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故事:禦扇世家的傳人是個女子(一)
古言故事:禦扇世家的傳人是個女子(二)
古言故事:禦扇世家的傳人是個女子(三)
“景哥哥,這玉扇真好看,可以送我嗎?”
“善兒妹妹,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是以不能送你,不過可以給你瞧瞧。”
“呵呵,謝謝景哥哥。”
···
“爹爹,我錯了,我不應該将景哥哥的玉扇弄壞。”
“錯了,你可知道那玉扇有多珍貴,就算是我也無法将玉扇複原。你給我去祠堂那跪着,不跪足兩個時辰,不許吃晚飯。”
···
回憶中斷,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景,景哥哥?”我有點難以置信地看着對面的俊朗的人兒。
“善兒妹妹總算是記起我了。”恩公難得地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不禁赧然,先前的拘謹也被這一句話打破,循着兒時的記憶,兩人漸漸聊開,待我離開茶樓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與景哥哥在茶樓辭别後,日子再次恢複了平靜,而我也似乎找到了新靈感,在制扇房呆了大半日,終于參透了古籍上的内容,将送給景哥哥的玉扇成功地制作了出來。
礙于景哥哥的身份,我隻得讓靜兒将玉扇轉交給景哥哥。
了卻了一樁心事,我也終于有了時間陪陪娘親,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平靜地過下去,不料卻被一道聖旨徹底打破。
這日,我坐在庭院亭子的木凳上,正無形象地趴在圍欄上看着池塘裡的錦魚發呆,“難道景哥哥不喜歡我送的玉扇?”
自從将玉扇交給靜兒,已過去三四日了。
“小姐,小姐,快去換衣裳,有聖旨來了,要去接聖旨。”娟兒火急火燎地從外面跑了回來,
拉着我就回房梳洗換裝。
我倒不慌不忙,任娟兒在我身上上下折騰。
手藝比試大會之後,爹爹便知道舒家再也無法保住“禦扇世家”的稱号了,于是次日便向聖上請辭了禦扇匠人的職責,今日這聖旨十有八九便是為了此事。
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聖上恩準了爹爹的請辭,并賞賜了不少東西。
傳旨的公公與爹爹客套了幾句,轉而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這便是舒小姐吧,果然是氣度非凡。”
“公公過獎了。”我臉色淡然,朝公公福了福身,心中卻惶恐不已,甚至有點莫名其妙。
公公微微點頭,又從身後的随從手中拿過另一道聖旨,“舒匠人育女有方,舒小姐也氣質如蘭,聖上心生歡喜,特下此旨賜婚七王爺與舒小姐,并與太後壽辰之後擇日完婚。灑家在此就先恭賀舒匠人與舒夫人了。”
“謝主隆恩。”爹爹接過聖旨,送公公等人出府。
賜婚!七王爺!那不就是景哥哥嗎?
想到這點,我的心莫名地平靜了下來。
隻是我的心剛放下來,卻見娘親正臉色痛苦地捂着肚子癱坐在了椅子上,“娘!”我疾呼,心再次亂了起來。
乳娘見狀,忙大喊道:“來人,快叫穩婆。”
乳娘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叫來幾個粗使丫鬟将娘親擡回院子去,娘親的院子早已經準備了一間偏房用來生産,府中的丫環也在乳娘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開始忙碌了起來。
丫環們進進出出忙個不停,我隻能站在房間外面焦急地踱步,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乳娘推了出來,“小姐,你一個未嫁女子可不能進産房,不吉利。”
“可···”想到剛才的聖旨,我便明白娘親定是擔憂我的事才會動了胎氣,“乳娘,你跟我娘說,七王爺是景哥哥,讓我娘别擔心我的事。”
乳娘愣了一下,點點頭,疾步進了産房。
穩婆很快就被請了來,乳娘與丫環們的臉色也多了一絲鎮定。
娘親或許聽到了我讓乳娘帶的話,喊叫聲中的痛苦似乎也輕了幾分。
等待是揪心的,就在我幾乎被自己的心急如焚擊垮時,屋内終于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小公子。”
“終于生了。”我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了下來,緊繃的身子也因而一下軟了下來,撲通一聲便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眼淚更是無止盡地往下流着。
“小姐,您怎麼了?”從屋内幫忙出來的娟兒被我狼狽的樣子吓了一跳。
我搖搖頭,想說自己無礙,眼淚卻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要把這段日子裡受到的所有擔驚受怕、委屈還有喜悅都一并發洩出來。
乳娘抱着孩子出來時,看到我的模樣也是吓了一跳。
“善兒。”屋内突然傳來娘親喚我的聲音。
我趕緊擦擦臉,在娟兒的攙扶下進了屋。
丫環們已将屋内都清掃幹淨,隻是空氣中還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娘親躺在床上,臉色雖然有點蒼白,精氣神卻不錯,看到我淚流滿面的樣子,笑着打趣,“剛才可是吓到善兒了?”
