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Dedee
前一陣,2022年春季最值得期待美劇,HBO頂級燒錢钜制《鍍金時代》終于落幕了。
這部由《唐頓莊園》編劇Julian Fellowes操刀的年代戲,乍看似乎是在講述新錢和老錢兩大集團的名媛們在争奪紐約高端社交圈主導權的X鬥劇,其實說的是新舊勢力在紐約不斷交鋒的政治往事。
剛結束的第一季,主要發生在1882到1883年。美國的各種積累突飛猛進,大量的重工業,包括鐵路、工廠、采礦都在飛速發展。數百萬的移民不斷從歐洲湧入,财富不斷聚集到美國北部和西部,南部經濟依舊低迷……
1883年9月4日,愛迪生在紐約時報大樓舉辦展示會。當電燈照亮整幢大樓的那一瞬間,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鍍上了金色。偉大的電氣時代即将來臨,洶湧澎湃的曆史洪流擋也擋不住,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鼓掌歡呼——《鍍金時代》由此而來。
和唐家屯兒的故事一樣,《鍍金時代》中的重要人物都有明确原型。尤其是劇中老紐約人的代表Astor夫人和新貴Russell一家。
前者其實就是Caroline Astor,“紐約地王”Astor家族的老太後,瑞吉酒店創始人John Jacob Astor的親媽。據說,正是這位老太太一手打造出讓“新錢痛,老錢快”的“400人名單”。後者包含了紐約213個家族和個人。這些人都屬于最典型的老紐約人,溯源三代以上甚至都能與Livingston家族沾親帶故。而20世紀初誕生的瑞吉酒店,最早就是專供老太後開大爬梯的超級會所。
扯開說一句Livingston家族——這是在《鍍金時代》中經常能聽到的一個超級老祖。他就是世界第一艘蒸汽船“克萊蒙特”号的頭号贊助者,源自于紐約州的首任總理,美利堅的開國元勳,《獨立宣言》和《邦聯條例》的起草人之一,Robert R. Livingston。
這也是為何,即使女主Marian的遺産老早就被老爹揮霍得隻能讓她少小離家嗚嗚嗚,但她大姑Agnes毫不擔心,窮侄女來紐約後會有啥生計問題。畢竟相比咱的大冤種劉皇叔,傻白甜由于擁有着純正的Livingston血統,注定不會吃太多的苦。
Astor家族最鼎盛時期,整個曼哈頓城都差點跟他家姓了。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擁有瑞吉和華爾道夫的Astor家族,現在還是美國的頂流富豪。川普家和他們相比,就是Russell一家之于Agnes大姑媽。
住在Agnes大姑媽家對門的Russell一家,原型就是鐵路與船運大亨Vanderbilt家族。而事事都要出頭争口氣的Bertha,就是著名的Alva Smith Vanderbilt。其出生在普通人類看來也是屬于含着銀湯匙的那種,美國南方的富裕之家。
但無論娘家還是婆家,Russell一家在老紐約人看來……高情商說法是美國夢的代表,低情商說法是窮得隻剩錢的暴發戶,幹啥都是光腚推磨——轉子圈丢人。
而Alva為了能一步登天淩駕于“400人名單”之上順便氣死那幫眼高于頂的老紐約人,直接使出大殺招——将獨生女兒Consuelo嫁給了腐國的馬爾伯勒公爵九世查爾斯·斯賓塞·丘吉爾(也被稱為萬寶路公爵),其堂弟就是溫斯頓·丘吉爾。
是的,唐家屯兒裡柯拉·克勞利的半個原型,就是這位當時被譽為曼哈頓最“财貌雙全”的富家女。最後,她的父親用市值250萬美金的五萬股鐵路公司股本,母親用藏了半輩子的皇室珠寶以及每年10萬美元的年金,将已有意中人的Consuelo“綁”去了教堂,嫁給了空有公爵頭銜和破敗莊園的查爾斯·斯賓塞·丘吉爾。
