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清穿之熹妃隻想躺赢(160章)

作者:炒米粉吖

春天裡的活動可比冬天多多了。

  不過陸亦凝大着肚子, 也比從前懶惰不少,每日裡溜溜圈頂天了,可沒有耿格格那懷着孕也不耽誤打麻将的功夫。

  當然了, 在交易系統這裡卻是勤勉了不少,畢竟肚子裡還揣了一個。便是她夠花了, 也得給兒子再賺錢個本才行。

  一想到弘曆到時候不需要吃她的奶, 陸亦凝就松了口氣, 她是真的不敢想自己做偉大母親的模樣。

  誰能做到那是誰偉大, 反正陸亦凝做不到,也别怪她自私。她是真的沒有那種偉大的想法,也屬實做不到。

  緊接着陸亦凝又不自覺擔憂起來,萬一孩子不吃她的奶不和她親近怎麼辦?

  陸亦凝隻擔憂了一瞬,便又全身心投入到系統大業當中, 可把龍氣系統樂壞了。

  龍氣系統樂颠颠道:“看看, 看看, 我就知道你還是得繼續來。咱們早點把這裡探索全, 把好東西拿到手,多好啊。”

  陸亦凝歎了口氣:“這麼長時間了, 這不還是在古代組、末世組打轉轉。”

  龍氣系統見狀,安慰道:“這不是因為你這些日子比較忙嘛。咱努努力,也升更新, 說不定就比對到進階位面了。”

  所謂進階位面, 便是魔法、修仙位面了。

  陸亦凝就比較現實了,她實在是想不出都魔法、修仙了,還會需要同她這樣的普通位面兌換什麼。

  至于修仙,她覺得自己可能沒那個本事,也不一定有那個天賦。

  不過看龍氣系統這麼期待的樣子, 陸亦凝縱然是心底不看好,面上也是一副期待的模樣。

  說起位面交換,陸亦凝不禁感慨,這末世組也太可憐了吧。真就是沒吃沒喝,沒日沒夜的逃命,還得時時刻刻提防那些個同類。末世裡,人心叵測,便是安全區也不是絕對的安全,所謂的自己人随時可能反殺他們,是以時時刻刻都要小心謹慎。

  是以每每碰見了末世組的,她少不得給人家便宜點,好歹是不要那麼多錢。

  當然了,人家一般兌換的都是水、壓縮餅幹、巧克力、衛生間、衛生紙、洗頭膏一類的實用物品。

  陸亦凝心中慶幸,得虧是沒讓她去,她和那位視訊時,還聽那姑娘說,每每來到這裡才是真的安心,好歹是不用東躲西藏。

  如此這般,陸亦凝同那位末世組的小姐姐羅娜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誼。兩人每日傍晚都會聊聊天,說說話。

  小姐姐羅娜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女孩子,交易系統裡有個獨立空間可以供宿主交易累了時休息。倒是給了羅娜一個生存空間,她直接把系統裡當成安全屋了,但是系統裡有個防沉迷模式,一天最多呆12小時,是以羅娜是每天晚上七點左右會固定進入系統,要麼交換一下物資,要麼就是好好休整休整。

  羅娜天一黑就進安全屋的主要原因是喪屍是根據人的血肉氣息來追尋的,一到夜裡喪屍們格外興奮,嗅覺愈發敏感。再加上末世了,路上沒有燈,對她而言就是逃跑都看不清路,非常的危險,偏偏那該死的喪屍好像有血肉導航功能。

  綜上所述,她一個人獨居确實不安全呀,即便她已經盡其所能收集物資。不過最近聽她說,她趁機在一個摩天大樓裡找了一間靠裡的屋子,這樣夜裡喪屍便是聞着味兒也上不來。屋裡隻有一個遊蕩的喪屍,她解決掉喪屍後,把喪屍弄到了樓道口,把樓道口的大門用得到的物資好好加強了一下。得虧是樓層高,要不然底下的喪屍聽到動靜估摸着也要上來了。

  當然,羅娜也給自己留了逃離的出口。她把那間房子好好收拾了一下,并且弄上了遮光窗簾,屋裡收拾得有模有樣,利用系統功能她還從陸亦凝這買到了發電機,并弄了不少土和種子,自己在陽台上種起菜。舒舒服服把那裡當做她白天固定的居所,日子倒也是越來越好。

  與她而言,碰到陸亦凝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之前碰到的都是同是末世組的,人家那的喪屍還有什麼異能一類的,更是難以存活,她這裡的喪屍變異地比較緩慢,最多也就是傳染性強,力氣變大,再多卻是沒有了。

  能遇到陸亦凝這個身在古代組卻有購物商城的,确實是羅娜的幸運,她從陸亦凝這裡采購了許多物品。當然了,用得自然是她從金店裡弄來的金子以及珠寶首飾。這些日子,羅娜過得已經很安逸了,偶爾去樓裡清理清理喪屍,平時就在屋裡運動、休息,然後看看自己種的蔬菜水果。

  看着羅娜疲憊卻又生機勃勃的樣子,陸亦凝更是打起精神,決定好好過日子,活下去是真不容易啊。

  故而陸亦凝更珍惜現在的好日子了,當然了對于羅娜也少不得接濟一二,時不時的甜點、湯湯水水的被她偷渡給羅娜。

  可把羅娜高興壞了,末世了,她縱然交易了不少生活物資,也整來了發電機,可物資到底還是匮乏的,便是做飯也是省着來,總想着多囤點東西。哪裡會像陸亦凝這樣快活,總能吃到精細玩意兒。

  跟着羅娜,陸亦凝也學到了很多東西,羅娜以前是個瑜伽老師,正好能隔空教着陸亦凝練孕婦瑜伽。

  陸亦凝現在沒事兒了就練練,整個人不止沒胖,反而是格外的有身段。

  就這樣,陸亦凝忙忙碌碌間也忘記了四爺的事兒,有事兒沒事兒還帶着耿格格一同做起孕婦瑜伽來。

  如此這般,四爺心裡更是别别扭扭,不得勁。她總也不像旁的女人,不怎麼吃醋,也不管束他什麼,甚至也沒有要求什麼。

  他扪心自問,得了他心的女子這樣識大體不跋扈,他也應當放心高興才是。可心裡總是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這兩日便是胎教都沒工夫去了。

  陸亦凝卻是沒有察覺什麼,隻以為是四爺忙碌起來了。

  就這樣兩天過去了,陸亦凝對四爺是不聞不問的,甚至自己做起了胎教。

  偶爾挺着肚子帶着小寶珠做手工,串串珠子,小日子也挺惬意。

  一見這模樣,四爺坐不住了。

  合着有他沒他都一樣?

  對于陸亦凝來說,還真差不多。

  側福晉位有了,她肚子裡還揣上了弘曆,眼看着就要母憑子貴,走上躺赢之路了。自然是想做什麼做什麼了,旁的都無所謂了,閑下來了同羅娜研究研究她的房子可以再布置點什麼,可以再養點什麼小動物。

  咳咳咳,羅娜打通了隔壁房子,戶型同她這裡一樣,都是三室兩廳。于是她托陸亦凝整了一個不鏽鋼門,一邊是生活區,一邊是養殖區。好好把裡頭也收拾了收拾,然後整整三室都鋪滿了厚厚的營養土,足足有二三十厘米,有一個房間種上了大白菜、小油菜、生菜、大蘿蔔等等,客廳裡散養了十幾隻小雞仔、鴨仔還有兩三隻老母雞。

  當然了,水源還是得從陸亦凝這邊弄,隻是買的都是普通過濾水,幾缸幾缸的買,一方面是她自己用,另一方面還得給植物們澆水。

  陸亦凝幾乎是半養成了羅娜,眼看着她從無到有,不禁欣慰不已。

  閑下來的時候,陸亦凝想給孩子做點手工活兒,但實在是沒天賦,在戳破第三個手指頭後,她下定決心,還是自己花花樣子,叫繡娘們做吧。

  當然了,面對耿格格幾人的詢問,陸亦凝振振有詞:“術業有專攻,咱們做的哪裡有繡娘們做的漂亮又舒服。為了孩子,咱也不能逞能。”

  耿格格若有所思,應聲道:“是這個理。”

  姐妹們打打麻将,吃吃喝喝,日子過得悠閑又自在。

  四爺别别扭扭了三五日,還是老老實實回來了,他本以為陸亦凝會詢問什麼,哪成想陸亦凝竟是問都沒問,态度一如從前,不禁叫他松了口氣。

  都說小别勝新婚,還真是這個道理。

  兩人膩膩歪歪了好一會兒,便忍不住去了床上,都是成年人了,解決一下自己的需求也是正常的。

  陸亦凝也許久沒有做那些叫人快樂的事情了,少不得想念一二。

  四爺隻看了眼她略微含情的水眸,心中便把持不住了。

  不知何時,陸亦凝雪白的臂膀已經攀上了四爺的脖頸,兩人一起堕入愛河,共享極樂之事。

  (此處就是晉江不讓描寫的地方了,我相信大家都了解的哈。)

122. 胎動 事後,陸亦凝躺在四……

  事後, 陸亦凝躺在四爺的臂膀間,清麗的面龐上滿是餍足。

  當然了,肯定是清理過後的。

  反正她是一點不想動彈, 全是四爺忙前忙後,偏人家還高高興興的。

  陸亦凝不禁感慨, 這愛和不愛是非常明顯的, 又或者說喜歡的表現和愛的表現也是不同的。

  去年四爺對她可沒有這樣殷勤, 兩人都是各自處理各自的。

  陸亦凝緩緩眯了眯眼睛, 眉眼間滿是溫柔,其實偶爾來一次倒也不錯。

  打從發現懷孕開始,她和四爺基本上就是蓋着棉被純聊天,那是純潔到不能再純潔的師徒情又或者說是友誼了。

  那時候四爺天天教她彈古琴,給崽做胎教, 她實在是無聊了就假寐, 然後選擇精神體進入系統裡跟羅娜聊聊天。

  聊完天, 暢遊過後, 回來她也困了,四爺就抱着她睡覺。

  天一亮, 四爺去忙公務,她同其他姐妹們吃吃喝喝,倒也快哉, 哪裡還能想到這檔子事兒。

  本來不說也不想, 四爺一勾搭,她也有些意動

  偏四爺還不承認,非說是她總眼神勾引他。

  可把陸亦凝氣壞了,分明是他動手動腳,自己才有了感覺, 這才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最後四爺隻得妥協:“好吧,确實是我勾……咳咳,勾引的你。”

  陸亦凝這才心滿意足,不過還是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内心的不滿。

  好在剛剛四爺還知道克制點,要不然陸亦凝才有的說呢,她肚子裡還揣着一個免死金牌呢。

  真是想想剛剛的事兒,陸亦凝就覺得臉紅心跳,四爺真是越來越放得開了。

  許久沒有親近,他竟是學會了另一套子,也不知道是誰教得他,總不能是自學成才。

  陸亦凝撩了撩眼皮,漫不經心想着,管她是誰呢?左右自己快活了就行。

  正想着呢,陸亦凝的肚皮蓦然動了一下,她不禁睜大了眼睛,隔着被子看向她的肚皮。

  是她……看錯了?或者說感覺錯了嗎?

  怎麼總覺得肚子裡好像有動靜,像是崽動了一下。

  是她感覺錯了嗎?

  陸亦凝咬了咬唇,蹭了蹭四爺的脖頸,呢喃着:“還以為崽崽動了呢。”

  四爺側了側身,薄唇輕輕親了一下她精緻的小臉,聲音沙啞:“崽崽怎麼了?”

  他眼神迷離,似乎還在做夢。

  陸亦凝眼波飛橫,嬌嗔道:“你又想什麼呢?在說崽崽的事情呢。”

  崽崽是陸亦凝給弘曆起的不正式小名,正兒八經的她還沒想好,反正暫時就這麼稱呼孩子了。

  四爺安撫道:“好好好,說說崽崽的事兒。”

  陸亦凝推了推他的胸口,不高興地扭過身子,隻覺得四爺半點不關心崽崽。

  她抱着被子糊裡糊塗地回想着正常孩子的胎動,好像也是四個月到五個月之間,那這孩子還算是晚得呢。

  打從龍氣系統告訴她崽崽很健康後,她基本上就沒怎麼看過那些育兒書了。

  四爺用臉頰蹭了蹭陸亦凝的側臉,聲音低沉:“好了,别生氣了。我怎麼會不關心孩子?這不是咱們許久沒有親近,一時失神嘛。”

  說着,他就伸出火熱的大掌撫摸在陸亦凝圓滾滾的肚皮上,已經能感受到裡面的小生命了。

  陸亦凝哼唧了一聲,沒好氣道:“就知道你自己高興,也不想想孩子。”

  四爺又湊過去,火熱的嘴唇蹭在她嬌小玲珑的耳朵旁,低聲細語道:“你就不想嗎?”

  耳朵那地方實在是敏感,陸亦凝整個人一激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反手扒拉開四爺的臉,剛想說什麼,肚子好似被踢了一腳。

  這回不隻是陸亦凝,便是四爺也感受到了。

  兩人不約而同驚了一下,面面相觑:“他、他動了?”

  “他、他動了?”

  兩人誰也不是那有經驗的人。

  四爺雖是做了好幾回父親了,可哪回也沒碰見過這動靜啊。

  四爺怔了一下,這才想起太醫說過的胎動,想來這就是了。

  他扶着床坐起身,掀開大半拉被子,俯身側耳去聽陸亦凝肚子裡的聲音。

  “咚咚咚……”

  陸亦凝不禁勾了勾唇,望着四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樂壞了,這四爺怎麼回事,竟是一副驚呆的模樣。

  不就是胎動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雖是這般想,可陸亦凝看向肚子時的溫柔卻是掩也掩不住的。

  崽崽呢也就是活躍了這一會兒,就再沒有動靜了。

  作為新手父母的兩人不禁有些失望,聽了一會兒還沒動靜,陸亦凝估摸着是崽崽困了。

  于是她也不自覺打了個哈欠,也不管四爺了,躺下就睡。

  四爺搖搖頭,扭身抱着她,又拉了拉被子才進入了夢鄉。

  孕婦的日子同陸亦凝想象中的不大一樣,雖然她身體好,前期也沒有什麼孕吐,可到了孕中期,她卻是漸漸懂得了為啥大家都說懷孕不容易了。

  首先是肚子越來越大,她感覺行走不夠便利了,就是衣服也得越寬松越好。其次便是睡姿了,現在可不敢想怎麼睡覺就怎麼睡覺,基本上就是平躺着,生怕壓着肚子裡。就連摸肚子都不敢怎麼摸了,很怕胎兒會繞臍,最後不好生。最後便是一些生理反應了,偶爾會有些宮縮,上廁所也越來越勤了,她差點以為自己是尿頻尿不盡了。

  看着自己愈發圓滾的肚子,陸亦凝歎了口氣,這真是一把辛酸淚啊。

  現在她根本不敢穿什麼花盆鞋了,都是怎麼寬松怎麼來,進宮請安她也不去了。

  倒是德妃娘娘還挺惦記她的,三五不時賞賜東西時,還會賞賜她些小玩意兒。

  隻是陸亦凝現在覺得身子沉,不大樂意動彈了,下人們都說不過她。

  好在福晉強勢些,這不一吃完晚膳就拉着她去院子裡散散步。

  陸亦凝看着花花草草,歎了口氣:“這女人生孩子可真不容易,若是同花花草草一般,直接就是結出來種子多好。”

  福晉不禁嗤笑一聲,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啊,這小腦袋整天想什麼呢。以後當了額娘,可莫要教壞了孩子。”

  陸亦凝吐了吐舌頭,走了一會兒,她就不樂意動彈了。

  福晉倒也沒有阻止,她的本意隻是讓陸亦凝動彈動彈,而不是讓她累着。

  兩人坐在八角亭裡看着小寶珠在花叢裡撲來撲去,不禁哂笑。

123. 危機 四月裡,草長莺飛。……

  四月裡, 草長莺飛。

  雍王府到處都是生機勃勃,池塘裡的魚兒也有了動靜,荷葉悄悄露了個角。

  有些花兒在園丁的照料下提前開了。

  花園裡一盆盆名貴花卉争先開放, 草叢中的小白花也露出了微笑,不知哪裡來的蝴蝶繞着花兒在空中飛舞着。

  玉雪可愛的小女孩穿得圓滾滾的, 烏黑的眼眸直盯着蝴蝶們看, 時不時撲一下, 銀鈴般的笑聲在花園裡傳蕩着。

  陸亦凝望了她一眼, 回眸抿了口茶:“瞧寶珠玩兒得多開心啊。”

  福晉含笑點了點頭,嬌嗔道:“你還不知道她啊,一讓讀書就頭疼肚子疼的,這一說出來玩那就哪哪兒都沒事兒了。”

  陸亦凝噗嗤一笑,想起了自己讀書時的事情, 這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明年後年的, 寶珠若是能帶上弟弟妹妹一同玩耍, 也不錯。”福晉意有所指。

  陸亦凝手微微一頓, 随後莞爾:“寶珠會是個好姐姐的。”

  “當然。”福晉嫣然一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親昵道,“你這胎是男孩女孩都無妨,當然了如果是男孩就最好了。”

  陸亦凝彎了彎唇:“是啊。”

  她明白福晉的意思, 這滿府裡她最信任的便是福晉了, 想來福晉也是一樣。

  寶珠是個很乖很招人喜歡的孩子,可到底是個小格格,無法繼承王位,更無法繼承皇位。是以,福晉認為她們需要一個小阿哥。此刻的福晉還不知道四爺将來的成就, 也就沒有那麼的緊迫,隻是覺得需要而已。

  一個王位而已,便是不出自她們的肚子,也無妨,迫于世俗壓力,未來的世子也得對她們恭恭敬敬。而且她們也是上了宗親玉碟的,一應吃穿用度都由内務府負責,再加上府裡分下的俸祿,也足夠她們潇灑了。

  再說了,陸亦凝的生意是越做越好,别看它看上去普普通通,實則不少掙錢呢,所謂悶聲發大财大概就是如此了。

  福晉近來也不知怎麼了,去了幾趟宮裡,回來就莫名焦慮,覺得府裡還是得有她們自己的小阿哥才行。

  隻是陸亦凝也不好明打明的說,隻得側面暗示。

  “也不知今後誰能有幸娶得咱們的小格格。”陸亦凝瞥了眼寶珠,柔柔一笑,“這可是個金娃娃呢。”

  “金娃娃?”福晉挑了挑眉,不以為意,“怕是個胖娃娃、哭娃娃才是吧。”

  陸亦凝睫毛微顫,揚了揚白皙的手指,輕描淡寫道:“寶珠出門,我少不得得把首飾給她配齊吧。”

  福晉蓦然望過去:“凝凝,寶珠……”

  話音未落,便被陸亦凝握住了手:“姐姐想來對我的生意也清楚一二,莫要小看了點心和肥皂,越是不起眼的小生意才越掙錢。”

  小生意不招人眼,權貴們看不上,看上的商人們又沒這個膽子來得罪雍王府,這才叫陸亦凝越做越大。

  福晉沉默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陸亦凝:“我曉得了。”

  隻是心底的擔憂依舊沒有少,再多的錢也比不過權勢啊,凝凝還是太小,不曉得财帛動人心的道理。便是現在弘時看着還可以,但李氏的性子這樣懷,偏弘時又聽話,以後若是有什麼,人家肯定是向着自己的親娘啊。

