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出去買菜,竟然遇到有人因為買菜當衆吵架。
這就奇怪了。
已經解除封控了,又不是買不上菜,竟然還吵架,難道是被憋的?
吵架的男主角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女主角是稍微年輕一點的老阿姨,怎麼看兩個人都有點CP感。
不知道是因為前世的宿命還是今生的緣分,讓他們能吵在一起,久久不願離去。
最後老大爺一跺腳,我就不願意跟你再費一句話,無限憤懑,痛别而去。
老阿姨聽聞此言,呆了片刻,雖心生怨念,卻期待重逢。
你個死老頭子,等着瞧!
1、
作為隻趕上最後一段精彩畫面的吃瓜群衆,總感覺最後那句話有點耳熟。
離開菜市場,腦子裡還響着等着瞧,等着瞧。
靈光一閃,兔子,等着瞧!終于想起來了。
《兔子等着瞧》是老蘇聯的一部卡通片,大概我們三四年級的時候電視台開始播放。
當時風靡全國,每天下午六點半全國的小孩能看電視的基本都在看。
不過隻有18集,很快就播放完了。
這個兔子等着瞧,卻成為一個懷舊的符号刻在了腦海深處,經常出來鬧一鬧。
就是因為看了這個卡通片,我鬧着養兔子。
當時我家已經從老家搬到了父親機關的新家屬院,有個院子,挺寬敞的。父親母親都比較勤快,慢慢就把院子大部分變成了菜園,還留了一個角落養了十幾隻雞。
對于我養兔子的建議,他們也沒說反對,也沒說支援,就擱置不理了,讓我有點懵。
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曾經養過兔子。院子也大,數量不少。
老家新房建成以後,剩了不少建築材料。
父親覺得不能浪費,就沿着西院牆砌了一溜的聯排别墅,有的三層,有的四層,大部分用來養雞,剩下的用來養兔子。建這麼多層,原因我搞不清楚,應該是為了多養幾隻吧。
父親從小就會泥瓦匠的活,也許是為了顯示他的手藝,連外牆都抹了水泥,修的外光裡滑。
每一層都分割為若幹個小房間,前面還都伸出來一個平台,就像城裡樓房的陽台一樣。
因為這事,村裡的老頭老太氣的跺腳,我住得連雞窩都不如呀,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确實這磚混結構的雞窩,從理論上來說,确實要比他們住的夯土牆草屋頂上檔次的多。
但這樣确實很友善。
尤其是雞窩。
在公雞大紅的上司下,母雞們對号入座,各雞有各雞的房間,省得争風吃醋打架罵街。
最重要的是,誰下蛋多,誰下蛋少,誰光吃不下蛋,一目了然。
堅決打破平均主義大鍋飯,能者多勞,多勞多得,濫竽充數不幹業務的雞堅決淘汰。
母雞勞模自然褒賞有加。
光吃不下蛋的,反複教育沒有改觀,就隻能舍身飼我,在沸騰的濃湯中證明自己真的是好雞。
确實是真香,确實是好雞!真正骨子裡的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我握着它的手。。。。。。啃,很激動。
自從知道了不下蛋的雞原來這麼香,看着努力下蛋的雞就想勸它不要太努力了,何必呢?雞生夢一場,人間不值得。
忽悠一個是一個。
然後每天都找母親打小報告,哪隻雞下蛋比較少,或者下蛋比較小,工作态度極不認真,吃得還特别多。
母親說,你想都别想,聽你的這窩雞就等不到過年。
這麼小的孩子,剛有一點吃雞的念頭就這麼被打沒了。
2、
雞窩的隔壁,是更高大上的兔子别墅。
兔子和雞不一樣,說是三層,其實是六層。因為兔子愛幹淨,每一層都有竹排間隔開,這樣兔子大小便基本就漏到下層了。
而且,兔子窩都帶着門。
是以我們看兔子的時候,都感覺很幹淨,就是因為兔子的衛生習慣還是不錯的。
那時候農村養兔子,就是副業,哪裡想到多年以後兔子也能成為寵物。
可以說,從我記事起,陪伴我的就是雞、鴨、鵝、豬、狗、兔子還有貓。
數量最多的就是兔子。
有一次貌似所有的兔子都沒了。母親從鄰居家抓來幾隻,過了幾天又抓了幾隻,說不能是一窩的。
大概是擔心近親繁殖吧。
這三層的兔子别墅,就這幾隻兔子不是太浪費了,好多都空着的。
母親說别急,兔子都會有的。
确實還沒等到我急,很快這幾對兔男女就開始勤快生崽了。我就覺得家裡到處是大肚子的母兔子,和不斷生出來的小兔子。
那時候年齡太小,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抓兔子耳朵,那就是天然的把手。
不過隻要我抓兔子耳朵,母親發現了就擰我耳朵,讓我體驗兔子的感受。很多見過我的人都說我耳朵大有福氣,他們哪裡知道我的福氣是怎麼來的。
我母親是真的喜歡兔子,家裡每一隻兔子都照顧得很好。
而且,沒有殺過一隻兔子。一是不舍得,二是不忍心。