雖然這對夫妻從未相愛過,但Consuelo的确很快就把400個老紐約人踩在了腳下——這位新晉公爵夫人不僅出席了維多利亞女王的兒媳婦,亞曆珊德拉王後加冕禮,還成為了四位手持帳篷的嘉賓之一,讓歐美一衆老錢瞬間想皖北定居,繃不住了。
當時,和Consuelo有類似遭遇的美國富家女還有不少。她們被統稱為Buccaneer Brides(海盜新娘,Buccaneer亦有投機取巧之意)或是Dollar Princess(多金公主)。
扯遠了扯遠了。據了解,《鍍金時代》為了能全方位超過唐家屯兒的故事,外加無限貼合背景年代,在服化道方面的考究程度,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據說燒錢燒得平均每集超一億美元。
比如隻這一季,《鍍金時代》就制作了近5000套戲服。
更不用提整部戲中處處可見的維多利亞時代特有的巴斯爾裙。獨特的裙撐造型,讓貴女們的臀部格外高聳,甚至能穩穩放上一個茶杯……高情商說法是看起來高貴而精緻,低情商說法就像屁股上裝了個蝸牛殼。貴女們拖着重重的殼,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将那個年代獨特的古典美展現得淋漓盡緻。
嗯,感覺卡戴珊的巨臀就是以這款裙子為藍本的。
不僅服裝如此,劇組還特意跑去Vanderbilt家族的故居取景,比如位于美國東海岸羅德島州新港市的聽濤山莊,還有位于紐波特市,用無數大理石建造而成的雲石别墅。後者也是1972年版《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取景地。
當然,最牛叉的取景還要數Russell新豪宅。看照片,和當年Alva Vanderbilt花300萬美金一手打造的頗有法國古典主義風格的豪宅,幾乎是一比一還原,也難怪驚得對門的大小姑媽穿着睡衣披頭散發地站在視窗直接觀望,全然忘記掉“矜持”二字。
除了以上這些顯而易見的地方,還有一個細節也是處處考究,就是交通工具,尤其是劇中的大小馬車,考究程度不輸給服裝與珠寶,非常有看頭。
首先是最讨貴女們喜愛的Barouche。
劇中,許多老錢和新錢的貴婦貴女們常常坐的一款大型馬車,也是最昂貴的馬車之一。
Barouche直譯過來就是四輪四座敞篷大馬車,在19世紀的歐美極為流行,是貴女們遊園的标配,後排座還有一個可折疊的車篷。坐這種馬車時,她們一般都會打上一把小傘,防曬的同時友善她們用自己的方式,優雅且悄悄地打量其他人。
在《天鵝之舞:普魯斯特的公爵夫人與世紀末的巴黎》這本書中,就詳細記錄了第二帝國時代的法國貴女們有多閑得慌。她們習慣于在每天下午五點前往布隆涅森林公園集合,由皇後歐仁尼帶頭,貴婦貴女們跟在後面,圍繞着森林公園的湖轉圈圈,穿着各種華麗的禮服, 坐着Barouche堅決不下車。
19世紀中後期的歐美,每年“養”一輛馬車+兩匹馬+一個車夫的平均價格是200-300英鎊。而巨富之家的馬車一般都标配兩款。一款是敞篷式的,适合白天外出遊玩,就類似于Barouche這樣的;另一款是全封閉的,适合外出上班參加正式活動,針對的氣候是夜間或雨天(接下去就會介紹)。
而且,在《鍍金時代》中還能一眼分辨出哪些馬車是專屬巨富老錢的私車,哪些是街頭流動的出租馬車——看駕車人的制服就明白了。出租馬車夫的服裝就是一身黑色,而那些私人車夫的工作服,老錢是黑白分明,新貴則是藍瓦瓦的,乍一看就好似拿破侖時期的軍服一樣精神好看,也難怪養馬車要那麼多錢了。