  所說福晉是怎麼受的刺激,那就要從一位郡王老福晉進宮時的感慨說起了。原來那老郡王福晉的親生子沒了,便從妾室那裡抱養了一個來,悉心培養了那麼久,臨了臨了人家還是親近自己的親娘,隻因為她同那妾室拌了幾句嘴,她那好兒子硬是趕來說了她一頓,甚至是勒令她給那妾室道歉,因她拒絕道歉,吃穿用度都被削減了。

  如今老福晉的日子過得不大好,若不是有娘家在,隻怕日子更不好過。好在宮裡的太後娘娘聽說後,直接訓斥了那郡王,老郡王福晉冷眼旁觀着,兩人早已沒了當年的情分,反而多了幾分怨恨。

  這些話福晉不好同陸亦凝說,但卻緊緊壓在心底裡。單單是府裡就一個小阿哥弘時,再加上李氏那鬧騰的性子,光想想以後福晉就覺得如鲠在噎。

  哪怕是耿氏的孩子上位也比弘時強,福晉有信心同耿氏好好相處,但對于側福晉李氏,她卻是真沒有這個心情。

  本來福晉同李氏的關系緩和了不少,可前些天下雪時,小寶珠同弘時打了個雪仗。

  回去弘時打了個噴嚏,李側福晉就怒沖沖找上門,便是懷恪拉都拉不住,硬是要同福晉理論,還非得訓斥寶珠一頓。

  寶珠那樣小,見到這陣仗可不是給吓壞了,當時就委屈的哇哇哭。

  當時福晉就已經很不悅了,奈何李氏情況特殊,再加上弘時确實是同寶珠玩完回去打噴嚏的,很有可能染上風寒,這才耐着性子安撫李氏。李側福晉走後,福晉仔細詢問了寶珠,原來是弘時邀請寶珠打雪仗的。

  單單這一件事,福晉就斷定,弘時若是上位了,李側福晉定然要更嚣張跋扈。如今她都敢不分嫡庶來訓斥寶珠,那日後呢?這府中可還有她們的容身之地。

  福晉面上不顯,心中卻是下定決心,不能給弘時這個機會。

  倒是四爺知道後,叫了太醫給李側福晉看病。結局倒是出人意料,李側福晉還真是生了病,焦慮症,其實就是李側福晉的更年期提前了。

  這些日子,四爺直接把李側福晉禁足了,非常時期非常對待。一方面是想讓李側福晉安心養病,另一方面是怕她沖撞了陸亦凝以及耿格格。

  其實李側福晉對陸亦凝的态度很奇怪,似示好似羞赫,每每見到陸亦凝都是一副膽怯愧疚的模樣,不禁叫陸亦凝懷疑起什麼。

  不過龍氣系統再三保證了,李側福晉沒有對她下手。

  再後來,便是年楚楚總被李側福晉叫去訓斥。年楚楚前些日子病了,一直在屋裡養病,哪兒也沒去,這才躲過一陣子,也給了李側福晉作妖的機會。

  如今年楚楚病好了,李側福晉就聽說了,禁足也擋不住李側福晉對她的恨意。

  這下可好,李側福晉也沒心情作妖了,滿心滿眼都是年楚楚。可把年楚楚糟心壞了,别說想法子得寵侍寝了,就是離開李側福晉的視線也難。

  回去後,陸亦凝同龍氣系統感慨着:“一眨眼的功夫,咱都來了三年多了。”

  龍氣系統也道:“可不是。”

  “從無到有。”陸亦凝倚在榻上,悠哉悠哉眯着眼睛,“倒像是基建了。”

  龍氣系統笑了:“咱哪有那麼苦啊。”

  陸亦凝想了一下:“倒也是。”

  除了剛開始争寵為了得到龍氣時艱難些,往後的日子基本上都挺快活的,她敢說便是宮裡的娘娘也沒她快活。

  這天底下的小零食小零嘴都快被她搜羅光了,這吃吃喝喝的,都快能出書了。

  而且福晉同她親如姐妹,更是沒什麼規矩給她立下。

  這回福晉答應她,過幾天就帶她以上香的名義,出去溜達溜達,逛逛首飾、衣料鋪子。當然了,這也是福晉看她身子骨好的份上才同意的。

  這不是陸亦凝第一次同福晉出去了,去年其實就出去過一回,不過那是因為真的要去上香。

  那時候陸亦凝體力還沒現在好呢,爬到一半她就不往上去了,最後福晉硬拉着她上去了,吃了點素齋就匆匆忙忙回府了。

  對陸亦凝來說,那真是個糟糕的體驗。

  但這回福晉還真是答應她了,隻要她乖乖喝補湯,不再吃涼的、辣的,下個月就帶她出去走走。

  一方面,懷孕六個多月胎像已經穩定下來了,身子骨還算不上特别沉。另一方面,陸亦凝一直想出去散散步,逛逛街,福晉也就以此為獎勵督促陸亦凝。

  陸亦凝掐指一算,就是下周了。

  還有就是四爺那了,為了給四爺攢好感度,陸亦凝可是把牛痘都拿出來了。

  當然了,主要原因還是小寶珠漸漸大了,陸亦凝很怕她種痘時出什麼問題,這才想到了這個法子。

  如果有效,那對其他人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隻是這件事,四爺還在秘密試驗,總得确定有效再呈上去。這回他并沒有通過太子爺的手做實驗,而且帶着九爺一塊。

  沒錯,九爺。

  這些年九爺同四爺關系越來越近了,十三爺因為被軟禁,也出不了府。再加上九爺常跟四爺走動,兩人又都不是好事兒的人,關系是越來越好,這樣的好事兒四爺少不得帶上九爺。

  畢竟功勞太大,一個人太引人注目了,不妨分自己人一份功勞。

  其實不是四爺不想交給太子爺,他真的也告訴了太子,奈何太子爺拒絕了。

  太子爺隻是很平靜地看着他:“老四,不是孤不想,而是孤不能。”

  他的語氣低落且無奈。

  四爺沉默了一瞬,跟着歎了口氣。

  三月初,尚書耿額等數名大臣被康熙爺以“為太子結黨會飲”定罪。如此一來,誰還敢為太子做事?誰又敢去接近太子呢?

  四爺正是是以才想叫太子通過牛痘一事,好叫康熙爺贊賞一二。

  可太子心裡清楚,若是他真的接手了,隻怕皇阿瑪要更忌憚他了。既然如此,不妨叫老四放手去做,好歹是給老四一個保護傘。

  太子爺溫聲道:“四弟啊,你不妨再拉個兄弟同你一起做。這樣的好事,一個人是站不住的。若是真成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若是孤不成了,說不得日後還得四弟你來幫襯一二。”

  “二哥……”四爺蹙眉,“你……”

  太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一笑,送他到門口才轉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四爺心中隻感覺到一股無力,好似看到了日暮西山一般。

124. 鬧劇 太子并非無能,也非……

  太子并非無能, 也非昏庸。

  便是黨派之争,也并非出自太子本意,乃是索額圖同明珠之間的明争暗鬥。

  彼時太子也好, 直郡王也罷,都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便是有所争鬥, 也斷沒有那樣狠辣的手段。反倒是那些個族人仗勢, 總做些

  黨派枝繁葉茂, 少不得有幾個該裁剪的,便是清官都少不得偏心下自己人,更何況是那些人了。

  再一個,底層官/員在當地克扣糧食、魚肉百姓的事情,最多可以說是上峰不差, 若說是太子訓示的……

  身居毓慶宮的太子爺壓根就沒去過民間, 你說他訓示官員魚肉百姓?你說太子叫他們不作為, 隻攬錢?這不是上墳不燒紙, 糊弄鬼呢。大家心裡有數,可誰敢說呢?

  或許後期太子爺确實急躁了些, 可也絕沒有做出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便是對兄弟們也是友善居多,從未有過什麼欺淩之事。

  可就是一個太子位, 就叫那些人做下那等事。

  四爺扪心自問, 十三弟、十三弟并不無辜,最無辜最倒黴的的大抵就是太子同大哥了。

  打從毓慶宮出來,四爺的心思便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今兒的的确确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禦花園裡到處都是盛開的鮮花,其中不乏名貴花卉。

  可四爺卻無心去欣賞。

  他清俊的面龐上一片平靜, 心中卻是一陣泠然,皇阿瑪是真的不想給二哥活路了嗎?真的要逼死這個他最疼愛的兒子嗎?若是連二哥都是如此下場,那他們這些人呢?

  四爺微微阖了阖眼皮,擡手擋了擋陽光,喃喃自語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蘇培盛低了低頭,不敢搭腔。

  四爺苦澀一笑,轉了轉手指上的扳指,便準備出宮去了。

  這朝堂之上,哪裡有什麼癡傻良善的人,不過都是些披着狼皮的羊。

  這個時候,那些個利欲熏心的一股腦想要把太子拉下來,好叫他們上位,可他們哪裡清楚,分明是皇阿瑪、皇阿瑪要二哥站着這個太子位。

  或許二哥說得有理,他也得為家裡人好好想想了。牛痘若是成了,确實是大功一件,有這個功勞在便有民心在,不論是誰繼位,總也不能朝他下手。

  于是乎,回去後他便徑直去了九爺府中。

  老九過去确實糊塗,可近幾年卻是好多了,不再同老八老十摻和了,同他也越走越近。便是他不喜歡老八,也不得不做些改變來。

  出于種種原因,他選擇了老九,兩人商讨過後,風風火火就開始秘密準備了。

  沒等牛痘出成果,康熙爺就已經開始準備帶兒子們去木蘭圍獵了。

  今時不同往日,往年總會留下監國的太子爺竟也被皇阿瑪帶了去。

  諸皇子心中本是一窒,随後才恍然,康熙爺如此作為并非是愛重,而是監視。

  太子爺本人更是一清二楚,隻是他不說出去罷了。他冷眼瞧着,他這太子位怕是當不長久了,不妨大膽一點肆意一點。

  三爺、四爺、八爺被留下監國,其餘皇子一律被康熙爺定下帶去木蘭圍獵。

  十四爺也不知怎麼想的,還沒下朝便對着太子爺隐約透露着譏諷,似乎是在嘲笑什麼。

  太子爺還沒什麼反應,康熙爺卻已然看在了眼裡,他眸中泛起淡淡的冷意。心中已經在盤算着如何處罰十四了,哪成想近來低調做人的太子竟是發難了——

  “十四這是在看誰呢?看孤?”

  他突然發難,把十四驚了一下,這事兒确實他不占理,可奈何也沒有人有證據啊。

  十四一臉無辜:“二哥你……”

  話音未落,就被太子打斷了。

  太子眸光淡淡:“二哥?這也是你叫的?沒規矩的東西。”

  他語氣沉沉,心中卻是一陣舒爽,可謂是絲毫沒有給十四半點面子。左右他也清楚,廢太子的下場好不到哪裡去,反正都是軟禁,不若放肆一回,也省得這些人費心費力挖掘他的錯處。

  他眼底一閃即逝的冷意卻是叫老八、老十等人看得清楚,隻是他們的心底卻隻有欣喜,太子終于動了。這人隻有動了,才有錯處可抓。

  老八同老十相視一眼,不準痕迹勾了勾唇。

  霎時間,十四眼眸中劃過一絲錯愕,他不禁緊緊篡住了拳頭。随後滿臉通紅,眼眸中盛滿了憤恨。

  若不是八爺、十爺拉了拉他,隻怕他就要失去理智了。

  上頭的康熙爺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保成這是怎麼回事?過去他從沒有如此失态過,怎會因為這麼點小事而發作。

  康熙爺本想呵住他們,可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冷眼旁觀瞧着。

  “同樣是兄弟,我怎麼就出言不遜了。”十四終究還是忍住了,隻從嘴裡蹦出來這一句話,沒有真的沖上去打人,“請太子,說個清楚。”

  太子詫異:“孤是太子,乃為君,你是臣。這點道理,你還不清楚嗎?君為臣綱,莫說今天是你有錯,便是你沒錯,孤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

  十四眼眸通紅:“你現在還不是君呢,就開始擺架子了,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你這太子又能當幾天,你哪裡比得過……”

  說到後頭,十四幾乎是口不擇言了。

  打從他一開口,八爺暗道不好,剛想沖上去捂住他的嘴,就見太子慢條斯理地走到他身邊,優雅地擡手給了十四爺一個巴掌。

  啪地一聲,清脆悅耳。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了,衆人面面相觑。

  太子爺眼眸微眯,看似神色坦然,實則手都有些發麻。這個老十四總是裝模作樣擠兌他,既然如此,今天就賞他一巴掌,欣賞一下“耿直十四”會如何。

  感受到臉頰上的刺痛,十四爺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太子爺,隻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裡面是譏諷,是居高臨下,是冷漠。

  而四爺站在人群後,神情冷漠。若論親近,自然還是太子同他更親近。這些人既然威逼太子至此,難道還不許太子反擊嗎?

  三爺、五爺、七爺、八爺幾人卻是一驚,皇阿瑪尚且還在上面坐着,太子竟是如此放肆了。莫不是破罐子破摔了?

  老八抿了抿唇,眸色深沉,若當真是這樣,那可太好了。滿朝文武早已被他籠絡住了,隻要太子被拉下來,便是他上不去,他也能把老十送上去。沒錯他從來就沒算過十四這張牌,沒必要。

  八爺心中冷戰,從一開始他就清楚十四打的什麼主意,想走他的老路,挖走他的根基好自立門戶,也不想想他老十四有沒有這個能耐。

  便是便宜了旁人,他也絕不給十四這個機會。瞧瞧,今兒這不是來機會了嗎?皇阿瑪便是對太子再狠心,再把太子當擋箭牌那心裡也是在意的,不可能眼睜睜瞧着旁人明打明的不給太子面子。十四同太子一結仇,皇阿瑪還會再考慮他嗎?若是他上了位,還不第一時間清理太子。

  “你竟敢……”十四爺不負衆望,沖上去拉扯太子爺,眼看着就要拼命了,卻被幾個哥哥死死按住,“我跟你拼了!當個太子不是你了,被廢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看你到時候……”

  太子爺整理了一下衣服,神色如常,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正裝模作樣勸說十四爺的老八不準痕迹勾了勾唇,漫不經心地想着,十四啊十四,你還是嫩得很啊。

  “夠了!”看着這一場鬧劇,康熙爺隻覺得眉心都在隐隐跳動:“一個個的,不省心。”

  這時,不管衆人在做什麼,卻是不約而同停下來看向康熙爺,緩緩跪下:“皇阿瑪息怒。”

  “太子。”康熙爺把手上的珠串重重放在桌子上,“你有什麼想說的?”

  太子聽得微怔,旋即擡眸笑道:“這不是皇阿瑪一直教導的尊卑有别嗎?即便是兄弟,亦有君臣之别。”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是叫康熙爺喉頭一哽,他眸色晦暗:“那你為何打他?”

  “因為他對兒臣出言不遜。”太子

  康熙爺頓了頓,壓抑着内心的怵動,他何嘗想要這樣算計自己的兒子。

  他緩緩閉了閉眼睛,沉聲道:“此事到此為止。”

  太子眼底劃過一絲了然,果然還是息事甯人,隻是這次掉了個個而已。

  十四爺如墜冰窟。

  這場鬧劇最後以各打一巴掌為結尾,太子爺罰俸一年,十四罰俸一年。

  彼時陸亦凝終于有了機會,同福晉坐上了馬車,她們要去的便是京城著名的商業街了。

  青石闆吱呀作響,馬車沿街穿過大街小巷,清脆的鈴聲随着馬車行走響起。 

  “賣糖葫蘆喽,又脆又甜的糖葫蘆。”

  “賣包子喽,餡大皮薄的大包子,隻要三文錢!”

  “當地特産陽春面,走過路過瞧一瞧啊。”

  ……

  總之賣什麼的都有,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堆着笑臉給路人推銷着。

  一看就是外地的商人們好奇地四處瞅着,似乎是頭一回進京。

  還有那镖局的,個個都是大塊頭。

  陸亦凝自打掀開了窗簾,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一雙美目中滿是驚歎,她懷裡的小寶珠也是一樣。

  兩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叫福晉見了很是無奈。

  福晉不禁勾了勾唇,這倆孩子可真是叫人發愁啊。

  “行了,莫要看了。”福晉道,“一會兒下去了,我帶你們去吃點小吃,别瞅了。”

  陸亦凝的眼眸卻是一眨不眨,嘴裡迎合着:“知道了,知道了。”

  小寶珠也學着她的樣子,奶聲奶氣道:“知道了,知道了。”

  福晉:“……”

125. 松快 看着這倆如出一轍的……

  看着這倆如出一轍的耍賴, 福晉陷入了一陣沉思。

  難道她生了倆閨女?

  再一擡頭,福晉便瞧見那大的抱着小的,指着外頭賣糖葫蘆的, 語氣中滿是豔羨:“快看,那有賣糖葫蘆的, 酸甜可口, 可好吃了!裡面是山裡紅, 外頭裹着一層厚厚的糖霜, 别看它其貌不揚,吃起來可好吃了。那糖霜的甜加上山裡紅的微酸,真是想想就美滋滋的。”

  小的那個越聽越嘴唇,就差流口水了,那雙水汪汪的眼眸都直勾勾地瞅着那攤子:“上面是糖!”

  “想吃嗎?”

  小的點頭:“想吃!”

  然後啊——大的小的都開始可憐兮兮地盯着她。

  福晉:…………就是無語, 難道府裡是餓着她們了?一個個怎麼跟個餓死鬼投胎似得。

  “姐姐~”

  “額娘~”

  福晉擡手撫額, 無奈道:“買!”

  碰上兩個饞嘴的小祖宗, 她能怎麼辦呢?

  随後福晉便讓馬夫停下馬車, 吩咐下人去給這倆人買糖葫蘆去了。

  陸亦凝、小寶珠相視一眼,還擊了個掌。

  看着她們眉開眼笑的, 福晉也不禁莞爾,還真是兩個孩子啊。

  宮人們去買糖葫蘆,馬車就停在路邊, 時不時能聽到叫賣聲。

  過了一會兒, 宮人來問:“福晉,那邊有山裡紅、山藥、山裡紅加大米的糖葫蘆,不知側福晉和小格格是要哪一種?”

  小寶珠眼睛一亮,立馬強調:“一樣來一根。”

  福晉瞥了她一眼。

  頓時,小寶珠聲音就弱了下來:“也、也不用太多, 就一兩樣就行了。是吧,額娘?”

  她讨好地蹭到福晉身側,小腦袋在附近身上蹭過來蹭過去,小手抓着福晉的衣袖:“額娘~額娘~”

  福晉本是裝作沒看見,奈何挺着肚子的陸亦凝也加入了這個行列,她眨着眼睛嬌笑道::姐姐~好姐姐~

  陸亦凝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想吃口酸的,那糖葫蘆一擺出來,她就惦記上了,甚至嘴裡都開始分泌唾液了。

  這一大一小的攻勢太猛烈,福晉還是敗下陣來。

  福晉心中好笑,面上卻是故作歎息:“行吧。”

  聞言,兩個小姑娘歡歡喜喜地等着宮人們回來。

  小寶珠好奇地趴在窗戶上,烏溜溜的眼眸瞅來瞅去,裡頭滿是疑惑:“外面好像和咱們家不一樣欸。為什麼他們穿得……”

  陸亦凝瞥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是自然,普通人家和皇室宗親自然是不一樣的。如今已然是太平年代了,寶珠,我們都很幸運,不說旁的咱們好歹也不缺衣少食的。”

  福晉抿了抿唇,溫聲道:“是啊,寶珠,你可知道你頭上的一個發夾能頂普通人家吃用多久?”

