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電話那頭的孫維熙口氣不太好,滿含着抱怨與無奈。
“一周左右我就能拍完戲了”,電話這頭的宋春麗對丈夫充滿了愧疚感,孫維熙扭傷了腳,癱倒在床不能自理,自己卻不能在身邊照顧,不得已隻能讓他的兩個學生代勞。
“就連街坊上司都說,像我這種年齡正是享兒孫福的時候,身邊卻連個一兒半女也沒有,拍戲,你整天就知道拍戲,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呀。”隔着電話,孫維熙的嗓門高了好幾度。
宋春麗知道在要孩子這件事上對不住孫維熙,她一聲不吭地聽着孫維熙的抱怨,默默地擦着眼淚。
孫維熙氣撒得差不多了,也知道自己語氣重了點,反而安慰宋春麗:
“你安心拍戲吧,我沒什麼事”,就挂斷了電話。
宋春麗挂了電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心緒不禁回到了拍《奸細》的那一年。
01
宋春麗13歲的時候就進入了廣州軍區戰士歌舞團,從拍攝的第一部話劇《雷鋒》開始,“母親”這個角色就成為她的專屬角色。
1977年,經朋友介紹她認識了中央音樂學院的老師孫維熙,兩人先是從“筆友”開始做起,沒事兒就寫寫信,說說自己的近況,說說工作中遇到的難題,還互寄了一張照片。
半年後,宋春麗回去探親,就想見見這個素昧蒙面卻又十分熟悉的“男朋友”。于是,她給孫維熙寫了一封信,孫維熙還沒接到信,宋春麗就已經到了北京。
宋春麗穿着劉德華同款的軍大衣,裹着厚厚的圍巾,就連經常見面的朋友都不一定一眼能認出她來,她走在中央音樂學院的校園。
突然被一個騎着自行車的年輕人叫住了,雖然不認識對方,但宋春麗憑着女人的第六感,知道對方就是孫維熙。
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次見面讓宋春麗和孫維熙的感情升溫很快,一年後,兩人就結婚了。
但一個在廣州,一個在北京。
于是宋春麗就想盡一切辦法調到北京工作。
這時,八一制片廠制作的電影《奸細》劇組找到了她,如果她能很好地完成拍攝任務,那她很有可能被調到北京。
這對一直東奔西跑找門路想調到北京的宋春麗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于是,她把多年積攢的演戲經驗都用在了這部戲裡。
這部戲在黑龍江拍攝,取得都是冬天零下三十多度的實景,如果在平時,宋春麗是一點都不懼怕這點困難的,但在拍戲過程中,她感到身體不适,每每輪到她拍狀态就不太好。
她去醫院檢查過後才知道自己懷孕兩個多月了,這時,她已經拍攝多個鏡頭,劇組如果臨時換角将會造成很大的損失。
宋春麗不知該如何進退,就給孫維熙打了個電話:
“我該怎麼辦,我想要這個孩子,但半路換角困難太大”,宋春麗泣不成聲。
孫維熙知道夫妻的難處,他久久無法抉擇,宋春麗在電話那頭也不急着他做決定,因為不管哪個決定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但孫維熙還是做了決定,這個決定造成的遺憾,兩次金雞獎的最佳女主角都彌補不了。
02
“不行就先别要了”,聽到這個答案,宋春麗失聲痛哭,而孫維熙不能有絲毫的動搖,
“回北京做手術吧,黑龍江的條件不好。”
這就樣,在孫維熙的陪伴下,宋春麗在29歲的年齡把孩子給做掉了,術後僅6天,她就又趕到零下三十多度的黑龍江去拍戲了。
這部戲拍了将近1年的時間,還有很多的武打動作,加上片場沒有足夠的保暖措施,小産後宋春麗沒有把身體調理好,再想要孩子的時候,發現身體已經不允許了。
