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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作者:澎湃新聞

澎湃新聞記者 于淑娟 整理

2022年4月30日,三聯新知大會第二場開講,這一場主題是“農為邦本:中國農業一萬年”,由北京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周飛舟主持,座談嘉賓是北京大學城環學院教授韓茂莉、唐曉峰,中國人民大學考古系教授陳勝前,中科院自然科學史所教授曾雄生。本文整理自活動速記稿,有删節。内容經主講人審定,現标題為編者所拟。

大家好,今天我們的題目是“農為邦本:中國農業一萬年”。我們所處的21世紀,是一個資訊時代,這意味着我們的社會日新月異。但就是這樣一個時代,今年我發現很多朋友的話語之中,從原來的主題,比如樓盤、豪車、名包等等越來越多地轉向糧食與蔬菜了,很多人都說“我們終于意識到了,隻要手中有糧食、有蔬菜,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于是,就在今天,我們把所有的話題回歸到一個我們祖先曾經經曆過、從事過的領域,就是農業。但是農業和社會上所有的行業是一樣的,不是從來就有的,農業大約起源于一萬年前。

在農業起源之前,人類已經立足在地球上有兩百多萬年了。考古學告訴我們兩百多萬年前,人類已經完成了從猿到人的轉化過程,但是在這漫長的兩百多萬年中,人類是依靠什麼或者以什麼樣的方法使自己不斷地生存下去、繁衍下來?那就是漁獵和采集。

确切地講,在大自然中,人們所持的漁獵、采集食物擷取方式,幾乎和動物是相近的,這就是說大自然之中有什麼,他們就拿過來吃什麼。正由于如此,學術界将這一擷取食物的方式稱之為“利用型經濟”。但是一萬年來,不同了,考古學界将一萬年作為“舊石器”和“新石器”兩個不同時代的劃分界限,當然這兩個時代不僅僅是人類制作工具的方式不同,從打出幾塊石頭到磨出幾塊石頭的差別,最重要的是人類對于食物的擷取不僅僅是單純地從大自然之中索取,有了自己的生産,農業起源了。正由于如此,學術界對這種生産方式給了一個新的定義,叫做“生産型經濟”。

生産型經濟誕生在利用型經濟的基礎之上,這個時間就是新石器以來的一萬年。新石器時代發生的變化是巨大的,故英國考古學家柴爾德告訴我們,這個時代可以稱之為“新石器革命”,所謂的革命就是農業産生了。

關于農業起源的原因,學術界一直在思考,為什麼人們會放棄利用型經濟,而采取要付出大量勞動的生産型經濟?那個時代沒有文字,于是在解讀這個問題的過程之中,産生各種各樣的觀點,其中占主流的觀點認為是“人口壓力說”。由于人口數量不斷增長,僅僅靠漁獵和采集獲得的食材難以為生,于是就在漁獵和采集過程中,無意之中發現種子落地可以萌生,獵獲的動物可以馴養,在這個基礎上,生産型經濟——農業誕生了。在這兩者之間,對于土地資源的利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西方學者貝廷傑在讨論的過程之中告訴我們一個結論,如果一個家庭隻有五口成員,通過漁獵、采集這種利用型經濟需要的土地空間大概是100平方公裡,換作農業社會,中國人常說一句話,三十畝地一頭牛,五口之家。将這三十畝地如果換成平方公裡的話,是0.02平方公裡,二者對于土地資源的利用從大變小,于是加大了土地上的人口承載力。正由于如此,解釋農業起源,這個學說是占主流的。

氣候變化說。比如氣候變冷了,大自然之中原生态的資源不能夠承受人口的需要,自己的生産就要有新的産品出現。

競争宴享說。指的是那些部落的領袖,如果通過自己的種植會豐富自己手中的東西,對于其他部落來講恐怕更有吸引力。

當然,學說不僅這三種,很多很多,仔細去觀察,這些學說也許解讀了在農業起源過程之中最關鍵的問題。但是并沒有覆寫整個地球上人類在活動過程之中所有需要解決的所有問題。是以我想說,解讀農業為什麼要起源這個命題,還在路上,也許新的學說還在誕生。