  陸亦凝明白,福晉這是要給寶珠開個小課堂了。

  小寶珠遲疑了一下,猜測道:“一月?”

  福晉搖搖頭:“起碼得三五年。”

  小寶珠睜大了眼睛,目露詫異:“三五年!”

  早知道寶珠自己也才不到三周歲,三五年對她來說真的是很大很大的一個數字了。

  她擡起胖乎乎的小手,把發夾摘下來,上面鑲着一顆紅寶石,邊緣點綴着一圈珍珠,好看極了。

  小寶珠想了想,說:“那我以後就不戴發夾了。”

  天真如她,以為自己不戴發夾,普通百姓就能多一年的收成。

  陸亦凝卻是摸了摸她天真的小臉:“寶珠,百姓們的收成和你有多少發夾沒關系。你額娘隻是想告訴你,不要揮霍浪費。”

  “揮霍浪費?”小寶珠口齒清晰,“這是什麼意思啊?”

  一時間,福晉同陸亦凝都沉默了,确實是她們揠苗助長了。小寶珠雖然聰慧,可她太小了,這些道理還是再等等吧。

  陸亦凝微微一笑:“寶珠,揮霍浪費就是任意花錢,造成浪費。”

  小寶珠恍然大悟。

  不多時,那宮人便手持四根被油包紙包起來的糖葫蘆回來了。

  陸亦凝趕忙接了過來,一打開,原來是兩根山裡紅,兩根山藥豆。

  那山裡紅看上去紅彤彤的,外頭裹着一層晶瑩剔透的糖霜,很是喜人。那山藥豆看似其貌不揚,實則軟糯香甜。

  反正都是陸亦凝愛吃的,她吃得噴香。

  小寶珠也高高興興舉着糖葫蘆吃。

  隻不過啊,陸亦凝吃得極香,小寶珠卻是被酸得小臉皺成一團。

  她不禁睜大了眼睛,看向陸亦凝:“姨母的不酸嗎?”

  為何姨母吃得這麼香,還眉眼彎彎的,可她一吃卻快要酸掉牙了呢。

  “不酸啊。”陸亦凝舔了舔舌頭,眉眼彎彎,“你怎麼不吃啊寶珠?”

  寶珠看了看糖葫蘆,又看了看陸亦凝,最後又瞅了瞅福晉,最後痛下決心:吃!

  額娘和姨母說了,不能鋪張浪費,是以她必須吃完。

  可一個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還是福晉見她吃不下了,怕她積食才叫停了。

  很快馬車就停了下來,原來是到了那銀樓。

  宮人們收拾好一切後,才提醒她們可以下馬車了。

  下馬車後,陸亦凝同寶珠更是忍不住四處灑着。這京都不愧是京都,到處都透露着欣欣尚榮,便是馬車也是華麗至極。

  也是,這時候正是大清蓬勃發展的時候。再說了,有錢人和貴族什麼時候都有錢。

  “走吧,咱們去銀樓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花樣。”福晉瞥了眼裝潢華貴的銀樓,心下有些感慨,還記得第一次來是同額娘、嫂嫂來的,一晃眼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

  陸亦凝摸了摸肚子,欣然颔首:“好啊。”

  她還真沒正兒八經去過銀樓,這年頭的銀樓和她那時候的可不一樣嘞,來來去去的人似乎都是未成年的姑娘又或者是大男人帶着夫人來的。人倒是挺雜的,達官貴族有、平民百姓也有。

  陸亦凝不禁想,自己若是穿到普通百姓家裡,可會有現在這樣輕松?大抵是不會的。

  這裡的樓梯說不上陡峭,可對于孕婦來說,也是個不小的難題。

  福晉叮囑着:“凝凝,你懷着孕,小心些。”

  彩蓮、彩荷一左一右扶着陸亦凝,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陸亦凝倒是不打在意:“放心吧,姐姐。”

  接待的侍從們看不出兩人是什麼關系,便隻當是手帕交來接待。

  “貴人們請上二樓。”侍從們彎着腰指引着他們,“二樓是些精巧的首飾,一樓的話沒什麼花樣,都是舊款了。”

  福晉、陸亦凝四處瞅了幾眼,一樓果真是穿着普通的婦人、夫妻比較多,首飾似乎也以實用為主。

  上了二樓,倒是見到不少年輕的面孔,盡是些同家人來挑選收拾的小姑娘。

  一見到她們,不禁好奇地望過去,清澈的眼眸中滿是驚豔。

  沒錯,今兒福晉、陸亦凝都是盛裝打扮,膚白勝雪、五官昳麗說得就是她們本人了。

  倒是也有些年長的夫人,隻是看模樣,都沒有什麼貴婦。

  為什麼這麼說呢?

  那是因為裡頭沒有福晉和陸亦凝眼熟的面孔,可見便是官夫人,品階也不會多高。

  貴婦們多是叫銀樓把最新的款式叫到府裡挑選,鮮少有出門挑選的。

  樓上的珠寶果然是更精緻些,來這裡的夫人、格格們多是來準備嫁妝,當然也有夫人是想給自己買。

  一個個精美的首飾擺在桌子上,看得人目不暇接。

  最後,陸亦凝和福晉挑選了一些看上去還不錯的,當然了主要還是定制。

  來時陸亦凝就帶好了圖紙,隻交給她們定制就是了。

  離開銀樓後,福晉又帶她們去了布樓,裡頭并沒有陸亦凝想象中的成衣,全是一匹匹布料。

  花色雖是各不相同,可大多俗氣些,便是布料好些的,那花樣子也是一言難盡,需要人精心挑選。

  陸亦凝看着福晉熟稔挑選的挑選些布料,她心中很是不接,單單從這些布料就能看出成衣模樣嗎?

  小寶珠被嬷嬷抱着,早就困了,現下更是眼睛都睜不開了。

  陸亦凝學着福晉的樣子,伸手摸了摸布料,确實都很舒服,可是沒有衣服款式,她心裡是一點數都沒有。

  鋪子裡的人很有眼色,一見陸亦凝挺着大肚子在挑選,還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趕忙搬過來凳子給她坐。

  陸亦凝百無聊賴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福晉挑選。

  不一會兒的功夫,福晉就挑出來許多布料,叫人收整起來。

  她一回頭,發現陸亦凝已經開始閉目養神了,再一擡頭,寶珠也是一樣。

  行吧,這兩個嚷嚷着出來的人反而困得最快,看來剩下的行程得取消了,還是盡快回府吧。

  福晉緩緩搖搖頭,叮囑人小心些把寶珠抱回馬車,又喊醒了陸亦凝一同回了馬車。

  果然,一上馬車,陸亦凝就倚着車壁睡着了。

  馬車悠悠揚揚,不多時便到了雍王府。

  福晉派人小心扶着陸亦凝躺在轎子裡送回了景心院,這才安心回了正院。

126. 産前準備 豎日,陸亦凝睜……

  豎日, 陸亦凝睜開眼就發現換地方了。

  她們不是在馬車上嗎?

  怎麼就閃現在了屋裡?

  她的廟會呢?燈會呢?特色小吃呢?

  陸亦凝看着熟稔的一切,眼前一黑,怎麼就莫名其妙回到景心院了。

  她懊惱地看着床榻上随風飄揚的流蘇, 捂着臉在床上滾了幾下,喃喃自語:“怎麼回事啊!”

  龍氣系統道:“就是你和寶珠在馬車上睡着了, 然後福晉就吩咐人調頭回府了。”

  陸亦凝生無可戀地扒拉開臉, 剛想說什麼, 就感覺肚子裡的崽在摸她的肚子。

  是的, 不是踢,而且摸。

  他好似在試探什麼?

  一時間,陸亦凝心頭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來,隻覺得心頭暖洋洋的。

  或許,這就是血脈傳承吧。

  不一會兒, 陸亦凝圓滾滾的肚皮上浮現出一個類似小手印的圖案, 她不禁彎了彎唇, 擡手把溫熱的掌心對準了那小手印兒, 一股暖流湧上心房。

  崽崽猶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好神奇啊!!!”龍氣系統好奇地瞅着陸亦凝的肚子, 别說陸亦凝新奇了,它也特别新奇。原來人類的血脈傳承是這個樣子的,跟它們系統完全不一樣欸。

  陸亦凝調侃了一句:“看來你還是新手啊。”

  “新手怎麼了?”龍氣系統提高了聲音, “我雖然是新手, 可是我帶你帶的多好啊,咱倆的業績可是鼎鼎有名嘞。”

  别看系統局那麼多系統,可“賠錢”的也不少。你要問為啥會賠錢,那就要說說系統局的人性化了,給了系統們充分的選擇權, 但一經确定是不允許修改的,否則就會任務失敗。像它這樣有情有義,跨時空救助宿主的可是少數中的少數。

  龍氣系統瞥了眼滿臉溫柔的陸亦凝,心中卻滿是暖意,反正它挺喜歡陸亦凝的。

  陸亦凝哂笑,剛想收回手,卻感覺到那小手又怯生生湊了上來。

  好似是好奇又好奇是在鬧着玩兒,崽崽在肚子裡很是歡騰了一陣兒。

  這般和崽崽互動了半上午,陸亦凝不自覺打了個哈欠,她又困了。

  陸亦凝感慨了一聲,都說孕婦多覺,以前沒覺得,現在發現果然是真的。

  她也顧不上同羅娜聊天了,也顧不上更新了,整個人都困得不行了,哈欠連天。

  之前的計劃通通放下,躺床上就睡着了,還睡得噴香。

  好在龍氣系統也體諒她,沒有催促什麼,隻說以她的時間為主。

  事實上龍氣系統除了剛來時特别有事業心,一直督促女主做任務,到後期基本上就是鹹魚躺平。

  雖然如此,但它的業績竟然名列前茅,可見其他系統太水了。

  其他系統:抱頭痛哭,我們已經很努力了!!!

  或許是因為懷孕,陸亦凝的精神頭總是不夠,時長睡到日曬三竿。

  四爺笑稱:“莫不是養了隻小豬崽。”

  可把陸亦凝惱壞了,多少天都不搭理他。

  夏日炎炎,陸亦凝睡得沉,也睡得更久了。

  這日,陸亦凝睜開眼,隻覺腹部除了崽扁扁平平,空空如也。

  好餓呦。

  就連崽崽都開始鬧騰了,時不時踢一踢肚皮的,疼倒是也不疼。

  陸亦凝猜測崽崽是餓了,她想了想定下了幾個菜,就趕忙叫小廚房去做。

  鲫魚姜仁湯、白灼蝦、麻醬菠菜、番茄牛腩都是些費功夫的菜,再配上脆蘋果,孕婦營養餐就齊整了。

  隻是……

  陸亦凝想了想,又叮囑月見煮上嫩玉米。現在正是吃嫩玉米的好時候。這年頭都是純天然無污染的蔬菜水果,哪怕不加那麼多料物吃起來也是倍兒香。

  所謂高端的食材,都是要呈現出食物原本的味道。

  其實打從她當上側福晉開始,就正兒八經弄了個小廚房,四爺和福晉各給她找了一個大廚兩個小廚,這一下子就是兩個大廚,兩個配菜師傅,一個糕點師傅,一個炖湯師傅,都是走得四爺、福晉的賬。

  咳咳,其實走陸亦凝自己的賬也是可以的,她也有這個實力,隻是福晉和四爺的一片好心,她不願意辜負。

  不得不說,這幾個廚師還挺好用的,陸亦凝還特地花錢找了外面的大廚給他們進修了一下,現在個個都是好手啊。她也不是小氣人,時不時的打賞就夠他們再賺一兩個月的月錢了。

  月見倒是閑下來了,不過偶爾也會叫她做些簡單的甜點。

  這專業人士出馬還是不一樣,這菜從擺盤就知道是專業的。

  清爽的菠菜上頭淋上一層厚厚的麻醬,别提多好吃了,其實陸亦凝更想吃的是麻醬面筋,那才真是美滋滋,隻是這時候來不及弄面筋了,才換成的菠菜。

  鲫魚湯被大廚煮的很爛,奶白色的湯汁一看就很營養,陸亦凝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太太太鮮了,好喝啊!!

  緊接着,她又把撥好的蝦仁蘸上大廚特制的醬料,不禁眯了眯眼睛,真是不錯啊。

  再瞅一眼後頭的番茄牛腩,她不禁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按照她的經驗來說這道菜是最出味兒的,番茄的酸甜中配着牛腩,一口下肚隻覺得酥爛爽口,陸亦凝甚至還用湯汁澆灌在了米飯上。

  沒錯兒,今兒的主食不是窩窩頭,而且米飯。她就着菜喝了不少湯,渾身熱騰騰的,肚子裡的崽也算是安靜下來了,果然是吃飽喝足了就安生了。

  這幾道菜都非常不錯,很合陸亦凝的口味,基本上沒浪費。

  别看陸亦凝人嬌嬌小小的,吃得可不少嘞。隻是這湯喝下來,渾身都是熱汗。她又去擦洗了擦洗身子,又開始頻頻打哈欠,這是又困了?

  陸亦凝很是不可思議,這是剛吃完,就又想睡啦,突然感覺自己像個小豬崽兒。不過轉念一想,其他人應當也是如此,尤其是隔壁的耿格格,肚子比她還大嘞。

  這般想着,她就又心安了。

  于是乎,又回了床上歇息,這一睡可不得了,又到夜裡了。

  暮色四合,四爺踏着月光來了景心院。

  一進屋,就瞧見陸亦凝捧着肚子傻樂的樣子,不禁挑了挑眉。

  “怎麼了?”四爺駐足,彎着腰摸了摸陸亦凝的肚皮,“可是他鬧你了?”

  陸亦凝搖搖頭,略帶寵溺道:“是他想和額娘打招呼呢,是不是崽崽?”

  四爺揚了揚唇,無意間瞧見了半開的窗戶,便起身扶着陸亦凝坐在凳子上,反手關上了窗戶。

  他曉得陸亦凝總愛開窗通風,可眼下已至暮色,冷風習習,可别把陸亦凝給吹得過了風。

  陸亦凝對此一無所察,隻盯着自己的肚子滿臉慈愛:“爺,你快來摸一摸。”

  四爺沒擋住,摸了一下,哪成想崽崽竟是在跟她打招呼呢。

  一時間,四爺隻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摸個沒完了。

  陸亦凝忍不住了,一把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崽崽累了,該歇會兒了。”

  說着,陸亦凝挺着肚子就起來了。

  四爺隻得扶着她去屋裡歇息。

  當然了,是陸亦凝歇息,四爺捧着書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陸亦凝的眼皮子都睜不開了,越睡越沉。

  眨眼的功夫,陸亦凝的肚皮就跟吹氣球一樣,越來越大,偏她别的地方都沒怎麼胖,便就是肚子鼓了起來,看着很是吓人。

  便是出門散步,都得三五個人跟着扶着。

  陸亦凝心知孩子若是太大,對孕婦也不好,故而每天再困再累也要散散步走一走,這才沒叫孩子過大。

  當然了,她這一到八個月,身子沉不說還開始頻頻上廁所了。

  八個月其實孩子已經長得差不多了,便是早産也沒什麼了,不過陸亦凝心裡有數,這孩子肯定得是八月份才生,絕對得是足月。

  話雖如此,陸亦凝還是提前準備起東西了。

  崽崽的衣服都是提前叫針線房以及身邊的張嬷嬷給張羅好了崽崽貼身的衣服,襁褓,尿墊,小鞋子。

  陸亦凝則是大量購買了一批,還叫工匠又打造了一個寶珠之前用過的那個嬰兒車。

  隻是這天兒越來越熱了,陸亦凝也覺得越發艱難了,夜裡悶熱卻不敢用冰。

  她比誰都清楚,冰塊對于孕婦來說可是寒氣過重,容易叫孩子早産或體質虛弱。

  懷孕這麼久了,陸亦凝對孩子的感情極深。都已經這時候了,熱點就熱點了,隻要不影響孩子就行。

  夜裡,陸亦凝常常是滿身大汗,再起床擦擦身子。

  即便是有之前給四爺用得風扇也不好徹夜叫下人搖晃,折騰人不說,她自己也覺得不友善。

  陸亦凝躺在柔軟的枕頭上,漂亮的眉頭緊蹙,在月光下四爺隻覺她雪膚烏發,朱唇玉面,隻那白淨的臉頰上卻是布滿了汗珠。

  饒是如此,陸亦凝還是用薄被子半蓋着肚子和腳丫,隻露出來那半截瑩白玉璧來。

  四爺站在床前,深邃黑眸中的滿是心疼,幾乎要溢出來了,他素來曉得婦人生子不易,可從未想過竟是這般不易。

  他從袖子中掏出帕子,把冰塊包在裡頭,細細為她擦拭着額間的汗珠。

  這個法子四爺見陸亦凝用過,還是比較管用的,隻是夜裡她不友善而已。

  前幾日夜裡開着窗戶涼風習習,這幾日卻是不行了,空氣中都帶着燥熱,屋裡更是悶熱,屋裡隻放一盆冰根本沒法降溫,最多就是讓屋裡屋外一個溫度。

  可陸亦凝為了孩子不敢這樣,隻得一遍一遍叫人扇風,她還不敢離得太近,生怕感冒了。

  可把四爺心疼壞了,這不夜裡一處理完公文就來景心院看她了,眼瞅着她辛苦的模樣,四爺不禁歎息一聲,憐惜更甚。

127. 發動 夜色沉沉,耀眼的星……

  夜色沉沉, 耀眼的星子占據了天空。

  屋内四爺小心翼翼地用冰塊裹着的帕子為陸亦凝降着溫,一邊慢慢挪動着地方,好叫她舒坦些。

  直到陸亦凝舒坦地呢喃了一聲, 四爺才松了口氣,一邊用小扇子扇風, 一邊躺在床上。

  其實四爺也特别怕熱, 是以來之前特意洗了冷水澡, 又穿了薄料的衣服才來的景心院。

  好在陸亦凝也不是粗心的人, 早就叫人給四爺做了夏日的睡衣,看似是長褲長袖,實際上輕薄如蟬翼,涼快極了。

  陸亦凝穿得也是,隻是她懷着孕, 身上燥熱這才比愛流汗些。

  四爺躺在床上後, 也開始困起來了, 他便放下扇子, 離陸亦凝遠一些後才閉目休息。

  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情。

  他雖然号稱監國,實際上大事兒都是康熙爺決定, 也就是小事兒操操心,至于其他兄弟們安插人手,他隻當看不到, 隻當什麼也不清楚。

  見此, 八爺、十爺、十四爺等人隻覺得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愈發大膽起來。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太子、太子能不能熬過皇阿瑪呢?