拍攝完《奸細》後,宋春麗的演技得到了如潮的好評,來找她拍戲的導演也越來越多。
宋春麗失去第一個孩子後,想把重心放到要孩子上,但遇到好的劇本,孫維熙會鼓勵她去拍戲,還十分坦然地跟她說:
“要孩子的事兒就順其自然吧”。
宋春麗一邊拍戲,一邊看醫生調理身體,這期間她主演了《姐姐》、《家庭瑣事錄》等影片,還去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深造。
期間她還懷了幾次孕,但由于小産時身體留下了病根,幾次懷孕都沒有保住孩子。
接連流産,使得宋春麗再無懷孕的可能,當醫生宣布這一噩耗的時候,宋春麗抱着孫維熙大哭。
不能當媽媽,但生活依然要繼續,于是,宋春麗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而她在演繹别人的人生時,過足了當“媽媽的瘾”。
1985年,一部反映城市大齡青年婚姻狀況的《鴛鴦樓》差一點将宋春麗送到金雞獎最佳女配角的獎台。
1992年,宋春麗主演的電視劇《風雨麗人》開播,她在裡面飾演三個孩子的母親葉秀清,一個親生的,一個繼子,還有一個是領養的,葉秀清是一個偉大的母親,為了别人的孩子犧牲了自己的孩子。
憑借此片,她獲得了飛天獎的最佳女主角獎。
1994年,宋春麗又在電影《九香》裡成為五個孩子的媽媽九香。
孫沙導演最初是讓宋春麗的好友柏寒來演九香的,柏寒在現實生活中是個媽媽,她更能體會家裡沒有丈夫這個頂梁柱後,一個母親是如何蛻變成“超人”的。
柏寒去長春電影廠拍了一周後,孫沙導演給宋春麗打電話,
“你過來演九香這個角色吧”,接到電話她還有點納悶,
“這個角色不是給柏寒了嗎”?
“柏寒身上那種城市的那種女人的氣質多一些,已經拍了一個星期感覺不是特别像想像中那種農村底層的婦女,跟她說想要換角後,她把你的電話給了我”。
得到這個角色後,她把失去丈夫獨自撫養孩子的那種為母則剛诠釋得讓人熱淚盈眶。
這部電影讓她獲得了第一個金雞獎的最佳女主角。
得了金雞獎可以說是對她演技的最權威認可了,于是,就有很多記者慕名來采訪她,而問她最多的就是關于孩子的事。
她多次跟記者說不要提把孩子做掉的就是犧牲,因為為了藝術可以無怨無悔。
後來她拍的母親的角色越來越多,她曾經不讓提的犧牲,卻開始沾上了悔恨的淚水。
03
2001年,宋春麗憑借電影《相伴永遠》第二次獲得了金雞獎的最佳女主,獲得兩次金雞獎最佳女主殊榮的,在她之前有潘虹,在她之後有鞏俐,之後,再無他人。
而潘虹未婚無子,鞏俐婚内無子。
《相伴永遠》之後,宋春麗就很少演主角了,但她演的媽媽總能感人至深。
在電視劇《巡回檢察組》裡,宋春麗飾演為兒子伸冤的母親胡雪娥,她的戲份不多,但卻是收獲觀衆和在場演員眼淚最多的人。
在一場哭戲中,宋春麗留着一頭花白的亂發,穿着一件男式的西裝外套,打扮的像是一個被生活折磨的隻剩下悲哀卻行屍走肉地活着的市井女人。
宋春麗把這個女人一輩子的悲傷全部表示在臉上的表情上,由于哭得太真,入戲太深,宋春麗一時無法從戲裡抽身出來,使得拍完這個鏡頭後,從業人員掐人中,喂藥才讓她緩過來。
宋春麗不是一個媽媽,但她比任何人都适合演媽媽,她演的媽媽時而堅強、時而唠叨、時而慈愛、時而嚴厲。
是以,很多演員和記者都親切地稱呼她為“宋媽媽”。
在拍攝電視劇《情系西西裡》的時候,演員洪劍濤扮演她的兒子,洪劍濤經常沉浸在她演的母親中不能自拔,産生一種宋春麗真是他的母親的錯覺。
戲拍完後,為了留住這段美好的感覺,洪劍濤買了一條玉石項鍊給宋春麗,還稱宋春麗是最好的媽媽。
别人越是說她是個好媽媽,她不能要孩子的愧疚感越是強烈。