當農業從起源時期的一萬年前到今天,已經變成了在整個世界上占地面積最大的一個生産部門。有人做過這樣的統計,在當今地球上可利用的土地之中,大概農業占有的土地占64%以上。無疑這是在各個生産領域之中占地最廣的一個生産部門。而在農業起源的那個時代,隻是在有限的幾個地方、有限的幾塊土地上,農業萌生了。這就是我們在地圖上看到的世界上三大最早的農業起源地,第一處在西亞北非,大約在一萬多年前,這裡就将野生小麥馴化為人工栽培小麥;第二處是在中國,也大約在一萬年前,中國北方的土地上将野生植物馴化為谷子、黍子,南方長江中下遊地區,包括錢塘江流域,将野生水稻馴化為人工栽培水稻;除此之外,在美洲大地上,從北美洲的墨西哥一直向南延伸到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脈,大概在距今七千年以前,将野生植物馴化為玉米、甘薯、馬鈴薯等等,就是這樣幾塊不大的土地上完成了世界農業最早的馴化。

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農業是文明的起源,世界農業最早馴化地有三處,分别是伊拉克的兩河流域,中國的長江、黃河中下遊地帶,墨西哥南部與南美安第斯山區。

到這裡,一個問題必然會被注意到,為什麼世界如此大,而早期農業馴化的地點是在這樣幾塊土地之上?這是我在幾年之前提到的一個問題。今天很多朋友說,北緯30度是一個神奇的地帶。我曾經問過他們,你們為什麼要說北緯30度神奇?他們說,那裡有世界上最燦爛的古代文明,除了在中國境内的史前文化遺址之外,沿着這條線一直伸向西亞、北非,他們看到了巴比倫,看到了古埃及,在沒有疫情之前年輕的朋友也會循着北緯30度,踏上那些神奇的土地。有了這樣的旅行,我問他們結論有了嗎?為什麼這裡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他們手一揮告訴我“偉大呀!壯觀呀!”但是為什麼所有的偉大和壯觀是在這樣一片土地之上?這是我在很多年之前提出來的一個問題。

于是本着這個問題,我請教了那些出身于曆史學的朋友們,他們告訴我“不知道”,他們的老師沒有提到過這個問題。除中國曆史學者以外,我開始問那些海外出身的學者,他們同樣告訴我,他們的國外老師也沒有提到這個問題。于是我轉向那些如今還在海外留學的年輕學生們,而且是各行各業的,希望從他們當今的留學過程之中獲得這個答案,他們也告訴我“不知道”“沒有關注過”。這時候我發現,解決這個問題不能靠其他人了,需要我自己思考。終于有那麼一天我意識到了,農業的起源不應該是世界上最優越的地理環境。

我們就從這幾幅照片的對比看一下。

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今天的伊拉克。底格裡斯河、幼發拉底河,這是世界上最早的文明起源地,這裡孕育了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古巴比倫。大概在一萬多年前,這裡的人就将野生小麥馴化為人工栽培小麥,從底格裡斯河、幼發拉底河跨過地中海,那就是古埃及,古埃及在尼羅河兩岸由灌溉而形成綠洲。如果我們到過那裡就會有深刻的感覺,幹旱。尼羅河綠洲灌溉的地帶,其寬度大概不到10裡地,遠離那裡,與我們看到的照片是一樣的,這是一片幹旱的土地。

但是反過來我們再做一個對比,下一幅照片是德國。公元四、五世紀時,日耳曼人,也就是德國人的祖先從北部地區打到了亞平甯半島,滅掉西羅馬帝國。對于這段曆史,曆史學界告訴我們,那是蠻人越過了阿爾卑斯山,滅掉了盛極一時的、在整個世界史中繁榮了一千多年的古羅馬帝國。但是蠻人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野蠻和落後。