  四爺隻要一想到幕僚們的猜測,就開始頭疼。身為人子,在沒有奪嫡想法的時候, 自然是希望皇阿瑪健康長壽。可近來,太子頻頻出錯,鬧出不少事端來,皇阿瑪愈發不滿。

  四爺清楚,若真是是以被廢,那正合了二哥的心意。可養深處延伸,二哥竟是想推他上位,一些後手全部交給了他,嘴上說着等着他幫襯,實際上是希望他也有點别的想法。

  其實四爺不是沒有,而且不敢不能。

  這些年他冷眼旁觀,算是明白了皇阿瑪的意思,他年紀大了,自然是看不慣年輕氣盛的兒子們争權奪利,尤其争的還是他屁股下頭的皇位。

  于是乎,這些年來皇阿瑪極力挑起衆位阿哥們的火氣,眼睜睜叫他們鬥來鬥去,甚至不惜把二哥又拉出來溜。

  究其原因,無非就是怕兄弟們盯着他的皇位不放,才弄了個擋箭牌——太子。

  四爺想,暫且不說旁的,現在可不是跳出來的好時機。還得再蟄伏一段時日再說,他在暗處想撤就能撤,但若是同老八一樣在明處那就是進退兩難了。

  說起來,這年家的年羹堯倒是年輕氣盛,也是頗有才華的人,可惜傲骨太甚。

  便是有年楚楚在這壓着,也擋不住他那一身的野心和反骨,甚至頻頻向多位皇子示好,四爺就明白這人是幾姓家奴,不可用啊。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拒絕年羹堯的示好,隻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罷了。

  這時候的四爺完全沒有因為年楚楚而欣賞年羹堯,年羹堯也沒有愛屋及烏對四爺忠心耿耿。

  隻能說,一步錯,步步錯。彼此都錯失了良機。

  話是如此,卻也激勵了四爺挑選有才之士。還真是收用了幾個,諸如李衛幾人。私底下更是成立了粘杆處,趁着這次監國,不準痕迹把自己的人推進去,又收錄了太子的人。

  四爺想,不管成與不成,反正他盡心盡力就行。重要的還是妻妾兒女們的性命,他還得想法子保住太子一家,可謂是責任重大啊。

  眼看着他有了作為,邬先生、戴先生都是激動極了,更是不遺餘力地幫助他。

  四爺更是許諾,若是事成,必定給這二人個一官半職。此二人都是他的心腹,也都是聰明人,若是能推出去做官也好。

  如今四爺是真的無人可用,不是說收用的人才少,而是都沒成氣候。

  看着幕僚們,四爺倒是起了心思,他不友善直接去拉攏人,不妨叫他們去。

  于是乎,邬先生、戴先生二人最先實作了人生理想,他們本是因為家世背景有污點才沒法做官,可眼下有了四爺的保舉,一切都不是問題。

  二人本就文采出衆,就連心機也是非常人所有,進了官場自然是如魚得水。雖然隻是低調的基層官員,可也足夠叫他們欣喜了,一時間對四爺更加衷心了,士為知己者死便是如此了。

  事實上,皇子們聽說後,隻以為是被四爺抛棄了。哪裡有幕僚被推舉當官的,那可是智囊團啊!

  看來老四果真是沒甚想法,隻想老老實實過日子。

  八爺、十四爺心裡很是滿意,隻覺得四爺終于識相了,也認清了事實。

  一時間,黨派之争都被放下了,對于一個不争的人還有什麼好對付的,隻是略略防備即可。

  日子一天天過去,木蘭秋圍終于接近尾聲,康熙爺等人也已然準備返程。

  八爺幾人也開始匆匆忙掃尾了,生怕被康熙爺看出點什麼來。

  隻是他們心裡慌,卻擋不住下頭的人膽大包天,什麼都敢伸手。

  偏偏八爺還不能說什麼,畢竟這些人都是打得為他分憂的名号,若是诘問他們反而傷了其他人的心,若是不責問,他們隻會越來越膽大。

  八爺無奈,隻得同十爺敲打一二那些心大的,有沒有效果他們不得而知,但好歹人家做出了一個态度來。

  而對于四爺來說,這是個蟄伏的好時機,趁着示弱那些人放松警惕的時候,可得好好發展一下勢力。

  過去他都是為太子爺做事,如今卻是為了自己,雖說也得心應手,可到底覺得心中難安。

  難熬的夏日終于要過去,在即将迎涼爽的秋日的關頭,陸亦凝終于到了預産期。

  就連耿格格也開始慌亂,畢竟她也八個月了,是時候提前準備一下了。

  由于前些日子補品用得多,耿格格本人胖了一圈不說,就連肚子都比陸亦凝這個将近十個月的大。

  陸亦凝屢次提醒她,不要吃太多,胎兒大了不好生,可耿格格忍不住,總想着多吃些孩子的身子好,生下來白胖。

  可等到八個月了,她自己也後悔了,這才趕忙叫人扶着她每日裡走走路、散散步,生怕出了問題,孩子便宜了别人。

  這些日子下來,府裡其實沒有什麼得寵的主子了。

  因為四爺忙起來了,再加上他還要定時去看兩個孕婦,給陸亦凝肚子裡的孩子做胎教,再去看看其他孩子們,也沒多少功夫去寵幸妾室。

  郭格格、毛侍妾二人基本上是平分秋色,年格格比她們更受寵些,但也比不得有孕的陸亦凝。

  當然了,人家陸亦凝肚子裡大了不侍寝,是以大家還是覺得年楚楚得寵,不過人人都清楚那是因為人家有個得力的哥哥。

  剛開始年楚楚還有些眉飛色舞,覺得日後大有作為,可偏四爺正處于蟄伏期,叫年楚楚有些看不明白。

  她總是在四爺耳邊煽動着四爺的情緒,四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隻是不回應罷了。

  這日深夜,陸亦凝做好了準備,産房、乳娘、接生婆紛紛被她緊急教育訓練,并且教她們使用了消毒工具等。

  她以為是第二天才會破羊水,故而晚上還悠哉悠哉休息,哪成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深夜,陸亦凝就覺得肚子似乎有些不對勁,想上廁所又不想上廁所,她往睡衣下頭一模,果然是羊水破了。

  頓時,整個景心院忙作一團。

  好在陸亦凝自己足夠鎮定,她吩咐着彩蓮去喚醒接生婆、乳娘,并去通知了四爺、福晉,還叫小廚房煨上參湯、鲫魚湯,再蒸上幾個茶雞蛋埂,做些好消化的點心。

  因為她是順産,是以不需要餓肚子,反而是要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生孩子。

  陸亦凝安慰着自己,眼下隻是羊水剛破,還不必着急。

128. 九爺來了   可是羊水破了啊!!!!……

  可是羊水破了啊!!!!

  陸亦凝内心已經嘤嘤嘤開了。

  龍氣系統也是急裡忙慌地安慰她:“沒事沒事, 别怕哈凝凝,那個、那個四爺和福晉馬上就來了。沒事的,你放心!”

  陸亦凝委委屈屈昂了一聲。

  饒是理論知識豐富, 陸亦凝還是忍不住驚慌失措起來,可要瞅着她身邊的侍女也是一個個的面色驚慌, 她明白自己必須得鎮定下來, 不能露怯。

  福晉生寶珠的時候, 從羊水破到開十指得一個上午, 她這才剛剛開始。

  穩住,穩住!

  陸亦凝告訴自己,不能慌。

  她鎮定自若,指揮着下人們去呈熱水、拿出提前備好的無菌棉布等物品,然後才叫在彩荷、月香的攙扶下進了産房。

  産房就在景心院裡的一個兩間房, 隻是被陸亦凝給改成了産房。裡面是産房, 外頭是客廳, 若是四爺、福晉來了或是其他側福晉、格格們來了, 可以在那裡等待。

  當然了,如果是外人來, 那肯定還是得正兒八經的中廳接待才是。

  不得不說,孕育孩子實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這羊水才剛破,陸亦凝走起路來就開始不得勁兒了, 别别扭扭的, 隻覺得裙擺/濕/了一片。

  陸亦凝微微皺了皺眉,瞥了眼自己身下的裙子,縱然知道一會兒還會有羊水,可就是想換一身。

  然後——

  她還是叫彩蓮給她找了身幹淨的衣裳換上。

  待她躺在産床上,兩名産婆終于匆匆忙忙趕了來。

  或許是宮鬥劇看多了, 陸亦凝習慣性叫人檢查了一下,待她們身上沒有什麼可疑物品後,才放她們進去。

  其實這時候陸亦凝還有力氣,雖然諸多不适,可并不妨礙她正常行走。

  “側福晉,奴婢來為您檢查一下,看看開到幾指了。”瘦弱産婆福一福身,恭敬道,“一會兒再叫另一位老姐姐也看看。”

  這位産婆倒是機警,縱然是相信自己的技術,也知道主子們不放心,不若多叫一個人來瞅瞅。

  陸亦凝微微颔首,開口道:“先淨淨手,再檢查吧。”

  為了減少細菌滋生,陸亦凝是嚴格要求她們。

  兩人并沒有什麼疑慮,這位主子把她們接來兩三個月了,就是為了教育訓練一下。

  剛開始她們還不适應,覺得自己有一手,幹嘛要聽别人的,尤其是這鈕祜祿側福晉自己都沒生育過,哪裡懂那麼多。直到後來,她們慢慢發現這些知識确實有用。

  安心端着熱水盆以及一次性擦手布走了過來:“請!”

  瘦弱産婆以及身邊高壯些的産婆熟稔地淨淨手,并把水漬擦幹淨後,才往陸亦凝這兒走。

  為了不過了風,陸亦凝早早就叫人把窗戶關緊了,就是大門口也是側門那也挂上了簾子,還放置了一個大大的屏風。

  這個屋子直通外頭的小客廳,這樣外頭的風有個緩沖,也不至于直接直接吹到裡屋來。

  瘦弱産婆掀開她的睡裙,扒拉了幾下,仔細瞅了幾眼才道:“側福晉想吃點什麼盡可吃些,眼下才開了一指,還不急。”

  另外一個高大些的産婆看過後,說道:“側福晉,剛剛那妹子說得不錯,您這才剛剛開動,可以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會兒才有力氣生孩子。”

  陸亦凝呼了口氣,心中縱是慌亂也得按捺住,畢竟就她一個主子在,若是她慌了旁人隻怕更慌。

  “去小廚房把做好的雞蛋羹拿來。”陸亦凝故作鎮定,指揮着其他人,“一會兒都給我各司其職,按照先前的安排做事,還有順福、順風你們兩個一定要看好了府裡的人,莫要叫人鑽了空子。”

  順福、順風道:“主子放心,我們一定看好其他人,絕不給有心人機會。”

  陸亦凝面色微緩:“那就好。”

  這邊彩蓮、月見兵分兩路,去四爺、福晉那裡禀告。

  四爺本是正熟睡着,盡忠在一旁守夜。

  一聽到耳房說陸亦凝發動了,盡忠二話不說,趕忙進屋喚醒四爺。

  “爺,您醒醒啊。鈕祜祿側福晉發動了!”

  四爺本是不耐,剛想呵斥盡忠,卻猛然反應過來:“什麼,側福晉發動了?”

  頓時,也顧不得其他,換上衣服便匆匆往景心院趕過去。

  早知道,這時候正是夜半時分,若換算成現代的時間,大概是兩三點的樣子。

  福晉那裡也是一樣,匆匆安撫好寶珠,就趕緊往景心院去。

  因着主子生産,整個景心院進入了一級防備狀态,燈籠被高高挂起,整個景心院如同白晝一般。

  下人們來來去去,一派的井然有序。

  四爺帶着一身寒氣趕了來,不等旁人阻止,直接進了産房。

  産婆咋咋呼呼道:“四爺,這男人不能進産房啊,容易被沖撞。”

  其他幾人也是勸說道:“爺,按照規矩,您應該在産房外頭等待。”

  四爺卻是不管不顧地沖了進去,緊緊握住陸亦凝的手,聲音輕顫:“别怕,有我在!”

  陸亦凝擡眸望過去,縱然虛弱卻也粲然一笑:“這話我可記住了。”

  四爺點頭:“你必須得記住!”

  “好了,快出去吧。在外頭等我。”陸亦凝擡手推了推他,柔柔一笑。

  她倒不是像旁人那般迂腐,覺得男人進産房會有血光之災,隻是覺得生産時被人圍觀很尴尬。

  四爺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這時,彩荷端着雞蛋湯走了過來:“主子,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四爺端起碗,用勺子舀了滿滿一勺,愛憐地望着陸亦凝:“張嘴。”

  陸亦凝懷疑地望着他:“你能行嗎?”

  四爺嘴角一抽,語氣愈發意味深長:“我行不行,你還不知道嗎?”

  陸亦凝:“……”

  一扭頭,發現其他人一副避嫌沒聽見的模樣,她更是惱怒了。

  陸亦凝擡手錘了他一下,警告道:“少胡說。”

  四爺一點不惱怒,甚至眼底還劃過一絲笑意,把勺子遞到陸亦凝嘴邊:“快吃吧。”

  還有力氣錘自己,可見現在是還有力氣的。

  陸亦凝瞥了他一眼,恨恨地咬過去,一勺子蛋羹被她吃得幹幹淨淨的。

  這蛋羹是用新鮮的柴雞蛋做得,一口下肚,隻覺得香甜軟糯,絲滑順暢。

  還别說,陸亦凝真是覺得餓了,一口接一口。

  很快,這一碗蛋羹就吃完了。

  陸亦凝心滿意足道:“行了,你快出去吧,别在這礙事了。”

  四爺瞥了眼畏手畏腳的産婆,隻得先退出去。

  他前腳出去,福晉後腳就進來了。

  “凝凝,别怕。”福晉三兩步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陸亦凝,才松了口氣。

  陸亦凝笑了笑,眼眸亮晶晶的:“姐姐放心吧,我省得的。”

  福晉四處檢查了一下,這才放下心來,端起蛋羹道:“來,先吃點東西,要不然一會兒該沒力氣了。”

  陸亦凝擺擺手:“剛吃完一碗蛋羹,換一樣吧。”

  福晉四處瞅了瞅,端起鲫魚湯,小心翼翼喂給她。

  吃完東西,陸亦凝覺得自己精力充沛,倒也不大畏懼什麼了。

  隻是等待的時間太難熬了,随着産道打開,她開始感覺到疼痛來。

  不過還好,還能捱住。

  隻是這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便是福晉也驚歎,陸亦凝的狀态竟比一般産婦好很多。

  陸亦凝呼了口氣,再次慶幸自己喝了那藥劑,把身體素質提了提。

  四爺等待在廳堂,裡面一聲不發,倒叫他心中不安。好在屋裡時不時會傳出福晉溫聲細語的安慰聲,這才叫他安心些。

  事實上,陸亦凝才開了五指,已經開始不舒坦了,可沒法子,還等等。

  福晉一直同她說着話,安慰着她。

  其實陸亦凝本來是有些害怕的,可耐不住時間這樣長啊,眼下都有七八點了,可她還沒有生的迹象。

  得虧是陸亦凝身體好,還能撐得住,沒什麼其他反應。

  四爺就這樣在外頭枯坐,時不時從門外安慰幾聲。

  今兒并非是正日子,康熙爺也還在返程的路上,故而四爺也不需要上朝。

  那些個公務哪裡比得上陸亦凝重要,他枯坐在客廳,一壺一壺地喝茶水,

  偏偏這時候,有人來禀告,說是九貝勒來了。

  “九弟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四爺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莫不是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牛痘關乎民生,關乎皇室子女能否避免天花的傷害,同時也關乎四爺、九爺的功績。能否從新帝手上保住一家老小,就靠這回了。

  四爺瞅了眼産房,歎了口氣:“蘇培盛,你在這盯着,若是有什麼事馬上通知我。”

  說着,他揚了揚衣袖,起身去前院迎接九爺。

  私心裡,他是覺得九爺來得時機不對,可他也清楚九爺必定是有事。不管怎麼說,先把九爺打發了再說旁的吧。

  前院内,九爺正端着茶盞抿茶。

  一見到四爺來了,便起身迎上去:“四哥。”

  “九弟來了。”四爺面色微緩,開門見山道,“九弟可是有何要事?”

  隻見九爺面容蒼白攜秀,腳步虛浮,眼睛卻是透亮:“是有要事。隻是一進門,就聽聞四哥府上的側福晉正在生産,不知小四嫂如何了?”

  四爺本是着急,一聽到九爺的話,不禁擔憂起來:“婦人生産九死一生,如今還不知如何呢。九弟不妨先說說有何要事?”

  他強打精神同九爺周旋,可心思卻全在産房裡。

  九爺道:“今兒實在是有要事才來禀告四哥的,咱們那兒出成果了,我是來給四哥報喜的。”

  說着,他瞥了眼景心院的方向,不禁篡着拳頭道:“看來今日是雙喜臨門了。”

129. 終于生了   暮秋之際,微風輕拂間尚……

  暮秋之際, 微風輕拂間尚有夏之餘溫。

  九爺那雙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拱了拱手道:“胤禟在此恭喜四哥了!”

  四爺不禁一怔,總覺得這個弟弟是長大了, 如今看來果然是這樣。

  他眼底染上了笑意:“同喜同喜。”

  說着,四爺的餘光頻頻望向景心院, 心頭滿是焦慮, 偏九弟在這, 他也不好放下九弟, 隻得内心焦灼面上卻要雲淡風輕。

  “添丁進口真是好事啊。”九爺清俊的面龐上滿是羨慕,語氣更是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酸楚。

  四爺隻當他是因為羨慕自己府裡添丁進口,畢竟九爺府裡已經兩三年沒有誕育子嗣了。

  好在宮裡都清楚九爺是摔着腦袋了,這些年他因為失憶,對什麼都迷迷糊糊的, 時不時還會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倒也是個可憐人。

  尤其是去歲, 明明在赴宴, 他竟起身迷茫地望着四周,似乎是又不認得大家了。莫說是兄弟們, 便是皇阿瑪、宜妃娘娘也不記得了,嘴裡全是胡話,什麼“考試”“做功課”一類的。

  皇阿瑪也好宜妃也好, 心裡滿是愧疚, 隻覺得是逼迫孩子逼迫久了,才會叫他得了這樣的病。如此一來,哪個兄弟還會把算計放在他身上?便是老八、老十也不敢再拉他入夥了,生怕有什麼事被走漏了風聲。

  莫說是政事了,便是後宅……也許久未曾踏入。

  四爺無聲拍了拍九爺的胳膊:“九弟, 不必豔羨,待你調整好狀态,府裡定會有好消息的。”

  九爺笑而不語:“那就……借四哥吉言了。”

  九爺也不知怎麼的,竟一直沒走,一直同四爺說着正事兒。

  隻是四爺沒心思,嗯嗯啊啊的敷衍着,九爺好似沒有察覺一般,一直同他在大門口說着話。

  九爺故作不知,繼續說起那試驗:“剛開始有一得了天花的婦人,同意……後來……然後……誰都沒想到,那牛痘竟真的有用!後來…………四哥,成了!”

