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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普勒斯紀行:時間之河的幸存者相聚于此

作者:南方周末
塞普勒斯紀行:時間之河的幸存者相聚于此

是否真的存在“塞普勒斯人”,像是個謎。 (林方文/圖)

在決定這趟旅程之前,塞普勒斯從未進入過我的旅行視野。西西裡、馬約卡甚至是科西嘉,都比地中海第三大島更吸引我的注意。但就像一個無法免俗的消費者那樣,我的心被某個商業巨頭給一把抓住了。

那年我住在地中海鄰近小國,歐洲著名廉價航司瑞安航空(Ryanair)決定在此孤注一擲般地開辟多條航線,招攬那些身着白袍、妻妾成群的富豪們。當我偶然打開飛往塞普勒斯港口帕福斯的航線随手詢價時,不禁大驚失色:單程2歐元?攜帶登機箱單程5歐元?

于是,就它了——說走就走,去了再說。我很少這樣匆匆忙忙一頭霧水地撞進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也就是在出發前的幾天時間裡,我才搜集了一點可憐的資料,努力想讓自己在夏天的地中海找到一個不那麼度假風的塞普勒斯。

10天後,我摸着已經曬脫皮的額頭踏上返程航班。完全沒想到,竟觸摸到一片如此豐富的土地。它将地中海文明史串于一身,其間點綴着近五十年的新痕;它不僅有中世紀修道院和世界遺産濕壁畫,還有風光遼闊的徒步路線——我甚至在月黑風高夜,闖進了一間廢棄四十年的“幽靈酒店”!

内地曾于2012年出版《愛神的國度:深入塞普勒斯》,英國人柯林·施伯龍1972年在這片土地上徒步了六百英裡,攀山、潛水、下礦井,有時走累了在草叢、豬窩和山洞裡睡。他所記錄的塞普勒斯,已成為無法再現的絕景——僅僅兩年後,土耳其入侵,至今南北分裂而治。

旅行者俯拾的,永遠隻是曆史長河裡最渺小的碎屑,然而總是徒勞地希望,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裡,借這片碎屑建構起屬于我們自己的城池與故園。在塞普勒斯,我也試圖穿梭時空、搜集碎片,記錄正在消逝和變化的一切,踏進無法再踏入第二次的時間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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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岩 (林方文/圖)

五月将盡,愛神岩陽光普照

“五月将盡/連日陽光普照/一路一路樹蔭/呆滞到傍晚……”許多年前聽到了這首木心的《傑克遜高地》,當我登上飛往塞普勒斯的航班,也正是在這樣“清晰、和藹、委婉”的時節。飛機在空中盤旋,離開了我所居住的戈壁和荒漠,飛向藍色地中海。

地中海氣候夏季炎熱無雨,塞普勒斯亦是如此,陽光熾烈、人人短打。海關“饒有興趣”地打聽了身份和具體行程,車行以毫無意外的島國效率辦理了租車手續,竟然已近黃昏。“右舵左行果然還需要慢慢适應呀”,我一邊龜速前行,一邊暗自嘀咕。

離開帕福斯國際機場,聞名遐迩的愛神岩(Aphrodite’s Rock)離此地不遠。對于塞普勒斯旅遊業而言,愛神阿弗洛狄忒幾乎就是一切,被打扮成所有現實的支點與所有傳說的起源,以至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睹這個神話的現場,抱着某種不知是好奇還是祛魅的心情。

在羅馬神話裡稱為維納斯的阿弗洛狄忒是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代表着愛與美。文藝複興時代巨匠波提切利曾有傳世名作《維納斯的誕生》,描繪了這位女神從海中泡沫裡現世的場景。但這個神話的前因有些尴尬:泰坦神克洛諾斯推翻并閹割了自己的父親、天神烏拉諾斯,将其生殖器丢進大海,阿弗洛狄忒就是從這個玩意濺起的浪花裡走出來。

在海面上矗立着許多由海浪侵蝕而成的海蝕柱,陡峭、高大、色澤蒼白。不難找到最高大的那一塊,上下足有30米,仿佛在借無與倫比的體量宣示,阿弗洛狄忒必是由此處閃耀登場。沙灘上遍布被沖刷得滾圓發亮的鵝卵石,像一池彩色玻璃珠伸向清澈的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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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岩遊客的祈禱 (林方文/圖)

沙灘一角,大大小小的白色石塊上堆滿了遊人們的筆迹:“多利諾和西爾維亞,18年6月5日”,應該是一對情侶;“安德烈+奧克薩娜=達娜”,可能是一家人。名字下面照例是一顆心,有人畫了一隻貓,有人不知為什麼寫着電話号碼。我突然想起維羅納的朱麗葉故居,口香糖之牆上也這樣布滿狂熱的名字和祝福,凡人總是妄圖向傳說攀附永恒。