聞言,我的淚水再次決堤,像個孩子一樣撲到了娘親的懷裡,“娘。”
“這孩子,還真是被吓壞了。”耳邊傳來娘親一如既往溫柔又帶着寵溺的聲音。
大悲大喜的後果便是一向身體強壯的我徹底病倒了,整個人燒得渾渾噩噩的,連人兒都認不清,有時白日醒來,還以為看到了景哥哥守在自己的身旁,滿眼的寵溺與心疼,讓我都不想從這美好的白日夢中醒來。
渾渾噩噩睡了三日三夜,我總算醒了過來,許是心中的郁氣都随着這一身病氣發洩了出來,醒來後整個人都覺得輕盈了不少。
想來自己昏睡的三日裡又讓娘親擔憂了,醒後便立即去了娘親的院子。
"娘。"我愧疚地來到床邊拉着娘親的手。
娘親安慰地拍拍我的手,"善兒醒了,身子可還有不适?"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了。
還想多陪陪娘親,碰巧爹爹回來了。
"爹,讓您擔憂了。"
"醒了便好。"爹爹難得輕聲說道。
"爹娘,我去看看弟弟。"
想自己還沒見過弟弟,腳步不由地加快。
乳娘正哄着弟弟午睡,見到我笑道:"小姐,您可醒了,要是再不醒,七王爺都要将宮中的太醫請來了。"
聞言,我愣了愣,想到自己迷糊中看到的确是景哥哥,心裡不由地一陣感動,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乳娘許是看到了我喜悅的神色,繼續道:"小姐昏睡這幾日,七王爺可是日日都會過來瞧瞧,看時辰,今日也該來了。"
乳娘的話剛落,外面就傳來了丫鬟的叫喚聲,說是景哥哥來了。
我心下一喜,又怕乳娘笑話,頓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出去迎接了。
"小姐,快去迎迎王爺吧。"乳娘假裝沒看出我的羞赧。
我臉色一紅,低着頭,快速離開了娘親的院子。
"景哥哥,你怎麼站在這兒了?外頭風這麼大。"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景哥哥站在涼亭外吹風,我不由地嗔怒道,拉着景哥哥就回了大廳,也記不得禮教什麼的了,反應過來時又鬧了個大紅臉。
"呵呵,看到善兒如今這麼精神的模樣,我也放心了。"景哥哥爽朗地笑道。
我本以為可以與景哥哥多獨處一會兒,奈何太後壽辰将近,景哥哥也不能多待,留下一堆補品,又匆匆進了宮。
我怅然若失,又跑去娘親院子逗弟弟,這一逗便是一個下午。
我昏睡的三日裡,聖上恩準爹爹回鄉的請辭,還賞賜了不少東西,物件是景哥哥帶人送來的,說了些官場上的話,景哥哥便于爹爹去了書房,兩人在書房理一待便是半日,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隻是之後幾日,爹爹便辭退了府中不少的下人,隻留下了幾個親信與乳娘等幾個一直跟在身旁的下人。
我忍不住問了爹爹,爹爹隻說落葉歸根。我依舊記得爹爹當時的神态,欲言又止,歎了幾聲,擺擺手讓我離開了。
我一頭霧水,想要問又知道爹爹不想說的事情,即便我問了爹爹也不會告知于我,便也隻能作罷。
往後幾日,我都是待在娘親院子裡逗小孩,小娃兒變化大,幾乎是一天一個樣,瞧着新鮮極了。
随着太後誕辰的日漸臨近,皇城進入了普天同慶的狀态。
想到太後壽辰之後便要與景哥哥成親,我的心不由地開始期待,甚至趁着衆人不留意時偷偷地練起了女紅。自跟着爹爹開始制扇,我已七八年沒有碰過女紅,即便紮破了雙手,繡出的繡品也還是慘不忍睹,不巧地是繡品還被娟兒看到了,笑呵呵地問是哪個小娃兒繡的,氣得我隻當沒聽見這句話,轉身就把繡品藏了起來,背地裡依舊偷偷地練,前前後後折騰了好幾日,把自己的十指都折騰得滿是針眼才繡出了一方比較滿意的手絹兒,悄悄将手絹兒藏了起來,等着下次見到景哥哥便送與他。
我日日盼着,景哥哥還沒盼來,重陽佳節倒是先盼到了。
重陽登高望遠是自古就有的習俗,恰逢七日後便是太後誕辰,皇城内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都趁此時機前往百裡外的淩霄寺,即可為太後祈福又可登高望遠,一舉兩得。
娘親身子還未康複,乳娘要看護弟弟,爹爹也走不開,最終隻有我帶着娟兒獨自前去淩霄寺。
或許上蒼都覺得我可憐,出門之際,得知景哥哥也會一同陪伴前去,沒有什麼比這事更讓我值得開心的了。
多日不見,景哥哥似乎瘦了些許,不過精神很好,也讓我放心了不少。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與我們一般前往淩霄山的馬車,景哥哥身份特殊,也不能與他人那般一路走走停停。不過有靜兒這個丫頭在,一路上也不煩悶。
颠簸了一日,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淩霄寺,恰逢夕陽西下光景,火雲燒紅了半邊天,壯麗非凡,引得衆人皆是駐足欣賞,贊歎不已。
"善兒,待太後誕辰一過,我便上門提親,那時我們便一起回南方成親。"
景哥哥突然對着我說了這麼一句話,讓我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可,聖上會同意嗎?"