  四爺這才蓦然一驚,心中是說不出的安定。如此一來,他和老九可算是有個保命牌了,不必再擔驚受怕了。

  他擡手輕拍九爺的胳膊,語氣歡快:“九弟,以後咱們就安心了。”

  九爺謙恭地低下頭:“或許吧。”

  時間一點點流逝,四爺實在是不想浪費時間了,再加上九爺明擺着想沾沾喜氣。他強打精神,隻覺得這樣也好,都是自家人,也無妨。

  滿人可沒有那麼多規矩。

  于是四爺邀請他一起待産。

  九爺從善如流:“多謝四哥了,實在是想沾沾喜氣。”

  四爺莞爾:“無妨,都是自家人。”

  于是,四爺同九爺一同去往景心院。

  一進門,就瞧見下人們各司其職,到處都充滿了女性的身影。

  貓爬架、花盆……

  院子裡還種了一顆高高大大的石榴樹,上面結滿了紅彤彤的大石榴,看得人垂涎欲滴。

  九爺的目光落在了那棵石榴樹上,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再次回到景心院,四爺竟是發現大廳多了不少人,當然是前廳,而非産房那邊。

  原來李側福晉、武格格幾人結伴而來後,福晉做主直接叫人把她們領到了前廳,就是怕她們影響到陸亦凝的情緒。

  四爺身邊又跟着九爺,也不好往産房那邊去,隻得來了正廳,同李側福晉幾人撞了個正着。

  好在大清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倒沒有拘束什麼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的規矩,反正雍王府是沒有這個規矩。

  他們進來的時候,郭格格幾人正吃着茶點,說着話,福晉派人傳了話,耿格格懷着孕不必來這裡。其實大家都清楚,這是怕吓着耿格格,再沖撞了去。

  幾乎所有人都在吃茶吃點心,因為她們都覺得陸亦凝這胎養的很好,應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唯獨李側福晉眉頭緊蹙,似乎很是擔憂。

  年格格忍不住刺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是李側福晉的。”

  郭格格不禁用敬仰的目光看過去。

  年楚楚實在是太有勇氣了,被李側福晉折騰成這樣,還不知道收斂點。若她是年楚楚,早就夾着尾巴做人了,誰又敢像她一樣大膽呢?不過仔細一想,卻也覺得可以了解。

  最近年楚楚的母家可是格外得重用呢,尤其是她那二哥,手掌兵權,也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仔細論起來,年楚楚的家世可是要比兩位側福晉都高,隻是這姑娘時運不濟,沒了側福晉位才曲居格格位。

  李側福晉被母家警告過,不許再折騰年楚楚,可李側福晉又豈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人?隻是她也清楚,如今便是她想死命折騰,四爺、福晉也不會允許了,最多也就是嘴上沾沾光了。

  最讓她心情不好的是,随着年楚楚的得寵,弘時讀書愈發不好了,莫說旁的,便是伴讀都比他強得多,更别提同其他府裡的阿哥相比了。饒是李側福晉已經熄了望子成龍的想法,心底也不禁歎息起來,小時候那樣聰慧的孩子,如今功課竟如此差勁,莫說弘盼,便是弘昀也比不得啊。

  眼看着陸亦凝、耿格格就要生産了,若是個聰慧的阿哥,可怎麼是好?世子之位隻怕要旁落他人了。

  李側福晉看向年楚楚的眼神愈發毒辣起來,她忍不住捏了捏帕子:“年格格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盼着鈕祜祿妹妹不好,好叫你趁虛而入?别是你背地裡弄了什麼手腳吧。”

  年楚楚後背一涼,警惕地擡頭望過去:“李側福晉可莫要胡扯,我可沒這個想法,别是側福晉您想賊喊捉賊吧。”

  李側福晉瞪眼過去:“咱們誰能比得過你啊,這般克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是吃茶的格格、侍妾們不禁望向年楚楚,這年楚楚是有些克人的法子在身上的。若不然人家李側福晉連同幾個孩子都好生生的,偏她一來,就不行了。

  年楚楚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打從家裡起來就沒人敢提這個事兒了,奈何李氏抓着不放。

  偏這時候四爺、九爺徑直進入客廳。

  衆人慌慌張張俯身行禮:“妾見過爺。”

  四爺淡淡望向年楚楚、李側福晉:“不會說話就别說話。”話語間帶着絲絲警告。

  九爺就站在四爺身後,微微斂了斂眸,眼中劃過一絲不易見的寒光,他若有所思道:“小侄子莫不是中了厭勝之術?”

  話音一落,衆人這才看到了九爺。

  李側福晉、年楚楚都是見過他的,不禁一怔,尤其是李側福晉,好似被提醒了一般。

  霎時間,李側福晉看向年楚楚的眼神就格外滲人。

  隻她還懂些禮數,福了福身:“見過九貝勒。”

  旁人也連忙起身:“見過九貝勒。”

  年楚楚嘴裡泛起苦澀,她也沒得罪過九爺啊。

  四爺若有所思,眸光晦暗:“應當是沒有。”

  話是這麼說,可到底怎麼回事,他心裡清楚。

  九爺好似就是随口一說,他很快道:“這也說不準呢,到底隻是傳說中的事兒。”

  四爺微微颔首,帶着九爺坐在上首的位置,同其他侍妾分隔開來。

  侍女們倒是有眼力勁兒,趕忙就給兩人上了茶點。

  九爺端起茶盞,眼眸盯着上面的圖案道:“這茶盞倒是頗有趣味。”

  原來這上面的字竟是現代的q體,就連小人也是q版的,可可愛愛的。

  四爺窘迫了一下,道:“都是你小嫂子自己瞎胡折騰,好在也隻用在自己屋裡,不往外頭拿。”

  九爺卻是贊歎了一句:“鈕祜祿小嫂子當真是蕙質蘭心,這圖案頗為傳神,想來這小侄子小侄女們定然會喜歡。”

  四爺接了一句:“那倒是,寶珠和弘時倒是都挺喜歡這茶盞的。”

  說話間,盡忠來禀告:“回爺的話,側福晉還在生産呢,産婆說是快了。”

  四爺神色微緩,緊握着的手也放松了不少:“那就好。”

  九爺抿了抿唇,眼角微揚:“四哥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小四嫂定然會平安産子的。”

  四爺笑了一聲:“必須的。”

  而被他惦記着的陸亦凝終于開了十指,大汗淋漓地拽着床單,她已經開始痛起來了。

  這種痛跟剛才的陣痛還不大一樣,幾乎是痛入骨髓。

  “側福晉,呼氣、吸氣……使勁……”

  産婆在一旁指揮着。

  福晉也在鼓勁兒:“凝凝,别慌。婦人産子都是如此,你放心吧,沒事的。”

  陸亦凝深深呼了口氣,心裡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順産可真是疼啊。

  她滿頭大汗,順着産婆的話使着勁。

  于是——

  陸亦凝感覺到好似有什麼東西從她身體裡脫落出來,她瞬間沒了剛剛的疼痛,隻隐約還有些痛楚。

  “生了生了!”

  “生了生了,側福晉生了!”

130. 弘曆崽崽   産婆們很是激動,誰也沒……

  産婆們很是激動, 誰也沒想到這側福晉才開了十指就生了,基本上都沒用上他們。

  就連福晉也恍惚了一下,一不留神的功夫, 就生了?

  外頭的太醫更是震驚,這鈕祜祿側福晉也太快了, 他們這才到沒一會兒, 竟是沒用上他們。

  要知道, 不管是宮妃還是達官貴族們的福晉、夫人們大多是養尊處優, 不管是瘦弱還是微胖,本質上是沒有什麼差別的,她們生孩子那是真的費了老大勁兒了。

  陸亦凝下意識地瞅了眼手表,八點整,頓時松了口氣。

  産婆、福晉的目光不禁望向那小小的一團, 那小家夥還沒睜開眼睛, 身上白白淨淨的, 一看就肉乎乎的, 可見是胎裡養得好啊。

  唯獨就是小臉紅彤彤的,嘴巴無意識地吮吸着, 不過這也正常,剛出生的嬰兒都是如此。

  陸亦凝的眼神還有些不聚焦,她大汗淋漓地望着床簾, 喃喃自語道:“我這是生了?”

  其實就正兒八經痛了一下, 然後就……生了?看來這身體素質好還是沾光啊,一想到福晉那時候生得艱難,陸亦凝已然是很慶幸了。

  福晉捏着帕子,歡喜道:“生了生了。”

  産婆們愣了一瞬後,趕忙把臍帶剪掉, 輕手輕腳地抱起那孩子,輕輕拍了拍他的屁股。

  “哇……哇……”

  嬰兒洪亮且委屈的哭聲在室内傳蕩着,他眼睛都沒睜開,小嘴就張得大大的,聲音格外委屈。

  彩蓮連忙走過去檢視,一眼不眨地盯着産婆:“你且輕些,莫要吓着小主子。”

  陸亦凝心頭一緊,強撐着身子要去看,明明哭聲洪亮,偏在她耳中隻覺得細細弱弱的:“他怎麼了?”

  一旁的福晉眼疾手快,趕忙按住她,安慰着:“沒事沒事,凝凝,産婆隻是想看看孩子哭不哭,有沒有聲音。别怕,我替你去看看他。”

  “好。”

  陸亦凝瞥了眼小寶寶的方向,光聽着他的哭聲都覺得心都要化了,她這才卸了力氣,無力地躺在床上。

  從夜裡一點到八點鐘,足足折騰了七個小時,雖說前頭六個半都是在宮縮,在開産道,可到底是費精力費力氣。

  但一想到那孩子,陸亦凝隻覺得心裡暖暖的,充滿了母愛的光輝,滿心滿眼都是孩子。本以為自己不會是一個好母親,更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這樣去愛一個孩子,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有這樣母愛泛濫的時候。

  這時産婆已然給孩子把身子用熱水擦洗幹淨,還給小寶寶包好了襁褓。

  福晉走過去接過那孩子,軟軟的、小小的,還可憐兮兮的,看得福晉心中一軟。

  産婆們紛紛跪下:“恭喜側福晉,喜得小阿哥。”

  “恭喜側福晉,喜得小阿哥。”

  “恭喜側福晉,喜得小阿哥。”

  陸亦凝心頭一震,果然是弘曆來了。

  她強打精神道:“賞!”

  賞賜是早就準備好的,金英、金才拿起早早準備好的東西就賜給了産婆、奶娘們。

  緊接着,便是由太醫來給小阿哥檢查了一下身子,确定健康後,又稱了稱體重,竟是有八斤二兩呢。

  太醫們也感慨:“小阿哥生得可真胖乎。”

  可不是,生下來這小胳膊就跟蓮藕似得,可見側福晉胎裡養得好啊。

  随後,便叫了奶娘們來給小阿哥喂奶。

  這些奶娘都是四爺、福晉精心挑選後才留下的,都是家世清白,身子骨好,奶水也好的。

  最重要的是,這三個奶娘都愛幹淨,夏日裡每天都要沖洗一下身子。這點是陸亦凝最看重中的,她是忍不了孩子的奶娘不洗澡就喂奶的。

  這一個月裡,她還給這些奶娘教育訓練了一下,喂奶前一定要擦擦喂奶的地方,以及飯前洗手一類的生活常識。

  甚至她還特地買了本哺乳期食譜,讓後廚的人專門給奶娘們做營養餐,對孩子好對大人也好。

  陸亦凝打定主意,最多讓孩子吃一年奶,就像寶珠那樣斷掉奶吃輔食的。

  當時她給福晉提議後,本來福晉是猶豫的,但是後來還是答應了,現在寶珠的身子骨棒棒的,吃啥啥香,臉色比哥哥弘時還要好幾分。

  當然了,這個打算她還沒吭聲,怕奶娘們不盡心。

  這幾個奶娘,福晉、陸亦凝又敲打了一遍才放心,看着一個個都挺老實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以陸亦凝幹脆要求她們兩人一組,最起碼得有兩個人跟着小阿哥,又把月香、安心撥了過去盯着她們。

  這小阿哥啊,勁兒可大了,吃得也可香了,小嘴吧唧吧唧地,眉頭一皺一皺的,可愛極了。

  福晉在陸亦凝耳邊不住地說:“這孩子眉毛、眼睛、鼻子都像你,生得俊郎得很。”

  陸亦凝不禁勾了勾唇,餘光望向那襁褓裡小小的身影,哂笑一聲:“這麼小的孩子,哪裡就看得出來。”

  “怎麼就看不出來。”福晉不贊同,瞅着那小阿哥,嘴都合不住,“咱們四阿哥啊生得俊郎,以後不知道要迷住多少小格格呢。”

  陸亦凝忍不住笑了一聲:“隻盼着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福晉給她理了理頭發,含笑點頭:“可不是。這當娘了,就是不一樣了。”

  陸亦凝羞澀一笑,差點想捂臉了。

  剛懷孕時,她還信誓旦旦跟福晉說,以後生下孩子了,兩歲學三字,三歲學四書,五歲學五經,琴棋書畫還得樣樣精通,反正不能落後。

  如今孩子一生下來,陸亦凝反倒是心軟了,隻覺得孩子高興就行,哪管什麼其他呢。

  此刻她隻覺得生完孩子以後渾身黏答答的,很不舒服,就連頭發也黏黏膩膩的,就這還是昨兒剛洗得呢。

  再想想福晉坐雙月子時的規矩,陸亦凝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個月不洗澡真是太難忍了。

  這時,彩蓮、彩荷也已然幫陸亦凝清理了一下身體,還給她換了床單被罩,陸亦凝隻覺得舒坦多了,就連表情都坦然多了。

  孩子吃完奶,就被奶娘抱到陸亦凝身邊,張嬷嬷忙前忙後替小阿哥拿出一系列東西,還特意用碳火烤溫一下,生怕涼着小阿哥了。

  陸亦凝這才見到他的正面,小小的一團躺在她身邊,她輕輕摸了一下,隻覺得好軟好軟,像個棉花團子。

  她的眼神柔得快要滴出水了一般,這就是她的孩子,她生命的延續。

  小阿哥的鼻子小小的,但山根卻很高,嘴巴小小的紅紅的,兩隻小手無意識地篡了起來。就是小臉還紅彤彤的,像個小猴子一樣。

  即便如此,在陸亦凝眼裡,隻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寶寶了。

  小寶寶剛放下的時候還有些不安地扭動着,可打從那鼻子輕輕嗅了嗅後,就平靜了下來,小腦袋無意識地往她這邊歪着,似乎這邊有能讓他安心的人一般。

  陸亦凝的心瞬間就被他盛滿了。

  福晉正高興着呢,蓦然一驚:“瞧我,忘了派人去給咱們爺報喜了。”

  說着,趕緊就派了彩蓮去跟着盡忠給四爺報喜。

  其實盡忠在外頭已經聽到嬰兒的哭聲了,可就是沒人來通傳,弄得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

  直到彩蓮來報喜,說是側福晉生了個健康的小阿哥,這才放下心來,歡歡喜喜去前廳跟四爺禀告。

  前廳裡,四爺和九爺正喝着茶呢,就見到盡忠、彩蓮滿臉歡喜來報,就知道定是有好消息了。

  李側福晉見狀,也是狠狠松了口氣,她心中滿是歡喜。她的弘昀,定是又回來了!

  年楚楚幾人心裡不管如何,面上卻是歡歡喜喜的。

  這府裡子嗣少,每一個小阿哥,每一個小格格都是四爺的心頭寶。故而大家心裡都有數,不論男女隻要生個孩子,這輩子就有指望了。

  九爺不自覺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擡眸望向那兩人。

  盡忠、彩蓮跪地歡歡喜喜道:“恭喜爺,鈕祜祿側福晉生了個健健康康的小阿哥,足足有八斤二兩的。”

  頓時,四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悅,他站起身:“好,好,好啊!”

  連着說了三個好,可見四爺有多開心。

  這府裡終于又有個小阿哥了,還是他最喜歡的女人生得,在他心裡的地位自然是不一樣的。

  “蘇培盛,快馬加鞭去宮裡向皇阿瑪、德妃娘娘報告這個好消息。”

  “盡忠,你傳令下去,側福晉賞金銀珠寶一箱,再賞月俸三年,景心院宮人每人賞俸半年,府裡下人每人賞賜三個月月俸。”

  四爺擲地有聲,整個人神采奕奕,精瘦的身子骨也站的筆直。

  “恭喜爺喜得麟兒,恭喜鈕祜祿氏側福晉喜得麟兒。”

  “恭喜爺喜得麟兒,恭喜鈕祜祿側福晉喜得麟兒。”

  ……

  以李側福晉為代表,妾室們紛紛俯身道喜。

  四爺揚了揚手,眉飛色舞道:“這大喜的日子,不必行禮了。行了,你們都回去吧。”

  年楚楚抿了抿唇,心中清楚,她必得生個小阿哥才能走進四爺心裡。

  郭格格幾人滿心羨慕,隻恨不得這小阿哥是自己生得。

  幾人隻得無奈告辭。

  “恭喜四哥了。”

  九爺拱拱手,面上帶着一抹和煦的微笑來。

  四爺黑眸中帶着笑意:“同喜同喜。”

  他未曾察覺任何不妥,隻覺得都是一家人。

  九爺瞥了眼産房的方向,莞爾道:“四哥這話說的,莫不是歡喜得糊塗了。好了,我就不打擾四哥了,四哥且去看看小嫂子和小侄子吧。”

  四爺點點頭,送走九爺後,他不待其他人跟上,就快步走向産房,他迫不及待想見見自己的孩子,想知道陸亦凝身子怎麼樣了。

131. 小四阿哥 被四爺惦記的陸……

  被四爺惦記的陸亦凝在做什麼呢?

  當然是——

  睡覺。

  生孩子實在是費精力、費體力, 饒是她這樣好身闆都被折騰困了。孩子也平安生下來了,陸亦凝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即便身邊躺着乖乖的小阿哥,她還是沒忍住阖上了眼, 這一覺可是睡得香甜啊。

  尤其是聞着小阿哥的奶香味兒,陸亦凝心裡更是安心, 隻覺得孩子還在肚子裡一般。

  小阿哥也是一樣, 聞着額娘熟悉的味道, 隻當自己還在額娘肚子裡, 安心極了。

  張嬷嬷瞧着心裡也替陸亦凝高興。

  便是福晉見了也歡喜,她們終究是有個小阿哥了,這輩子算是有個依靠了。

  看着睡得正香的陸亦凝,福晉細膩的手指捏着帕子為她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正是秋老虎正厲害的時候,莫說屋裡, 便是外頭也悶得不行。婦人生産後是見不得風的, 這屋裡窗戶都被封的死死的, 福晉還特地叫人在四周捂上了布, 就連通着的客廳也用屏風擋的嚴嚴實實,大門更是弄了兩個皮簾子給隔開了一個空擋地兒。

  福晉低聲吩咐:“去叫後廚房備好小米粥和蛋羹, 切記不許叫你們主子吃生冷的東西。”

  張嬷嬷福一福身:“福晉放心,奴婢省得的。”

  福晉微微颔首,望了望睡得正香的陸亦凝, 又瞅了眼肉嘟嘟的小阿哥, 心底一片柔軟。

  她摘下手上所有的飾品,才隔着襁褓摸了摸小阿哥的身子,微微一笑:“咱們小阿哥生得真好。”

  秦嬷嬷素來秦曉得福晉心事的,她也忍不住低聲道:“可不是,小阿哥胎裡養得好, 這才生得肉乎。”

  福晉把幾個奶娘還有給小阿哥準備的侍女、太監都叫了出去,再次叮囑:“務必侍奉好側福晉和小阿哥,若是有那心大的,就别怪側福晉和本福晉不客氣了。”

  話中的警告叫他們心中一肅,紛紛壓低了聲音,來表明态度:“福晉放心,奴才/奴婢等定會照顧好側福晉和小阿哥的。”

  這府裡誰都曉得,鈕祜祿側福晉同福晉是一派的,且福晉膝下隻有一位小格格,這位小阿哥說不得就有更高的位子等着呢。他們身為下人,隻有盼着好的份,可不敢造次。

  單單說福晉、鈕祜祿側福晉這兩位主子就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鈕祜祿側福晉可是爺的心尖尖,日日都要給小阿哥做胎教,這待遇便是如今正得寵的年格格都要退居二位,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不會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敲打過後,福晉才吩咐張嬷嬷定要好好盯着,莫要出了什麼錯漏。

  眼看着景心院這邊一切照舊,陸亦凝和小阿哥也都妥妥當當的福晉這才放下心來,寶珠這時候應該才醒,那也是個愛睡懶覺的主兒。

  一扭頭就瞧見四爺站在門口,似乎想進去,但又猶猶豫豫的。

  再仔細一瞅,發現武格格幾人正慢慢悠悠往外走,隻眼神不自覺往這邊瞅着,一見到福晉,幾人微微俯身行禮才扭頭離去。

  “福晉,怎麼樣?”一見到福晉,四爺沒有猶豫,撩開簾子就走了進去,眼神不住地往裡瞅。

  這屋裡縱然是收整了收整,可難免還是帶了些血腥之氣,彩蓮、彩荷早就叫人切了些瓜果蔬菜來,掩蓋一些,可仔細去聞,還是有一些的。

  四爺不在乎這些,隻是這心底難免心疼起來,陸亦凝向來嬌氣些,這生孩子不知有多痛呢。

  想當初,福晉、宋格格、李氏産子時他大老遠都能聽見痛楚聲,可陸亦凝這兒他是一點聲音沒聽見。縱然是要保持體力,可忍着也不好啊。他心底對陸亦凝更是心疼,往日裡都有他坐鎮,今兒因為有九弟在雖是在同一個庭院,可他心裡到底是愧疚的。

  四爺承認,他确實對為他誕育過兒女的女人會偏心些,諸如宋氏、李氏做了那麼多錯事,可看在她們辛苦為自己生孩子的份上,總是高高揚起低低放下。

  婦人産子九死一生,十分不易,故而四爺心中總是會顧念些舊情,若不然就憑宋氏做的那些事兒,便是直接賜毒酒也不為過。可一想到她到底是為自己誕育過兩個女兒,且兩個女兒都夭折了,他就忍不住網開一面,縱有懲罰,卻也不緻命。

  四爺這人看似冷酷,實則是念舊恩、念舊情,福晉等人心知肚明,隻得睜隻眼閉隻眼,誰也說不準自己有沒有用得到四爺心軟的時候。

  福晉緩聲道:“爺放心,凝凝和小阿哥都好好的,小阿哥生得可好了,眼睛、眉毛都像極了凝凝,倒是嘴巴有些像額娘。”

  四爺神色一柔:“他們都在屋裡?”

