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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書良醫”楊師傅:專治少數民族古籍“疑難雜症”

“古書良醫”楊師傅:專治少數民族古籍“疑難雜症”

4月18日,楊利群在雲南省圖書館古籍修複工作室修複古籍。新華社記者 胡超 攝

新華社昆明4月28日電(記者嚴勇、陳冬書)揭開上下兩層硬木闆,楊利群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已經修複好的彜文紙,原先有缺口的地方已經補上,紙張又恢複了原有的柔軟度。

“修彜文書,我們是很有信心的。”64歲的楊利群在雲南省圖書館工作,是雲南省古籍保護中心的修複導師,常年領着一幫徒弟在這裡為各類古籍“治病”。

他近期的“會診對象”是5冊彜文古籍,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彜族史詩《查姆》的一部分,記錄了彜族傳說中萬物的起源,由于破損嚴重,亟待搶救性修複。

“彜文古籍多為皮紙,經年累月加上存放于山洞、房檐等原因,容易出現絮化,稍不注意就會破裂。”楊利群說,今年3月修複方案确定後,由8人組成的修複小組正式啟動修複工作。

“古書良醫”楊師傅:專治少數民族古籍“疑難雜症”

4月18日,楊利群在修複古籍。新華社記者 胡超 攝

一把鑷子、一個噴壺、一支毛筆、幾把大小不一的排刷……在古籍修複工作室,這樣的裝備人手一套,分放在每人所系圍裙的幾個大口袋裡。去年加入團隊的“90後”女孩鐘楚宇還配備了一台相機,負責給每部古籍拍照存檔。

“剛開始,修複好的古籍擺在我面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說。

古籍修複一般分為備料、書葉修補、書葉平整、書葉裁剪、裝幀複原等步驟。在此之前,楊利群等多位專家需根據書葉的破損部位、程度和紙質特性進行綜合分析,最終選取恰當的修複方法,如搭補、挖襯、夾接等。

“用什麼樣的修複方法取決于原書的紙質。就好比一件絲綢布料的衣服,如果用“的确良”去打更新檔,肯定不好看。”楊利群說,此外,古籍修複還需遵循修舊如舊、最少幹預的原則,盡量實作修複過程可逆。

楊利群出生在一個古籍修複世家,父母曾是雲南省圖書館第一批古籍修複師。上國中時,他就跟着父親學古字畫修複裝裱。1979年,21歲的楊利群進入雲南省圖書館工作,又同母親一道修複館藏的珍本善本,以漢文古籍居多。

“古書良醫”楊師傅:專治少數民族古籍“疑難雜症”

4月18日,楊利群(右)在修複古籍。新華社記者 胡超 攝

雲南是中國少數民族古籍大省,各類古籍存量逾百萬冊。長期以來,大批古籍散落民間,飽經歲月侵蝕,亟待搶救性修複。10多年前,楊利群将修複對象轉向少數民族古籍,包括彜文、藏經、傣文、東巴經等。

其中,曆時4年修複成功的納格拉洞藏經曾轟動一時。

2010年,迪慶藏族自治州圖書館古籍考察組從當地一名采藥人口中得知,在距離香格裡拉100公裡左右的一個洞穴内見到了一些藏文經書。考察組當即行動,最終發掘出藏文經書10多種、2000餘頁,後被稱為“納格拉洞藏經”。

如何對這批藏經開展搶救性修複?難題抛給了楊利群等人。“亂糟糟的一團,要麼完全粘連像一塊闆磚,要麼跟泥土混在一起,還有火燒的痕迹。”楊利群回憶。

鑒于當時國内還沒有類似的藏文古籍修複先例,有人建議先放一放,等條件成熟再修複。這時,幾夜沒睡的楊利群主動請纓,提出了初步修補方案。

但他随後發現,跟原書比對的補紙已難尋蹤迹。“為防蟲蛀,古藏紙在制作過程中添加了狼毒草,可這種傳統造紙工藝很可能失傳。”為此,楊利群和同僚走訪了福建、西藏等地,最終印證了這個猜想。

沒有補紙,楊利群索性自己動手制作。在确定将安徽定制的構皮紙作為基本用紙後,他多次前往香格裡拉等地,找到狼毒草,并将其根部搗碎,提取原液加入補書所用的紙漿中。

這就是後來在業内得到認可并廣泛使用的“人工紙漿補書法”。 在多方合力下,極具研究價值的納格拉洞藏經最終完成修複。楊利群說:“古籍修複不僅是修洞補紙,更在于一段曆史、一段文明的守護,我不敢懈怠。”

而這隻是他數十年如一日跟少數民族古籍打交道的一個縮影。

“喜歡這一行就不覺得苦,一有時間就會去鑽研。”楊利群常戲稱自己是一個“面糊匠”。但當好這個匠人卻不容易,他招徒弟的标準有兩個:一是要定得住,二是要有責任心。

“通俗來講,幹我們這一行,要對古籍有敬畏之心,但不能懼怕它。”多年來,在雲南、貴州等地舉辦的古籍修複教育訓練班上,楊利群都是鼓勵學員直接上手,積累實操經驗。目前,他教育訓練學員863人次,培養出30多名古籍修複骨幹。其中還包括他的女兒、36歲的楊璐源。

“小時候,為了不讓我對古籍造成破壞,父親跟我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别碰它,别摸它,離它遠點!”她說,“沒想到自己多年後還是跟古籍扯上了關系。”

有女兒的加入,楊利群比誰都高興,仿佛看到了自己當年的模樣。“光靠我們這些人是遠遠不夠的,我希望能培養出更多的修複力量,不斷壯大這個隊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