前才消失的皇權故事,
主演能得到的名氣可想而知。
拿到劇本後陳道明苦讀清末文獻,
大多數珍貴資料在戰争中銷毀難以查證,
他便到處找研究人員和仍在世的老人了解查證,
試圖把“溥儀”3歲登基,被迫成為帝國傀儡,
再到被改造成普通的中國公民,又和妻子離婚,
整個的心路曆程研究透徹。
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嘔心瀝血3年把劇本完成,
拍攝更是從84年拍到88年才順利播出。
《末代皇帝》播出後,陳道明成為家喻戶曉的演員,
榮獲金鷹獎最佳男演員、飛天獎優秀男主等獎項,
成名的感覺像陷在在雲裡一樣飄飄然,
他心裡清楚,這是時代成就來的名氣,
可以說得來全沒費功夫,但更多的是僥幸,
他覺得不管把誰放在這個位置都能成為名演員。
在這期間他和杜憲的女兒順利出生,
嶽父給取名陳格,出自王陽明的詩句。
每次看到女兒可愛的模樣,
他渾身的疲憊都很快消失不見,
但嶽父嶽母隔代本就十分寵愛,妻子也狠不下心,
陳道明隻能闆起臉來,做唱黑臉的嚴父。
《末代皇帝》成功後他入了黃蜀芹的眼,
黃導正籌備錢鐘書的《圍城》同名電視劇,
把他視為男主角唯一的人選,
《圍城》的方鴻漸就像《紅樓夢》的賈寶玉,
讀者心中早已種下千萬種形象,
實在難以把握,有自知之明的他再三推脫,
但最後還是抵不過黃蜀芹導演的盛情邀請。
3個多月的時間打磨10集電視劇,
生活中、片場裡他都盡量貼近“方鴻漸”,
每時每刻在戲裡,永遠穿着那身厚實西裝,
操着一口上海口音,減重超25斤。
偶爾浮躁時他會送上拜帖,來到錢鐘書家,
錢老先生家沒有錄像機、電視機、電話,
唯一最響亮的聲音是煮藥的鍋聲,
聞着書香,聽着安靜,看到從容,
在真正的文化面前,他覺得自己狗屁不是,特别可憐。
就這樣心情起起伏伏中完成全部的拍攝,
播出後觀衆好評如潮,
錢鐘書更是親自寫信:“你讓我看到了一個活的方鴻漸。”
陳道明榮獲全國制片廠電視劇評選最佳男主,
拿下飛天獎最佳男主的大獎,
這次名氣更勝以往,他卻始終銘記在錢老家的感悟,
名利隻是過眼雲煙,自身的強大更為重要。
他的工作越來越忙碌,
女兒一天天長大父母的陪伴尤為重要,
杜憲主動提出放棄央視主播的工作專心照顧家庭,
他卻嚴肅地表明自己不贊同的态度,
家庭不應該是束縛女人的包袱,
在台上魅力無限的杜憲不該是以蒙塵。
在陳道明的支援下她離開中央電視台,
和“梅地亞”簽約成為戶外主持人。
而後夫妻倆一同來到美國佛羅裡達大學通路,
期間馮小剛、李曉明力邀杜憲出演《北京人在紐約》,
他們商議良久仍覺得“郭燕”一角并不适合杜憲,
解約後回國繼續節目的拍攝。
沒過多久陰差陽錯下,
杜憲在地方的支援下正式“下海”,
創辦廣告與影視制作公司,
背後也少不了他的鼓勵與背書。
妻子找到事業第二春,他忙于工作,
女兒一直輾轉在嶽父嶽母家和他父母家,
父親的驟然離世,
不僅給陳道明和母親極大的打擊,
女兒也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為了給女兒更好教育,
開闊她的視野,也想讓她轉換心情,
夫妻倆把年僅13歲的陳格送往英國讀書。
他暫停接戲,專心陪在母親身旁,
每天陪她吃飯、下棋,時不時彈琴給她聽,
待母親興緻好些便一起到處旅行,
幾年時間的空窗期引發許多非議,
但他堅持“母在子不遠遊”,
子欲養而親不待,父親的離開讓他更加珍惜母親的存在,
在他的陪伴下母親開始新的生活,