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可是無論我們看到或踏上那片土地,那真是一片自然資源非常好的地方,大片的森林、大片的草地。在這兩個自然環境反差非常大的地帶,古文明不是誕生在日耳曼人所活動的地區,甚至包括今天的俄羅斯、法國等等,都不是古代文明的産生地,産生文明的卻是一片幹涸的土地,這是為什麼?于是一個答案自然就出來了:農業的起源不是在最優越的自然地理環境之下,而是在幹旱少雨的地方。底格裡斯河、幼發拉底河、尼羅河,包括中國的黃河,這些幹旱的大河流域,能夠提供人類生存的資源是有限的。僅靠漁獵和采集,當人口增加到一定程度,單純從大自然中索取已經不能滿足需要,在這種情況下,種子落地之後可以萌生,獵取的動物能夠圈養,對古人類來講是一個啟發,于是農業誕生了。農業誕生之後,必然就有着工具的制造,水利的修建等等。所有這一切需要思考、需要創造,文明就産生了。

反過來,德國也好、法國也好,甚至我們今天熟悉的烏克蘭、俄羅斯,有着大片肥沃的土地上,漁獵和采集階段有着大自然豐富的賞賜。人們直接去索取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投入大量的勞動呢?是以這些地帶不是農業起源地,而長時間停留在野蠻階段,這就是後人為什麼稱日耳曼人為“蠻族”。

但是,從一萬年前到今天,這塊土地在現代化的背景之下,沒有辜負大自然的賞賜。無論是俄羅斯、烏克蘭,包括德國、法國,都是當代世界上重要的農業大國,既是科技大國,也是農業大國。

我們解讀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農業的起源不是在資源最好的地方,而是在深重的環境壓力下誕生的。農業點燃了文明之火。農業古國、文明古國就是在農業馴化而後出現的。

我們在世界的視野之中,将話題回歸到中國土地上。農業起源的地帶往往是在環境并不優越的地帶,在遠古時期,幹旱缺雨是環境惡劣,布滿沼澤和濕地,對于古人來講也未必都是優勢。中國農業馴化就産生在一南一北,完全不同的地理環境中。

中國北方是旱地作物谷子和黍子最早馴化地,那個時代沒有留下文字,沒有留下記載,所有資訊都依靠考古學成果。中國本土馴化的旱地農作物,最早是谷子、黍子,最早馴化地是在今天的華北平原的西側、太行山的東麓地帶,這就是今天河北武安,被考古學界稱之為磁山文化遺址。其實磁山文化遺址的發現非常偶然,20世紀70年代初,當地人在這裡修水渠,無意之中發現了這裡埋藏在地下的早期磨盤、磨棒等等,随之不久文物部門對這裡展開了數次挖掘,讓文物部門感到驚奇的是,在經過三個階段的挖掘之後,他們發現有大量的糧食。糧食有多少呢?如果對考古學成果熟悉的朋友就會發現,很多墓葬之中如果發現十幾粒、幾十粒早期糧食作物的種子,大家都會覺得十分的驚喜,但是磁山文化遺址之中僅第一階段所能發現的就有100多個儲糧的窖穴,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發掘,這100多個儲糧的窖穴有多少糧食呢?根據容積進行推測,将近1萬斤。這個數字是何等的驚人。

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磁山文化遺址

當然,有了這個數字之後,下一步要判别這是什麼樣的農作物了。考古學界告訴我們,這是谷子、黍子。這兩種作物脫粒之後,呈現在我們面前的盤中餐就是小米和黃米。在今天,它們已經不是我們日常食物中最重要的組成了,但是谷子和黍子在中國曆史之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在中國曆史的前半部它幾乎是支撐我們的曆史和文明發展的基礎,而它最早的馴化地就在磁山文化為主的華北地區。

既然說到最早,年代是多少呢?對于這處遺址的測年經過了兩個階段。最初考古學界認為大概是距今八千年前,21世紀初,以呂厚遠為主的團隊進行最後一次測年,告訴我們九千到一萬年,這意味着在華北平原距今九千多年到一萬年左右這個時段,這裡的先民将野生植物馴化為人工栽培作物谷子和黍子。在中國古文獻之中,這就是“粟”“稷”“黍”。