唯一一次吃兔子,是我家大黃狗随我父親去上班,在大雪天經過一片樹林時抓了一隻野兔子,已經被咬死了。(參見《 大黃來時霞滿天,大黃歸處是家園 一隻中華田園犬的生命旅程》)
說來也奇怪,炖的兔子肉确實是好吃,但是沒有動一點吃自家兔子的念頭。
當時年齡小,不知道最後兔子都去哪裡了。
後來問起來,說兔子都賣掉了,換一點錢,補貼家用。
自己養的小動物,賣出去确實不舍得,但是畢竟生活需要。隻要不見殺戮的場面,心裡多少就不會太難受。
多少年之後,我們這裡有一段時間特别流行吃兔子頭,重油重辣,味道确實相當不錯。
我老哥專門帶着我們去這個飯店開葷。其他的都好說,對着這個主打菜紅燒兔子頭,母親久久下不了口,最終隻能作罷。
我也不知道母親養的那些兔子賣掉後的命運,因為我們這裡吃兔子的風氣不是很盛。
去四川出差之後,才知道了兔子不出川的說法,果然名不虛傳。當我看到成都菜市場都挂着白條兔子賣,就知道這裡吃兔子和我們吃炒雞一樣都是老百姓的家常。
聽到我們讨論這個,計程車司機搖頭晃腦地說,成都吃兔子不算多哦,你們想吃還得去自貢。
好在我對這個的欲望也不是太強烈。
3、
父母對我養兔子的想法一直沒有表态,我也不敢太強求。
有一次去我舅那裡,他家養了不少兔子,其中有一對黃兔子,特别可愛。
我看到了,就挪不動腳了。
外甥喜歡,當舅的就沒二話啊,喜歡就拿走。看父母點頭了,我便真正擁有了兩隻兔子。
那時候都沒有車,客車又不讓帶籠子上去。
正好我表哥下班回來,我大舅硬是沒讓他休息一分鐘,專門騎自行車帶着兔子一直送到我們家,讓我感覺欠了他好大一個人情。
後來,表哥改行蒸饅頭賣的時候,他找我要走了小狸,我隻能同意。
小狸是我養的一隻小狸花貓,生下來才滿月就受到殘害,算是我搶回來了的。(參見《生于蒙昧令人憐,饅頭山下享天年,看小狸花貓如何從被殘害到被愛》)
好在小狸在他那裡不愁吃喝,天天守着數不盡的饅頭,還和大把小美喵生了好多後代,最後善終。
兔子到了家之後,家屬院的小孩都跑來看。
白兔子經常見,黃兔子少見。兔子一般也不抓人,小孩能摸也能抱,但是誰也不準揪耳朵。
誰揪兔子耳朵,我就擰他耳朵,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父親就開始到處找磚頭以及各種材料,準備蓋兔子窩。
母親找了一把用過淘汰的菜刀,用磨刀石磨了一會兒。然後拿了一個買菜的編織籃子,叫我起出去。
我問出去幹嘛?
割草啊,喂兔子不得割草嗎?
我突然覺得要兔子這事我太冒失了。我隻是覺得兔子好玩,就從來沒想過兔子還得喂,更沒想過還得去割草喂,更更沒有想到還得我去割草喂。
當時我們家屬院建在城市郊區,外面有大片的長滿了野草的空地,想割草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隻不過,我從來不敢進這些荒草地。
因為這裡面有兩樣我最怕的東西,一個是癞蛤蟆,一個是蛇。
我跟在母親後面,吓得要死,想随便割點就應付完事。母親說不行,外面的草太髒了,得到裡面去。
越朝裡走,我越害怕,總感覺腳下草裡随時會竄出來那兩樣東西。
終于找到合适的地方,都是青青的嫩草。母親一邊割草,一邊說早知道來城裡還得割草,鐮刀就不送人了。
一會就割了大半籃子,然後把菜刀遞給我。你來,割這樣的就行。
我哪裡幹過這活啊,不情願地接過刀來。翻起一把青草,裡面趴了一隻超大的大蛤蟆,瞪着大眼睛盯着我。
我的魂都吓掉了,轉身撒腿就跑。
就聽我母親歎了口氣,你這個膽子啊,連個三歲的孩子都不如。
她說這個是有原因的,就是因為我們家屬院鄰居劉叔兒子的英勇事迹。
這家夥還不到三歲,叫小勇子。夏天跟着大人出來玩,一轉眼就不見了。等劉叔發現,就看到這家夥從一個緩坡坑裡爬出來,兩隻手各握住了一隻大蛤蟆。
劉叔也怕這東西。隻見兒子舉着兩隻蛤蟆,歡快地向他撲過來,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獵物。劉叔一邊退着跑一邊擺手,同時聲嘶力竭地喊你把它放下,放下,扔了,快扔了,快。
小勇子大概想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怎麼能輕易放下哪,怎麼也得交給親愛的爸爸呀。
如果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劉叔估計早就沒影了。
一邊不能不管兒子,一邊掉兒子手裡的東西又怕的要死,又不能跑遠,又不敢離得太近。劉叔的嗓子都喊出了靈魂的掙紮,快沒人聲了。
周圍的人都笑瘋了。
小勇子追着父親跑了二三十米,不小心被石頭絆倒了,人倒了兩隻蛤蟆還握在手裡。劉叔跑回來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圍着兒子轉圈,就是下不了手。