景哥哥冷笑一聲,眼裡多了一絲恨意,這是我第一次在景哥哥眼裡看到恨,景哥哥恨誰?聖上?還是其他人?
景哥哥見我愣愣的,伸手拉住我的手,眼裡的恨意也收了起來,聲音多了絲絲難掩的悲傷。
"善兒,我不是皇子。"
我震驚。
随即我從景哥哥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若不是當今聖上奪人所愛,或許景哥哥會有一個和和美美的家,也不會失去娘親,自己也不會受毒物所害身子羸弱。
景哥哥說這事的時候,語氣平淡無奇,但我知道他的心一定在滴血。
他不是皇子,也不想接受聖上這變相的補償,他隻想做個普通人,認祖歸宗。
"好。"我回握着景哥哥的手,堅定道。
隻要是景哥哥,其他的我都無所謂。
"謝謝你,善兒。"
我搖搖頭,表示這是我自己樂意的。
淩霄寺香火鼎盛,虔誠地祈禱爹娘弟弟安康之外,我還希望景哥哥的身子康複阻無礙。景哥哥說了,他的外祖父已經尋到江湖名醫,定能解了景哥哥身上的毒物。
從淩霄山回來,我便與爹娘一并回了南方,景哥哥留在皇城,解決了手中之事便同樣回南方。
漸漸入冬,南方看不到風雪,倒是讓畏寒的娘親和弟弟少受了罪。
爹娘已見過景哥哥外祖家人,兩家多年前本是鄰裡,雖十多年不走動,因着我與景哥哥之事多走動了幾次也拾起了多年的情分。
娘親說景哥哥外祖家的人都很好相與,也就不擔心我嫁過去受委屈了。
我隻是笑笑繼續繡着手上的嫁衣,心裡卻甜絲絲的,突然就有點想景哥哥了。
都十多天了,景哥哥應該也處理好手上的事回來了。
隻是我終究沒盼到景哥哥,又苦苦等了七八日,隻看到靜兒獨自一人回來。
衆人都着急地詢問景哥哥在哪兒,靜兒隻抹着淚把手中兩個骨灰盒遞到了衆人跟前。
我的腦袋哄地一聲炸開了,一陣天昏地轉,再也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我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與景哥哥一起玩耍,一起放紙鸢,那樣的日子,好像昨天才發生似的。
"善兒,回去吧。"長大了的景哥哥柔聲催促我。
我搖頭不願意,我還沒有與景哥哥去看塞外的雪和大草原呢!
我看到景哥哥的身影漸漸遠去,我想追上去,卻被一股力量推了回來。
"景哥哥。"
我大喊,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睡在閨床上,心空空的,像被挖走了一塊,痛得我直流淚。
我知道景哥哥不在了,可我不願意承認,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想要再次夢到景哥哥,可景哥哥再也沒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怨恨,怨恨上蒼的不公;怨恨當今聖上的奪人所愛;更怨恨傷了景哥哥性命的叛亂皇族子弟。
我沉浸在怨恨之中不願醒來,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
娘親命人撞開可我的房門,抱着我說了好多好多話,直到手上握着一把冰冷的玉扇,我才漸漸清醒了過來。
景哥哥說過,他喜歡我做的玉扇,希望今後每年都能收到我送他的玉扇。是的,玉扇,我還有玉扇,還有爹娘和弟弟,還有很多很多擔憂着我的人。
"娘,我想喝你熬的粥"我沙啞地說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娘親欣喜若狂,抹着淚去了廚房,我在娟兒的幫助下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
許久不見陽光,才發現南方的冬陽暖透人心。
景哥哥,我們回到家了,我笑着面朝太陽,一如初見景哥哥時那般。
全文完。
文:一寸淡心
寫故事,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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