  福晉差點想翻白眼了,她挑了挑眉:“自然。”

  剛生産完,你見誰還蹦蹦跳跳往外跑?

  四爺小心翼翼繞過屏風走了進去,生怕驚動了那母子倆。

  值班的兩個奶嬷嬷、安心、月香微微福身,正待發聲。

  四爺擺擺手,往裡屋望去。

  陸亦凝許是累極了,小臉還有些蒼白,躺在床上睡着了。

  四爺眸光中閃過心疼,目光下移,襁褓裡的孩子正依偎着母親睡得噴香。

  小阿哥睡得正香,小小的一團,看着四爺隻覺得心潮澎湃。

  他同陸亦凝果真是生得極像,一樣的唇紅齒白,一樣的眉清目秀,單單是看着就很招人喜歡。

  四爺向來承認自己偶爾會偏心些,可人不就是如此嗎?此刻他大概了解了額娘的做法,他愛自己所有的孩子,可最愛的那一個卻能輕而易舉得到他大半的愛,不管那孩子聽不聽話、懂不懂事。

  他下意識地摘下扳指,溫柔地撫摸着孩子的眉眼,輕聲呢喃:“阿瑪來看你了。”

  小阿哥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小臉側開,眼睛遲遲沒有睜開。

  “還挺有脾氣的。”四爺啧了一聲,頗為新奇,“以後可别是個混世魔王。”

  福晉不樂意了,橫了他一眼:“哪有這麼說自己孩子的。”

  四爺讪讪一笑,不敢再說什麼。

  看過陸亦凝和孩子,又敲打了一遍侍奉的下人們,四爺才同福晉一同離去。

  折騰了一夜又一上午的不隻是陸亦凝,他們也是一樣,兩人強打精神回去補了個覺。

  宮裡得到消息後,都高興壞了。

  太後娘娘、德妃娘娘當即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便是八爺幾人也毫不吝啬送去了賀禮。

  既然老四無心争儲,甚至對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他們也得大方些,叫旁的兄弟看看他們的氣度,進而放心支援他們。

  而正在返途的康熙爺、太子爺幾人在下午也得到了消息,雍王府又添了個小皇孫。

  康熙爺很是開懷,老四、老八的子嗣問題一直讓他擔憂,如今可好,老四府裡又添了個小阿哥,還有個格格正懷着身孕,說不得也是個小皇孫呢。

  ——

  到了傍晚,陸亦凝才睡醒。

  這一覺好漫長,她好像夢見自己生了孩子。

  陸亦凝人還沒睜開眼,卻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幹幹癟癟的。

  她心下一驚,孩子呢?

  頓時,那一雙杏眸慌慌張張地睜開眼,掙紮着想去看看肚皮。

  卻對上一雙清澈見底的水眸,正依賴地望着她,霎時間陸亦凝隻覺得心好似被什麼揪了一下,隻覺得軟乎乎的一片。

  陸亦凝這才恍然,原來她已經生了,這是她的崽崽啊!

  随後,小阿哥好像是困了,打了個哈欠,小腦袋對着她就睡着了。

  一旁的張嬷嬷眼神柔和,輕聲道:“側福晉,小阿哥愛黏着您,抱走喂奶行,但隔一會兒就哭鬧,隻有挨着您才能睡安穩。”

  陸亦凝微微勾了勾唇,随後肚子餓得咕咕叫,趕忙叫人送來吃得。

  她在彩荷攙扶下,小心翼翼做直了身子,身下還是有些不适,可比早上卻是好多了。

  蛋羹一送上來,屋裡便香噴噴的。

  陸亦凝睡了一天,可是餓壞了。

  一會兒的功夫,就用了一碗蛋羹,還喝了一碗小米粥,胃裡可算是好多了。

  剛生産完,是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的,得吃些好消化的。

  小阿哥睡得很香,眉毛都沒動一下,小手緊緊握着襁褓。

  陸亦凝其實覺得很新奇,一個個肉乎乎的小奶團子就躺在她身邊,還特别依賴她。

  跟寶珠那時候還不一樣,這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用過飯,四爺又來了一趟,同陸亦凝說了說話,又看了看孩子才離開。

  聽說孩子睜開眼了,四爺特别想看看孩子。

  但是很遺憾,小阿哥睡得香的很,半點沒有醒來的意思。

  陸亦凝其實并沒有覺得生完孩子以後,日子就不自在。

  這就不得不說一句,這皇家就是不一樣啊。

  小阿哥有奶娘、嬷嬷、侍女們貼身照顧着,壓根就不用她做什麼。

  不管是哄孩子、換尿布、換襁褓、喂奶都有人來做,她甚至隻需要好好養着自己的身子就行了。

  小阿哥很乖巧,做什麼都不費勁,唯獨就是沒有安全感,離不得陸亦凝太遠。

  他的眼睛很漂亮,黝黑黝黑的,每每見到陸亦凝眼睛都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認識她一樣。

  小阿哥餓了又或是拉了尿了會奶聲奶氣地哼唧幾聲,陸亦凝就知道定是孩子定是有什麼需求了。

  就連奶嬷嬷們都說,小阿哥很好帶,乖乖巧巧的,定是個聰慧的,側福晉有福氣啊。

  陸亦凝笑而不語,她的小弘曆才是個有福氣的,她用胳膊攬了攬襁褓。

  小阿哥熟稔地用小腦袋瓜蹭了蹭襁褓,聞着那股安心地味道,慢慢阖上眼,幾秒鐘的功夫就睡着了。

132. 洗三   陸亦凝感覺自己開啟了帶娃模……

  陸亦凝感覺自己開啟了帶娃模式。

  她開始覺得自己把張嬷嬷從塞外帶回來, 是一個非常正确的選擇。

  張嬷嬷着實是個人才啊,自她來了景心院,可是沒少給她幫忙。

  一當面是限制宮女, 另一方面提出的查賬還真是讓她揪出來不少耗子。

  陸亦凝其實很清楚,生意做大了, 就很難把賬都查清了。于是在張嬷嬷的建議下, 施行了輪崗制, 又提拔了一些能幹且誠實的下屬, 并趁着懷孕沒啥事的時候,給員工們都普及了一下阿拉伯數字。

  還把績效規定給整了出來,多勞多得,少勞少得,混日子的最多就混個底薪, 如果一年下來, 有接連三個月評級都是差, 直接開除。

  如此一來, 生意倒是越來越紅火。

  說來這張嬷嬷也是個苦命人,當初是在宮裡侍奉太妃, 後來太妃沒了,她又被打發去了行宮。宮外的丈夫見她沒了依靠,幹脆一封休書把她休了, 把外頭給他生了孩子的姘頭小寡婦扶為正妻, 從此她對于宮外再沒了念想。

  這下張嬷嬷可是把小阿哥當成了心尖尖,上心得很,三個奶嬷嬷開始輪班帶,安心、月香則是緊盯着這兩位奶嬷嬷。

  按照慣例,奶嬷嬷的地位要比侍女高些, 可到了景心院卻是不一樣。不管是安心還是月香都是陸亦凝身邊得用的人,小阿哥又明顯愛黏着額娘,一抱走就哭鬧。至于治一治小阿哥,不管不顧直接帶到偏房?三個奶嬷嬷可沒這個膽子。

  有陸亦凝盯着,再加上四爺、福晉見天的來,三個奶嬷嬷那叫一個謹小慎微,稍有不對陸亦凝就會指出來。再加上有月香這個剛更新為一等侍女的盯着,三個奶嬷嬷隻有讨好的份兒。

  如今月香可是沉穩多了,妥妥的小阿哥身邊的一等宮女,便是三個奶嬷嬷做什麼事情也得經過她的同意。

  對此,陸亦凝樂見其成。

  常看電視劇的陸亦凝深知奶嬷嬷對于沒長成小阿哥的影響有多大,便是四爺也是贊同陸亦凝派人限制她們的。

  當然了,陸亦凝是打定主意最多叫她們在小阿哥身邊待一年,一斷奶該打發做别的就做别的去。

  如果是幹的特别好的,倒是可以待在小阿哥身邊,照顧他的日常起居,前提是不能嚣張跋扈、狐假虎威。

  仔細詢問過後,陸亦凝發現其中竟有溫淑夫人董氏,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其他兩位則是安氏、劉佳氏。

  董嬷嬷确實是個細心的,待小阿哥很是溫柔,她的經驗也确實比其他兩位多。

  小阿哥似乎每天都有新變化,生下來不過兩三天的功夫,愈發白胖起來。

  不必陸亦凝私心覺得什麼,人家小阿哥本來就是玉雪可愛,見人三分笑。單單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你,小模樣别提多喜人了。

  第二日,福晉帶了小寶珠來看陸亦凝和小阿哥。

  寶珠本就是個将将三歲的孩子,卻是在小阿哥這裡拽起姐姐的譜,她像模像樣地盯着襁褓裡的小阿哥,學着師傅的模樣叮囑着:“四弟弟,我是你二姐姐,以後你要乖乖聽你額娘的話,好好吃飯,不許哭鬧。對了,你還要好好讀書,知道了嗎?”

  小阿哥歪了歪腦袋,打了個哈欠又抿抿小嘴,就阖上了眼。

  小寶珠愣了,弟弟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也是個不愛讀書的弟弟?

  躺在床上的陸亦凝不禁笑了,她沖小寶珠招了招手。

  小寶珠委委屈屈跑了過去,告狀道:“姨母,你瞧弟弟,一說讀書他就困了,和弘時哥哥一模一樣。”

  “弘時?”陸亦凝疑惑。

  一旁的福晉解釋道:“也不知怎麼的,這些天三阿哥一上學就困,是以咱們爺壓根就沒把他往尚書房送。”

  小寶珠拽了拽她的衣服,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姨母,你可得好好管束管束弟弟,阿瑪說了男子漢大丈夫得好好讀書才能建功立業。”

  陸亦凝挑了挑眉,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好好好,等你弟弟長大了,我就跟他說。”

  小寶珠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随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支支吾吾道:“倒也不必日夜苦讀,再熬壞了身子。”

  陸亦凝驚詫,擡眸看向福晉:“寶珠怎麼懂這些啊?”

  “還是之前弘昀的事情吓到她了。”福晉摸了摸寶珠的頭發,“你弘昀哥哥是身子骨弱,跟讀書沒什麼關系。”

  小寶珠似懂非懂:“額娘,我知道了。”

  陸亦凝道:“乖,去那邊吃點心吧。”

  她特意叫小廚房做了甜點給小寶珠。

  果然,小寶珠眼睛一亮,奶聲奶氣道:“謝謝姨母。”

  “二格格,請跟奴婢來。”

  彩荷微微福身。

  小寶珠點點頭,就跟着彩荷蹦蹦跳跳去屏風後頭吃點心去了。

  福晉見女兒出去了,才放心說起事情來:“凝凝,咱們府裡已經給孩子們重新序齒了,以後咱們小阿哥就是四阿哥了,隻等皇阿瑪回來賜名了。”

  陸亦凝摘下頭上的抹額,道:“有了序齒,名字倒是不急了。”

  福晉點點頭,看了眼小阿哥,眼底劃過點點笑意:“如今府裡又多了一位小阿哥,額娘高興壞了。”

  陸亦凝彎了彎唇:“那就行。”

  “凝凝,眼看着弘時快叫李氏給慣壞了,咱們四阿哥的機會可是要來了。”福晉目光灼灼,“我想過了,你是咱們府裡唯二的滿族格格出身,又是正兒八經的側福晉,論起出身來,咱們四阿哥可是要比弘時要高一些的。論寵愛,你可是要比李氏強的多。”

  福晉緊緊握住了陸亦凝的手:“該是咱們的東西,就是咱們的,誰也奪不走。”

  陸亦凝反而是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勸說道:“姐姐,何必急于一時?咱們四阿哥才剛剛出世,與其想着争什麼,不如先把孩子好好養大。不說旁的,咱們爺心裡定然也是有考量的。”

  福晉心頭的火熱這才慢慢褪去:“也是這個理。隻是耿氏也快要生了,若是個小阿哥,這幼子就成了她兒子的了,那咱們四阿哥可是要吃虧的。”

  平日裡福晉同耿格格的關系倒也不錯,隻是到底比不得同陸亦凝的交情。如今福晉滿心滿眼都是陸亦凝所出的四阿哥,自然是不願意旁人壓在四阿哥頭上的。

  “姐姐且安心,耿妹妹縱然是生下小阿哥,小阿哥的身體是否康健是一回事,是否聰慧又是一回事。”陸亦凝頓了頓,又道,“咱們莫要着急,等孩子們大一大,再考慮這個問題。”

  她其實隐約能察覺到四爺待她的小阿哥是要親厚些的,不說同弘時比,起碼要比耿格格肚子裡的強些。

  至于日後……

  陸亦凝眼底劃過一抹沉思,龍氣系統悄悄告訴她,根據系統測評,她的四阿哥不管是智商還是情商都要比弘時還有其他府裡的皇孫們強上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要急着去争,先把根基打好,再徐徐圖之。

  福晉略微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倒也是這個理,槍打出頭鳥,咱們四阿哥正好趁着這功夫好好長大。”

  聖駕不在京都,府裡也不好大辦洗三,隻得小範圍辦一場。

  洗三那天,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幾人都來了,禮物也很豐厚。

  眼看着小阿哥眼神機靈,又生得白胖,被水一洗,哭聲嘹亮,可見是個能養活住的。

  四爺眼底劃過一絲心疼,隻是不好聲張。

  好在福晉立馬叮囑,叫她們小心些,待禮成後立馬保住小阿哥。

  小阿哥一被福晉抱起來,就嗅了嗅鼻子,好似聞到了一股安心的味道,立馬就不哭了,隻委屈巴巴地盯着福晉看,小嘴裡咿咿呀呀地,好似在告狀。

  “四阿哥真乖。”福晉柔聲哄了兩句。

  其他福晉們看得直稱奇,心中暗自猜測,她莫不是要抱養了這孩子。

  四爺從一旁接了過去,小阿哥本想哭,隻一見到是阿瑪,小腦袋瓜疑惑了一下,可到底是熟人了,就給了他點面子。

  其他幾位爺勾着腦袋去看。

  小阿哥很是惹人戀愛,眼角噙着淚珠,用水晶珠似得眼眸好奇地看着叔叔伯伯們,竟是沒有哭鬧。

  “這孩子可真是乖巧啊。”三爺稱贊了一句,“生得也好。”

  八阿哥看得眼睛都直了,若是這孩子是他的該多好:“小阿哥生得真好啊。”

  “可不是。”九阿哥跟了一句,“跟個小牛犢似得。”

  四爺彎了彎唇,抱着小阿哥給兄弟們看了一圈,諸位阿哥們逗弄了一番,便留下了禮物和吉祥話。

  随後又叫奶嬷嬷董氏抱去了女眷那裡。

  福晉熟練地結接過小阿哥,跟福晉們說着話:“我們四阿哥啊,乖巧得很,平日裡想做什麼就哼唧幾聲,鮮少哭鬧呢。倒是叫他額娘夜裡睡了個好覺。”

  原來這孩子沒被福晉抱走啊,其他幾位福晉倒是挺意外的。

  尤其是八福晉,她見到這樣的孩子本是豔羨的,可一看到八爺的反應,她的心底變成了厭惡。

  “這孩子生得可真好啊,唇紅齒白的,以後定然是個俊俏的小阿哥,不知要迷倒多少小格格呢。。”

  “這小眼珠烏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是個鬼機靈的。”

  “小阿哥眉清目秀的,跟他額娘倒是挺像的。”

  陸亦凝雖是懷了孕沒怎麼走動,可福晉們上門時,她還是同福晉一同接待過的。

  尤其是在塞外時,幾位阿哥爺都是見過的,也回去跟福晉們感慨過,這四爺妻妾和睦,後宅安穩,實在是人生美滿啊。

  諸位福晉們走這一趟,可是感慨萬分啊。

133. 耿格格生産   傳聞中,四福晉溫婉賢……

  傳聞中, 四福晉溫婉賢惠,深得四爺的信任。她把府裡打理地井井有條,跟妾室們親如姐妹, 更是把妾室們的孩子視如己出,真真正正踐行了主母二字。

  衆人本是不信, 隻覺得都是京中傳言。

  今日一見, 四福晉果真是笑意真摯, 一瞧見那小阿哥, 眼底滿是慈愛。

  京都的福晉們不禁感慨,這位四福晉當真是好氣度啊,對庶子都這樣慈愛。

  不止如此,今兒李側福晉也沒有拖後腿,全程含笑, 沒有半點不悅。

  倒是營造出了一種妻妾和睦的景象, 叫幾位皇子阿哥們心生羨慕, 怨不得四哥近日裡好似沒有什麼煩心事, 就連走路都帶風呢。

  待看到四福晉這樣高興,少不得要諷刺幾句, 隻是八福晉深得八爺真傳,便是諷刺人也是笑臉盈盈,輕聲細語, 叫人覺得好似在說什麼好話一般。

  八福晉捏着帕子, 笑眯眯道:“四嫂可真是賢惠大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四嫂肚子裡生出來的呢。果然啊,四嫂是弟妹我學習的榜樣。”

  福晉瞥了她一眼,眸底是深不見底的冷意,隻是面上卻是唏噓道:“八弟妹說的在理。我們府上好不容易多了個小阿哥, 我心裡啊疼他愛他都來不及呢。八弟妹啊,不是嫂子托大,這不管是側福晉生得還是格格生得也都要叫你一聲額娘的,你啊也該上上心了,咱們做正室的可不就得為爺們們考慮一下嘛。”