拍完戲之後,她會推掉所有的應酬,把心思全部用在照顧孫維熙身上,跟他一起逛公園,逛菜市場,孫維熙看書,她也會拿起一本書默默地陪着他看,孫維熙約三五好友吃飯,她也會跟着一起去。
即使這樣,兩人有時也會産生龃龉,情緒激動起來,孫維熙會把心底的怨恨說出來:
“要是有個孩子多好,咱倆吵架連個拉架的也沒有。”
宋春麗知道他在影射她不能生孩子一事,除了心酸與愧疚之外,她沒有任何語言可辯駁。
為了填補沒有孩子的遺憾,宋春麗和孫維熙一合計,想到了抱養。
04
宋春麗的大哥有個兒子叫宋楚炎,宋楚炎跟姑姑的關系很好,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在姑姑家住着,而宋春麗也經常給她買衣服、帶他逛超市,還會輔導他的作業,就像母子倆一樣。
宋楚炎2002年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後,出演的首部電視劇《警察局長》,就是宋春麗帶他一起演的。
但是宋春麗張不開嘴去求别人幫自己的侄子,于是,就打電話讓他自己去闖:
“你給誰誰打個電話,你跟誰誰要經常聯系”。
宋楚炎也深知自己的路要自己闖,而他自演戲以來最大的困惑就是别人把他當宋春麗的侄子來看待,而不是宋楚炎本人。
有一次,宋楚炎去試戲,試完戲後很滿意,他覺得這個角色他勢在必得了,但下樓梯的時候,他聽到别人在讨論他,于是,他駐足停留想聽别人說什麼:
“宋楚炎是宋春麗的侄子,要不是宋春麗,他可能連試戲的機會都沒有”。
聽到這些話,宋楚炎開始對“宋春麗是他姑姑”這件事産生了抵觸,一直不停地努力想甩掉這個“拐棍”。
但他跟宋春麗的關系卻是實實在在的,是以,他跟姑姑一起演了有13部影視劇作品,像《血色誓言》、《我不是兇手》、《假如幸福來臨》等都有姑侄倆的合作。
他的努力也許外人看不到,但在戲裡的每一次演技爆發,都讓他成為他自己。
在《巡回檢查組》裡他飾演死刑犯沈廣軍,在監獄裡,他把一生就這樣結束的不甘與愧疚演得聲淚俱下,他的眼淚收都收不住,這部戲拍完後,别人都稱他哭戲了得,是“眼裡有水泵”的演員。
在2022年熱播劇《人世間》他也貢獻了宋春麗級别的演技,他飾演的孫趕超仗義又真誠,但卻罹患尿毒症,為了不拖累家庭,他在知道病情後選擇卧軌解脫。
在做演員上想拼命地擺脫姑姑的影響,但在生活中卻又無限地想去靠近姑姑。
他在不拍戲的時候,就經常像看父母一樣去看姑姑和姑父,給姑姑做頓飯,陪姑父下象棋,有時還會帶着他們一起去旅遊,俨然就是他們的孩子。
但宋楚炎正是拼事業的時候,有時會忙到半年都見不到姑姑,宋春麗也不願意為了天倫之樂而耽誤侄子的前途。
是以,當她的好閨蜜鄧婕帶着收養的女兒去她家做客時,她也萌生起了要收養一個孩子的想法。
2012年,在鄧婕的介紹下,已經61歲的宋春麗從福利院收養了一個剛出生幾個月的女嬰,有了女兒後,她把拍完戲的業餘時間全部用在了培養孩子上。
孫維熙是音樂教授,一生教學生無數,現在他把教授的本領用在了教女兒唱歌彈琴上,而宋春麗則會教他做做家務,陪她寫寫作業,騎騎馬。
現在女兒已經10歲了,在才藝方面有了很大的增進,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不是普通孩子能企及的,而宋春麗和孫維熙在女兒的陪伴下,身體老當益壯,生活充實美滿。
如今,宋春麗逐漸減少拍戲量,把生活的重心移到了家庭上。
結語
宋春麗演了無數個偉大的母親,她太知道母愛該如何釋放了,現在,侄子和養女彌補了她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幸福隻要來了就不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