對于阿弗洛狄忒的崇拜至少可以追溯到鄰近建于2500年前、如今早已殘破不堪的神殿。當地人拿不定主意到底哪兒是女神具體出生的位置,但他們就此拟定了一個傳說,任何在這塊岩石周邊遊泳的人,将得到永遠美貌的祝福。這可能是為什麼天都快黑了,已經是晚飯時間,還有人堅持泡在海裡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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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遊客戴着草帽、裸着上身,在綠色的沙灘椅上正襟危坐,仿佛在等待阿弗洛狄忒的又一次降生。 (林方文/圖)

世界上最後一個分裂的首都

有時候,過于久遠的滄桑隻會叫人生出片葉不沾身的感慨,但迫在眉睫的撕裂傳遞的,往往是某種切膚的傷感。這種現實沖擊在我抵達首都尼科西亞(Nicosia)後逐漸積累至頂峰,這座仍然堆壘着路障的城市不失自嘲地宣傳自己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分裂的首都”。是啊,柏林牆都已經倒下30年了。

我像大多數遊客一樣,把入住的酒店選在了萊德拉(Ledra)街上。這條商業街縱貫老城,如阿拉伯街區的迷宮式小巷于兩側延伸蔓延,讓我想起了一部希臘電影《香料共和國》。北端戛然而止于戒備森嚴的檢查哨,那是塞普勒斯的南北分界點所在。

自奧斯曼土耳其統治塞普勒斯以來,這個原本幾乎全部由希臘族構成的國家遷入大量土耳其族,當奧斯曼帝國衰落,希臘族和土耳其族的沖突成了塞普勒斯的痛。英國殖民晚期,以希臘族為主力的地下運動EOKA不斷壯大,他們主張脫離英國統治,和希臘合并成一個國家。

塞普勒斯在20世紀60年代獨立,東正教總主教馬卡裡奧斯當選為首任總統。他雖是希臘族,但始終政治上偏向溫和。然而,兩族沖突在獨立後很快愈演愈烈,EOKA對他漸生不滿,在希臘支援下于1974年發動政變将其推翻。同年,土耳其以保護土族為由,入侵塞普勒斯北部,自此,國家分裂為南北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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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科西亞市内的軍事崗哨 (林方文/圖)

今天的停火線大約将國土劃成四六開,北塞占37%。尼科西亞也一分為二,分界線呈東西向穿過城市,沿着分界線散步,能看到有些被邊境檢查站攔腰截斷的街巷,正好處線上上的房屋人去樓空、門窗緊閉,堆砌着鐵桶和沙袋構成的掩體,牆上偶有彈孔。

晚間我踱進一間清吧,點了一杯名叫“幽默”的白啤,老闆在此地開了作坊,做Made in Cyprus的本土小廠牌,數十米外就是分界線。有種說法稱,現在土耳其族已更傾向于重新統一,但因為南部經濟好過北部太多,希臘族對此并無興趣。

由南到北沒有穿過邊境的感覺,隻是在檢查站看了看護照,由于北塞沒有土耳其以外的其他任何國家承認,甚至護照上也無法蓋戳。崗亭旁的牆上有人塗鴉“一個塞普勒斯”,還畫着愛與和平的符号。就這麼從藍底白星旗幟的歐盟,缺少儀式感地走到了紅色星月旗的地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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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普勒斯從南入北的“邊境口岸” (林方文/圖)

從星月旗的海岸到奧林匹斯山的巅峰

土耳其一定是下了很大力氣,才把分界線以北的尼科西亞變得這麼像科尼亞、伊茲密爾或土耳其西部任何一個小城。

街上貼着托缽僧旋轉舞演出海報,塞裡米耶清真寺——實際上這裡曾是教堂——附近的古驿站裡,販賣的紀念品是惡魔之眼和捕夢網,甚至還有阿塔圖爾克的像!人們在五顔六色的傘下喝着以弗所牌啤酒。

到處飄揚着土耳其國旗,甚至在高聳的凱裡尼亞山脈上。邁過那條線,就像另一個世界,冷清破敗的街區,小賣鋪裡堆滿廉價亞洲商品,孩子穿着“阿塔圖爾克國小”的校服讓我照相。

離開尼科西亞之前,我通路了塞普勒斯博物館。這間國家級考古博物館的藏品主要涵蓋了從新石器到古羅馬時代的塞普勒斯曆史,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許多新石器時代流傳下來的泥塑小人,比例誇張、五官滑稽,來自三千年前的擠眉弄眼,有種無端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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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普勒斯考古博物館的遠古泥俑 (林方文/圖)