之後是《鍍金時代》中另一種最常見的馬車,如今兩門小轎車的老祖Coupe。
這款馬車雖小,卻脫胎自專門跑長途用的四輪四座四馬拉動的豪華Berline。而Coupe這個詞的原意,其實是指“等分”。是以,将Berline四馬拉的兩排四座密封廂型車一分二,就是兩匹馬拉的單排兩座密封廂型馬車Coupe。
扯開說一句。Berline當年可謂是歐美馬車的頂流,不僅需要四馬拉動,車廂後面一般還會留出專供仆人站立服侍的位置。
據說當年大情聖巴爾紮克就曾專門買了一輛Berline,哄着情人波蘭某伯爵夫人韓思卡夫人一起去維也納遠遊。誰知巴大作家數學實在太差,買車的時候忘記計算換馬成本——别人都是一匹匹換,他則是四匹起。直接導緻兩人到達維也納的酒店後,他摳摳縮縮地連服務生的小費都不想給了。回法國後第一件事就是立馬把Berline賣了。
Coupe雖然在馬匹、座位和體積上少了一半,但内裡的豪華程度并未降級。尤其是高度上,無論男女坐進車内都無需脫帽,是以在19世紀,這種硬頂四輪小馬車也是無數歐美大戶人家的标配,更是出租馬車的常見款式。
《鍍金時代》第一集中還曾一晃而過一種極為有趣的兩輪小馬車。當時人們喜歡叫它Bankrupt carts,直譯過來就是“破産小車”。
這種小馬車常見于19世紀的一些新富階層,他們既不是老錢也不是新貴,買不起Barouche或Coupe這樣的馬車,不會騎馬又想鶴立雞群,于是就出現了這種乘客與駕駛員一體的兩輪小馬車。
這種小馬車在19世紀末的平均售價為80美元。不過這僅僅是購買費,後期車廂養護,馬匹喂養、訓練和馬車存放等費用并未包含在内。據了解,當時馬匹一年的飼料錢就要110美元,更不用說車夫的年薪了。
當時新富階層屬于癞蛤蟆找青蛙長得醜玩得花,隻想要一輛馬車顯擺而已,并未考慮自己是否會駕車,是否有錢保養,是否有錢養馬等後續的一系列操作——是以,不少家庭生生地被這種80美元的小馬車搞到破産。
對了,這種馬車乍一看和Curricle有些類似。Curricle也是敞開式車廂,兩輪,看起來非常輕便,隻能容納兩人,乘客即駕車者。
不過,Curricle一般是由兩匹大馬來拉,且一般駕馭的多為年輕時髦的未婚男子,他們大多是真·非富即貴,整天沒事做就想找刺激,于是就出現了Curricle這樣的馬車。其難駕馭程度僅次于18-19世紀最惹眼且狂野的四輪高馬車Phaeton。
劇中還少不了Hansomcab這樣的小馬車。
它隻有兩輪一馬,成本效益遠比當時的四輪二馬的馬車便宜。車廂的設計結構極為緊湊,駕車者直接坐在車廂後面指揮馬匹,前部車廂三面遮擋不密封,有硬頂。前部敞開,友善乘客看風景或是透氣。
再者,這款馬車的創造者是腐國19世紀著名建築師Joseph Hansom,其代表作有諸如普利茅斯大教堂,約克郡的聖喬治羅馬天主教堂等。Hansom直擊馬車設計的痛點和堵點——當時,其他出租馬車的穩定性都不咋地,稍微跑快些或是拐彎急一些就會翻車,而他設計的Hansomcab能在減少零配件的情況下,讓馬車更安全,可見這設計師是屁股上挂暖壺,有一定水準。
第三點,Hansomcab的車廂頂部開了一個小活闆門。乘客和駕車者隻需推開小門,一個擡頭一個低頭就能進行交流。另外,這種出租小馬車還配備了機械式計價器,力求每一筆交易更透明公正。
是以,它算得是19世紀歐美最重要的公共交通工具——現代計程車的交易模式,正是從Hansomcab這種小馬車延續而來。
自1834年誕生以來,Hansomcab憑借着成本效益高,跑得快,機動性強這三大優勢,很快成為了不少租車公司和消費者的首選,也經常出沒于各類文藝文學作品。甚至在柯南道爾的筆下,它是福爾摩斯最愛的交通工具。