  霎時間,八福晉臉上的笑就僵住了,她死死掐着手心,努力不讓自己暈過去。

  這個四嫂可真是牙尖嘴利的,竟是半點往日情分都不顧及,就這樣嘲笑她。

  她努力維持住面上的笑,聲音頗為冷硬:“四嫂說得在理。”

  “八弟妹曉得就好。”福晉飽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就在八福晉以為她要繼續落井下石時,福晉卻是對着一旁的奶娘董嬷嬷道,“把小阿哥帶去他額娘那兒吧,這都出來好一會兒了,側福晉定然也擔心了。”

  董嬷嬷低眉順眼地福福身:“是,福晉。”

  說罷,便小心翼翼接過小阿哥,另一位奶娘安嬷嬷則是用小被褥圍在襁褓四周,保證襁褓裡不進風。

  兩人這才抱着小阿哥往景心院走去。

  眼瞅着小阿哥離開了正院,福晉這才收回眼神,叫人給大家夥上了陸亦凝甜品店裡才出的新品。

  “三嫂,各位弟妹們快嘗嘗,這就是那牡丹閣的新品。”福晉招呼着大家夥吃點心。

  吃罷後,又帶着衆人搓了幾把麻将,才依依不舍同自家爺回去。

  福晉們路上還想着,這雍王府的女眷們可真是深知如何吃喝玩樂啊。

  光說那正院裡,竟是正兒八經弄了個麻将房,裡頭各種點心、水果琳羅滿目。

  隔壁房裡還有個什麼大富翁的遊戲,可真是驚險又刺激,便是有心找茬的八福晉也不得不說福晉是真的用了心的。

  怪不得雍王府妻妾和睦,原來都是這些遊戲整得啊。

  送走諸位皇親國戚後,福晉吩咐人收整起庭院來。

  認真說來,今兒這洗三禮實在是有些簡陋了,可四爺也沒法子,老爺子不在京城,若是他這時候大操大辦反而叫衆人覺得他有不臣之心。

  于是,他隻得委屈一下孩子了。

  洗三暫且如此,待到滿月禮了,可得好好辦一場。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同福晉、陸亦凝說的。

  陸亦凝倒是沒什麼意見。

  隻是今兒小阿哥回景心院後,一見到陸亦凝,眼淚汪汪的模樣可把陸亦凝心疼壞了。

  真是恨不得一刻都不離開小阿哥。

  小阿哥也是如此,他更黏人了。

  不管白天哪個奶嬷嬷帶,都隻是跟她們一會兒行,超過一刻鐘就不願意了,要跟着額娘才行。

  在陸亦凝身邊的時候,小阿哥那叫一個乖巧可愛啊,小眼睛一眨一眨地,仿佛陸亦凝就是他的一切。

  這種感覺實在是叫人沉迷啊。

  隻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還好,天數一多,陸亦凝還有些吃不消。

  好在小阿哥覺多,一睡着可就什麼也不曉得了,陸亦凝想起來走走也行,看看書、寫寫字、撫撫琴幹嘛都行。

  隻是小阿哥一醒過來,眼珠就開始四處瞅,這是在找額娘了。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小臉的紅褪去後,小阿哥是一天塞一天的可愛。

  小寶珠是愛極了胖弟弟的,天天都要來同弟弟玩。

  小阿哥倒是一副對姐姐說得話不感冒的樣子,反倒是小寶珠說起學習啊騎馬啊那必定是要困得,但若是小寶珠哄着他玩,逗着他玩,那必定是要咯咯直笑的。

  對此,小寶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可是把福晉和陸亦凝樂壞了。

  四爺對于兒子也是熱情極了的。

  許是娘胎裡的胎教有了作用,小阿哥對四爺的态度那是非常友好的,幾乎要同陸亦凝一個待遇了。

  四爺若是一整天不來,小阿哥就要伸着頭四處看,似乎在尋找誰一樣。

  還沒滿月的孩子,身子骨都軟乎,四爺便是逗弄也隻是那些小玩具逗弄。

  許是年紀小,小阿哥每每都能被四爺逗得咯咯直笑。

  看得陸亦凝也是莞爾。

  按理說四爺是不能進來的,但由于陸亦凝生産那日四爺就已經進來一回了,是以後續再進大家夥倒是覺得無所謂了,反正忌諱都已經破了,還差那一回兩回嗎?

  過了幾日,康熙爺的聖駕便到了京都,小阿哥的滿月禮得以大辦。

  幾乎是辦個京城的人都來了,雍王府門前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托小阿哥的福,剛出月子的陸亦凝也得以在這些皇親貴胄們面前露了個面,她一如從前那樣美麗婀娜。

  大家見到她,少不得誇幾句會養孩子,還有福晉特地來問她養孩子的妙招。當然了,更多的是打探如何恢複身材的。

  陸亦凝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待所有人都是熱熱情情,倒是得到了周圍人的好評。

  這一日,小阿哥呢也有了正兒八經的名字,愛新覺羅·弘曆。

  陸亦凝知曉後,心中卻是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想法。

  曆史程序的大方向不能改變,但一些細枝末節卻是可以有輕微改變的,隻要不影響主線就行。

  正如同二阿哥弘昀一定會早逝,耿格格一定會生下弘晝一樣,年楚楚也一定會進雍王府,年羹堯遲早會當上四川巡撫、封疆大史。

  福晉在陸亦凝的勸說下,也算是放平了心态。

  又過了一個月,耿格格發動了。

  福晉帶着陸亦凝幾人去了她的院子裡等待。

  當然了,這回可是個大院子。

  自打耿格格身子越來越重後,四爺就做主給耿格格換了個大些的韶年院。

  這裡倒是又大又寬敞,看得陸亦凝很是豔羨,四爺其實也說了給她換院子的事兒,隻是陸亦凝沒松口。

  她在景心院住慣了,不大願意換院子。

  四爺同福晉商議後決定把耿格格原來的院子休整一番,納入景心院,如此一來陸亦凝就不必挪院子了,小阿哥和奶嬷嬷們也有地方住了。

  她們到的時候,耿格格才開了三指就開始低吟了,福晉不禁蹙眉,派人進去叮囑了一聲。

  這才剛剛發動,若是用的力氣太大,隻怕後期就要脫力了。

  耿格格這胎其實養得還不錯,隻是耿格格生來痛覺就敏感些,這才有些難忍。

  看得陸亦凝很是不忍,可若是給耿格格打麻藥,怕是就沒力氣生孩子了。打無痛的話,耿格格體内似乎是有抗體,根本用不成。

  聽到耿格格發動了,四爺下朝回來就直奔韶年院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女人,自然也是在意的。

  這些日子以來,陸亦凝一直沒有侍寝。

  一方面是小阿哥纏磨得緊,另一方面陸亦凝也是想緩一緩,先把身子恢複好再說。

  四爺進後院進得還是挺勤的,主要就是年楚楚、武格格、郭格格那裡,其中年格格那裡去的最多。

  自從年楚楚大嫂來過一趟後,年楚楚便是學聰明了,再也不同其他人對着幹了,對李側福晉也好對陸亦凝也好都開始避讓起來,她隻一心一意侍奉四爺。再加上她哥哥确實是有出息,又同四爺示了好,四爺少不得要寵一寵。

  這不,四爺一來,年楚楚那雙柔情水眸就忍不住望了過去,甚至還叮囑着:“爺,外頭寒風凜冽,您不若喝點熱茶驅驅寒。”

  四爺可不就點點頭,心裡很是受用:“好。”

  說着,四爺便喝了幾口茶,擡眸叮囑陸亦凝:“凝凝,你還帶着孩子,禁不得冷氣,多喝點熱茶驅驅寒。”

  陸亦凝從善如流,盈盈一笑:“知道了爺。”

  李側福晉嗤了一聲,眼波落在年楚楚身上:“年妹妹可真是貼心啊。”

  年楚楚捏了捏帕子,低聲說了句:“不敢當,隻要是對爺好,妾怎麼樣都行。”

  這樣一句表白心迹的話,叫她說得柔情萬分,饒是四爺這樣的鐵石心腸也不禁動容了一分。

  他不禁沖年楚楚點了點頭,以示關切。

  年楚楚眼眸驟然亮了起來,手裡的帕子被攪弄得不成樣,心中卻是無比的雀躍。

  四爺終于回複她了,是心裡終于了有了她一點點位置嗎?

  若不是這裡人多,年楚楚幾乎是要熱淚盈眶了。

  耿格格因為痛覺的原因,生得很是艱難,呻/吟聲愈發凄厲,叫衆人心中不禁緊了一下。

  女子生孩子便是如此,少有那順順利利的。

  即便如此,大家也還是願意為四爺生孩子,這樣晚年好歹有個依靠。

134. 韶年院 從耿格格發動到現……

  從耿格格發動到現在的月明星稀, 足足一整天。

  可不知怎麼的,耿格格生得格外艱難。

  茶水、點心一波一波得上,陸亦凝幾人廁所也是一波一波得跑。

  這時候地暖還沒開始燒, 屋裡還放着碳火盆,但廁所那可沒有啊。

  韶年院裡的下人自耿格格生産, 就開始驚慌失措了, 若不是福晉坐鎮, 隻怕要出亂子了。

  故而福晉便是再疲累, 也還是得撐下去。面上還是一副端莊鎮靜的模樣。

  事實上,她心裡隐約能感覺到,耿格格這一胎怕是有危險。從各種迹象來看,同她生弘輝時太像了,若不是後頭陸亦凝各種給她補身子, 隻怕她也懷不上寶珠。

  福晉眼底劃過一絲複雜, 耿氏明顯要自成一派, 先是拉攏武格格、郭格格、高侍妾, 再是遠離陸亦凝,這一步一步少不了精心算計。剛入府時, 福晉就發現耿格格這人是個精明的,誰受寵就同誰親近,為的就是分走一杯羹, 李側福晉可不是個願意分享的, 兩人這才鬧掰。

  不過不得不說,現在耿格格确實成功了,湊着陸亦凝的東風懷上了身孕。以四爺的性格,不管這胎是男是女,她都不會失寵了。

  正如同瞎子一旦恢複光明,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一般,耿格格迫不及待同陸亦凝劃清界限,不想叫外人覺得她是依靠陸亦凝才有的今日。或者說,耿格格打從心底裡就覺得她和陸亦凝是平等的,哪怕陸亦凝當上了側福晉,她也滿心覺得陸亦凝隻不過是運氣好。

  哪裡有什麼運氣好不好的,無非就是人家陸亦凝待四爺真心實意,再加上四爺心裡有凝凝,這才造就了今日。隻是這話她沒有講給陸亦凝聽。無他,她這位小妹妹是個良善的,這樣的腌髒事兒還是不要講給她聽了,免得她又愧疚。

  熬過熬不過,隻當是命吧。

  福晉垂眸撥動着腕間的佛珠,漫不經心想着,單單憑着耿格格的心大,她沒在耿格格生産時動手腳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四爺在這裡呆了大半天,還是沒捱住,下午去處理公文了。

  這兩位最大的主子有特權,其他人卻是沒有的。就如同年楚楚身子弱,老早便坐不住了,可福晉沒走,她也不想搞特權。

  李側福晉還好些,有弘時、懷恪在那裡撐着,她總得回去看看孩子,中午的時候她就離開了。

  陸亦凝本是也有借口離開的,可到底同耿格格這麼多年的情誼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仔細想來,陸亦凝從剛穿來就同耿格格建立了友好的關系,隻是這些年的感情還是抵不過父母家族,抵不過孩子們有可能的“争鬥”。

  望着陌生的院子,陸亦凝恍惚了一瞬。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同耿格格從知心知意到漸行漸遠,隻剩下面子情了呢?大概是從陸亦凝有孕,耿格格也接着懷上身孕,外人議論紛紛,有心人更是四處挑撥開始的吧。

  那幾個上蹿下跳的侍妾,早就讓福晉給收拾了。

  年楚楚如今已經不參與這些事兒了,滿心滿眼都是四爺,親手做羹湯、制衣物,想他所想愛他所愛,具體就在于她對府裡所有姐妹都開始友善起來,對陸亦凝更是關照有加,便是李側福晉那也不再躲着,反而是主動關心關照。這樣的情意便是四爺也不得不顧念一二。

  耿格格幾人不大相信她,可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子情還是有幾分的。

  倒是武格格,向來同耿格格走得近,如今耿格格一懷孕,她也是護得緊。連同着耿格格一同跟陸亦凝不大走動了,隻是見面還是親親熱熱的,内裡大家都清楚,無非是親疏有别。

  正如同福晉一般,若是她和耿格格一同需要什麼東西,福晉必定是要成全她的。

  年楚楚這人倒是挺奇怪的,不管别人怎麼說怎麼做,倒是把四爺愛屋及烏,恨屋及烏那一套學得挺好,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身為局外人的陸亦凝看得分明,年楚楚果真是有高人支招了,若不然年楚楚哪裡有這樣的能耐,這樣的心性。也難怪她能把四爺籠絡了去,不說其他單單說日複一日的耐心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大概是從陸亦凝生産那日,年楚楚的大嫂來過一趟後,她就變了。

  這樣手段算不上高明,卻格外有效。

  陸亦凝冷眼旁觀着,卻并沒有去打亂她程序的意思。

  四爺這人從來就不是專一的,從前是宋格格,緊接着便移情到就李側福晉身上,中間間或待武格格有了幾分情意,最後才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陸亦凝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是以她從未阻攔,也無需去阻攔。有弘曆在,四爺少不得要來景心院,正如同為了懷恪、弘時的面子,他也要去李側福晉的通心院一般。

  左右這弘曆是在他的期待下長大的,正兒八經做了九個月的胎教,總歸是不一樣的。

  坐了這麼長時間,陸亦凝也覺得腳有點麻了。

  這大冷天就是炭盆子燒的再旺,這人啥也不幹光坐着,那也會覺得冷,更何況是這群身子嬌弱的女人們。

  陸亦凝啥也不說了,悄悄伸了伸腿,開始惦記起“獨自”在家的小阿哥。

  雖然中午她找機會回去瞅了瞅小阿哥,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惦記,這當了娘就是不一樣。

  中午回去的時候,小阿哥還沒睡醒,她親了親嬰兒柔嫩的小臉,又抱了抱他才來的韶年院。

  也不知道小阿哥醒了沒有?

  陸亦凝剛想找個借口回趟景心院,就瞧見了安心的身影。

  安心掀開簾子,行禮道:“奴婢安心見過福晉、側福晉、年格格、武格格、郭格格以及諸位姨娘們。”

  李側福晉從中午回了通心院就一直沒回來,其他人倒是老老實實在這待着,尤其是年楚楚那叫一個憂切啊,不知道的還以為耿格格是她的親姐妹呢。

  這些陸亦凝都不關心了,左右她來這裡就已經是全了那一份姐妹情誼,既然耿格格想同自己疏遠,那自己也沒必要繼續同她來往,以後隻面子情就行了。

  隻是一見到安心,陸亦凝就坐不住了。

  安心和月香都是被她派去小阿哥身邊的,今兒她幾乎是一天不在,莫不是有人怠慢弘曆了?還是奶嬷嬷不給弘曆喂奶?又或者是弘曆不舒服了?

  或許是一孕傻三年,陸亦凝沒顧得上思考,心裡就是一串懷疑,生生把自己弄害怕了。

  上首的福晉放下茶盞,關切道:“快起來,可是小阿哥那有什麼事兒?”

  陸亦凝也追問:“安心,出什麼事兒了?”

  其他幾位也是一臉疑惑。

  安心連忙道:“回主子們話,自我們側福晉離開後,小阿哥就一直四處瞅,到了傍晚就開始哭鬧起來了。”

  陸亦凝問:“小阿哥吃過了嗎?”

  “吃過了。”

  “小阿哥從什麼時候開始哭鬧?可是摸了體溫?有沒有發熱?”福晉問得更為仔細些。

  安心道:“回福晉話,小阿哥從傍晚就開始抽抽噎噎了。沒有發熱,或許是小阿哥想側福晉了。”

  還不待福晉說話,年楚楚峨眉微蹙,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福晉,不若讓鈕祜祿姐姐先回趟景心院,小阿哥的身子重要啊。”

  陸亦凝瞥了她一眼,面上帶了一絲感激來。

  年楚楚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心裡也是更起勁兒了。

  福晉道:“也好,凝凝快去看看小阿哥吧。”

  福晉閉口不提回來的事兒,大家夥也心知肚明。

  陸亦凝微微福身,便帶着彩蓮回景心院去了。

  一進屋就聽見小阿哥抽抽噎噎的聲音,聽着就叫人心疼。

  那哭聲有些像哼唧,嬌嬌軟軟、抽抽噎噎,這當了娘就是聽不得小寶貝委屈。

  陸亦凝快步推開門走了進去。

  “側福晉安。”

  “側福晉安。”

  陸亦凝顧不得旁人,就從安嬷嬷懷裡接過小阿哥,柔聲哄着:“乖乖,額娘回來了,不哭啊。”

  一整天都沒有見到額娘,小阿哥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掉起金珠珠,淚眼汪汪的,可憐極了。

  一聞到額娘的味道,小阿哥忍不住神情微緩,黑漆漆的眼珠子仔細去看了看陸亦凝的臉頰,這才知道是額娘回來了。

  嘴裡咿咿呀呀的,小腦袋瓜在襁褓裡蹭來蹭去,眼睛不住地瞅着陸亦凝,似乎怕她離開一樣。

  陸亦凝心疼壞了,把這黏人的小寶貝揣懷裡好一會兒,才就不哭了,隻是哼哼唧唧的,那雙含淚的清澈黑眸好在控訴一樣。

  她忍不住親了親小阿哥的額頭,又點了點小阿哥秀氣的鼻尖,語氣親昵而寵溺:“小嬌氣包啊。”

  小阿哥哼唧了一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一般。

  陸亦凝彎了彎唇,隻要一看見小阿哥,她心裡都是甜的。也怪不得弘昀一沒,李側福晉那樣的癫狂,對年楚楚更是恨入骨髓,若是她——

  不行,不敢想。

  隻要一想到誰會欺負她的弘曆,陸亦凝就恨不得原地打死那人。

  這個小奶娃現在可是她的心頭好,可得好好哄哄。

  陸亦凝吩咐後廚開始做姜撞奶以及熱騰騰的奶茶,才開始哄自己的寶貝兒子。

  許是年紀小,一通親親抱抱舉高高,就把這個小奶娃子給哄住了,還咯咯直笑,隻是吃了奶就又困了。

  弘曆小阿哥小嘴不住地打哈欠,眼皮都撐不住了,打着飽嗝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很甜,身上一股誘人的奶香味兒,多想叫人去咬上一咬。

  陸亦凝遺憾地瞥了眼周圍的一圈人,生了兒子卻不能玩兒,可真是太遺憾了。

135. 弘晝   看着弘曆天真無邪的笑容,以……

  看着弘曆天真無邪的笑容, 以及那自然而然的依賴感,陸亦凝不禁柔柔一笑。

  她小心翼翼把弘曆放在床上,剛松手弘曆就好似感覺到了什麼, 小嘴一撇就想睜開眼,陸亦凝連忙把自己貼身帶的圍巾繞在弘曆襁褓上。

  或許是圍巾上面有額娘的味道, 弘曆微撇的小嘴慢慢放松下來, 精緻的小臉上愈發從容。

  陸亦凝松了口氣, 又去了趟正院, 恰巧寶珠正鬧脾氣不吃飯,非要見額娘。

  滿滿一桌子菜,可就是一口沒動。

  下人們一臉為難,奶嬷嬷可不敢管這位小主子。

  一見到陸亦凝,寶珠水汪汪的眼眸蓦然亮了起來, 張着胳膊, 委委屈屈道:“姨母~”

  委屈中還帶着小奶音。

  陸亦凝捏了捏她的小臉, 才把她抱起來:“寶珠, 怎麼不好好吃飯啊。”

  寶珠把小臉埋進她的脖頸間,悶聲道:“要額娘。”

  陸亦凝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乖, 你額娘去耿格格那了,寶珠乖乖吃飯,明天醒過來就能看到額娘了。”

  寶珠悶聲道:“真的嗎?”