我的環島旅程自此又折回塞普勒斯西部。車輛進入特羅多斯(Troodos)山區,這裡是奧林匹斯山脈最高處。在希臘神話裡,宙斯的女兒、阿波羅的姐姐阿耳忒彌斯就住在奧林匹斯山,今天這裡有一條以她命名的小徑,是塞普勒斯海拔最高的徒步線。

大霧彌漫在山區裡,我看了看高度計,海拔已經超過了1900米。因為能見度不足,阿耳忒彌斯小徑沒有給我一望無垠的視野和風光。這條7.9公裡的環線隻需2到3個小時就能走完,高山滑雪場歇業,反而讓峰頂更加安靜,鳥鳴于空山回響,陽光偶爾從松林的罅隙裡瀉下。

不過離小徑二十餘公裡的奇科斯(Kykkos)修道院就永遠人頭攢動,旅行社大巴絡繹不絕。它是塞普勒斯最富有的修道院之一,在尼科西亞擁有多處地産,也因為擁有雄厚财力,修道院建得十分廣闊豪橫,就連走廊的拱頂和牆面,都布滿了精美的宗教畫。

奇科斯修道院對遊客十分友好,每天提供由修士義務講解的散客團,也是以招來了一些“太過商業化”的批評。不過在這樣輕松親切的氛圍下,無論誰都有好心情。一位來參觀的外國神父看到院子裡糧水無憂、睡得正香的2大5小7隻貓,微笑着大贊修士們做了好事。

誰能想到這是一間曾在前些年的塞普勒斯經濟危機裡欠下5000萬歐元巨債、于2014年9月不幸宣布破産的修道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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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科斯修道院的回廊 (林方文/圖)

夜闖幽靈酒店:神迹和鬼影交織的深山

奇科斯是鹹魚翻生的旅遊業寵兒,但不是特羅多斯山區真正的寶藏。塞普勒斯3處世界遺産之一,“特羅多斯地區的彩繪教堂”,是“拜占庭帝國最大的教堂和修道院群落之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語)。走遍項目裡囊括的10間教堂是個過于吃力的任務,我隻好挑了一間較易到達的大天使聖米迦勒教堂(Church of the Archangel Michael)。

10間拜占庭教堂從公元11世紀至15世紀不等。它們的共同價值,是在保持鄉村建築古樸外形的同時,内裡裝飾着極為精美的濕壁畫。以建于1474年的大天使聖米迦勒堂為例,它毫不起眼,木質尖頂、石質外牆,有點像磨坊,但内裡令人驚歎:全屋分兩層,四壁下層畫着多位聖徒、上層是節日場景,正面山牆是受難和升天,精緻、鮮活,飽含時間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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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使聖米迦勒教堂内部壁畫局部 (林方文/圖)

特羅多斯山區在曆史上是一片充滿神迹的土地,但在我的記憶裡,它同時也鬼影幢幢。這天晚上落腳荒村,村裡竟然沒有餐館,隻好驅車15分鐘到山裡另一處村落填飽肚子。餐廳并不在村落中心,周遭是公路和森林,如荒郊野嶺中的孤島。吃完飯出來,已是夜裡八九點。山裡彌漫大霧,月黑風高。我坐進車裡,鬼使神差地刷了刷Instagram上的附近照片,原來這個村子裡有一間“幽靈酒店”!

貝倫加利亞(Berengaria)酒店落成于1931年,是當時塞普勒斯最豪華的酒店,接待過埃及王法魯克和以色列首任總統魏斯曼等貴賓,老闆科卡洛斯一時風頭無兩。酒店盤踞在海拔1400米的山巅,以石頭和混凝土建成,占地2.6萬平方米,擁有夜總會、宴會廳、網球場、遊泳池等,極盡奢華。

然而科卡洛斯去世後,三個兒子互相猜忌争鬥,1984年,貝倫加利亞宣告結業,鬼故事也由此登場。首先是三兄弟均死因神秘的說法流傳開來,接着是一名曾在酒店裡自殺的經理陰魂不散,後來,人們在深夜聽見哭泣和叫喊,先後出現過兩名女鬼,溺死于遊泳池的富商之妻和黑色頭發、身着白色亞麻裙的女仆,後者隻在黃昏時出現,站在已經垮塌的窗子旁。

繞過通往酒店的破損路障,我站在這棟高大的石頭房子前。手機的光在寬敞的前廊裡顯得極為微弱,被不遠處無盡的黑暗吞沒。有人在牆上繪了一隻眼睛,這隻是遍布全酒店無數塗鴉的一部分。樓梯和地闆有些破損,陽台鋼筋畢露,但四處意外地幹淨。