我母親過去,把小孩扶起來。兩隻蛤蟆已經快被他折騰死了,使勁讓他甩掉了,手上全是黏糊糊的髒東西。
小家夥這次一戰成名,都說長大了是狠角色。
回家我也沒心思玩兔子了,父親的兔子窩都已經有了雛形了。
一看到它們我就發愁,我這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啊。
母親說了,下午放學回來得去割草。明天周日,早晨起來就得先去割草,兔子得吃新鮮的草才行。
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兩隻小兔子終于住進了自己的獨棟别墅,我父親對自己的手藝很是得意。
第二天一早,我找了根長樹枝,帶着菜刀和籃子一邊撥拉一邊向草地裡面走,越走越害怕。
等到了我心裡極限的地方,周圍都扒拉了一遍确定沒有那兩種東西,才放下心來,終于算是割了一籃子青草。
我想起母親說兔子得吃新鮮草,趕緊回去就把草塞到了兔子别墅裡面。
哎,累得腰酸腿疼。
不過看兩隻兔子吃得很開心,倒是也體驗到了一點勞動的快樂。
這時候母親從屋裡出來,哎呦了一聲,趕忙過來把草都扒拉出來,兔子嘴裡的草都給拽了出來。
早晨草有露水,不能直接給兔子吃,會拉肚子。
吃了多少了?我說沒多少。
母親就急匆匆地出去了,買了點止瀉藥,搗碎了塞到兔子嘴裡。
中午的時候,兩隻兔子真的開始拉稀了,不過母親說應該不是太嚴重,又給吃了一次藥。
第二天基本就恢複了。
4、
我就割了這一次草,還差點讓兔子拉死。
這樣母親就不讓我去割草了。本來她也沒打算讓我一直割下去,就是讓我體驗一下養兔子的不容易。
兔子長得快,而且非常的恩愛,經常卿卿我我,旁若無人。
很快,第一窩小兔子很快就出來了。
我卻有點内疚,因為這意味着母親要割更多的草。白天還得上班,還得照顧我們,還得照顧兔子。
等小兔子快滿月的時候,我主動說把兔子送回去吧,咱不養了。
這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很虛僞,自己根本不是真心喜歡兔子。真喜歡的話就得養,我卻沒有那個耐心。
母親說把小兔子送回去吧,兩個大兔子留着,畢竟也養了這麼長時間了。
應該是母親覺得如果都送走了,我會不舍得,也可能她也有點不舍得。
沒想到這個不舍得,卻改變了兔子的命運,也讓我後悔不已。
那年夏天,我們經曆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大雨。
頭天晚上就開始下,我怕兔子窩積水,就把兩隻兔子重新裝到籠子裡面,放到平房裡。
誰也沒有想到雨會這麼大。
第二天早晨起來,積水已經和室内門檻平齊了。要不是高了一個台階,水早就灌到屋裡了。
我突然想起兔子,說壞了,趟水沖過院子進了平房。傻眼了,平房裡面水滿滿的。
公兔子的嘴巴都貼着籠子頂了,沒看到母兔子。把籠子提起來一看,被公兔子踩在下面了。
把我母親氣的啊,握着公兔子耳朵就把它拉出來,揮手一個耳光,你個害死媳婦的陳世美啊。
這個行為實在太讓人無語了。
夫妻本身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逃倒也罷了。你直接拿媳婦當了墊腳石,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後來看電影《泰坦尼克号》,小李子和玫瑰在船頭迎風飛翔的時候,我總想起公兔子踩着母兔子的場景。
我把秦香蓮從籠子裡面提出來,已經死翹翹了,死不瞑目啊。
我母親說,多虧你放到籠子裡面了,要不兩個都完了。
回頭一看,父親親手砌的兔子别墅已經塌了,這豆腐渣工程!我們都把懷疑的眼光投向父親,父親說臨時壘的,又沒有水泥,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是個奇迹了。
哎,我們還能怎麼說。
把籠子放到石台子上,幸存的陳世美又挨了兩巴掌後重新裝了進去。這無情無義的家夥,該怎麼處置,是個問題。
兔子别墅也沒有了,兔子媳婦也沒有了,還養個啥勁!
最後一緻同意再送給我舅舅。
聽說母兔子死了,我舅舅也覺得可惜。尤其是聽說了陳世美的劣迹,很是生氣,說要不我們炖了它?
我們連忙阻止,留他一條兔命,發揮餘熱吧。
畢竟我們也不是沒有責任,再吃了人家,就太不厚道了。
送走了陳世美,全家都解脫了。
從那以後明白了一個道理,面對誘惑得堅守陣地,考慮周全,不能沖動。
否則,始亂終棄,很容易便成為陳世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