《鍍金時代》中,還出現了Jaunting car這樣的雙輪敞篷小馬車。
不過劇中的Jaunting car沒有載人,而是載了Russell的椅子(真有錢)。和之前提到的Hansomcab類似,它也是一馬二輪的構造,不過是敞篷式的,這種款式在歐美鄉村頗為常見。
據說Jaunting car起源于愛爾蘭。甚至直到今天,在愛爾蘭部分地區,仍能看到這種小馬車。
對了,還有Omnibus這樣的公共馬車。
有固定線路的Omnibus是在1831年被正式引入紐約,一般需要兩匹馬,車廂内最多能容納16名乘客。
Omnibus在紐約一直都頗受歡迎,到1850年代,紐約每天大概有12萬人次乘坐這種公共馬車,平均每人每天乘坐0.25次。雖然那時公交馬車的主要乘客是相對富裕的新興中産階層,但普通人也能偶爾坐得起——當時一個普通勞工的日薪平均是50美分,Omnibus的平均票價是12.5美分。
劇中的Omnibus應該有兩條線路。
其中一條沿着第五大道,終點與起點是中央公園,坐一次5美分,比1930年代又低了不少,且無論出身和膚色,隻要付錢都能乘坐——這和出租馬車很不一樣,後者的司機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黑人。
當然,Omnibus也是有明顯缺點的,就是速度太慢太慢了。兩匹馬要拖動裝着十來個人的大車廂,體力方面可比那些跑出租的馬兒辛苦太多。更重要的是,Omnibus允許中途上下客,是以不少工薪階層如果遇到急事,大多甯願腿兒着也不選擇坐公交馬車。畢竟當時大城市的平均半徑不到5公裡,基本能腿兒着到達。
但是!不少人甯願慢着也不願意腿兒在馬路上——《鍍金時代》中,可以看出當時的城市道路還多以黃土甚至淤泥鋪成,馬兒可以非常松快地解決大自然的召喚。無可避免的,這也造成了行路者的褲腿大多幹淨不了。
而對于某些單身男性,褲腳幹淨比什麼都重要!
據說,當時不少未嫁少女相看姑爺,第一步就是先打量對方的褲腳,不論這人上半身穿得再光鮮亮麗,褲腿不幹淨就等于是一個連馬車都坐不起,努力鑽營上流社會而實力不濟的渣男。
Omnibus發展到後來出現了兩種“變體”,這兩種在《鍍金時代》中都未出現。
一種就是分上下兩層的雙層馬車,它有點像當年有前中後三個車廂的“長途怪獸”Diligence。這種雙層馬車一般能坐20人,不變的是馬匹數量,依舊是兩匹……也難怪1880年一年,紐約市政從街道上清除的死馬就達到了15000匹,平均每天41匹。
另一種就是Horsecar(軌道馬車),票價一般為10美分。鐵軌的鋪設讓馬兒舒服不少,同時也增加了車廂穩定性和車輛速度。有資料顯示,19世紀末出現的Horsecar一般也是兩匹馬,但速度和載客量是Omnibus的兩倍,營運距離也大于後者。同時,事故率隻有公交馬車的八分之一。
最後來聊聊曾一閃而過的Stagecoach,一種服務于城市間,運送郵件/旅客的驿站馬車。
其實在腐國,Stagecoach主要用于運送郵件,就是Hackney carriage這類出租馬車的初始形态,也是現代計程車的原型。
由于Stagecoach實在是很大一隻,一般由四匹馬拉拽。除了郵件,車廂内一般還能容納四名乘客,而車外和車頂也可坐更多乘客并搭載郵件箱。不過,由于Stagecoach的首要任務是送郵件,是以一般會比其它馬車快許多,也不會考慮底盤的穩定問題,基本上和舒适性無緣。
是以一般沒啥事兒不會有人選擇搭乘Stagecoa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