偌大的莊園空曠得有些平淡無奇,除了想方設法讓你睡不着的塗鴉,人類痕迹少之又少。當然,在手機電筒的照耀下,僞紀錄片式的恐怖感仍然爆棚,尤其是當我走到地下室、看到一根結在梁上的繩子垂下來形成一個環。遊泳池旁的門上生了鏽斑,換衣間裡青綠色的磚牆部分已經塌了。大片藤蔓半掩着窗,張牙舞爪地在窗棂間穿行,牆上寫着,“我們就是那批人,把消息傳……”沒有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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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貝倫加利亞酒店之泡池 (林方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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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貝倫加利亞酒店之塗鴉 (林方文/圖)

意猶未盡的我次日清晨再訪,已不再詭秘懾人,陽光下果然沒有罪惡。2020年12月,貝倫加利亞被一家本地投資集團以220萬歐元買下。最近計劃造訪鬼樓的人們說,已被新業主上了層層鐵絲網,無法再探,“會再度改造成傳統的豪華山間酒店”——這可真是冒險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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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眺貝倫加利亞“幽靈“酒店 (林方文/圖)

“我們成長于條條通往流亡的十字路口”

旅程尾聲,我又回到了島嶼西端,在南塞普勒斯最荒蕪的阿卡瑪斯(Akamas)半島度過最後的時光。最大的酒店聚集地波利斯就像一個小小的村子,隻有一條主街,房屋都掩在茂密的樹叢裡。夜裡從民宿走下沙灘,月光灑在海面上,唯有濤聲,無思無想,無人無風。

離此地不遠是阿弗洛狄忒的浴場,相傳女神來此沐浴,遇見打獵經過的阿多尼斯,兩人從此墜入愛河。現實裡它是一池局促的水塘,一棵巨大的無花果樹籠罩其上。從這裡出發,塞普勒斯旅遊局設計了兩條山野小徑,“阿弗洛狄忒之路”和“阿多尼斯之路”。

阿多尼斯小徑多數時候面朝内陸,我挑了阿弗洛狄忒之路,一路辨別清晰,經過簡單爬升即可抵達高點,浩瀚的藍與鋸齒形的蒼綠海岸,視野遼闊。

阿卡瑪斯被塞普勒斯政府劃為自然保護區,是以在半島許多區域并無公路穿過,不僅有稀有的動植物,還擁有一片每年都有海龜來産卵的沙灘。這裡的野性和東海岸阿依納帕洋溢的狂歡氣氛迥異,讓我懷想起南非的開普半島。

從阿卡瑪斯再回到帕福斯,有點像墜入凡塵,就連街上先前沒注意到的中文廣告,這次都認真去看了。塞普勒斯在經濟不景氣的那些年裡放低了移民門檻,使得它一躍而成熱門的歐盟綠卡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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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洛狄忒之路的海景 (林方文/圖)

是否真的存在“塞普勒斯人”,像是個謎。希臘族想要并入希臘,土耳其族則走向土耳其,盡顯舊時代殖民刀痕的,還有英國的兩塊飛地,至今飄着米字旗,艦艇進出、戰機起落,高高的鐵絲網攔開了公路,寫着“英國領土 未經允許不得擅入”。

大概沒有人是塞普勒斯真正的“島民”。幾千年前住在這裡的人們,其子民早就被無數來回掃蕩的文明席卷和消融。也許正是在這樣恒定無常的演進裡,塞普勒斯人像他們“部分的”祖先腓尼基人一樣,學會了不執著于某一種身份、某一片土地,順流而下,随遇而安。

實際上,貝魯特和大馬士革與塞普勒斯的距離,比這個國度自認為的精神與種族之根——雅典要近得多。我常癡迷于在不同文明和身份間穿梭,但生活在其中、日日要面對身份和自我認知的他們,才是承擔尋根和流浪的本體。

最近讀到記者利皮卡·佩拉漢的書《耶路撒冷告白》。她出生于孟加拉國與印度邊境,自小印度教氛圍濃厚,父親卻是穆斯林,長大後嫁給一位出生于英國的猶太人,跟随後者作為國際機構代表,舉家搬往耶路撒冷旅居。如果這不是一本探究身份政治的書,那還有什麼是呢?

書裡引述了一首巴勒斯坦著名詩人穆裡·巴爾古提(Mourid Barghouti)的詩,似乎也十分适合送給數千年來歸屬犬牙交錯的塞普勒斯島:

我們成長于條條通往流亡的十字路口

當歧路交會,童年也自我們手中隕落

一陣狂風吹倒一把傘

這是我對幸存者的敬意。

林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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