在中國大地上,另一處值得一提的就是水稻的原始馴化地。總的來看,水稻最早的原始馴化地是在中國,從長江中遊、長江下遊,一直延伸到錢塘江流域。當然,世界上的水稻從早期一直到今天都是一種重要的糧食作物,是以對于水稻的馴化地曾經有各種各樣的讨論,究竟在什麼地方,印度、東南亞、雲南?從20世紀80年代、90年代,随着中國考古事業的發展,從長江中遊的湖北、湖南、江西境内,一直延續到長江下遊的江蘇、浙江,陸陸續續的考古遺址告訴我們一個資訊,不止一處遺址與水稻有關,這裡發現早期人工馴化水稻的籽粒、工具、古稻田、人類居住的聚落遺址,且所有遺址的時間表都指向了距今一萬年前,甚至更早,一萬兩千、一萬三千年前。

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河姆渡遺址

需要關注的是浙江河姆渡遺址,當然這一處遺址的年代是距今七千多年前,它發掘以後,引起了世界農學界的重視,但是這個時候大家的視點還沒有把水稻的馴化放在中國。在長江中下遊大量水稻馴化遺址未發現之前,中國考古界同樣在思考,水稻最早馴化地究竟在長江中遊、下遊,還是浙江境内?北大考古學院的閻文明先生,在那個時代就已經說到了這樣一個問題。他告訴我們,河姆渡遺址是水稻馴化稻作農業已經進入到了一個較高階段,那麼一定會有一個初級水準階段。當然在閻先生這個觀點發表不久之後,考古學界的成果給我們提出來了,這就是我們看到的田螺山、上山遺址,同樣是在浙江,年代在一萬年前。

一萬年前的水稻遺址不僅僅在浙江,江西、湖北、湖南等,從長江中遊經過下遊,到浙江境内,連成一條線,以不可反駁的證據證明了水稻的原始馴化地就在中國。當然了,無論是南方的水鄉澤國,沼澤、濕地,對于古人來講真的不算一個優良的地理環境,是以由采集和漁獵階段變成了原始農業的馴化地,同樣具有環境壓力所導緻的結果。這種環境壓力具有的特征和北方的旱地的幹旱是不同性質的,但是同樣為人類單純從自然界索取的利用型經濟帶來了困難。

我們是世界三大農業起源地,這樣一個文明古國究竟給世界帶來了什麼樣的貢獻?很多人都會說,我們有四大發明。我想告訴大家,在四大發明之前,中國人送給世界最大的一個禮物是農業,中國古人老早就說過了“民以食為天”。從人類立足在大地上的那一刻,一直到今天2022年,我們都沒有離開過農業。

我想告訴大家,我們馴化的農作物在整個世界上占有一種什麼樣的地位?一位美國學者做了這樣的統計,他說:如今世界上,以小麥作為主要食材的占全世界總人口的70%,以水稻作為食材的占世界總人口比例同樣是60%~70%,兩者的和大于100%,這意味着在世界上有很多人像我們一樣,既吃面食又吃大米,是以說兩者之間和大于100%。從西方人這份統計足以看出來,我們送給世界的這個禮物究竟有多大。

如今我們走到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隻要端起一碗米飯,最早的馴化地是在中國。當然,中國送給世界的不僅僅有在南方土地上馴化出來的水稻,還有北方的谷子和黍子,這是旱地農業。從這個角度來講,可以說這是中國人送給世界上最大的一個禮物。

中國無疑既是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也是世界上三大農作物最早的馴化地,在農業的支撐下,我們的文明開始有了漫長的發展曆程,但是人口就在這個基礎之上增加了。人口增加,對于土地的索取導緻農田擴充,願望是無限的,但是環境資源卻是有限的,在這種無限的願望和有限的資源兩者之間,中國人又做了一種什麼樣的創造呢?

說起創新,在今天總是帶有一點高大上。對于土地上的創新,早已被當代人淡化了。但是我想說,在同一塊土地之上,能夠利用農作物的時間差,出現輪作複種,這是世界處于農業社會階段,中國人做出的另一個貢獻。

農為邦本①|韓茂莉:文明誕生地的“不優越”