把家人安排妥當,他開始繼續開疆擴土。
03
1999年,
陳道明在電影《我的1919》中,
飾演在巴黎和會上為國家利益犧牲一切的中國代表,
“顧維鈞”在會議上據理力争、慷慨陳詞的模樣,
讓無數老百姓心中升起強烈的民族自豪感。
上映後憑該角色一舉拿下華表獎和金雞獎最佳男主,
他精心打磨的演技獲得認可,
對選擇劇本的挑剔成了情有可原的。
而後在張藝謀導演的《英雄》中,
出演野心勃勃、一統天下的秦王。
《黑洞》中首次出演反派“聶明宇”,
“口罩”和眼鏡的細節證明聶明宇的人格缺陷,
身為副市長的兒子,表面上是良心企業家,
暗地裡操控黑社會組織,賭場、走私販私牟取暴利,
扯着父親的大旗拉攏腐蝕幹部群體和各級海關人員。
陳道明把演戲的原則分為三大類:
個人喜歡型、為五鬥米折腰型以及情感綁架型。
一旦他沉浸在劇本的角色中,
一個鏡頭拍攝四五遍,他每次演繹的都各不相同。
拍攝《康熙王朝》時,
即興發揮的一巴掌打的對手演員猝不及防,
他始終不覺得自己是在搶鏡頭或者掙表現,
在戲裡隻要符合角色,突然被打一巴掌他不會有任何怨言。
康熙皇帝的形象伴随着劇的播出火遍海峽兩岸,
内地的收視率突破以往記錄,達到13%,
全面超過《雍正王朝》和《大宅門》。
随後,
《卧薪嘗膽》的勾踐、《楚漢傳奇》的劉邦皆是帝王形象。
再次和張藝謀合作,電影《歸來》中,
飾演被迫害的上海少爺陸焉識。
嘗試錄制湖南衛視真人秀《一年級》,在其中擔任導師,
嚴格、帥氣的大叔形象收獲許多年輕人的喜愛。
2018年,
陳道明衆望所歸,當選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
随後在《慶餘年》中與張若昀合作,飾演慶帝,
頹廢、肆意又不失威嚴的皇帝被他演的活靈活現,
自帶一股神秘氣息,給後面的發展埋下伏筆,
憑慶帝一角提名白玉蘭最佳男配。
《流金歲月》中極具情懷的房地産富商葉謹言,
和倪妮飾演的朱鎖鎖撲朔迷離的感情走向,
讓無數網友和觀衆為之尖叫,
意外合拍的“老少配”吸引不少觀衆的喜愛。
近期,
《我和我的父輩》中與海清飾演兄妹,
參與《人世間》的旁白配音錄制,
紀念毛澤東同志一系列慶典活動上現身,
作為監制的電影《你是我的春天》也即将和大家見面。
陳道明已經把重心放在生活和幕後工作上,
女兒陳格08年回國發展考進北京青年越劇團,
不靠他的力量進入演藝圈發展,
到處尋找機會的同時創辦影視文化公司。
17年和青年才俊王力威在朋友的介紹下相識戀愛,
他考驗後十分滿意,很快步入婚姻的殿堂。
外孫、外孫女的出生讓陳道明喜出望外,
幹脆減少外出拍戲的時間,和妻子一同幫忙照顧孩子,
杜憲也把手頭的權利放給年輕人,
夫妻倆不再有年輕時吵架鬥嘴的激情,
但平淡相處的生活反而更加有幸福感,
陳道明始終記得他人生的轉折點是杜憲的到來,
一晃幾十載過去,
兒孫滿堂、事業精彩、愛的人仍在身旁。
出道34年,50多部影視劇,
除了這些還有《一地雞毛》、《唐山大地震》等電影作品,
他是娛樂圈出了名的清高、難搞,
連馮小剛和不少流量明星都被他的“罵聲”波及過,
也許他并不是作為的情商低,
隻是單純的不願迎合,不願随波逐流,
得罪的人很多,可欣賞的人更多。
謙遜和目中無人兩種性格同時出現在陳道明身上,
愛的人很愛,讨厭的人很讨厭,
但不管如何評價他都擔得起藝術家的稱号,
希望他能保重身體,帶給我們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