中國北方的兩年三熟

中國南北方的自然環境不同,北方土地上實行的輪作就是在當代人的話語之中的 “兩年三熟制”,兩年三熟制的核心作物是冬小麥,冬小麥的原始馴化地是在西亞、北非,那個地方的氣候和中國不同,地理學界把它稱之為地中海式氣候,最大的特點是春夏是一年之中最旱的季節,進入秋季才進入了雨季,為了避免這種旱季,所有這個地帶萌生的、馴化的作物都是在秋季播種,經過一個冬天,進入初夏的時候收獲了。傳入中國的冬小麥的生長期依然如此,于是當它立足在中國大地上的時候,北方農民就利用這種生長期實行輪作。每年陽曆6月初時,冬小麥收獲了,從6月、7月、8月、9月,大概有三個半月左右的農業生長時期,于是就種了第二茬農作物。這一年有兩次收獲。第二年隻種一次農作物, 3月播種,8月多收獲,接着繼續在秋天的9月播種了冬小麥,這就是兩年三熟制。

相信很多朋友都想知道這樣一種土地輪作制什麼時候誕生的。從今天看到的古人記載,大概是春秋戰國時期。當然,說起那個時代是一個籠統的時間,當然并不是那個時代北方都能實行這種輪作制度,因為加大一種農作物的輪作,勞動力的投入都很大。從今天看到的曆史文獻記載,最早實行兩年三熟制是在今天的山東一帶,在以後的曆史程序之中,變成了北方大地上普遍的一種種植制度。

南方是亞熱帶的地理環境,充分利用土地,實行土地輪作是一年兩熟稻麥輪作制,稻麥輪作制如果和北方大地上的兩年三熟制在時間上相比,大概晚了将近一千多年,最後變成一種成熟的種植制度大概是在北宋時期。但是這裡有一個關鍵性的環節,就是在南方亞熱帶的地理環境之下,冬小麥仍然是輪作的核心,在每年陽曆9月份播種,經過了一個冬天,在春季到夏初時,大概陽曆5月到6月初這個階段,冬小麥收獲了,收獲以後可以輪作下一茬水稻,也就是晚稻可以種植在這裡了。但關鍵性問題就是插秧技術。

關于插秧技術誕生在什麼地方?這個問題最早提出來的是日本學者西嶋定生,他認為東漢年間崔寔的《四民月令》,以及北魏時期農書《齊民要術》,都告訴我們一個結論,當年的北方黃土高原,有河流的地方也會種植水稻,當地人為了除草,于是就在水稻長到一尺多高時,将稻秧和草統統拔出來,草踩在泥土之中,水稻又在原地插進去了,這不是插秧,是一種除草的過程。但是有可能伴随北方人南遷帶到了南方的土地上,于是在唐代插秧盛行了,從插秧到完成同一塊土地的水旱輪作、稻麥輪作,經曆過一段時間的技術摸索,北宋時期技術成熟了。

正由于一年可以在一塊土地上兩熟,于是我們聽說過一個史學命題——中國古代經濟中心的南遷。曆史文獻告訴我們,江南最早實行水耕火耨,從這種技術判斷,一半土地在利用,一半土地長草,下一年長草的土地燒了之後有了肥力,可以耕種,另一半土地繼續長草休耕,這就是水耕火耨的基本原理,土地使用率50%。

從唐代以來,人口增加,移民增加,人工施肥添加在土地之上,于是土地使用率變成了100%,以後在北宋時期中國古代經濟重心完全移到江南土地上,一年兩次收獲,土地使用率是200%。江南是指所有的大江以南嗎?不是的,隻有在太湖平原、長三角,因為一年兩熟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晚稻需要肥沃的土地,這一切符合環境标準的恰恰就是我們所說的太湖平原這塊土地,這是古人理念中經濟最發達的地區,我們把它叫做經濟重心。

在世界處于農業社會發展階段的那個時代,中國的農業幾乎始終站在那個時代的金字塔尖上。

從18世紀以來,伴随着工業革命,世界進入了工業社會階段,今天的21世紀進入到了資訊階段,但是這上下五千年,糧食、農業始終沒有離開我們的生活,是以說“民以食為天、農為邦本”,但是在以後的生活之中,農業又是一種什麼樣的發展?是不是我們所有的食物來源都像現在一樣由土地來提供?下一步的讨論是由各位繼續延伸。謝謝各位!

(朱婷婷對本文亦有貢獻)

責任編輯:韓少華

校對:張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