  說着, 從陸亦凝脖頸間蹭了蹭才松開, 滿眼期待:“額娘明天就會回來嗎?”

  陸亦凝點頭:“當然了。”

  随後,她抱着寶珠坐下,半攬着寶珠哄着:“不過啊,寶珠得好好吃飯才行。你好好吃飯,明天額娘就回來了。”

  寶珠遲疑了一下, 便執起筷子開始吃飯了。

  陸亦凝眼底的笑意加深,三歲多點能用好筷子已經非常棒了,這還是她給福晉的建議。

  哄着寶珠也睡了後,陸亦凝才叫人提了食盒趕往韶年院。

  外頭縱是月明星稀,冷風呼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陸亦凝還是去了,隻當全了那份情意。

  陸亦凝擡眸望了望空中黯淡的星光,為了耿格格的事兒委屈自己的兒子,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一進門,就瞧見福晉支着腦袋坐在椅子上,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

  确實,整整一天了。

  四爺能去處理公務,李側福晉能接着孩子的事兒離開,可福晉卻不能。

  四爺不在,她就是這府裡最大的主子,若是她離開,那便意味着雍王府對耿格格不不上心,是以福晉才會一直待在這。

  不管是什麼厲害人物,一個闆凳一坐坐一天那也是夠夠的。

  陸亦凝一回來,不說旁人便是福晉都驚訝得很。

  福晉不禁蹙了蹙眉,她叫陸亦凝回去就是想她回去看看孩子,也趁機歇歇。這怎麼走了,又回來了?

  年楚楚也是驚愕了一下,她能撐下去純屬是為了四爺,武格格是為了耿格格這個姐妹,郭格格則是覺得多個朋友多條路,有兩三個侍妾同郭格格一個想法。

  其餘鹹魚躺的侍妾們則是福晉略微一勸,人家就回去了。

  這大冬天的,在這可是真受罪啊。

  福晉不禁嗔怪了句:“怎麼不歇會兒再來?弘曆怎麼樣了?可是睡下了。”

  陸亦凝福一福身,才起身道:“姐姐放心吧,弘曆睡下了,寶珠也睡下了。”

  福晉望了她一眼,眼神愈發柔和:“好,你且坐下吧。”

  兩人不必明打明的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年楚楚收回目光,擡了擡手,用皙白的手指摸了摸自己腕間的翡翠,這才安定下來。

  “對了,諸位姐妹們,我想着今兒天冷,你們也坐了一天了,不若喝點奶茶去去寒氣。再吃點清爽的姜撞奶,奶茶就不膩歪了。”陸亦凝剛坐穩,便笑臉盈盈道。

  這樣的天氣,一人一碗熱奶茶,簡直不要太快樂啊。

  莫說武格格、郭格格這樣的老相熟了,便是年楚楚都感動了一下子,這一天實在是太難熬了。

  “多謝側福晉。”

  “側福晉真是貼心。”

  陸亦凝收獲了一籮筐的好評。

  對此,她隻是淡淡一笑。

  年楚楚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彩虹屁不停,全是好聽話。

  陸亦凝縱是不大喜歡她,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小嘴真是挺能說的。怪不得皇帝們都喜歡佞臣,誰會不喜歡天天誇你的人呢?

  當然了,陸亦凝心裡也清楚,非親非故的無腦誇可是捧殺,一笑而過便罷,可不能當真啊。

  過了一會兒,四爺匆匆回來,同她們呆在大廳裡。

  他環顧四周,歎了口氣:“倒是辛苦你們了。”

  四爺寥寥幾句叫大家夥心裡舒坦多了。

  緊接着,得到消息的李側福晉也匆匆趕來。

  四爺關心了一下幾個孩子的情況,就準備打發其他人回去,奈何沒有一個人回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天空微微泛白。

  衆人都有些撐不住了,這都一天一夜了,大家夥倚着桌子都快睡了一覺了。

  得虧是侍從送了小毛毯來,若不然怕是有人要染上風寒了。

  四爺強打精神,去了書房處理政務,叮囑福晉若有什麼消息記得通知他。

  幾乎是一天一夜了,耿格格還沒有要生的迹象,可屋裡的呻/吟聲又不像是假的。

  耿格格似乎是要難産了。

  陸亦凝心中微沉,手中的熱點心瞬間不香了。

  她同耿格格這些日子雖是疏遠了,可到底有些情分在都,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耿格格死啊。

  陸亦凝咬了咬唇,才算是鎮定下來,耿格格可是大名鼎鼎的弘晝生母裕妃,不可能栽在這兒的。

  确實如此,耿格格在天亮後排除萬難,終于生下一個紅彤彤的小阿哥。

  接生嬷嬷們松了口氣:“恭喜格格,賀喜格格,生了位小阿哥。”

  “恭喜格格,賀喜格格,生了位小阿哥。”

  耿格格蒼白的面龐上再看不出一絲的明媚,反而是被虛弱掩蓋住了好容貌,隻是一聽到是個阿哥,她的眼睛都亮了。

  聽着小阿哥微弱的哭聲,耿格格雙手死死抓着床單,忍不住笑了一聲。

  從此這雍王府,便有他們母子的一席之地了,無需再看旁人的眼色了。

  或許是樂極生悲,笑了幾聲後,耿格格察覺到不對勁,總覺得身下有血一般。

  接生嬷嬷檢視後,蓦然一驚,竟是血崩了。

  頓時,産房裡陷入了一陣慌亂。

  外頭才有人來報喜:“恭喜福晉,耿格格喜得一位健康的小阿哥。”

  福晉心中一肅,面上卻是浮現出一抹紅暈來:“好!賞!”

  說着,又派人去給書房裡的四爺送信。

  才派人出去,就聽說耿格格大出血,請來的太醫和大夫紛紛進了産房想辦法。

  福晉、李側福晉隻是說了幾句場面話。

  陸亦凝微微蹙眉,大出血可不是好征兆。

  武格格急得不行,這裡頭就屬她同耿格格關系最好了,眼看着耿格格熬出來了,可不能栽在這兒了。

  郭格格幾人面上也浮現出擔憂來。

  年楚楚雙手合十似乎在禱告,她此舉得到了武格格、郭格格的感激,畢竟她們仨可是一夥的。

  李側福晉嗤笑一聲,扭過臉去,絲毫沒有擔憂耿格格什麼。

  好在最後耿格格平安生下了弘晝,隻是自此以後留下了病根,再不能生育。

  年楚楚眼睫微微一動,漆黑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憐憫,看來以後可以多接觸接觸耿格格了。

  既然耿格格和小阿哥都沒事兒了,衆人也就可以回去了。

  陸亦凝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景心院,可是大睡了一覺。

  好消息傳到宮中後,得到了一波賞賜。

  就連德妃娘娘也說,這雍王府的子嗣可算是多了起來,這一下子多了兩個小阿哥可得精心侍奉才行。

  四爺很是歡喜,上表請康熙爺取名。

  隻是康熙爺一直未有賜名的意思,隻淡淡提了一句,叫四爺自行決定。

  四爺大概明白,康熙爺這是因為太子爺遷怒于他。

  于是,他又等了些許時日,最終給剛出生的小阿哥取名為晝,即從日出到日落的一段光陰。

  意在希望這孩子掙破黑暗,走向光明,做個正直的人。

  耿格格本是不明是以,後來查閱資料才曉得了是什麼意思。

  晝……簡單來說就說白天的意思。

  這樣随便的名字,竟是給她的孩兒用。

  鈕祜祿側福晉的弘曆卻是由康熙爺親自取的,曆有穿越、穿過麥田之意,亦有曆法之意,怎麼都比晝意強。難道滿族漢族所出的子嗣,當真有這麼大的差別嗎?

  若是陸亦凝知道她這麼想,隻怕要無語一下,晝這個字代表白天可是個好字,總的來說要比曆這個字的含義好。可偏有的人不知情,不識趣,總覺得别人的好。

  耿格格越想越生氣,還坐着月子呢,就開始發脾氣了。

  她咬了咬唇,蓦然揮手把書狠狠扔了出去,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頓時,整個韶年院陷入了一片寂靜,侍從們個個都是忐忑不安。

  若不是五阿哥弘晝被聲響吓得哇哇大哭,隻怕耿格格還要繼續發火。

  一看兒子吓哭了,耿格格看着還在襁褓裡的弘晝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奶嬷嬷們安撫住了弘晝。

  耿格格在床上手足無措,她也曉得新生兒是經不得吓的,可剛剛不知怎麼的,一股邪氣蘊在胸腔,無端就火大,想發/洩。

  好不容易弘晝才被哄好了。

  耿格格這才松了口氣,她躺在床上,突然有些迷茫。

  她這都是為了什麼啊?

  為了兒子嗎?

  耿格格抿了抿唇,靈台蓦然清醒。

  為什麼生了兒子就一定要跟陸亦凝疏遠呢?如今李側福晉勢大,而陸亦凝有寵,處于劣勢的隻有她自己,既然無寵,又無地位,還傷了身子,兒子更是才剛出世。

  若是同陸亦凝結盟,守望相助,對她對弘晝都是有好處的。

  是以她之前到底在想什麼?

  耿格格懊惱地捏了捏額頭,她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這時候再去交好陸亦凝,可能行?Hela

136. 第 136 章 冬月初,……

  冬月初, 大雨傾盆而下。

  雨水沙沙,順着重重房檐滴滴答答落在青石闆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因着下雨, 空氣中凝聚起冷空氣來,宮人們若要出門必得穿得嚴嚴實實, 再舉上一把油紙傘或者披上鬥笠。

  就這, 身上也免不了被雨水淋濕。

  雍王府的下人們待遇極好, 便是末等的太監宮女也有棉衣穿, 隻是這些天一直下雨,棉衣被雨水淋濕後再穿上就會變得又潮又冷。

  偏這天兒總是不見晴,愁人得很啊。

  這雍王府在迎來兩位小阿哥後,短暫恢複了平靜,待月底五阿哥弘晝的滿月禮過完, 便該是新年了。

  景心院如今大了一倍, 大家夥都友善多了, 幾乎是每個人都有了合适的位房子, 起碼是不用四五個人擠一間大通鋪了。

  身為大宮女的彩蓮、彩荷以及張嬷嬷都能分到一個單獨的房間,小安子、小竹子也是一樣。二等宮女則是兩三人一間, 就這還空閑了不少。

  陸亦凝原本的書房是在卧室裡的,如今特地把那邊正屋收拾出來,給自己收攏出一間書房來。

  屋裡原屬于書房的地方被她改成了弘曆小阿哥的兒童房。

  兒童床、兒童書桌以及各種玩具。

  或許是陸亦凝想法太超前, 就連積木都被她整出來了。當然, 這肯定是她提供思路,匠人們動手才做出來的。

  這玩意兒對小朋友的吸引力可是相當大的,小寶珠見到都走不動路,就連弘時也喜歡得緊。

  見狀,陸亦凝同福晉商議過後, 親自畫圖,又叫匠人們加班加點又做出一批有趣的樂高、積木在店鋪裡售賣。

  當然了,這個店鋪是福晉出的,點子是陸亦凝想的,掙得錢自然也是給兩個孩子的。

  也算是給兩個孩子攢錢了。

  閑來無事,陸亦凝擡手推開窗子,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上,又順着光滑的台子滑落下去。有些像雨打芭蕉的聲音,清清涼涼,怪好聽的。

  她慢慢悠悠垂下眼眸,烏黑地睫毛輕輕顫了顫,似乎是調皮的小雨滴無意間造訪所至。

  陸亦凝隻安心享受着這一刻難得的清淨,若不是她沒有多少文采,此刻真的想賦詩一首了。

  龍氣系統饒有興趣,他鼓勵着:“凝凝,你可以試試看啊。”

  陸亦凝蹙了蹙眉心,腦海中瞪了它一眼:“怎麼寫啊?就我那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的詩情詩意?”

  空氣系統沉默了一瞬:“那還是别寫了。”

  陸亦凝:“……”

  我否定我自己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着否定。

  龍氣系統讪讪一笑:“那不如去做做任務?刷刷世界任務?”

  陸亦凝長長歎了口氣,睜開那雙略帶疲憊的杏眸,無奈道:“行吧。”

  于是乎,陸亦凝手指點開交換系統的頁面後,便阖上眼睛,作出一副假寐的模樣。

  實則這精神體已經進入了交換頁面。

  其實她本體也可以進去,為了以防萬一,陸亦凝還是選擇了精神體進入。

  這回進去,羅娜并不線上,估摸着還在忙活她的小屋呢,

  說起來,羅娜也真是勵志啊,現在可是正兒八經擁有了一棟樓呢。

  剛開始她隻是利用了其中一間,後來羅娜從她這裡交換了一些制作炸藥的材料以及制作彈藥的材料,把整層樓的喪屍清理了一下,後來幹脆一鼓作氣一層一層清理,一層一層打通到她最初的屋子。

  最後直接把一整棟樓都清理出來了,足足耗費了她三個月的時間呢。

  自末世開始已經五年了,這棟樓裡早就沒有活人了,便是有也早變成喪屍了。

  那些人總覺得基地裡安全,一蜂窩地往裡鑽,可喪屍這玩意兒可是個人肉探測器啊。

  一兩個人不起眼,但是許許多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會自動給喪屍傳遞一種“好吃,速來”的信号。

  剛開始基地裡還能大手大腳清理喪屍,但越往後這物資越匮乏,基地裡清理喪屍也成了麻煩事兒。再加上基地裡那一張張嘴,都等着吃飯,基地高層都是頭疼地緊。

  羅娜純粹是得罪了上司家的閨女,在基地裡被針對,活不下去這才跑出來了。沒成想,竟是得了個系統,好歹算是活出個人樣了。

  不提羅娜,今兒陸亦凝由于積累的積分夠多了,抽了一次獎,直接抽中了一個魔法位面。

  這可是把陸亦凝給驚住了,傳說中的魔法位面啊。

  果然,對面那系統的主人一出現,陸亦凝就驚訝了一瞬。

  隻見那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頭波浪金發像是海藻一樣飄逸着,深藍色的眼眸好似大概一般澄澈,她的五官精緻地像個洋娃娃一樣。她穿了身标準的巫師法袍,就好像哈利波特裡的巫師一樣,身上穿着頭上一頂高高的帽子,手上套着烏黑的手套。

  她好奇地望着陸亦凝:“你好?”

  陸亦凝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贊歎:“你可真漂亮。”

  那女孩顯然很高興,她張大嘴巴,誇張地說道:“哦,親愛的女士,你也很漂亮。你是東方人嗎?”

  明明對方說的是英語,可陸亦凝聽起來卻像是母語一樣。她不禁感慨,這系統翻譯器可真是神奇啊,這要是考四六級時能有個這樣的作弊器那可就穩赢了。

  “是的。”陸亦凝回答,“我叫陸亦凝,是華夏人。”

  那女孩道:“我叫柯蒂絲,是巫師學院裡的一名實習巫師,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柯蒂絲,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陸亦凝彎了彎唇。

  正待兩人深度接觸時,柯蒂絲猛然驚叫一聲:“天哪,我的導師來了,她要檢查我的作業了。我的上帝啊,美麗的女孩,我要先回去了!”

  不等陸亦凝反應,她就匆匆下線。

  陸亦凝驚訝了一下,好吧,不管是哪個世界,總得學習。

  月懸中天,陸亦凝剛回過神來,就瞧見面前多了一張清俊的面孔。

  陸亦凝蓦然一驚,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已然後撤到了角落。

  陸亦凝:……真尴尬。

  四爺懷裡還抱着個小不點弘曆,他皺了皺鼻子,黑眸中滿是錯愕。

  他懷裡的弘曆也是一樣,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又歪着腦袋盯着她,似乎不明白額娘為什麼要撤那麼遠。

  陸亦凝緩過勁兒來,若無其事摸了摸脖子,盤坐在床上道:“爺,你怎麼來啦?”

  四爺素來淡漠的眼眸低垂:“許久不見了,還不許爺來見見孩子。”

  陸亦凝瞥了他一眼,開始回想上次四爺來是什麼時候,大概是三五七八日前?唔,她也有些拿不準。不過陸亦凝是什麼人,自然不會讓四爺拿捏住。

  隻見陸亦凝冷哼一聲,眼眸清掃在四爺身上,陰陽怪氣道:“你還知道是許久未見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們母子倆忘得一幹二淨呢。”

  不過須臾之間,四爺眼眸微挑,竟是彎了彎唇,一副被取悅到了的模樣:“這不是就來看你們了。”

  他熟門熟路地抱着兒子,一掀袍子便坐在了陸亦凝身側,把軟乎乎的兒子塞進了陸亦凝懷裡。

  弘曆懵懵地瞅着阿瑪:“呀?”

  陸亦凝點了點他的鼻尖:“小沒良心的,怎麼光看阿瑪,不看額娘。”

  弘曆小臉往後躲了躲,嘟着嘴巴望着額娘,嘴裡叽叽歪歪的,好似不大高興的樣子。

  看得四爺忍不住低笑,骨骼分明的大掌握住了陸亦凝的手,阻擋了她繼續騷擾弘曆。

  “幹嘛?”陸亦凝瞪了他一眼,圓溜溜的杏眸裡滿是“兇狠”,“怎麼,兒子這麼小,我和他吵架,你就開始拉偏架了?”

  四爺的臉色驟然驚奇起來。

  “哼哼。”陸亦凝撇了撇嘴,“說吧,在你心裡,我和兒子誰最重要?”

  陸亦凝心中竊笑,她倒要看看四爺怎麼說。

137. 久别勝新婚 暮色沉沉,月……

  暮色沉沉, 月懸高空。

  景心院裡燈火通明,侍女們來來去去,行色匆匆。

  陸亦凝氣定神閑地戳弄了一下胖兒子。

  至于四爺啊, 四爺被給她難住了。

  他從沒見過跟兒子争寵的。

  也從未聽說過這樣刁鑽的問題。

  陸亦凝悄無聲息地揚了揚唇,不是還敢質問我呢?這回我就好好讓你做做難。

  這個問題是說啥都是錯。

  陸亦凝眼波流轉, 洋洋得意地想着, 反正她心裡最愛的肯定是她的小寶貝弘曆。那四爺嘛——

  就不清楚了。

  四爺撥動了一下佛珠, 沉默了半晌, 才神情複雜道:“你可真是出息了。”

  “自然啊。”陸亦凝仰頭笑了一下,“不然呢?”

  你懷疑我,我就反問你,大家半斤八兩,大差不差。

  四目相視, 仿佛有電火雷光閃過, 彼此寸步不讓。他們彼此心裡清楚, 大家都是在試探, 想看看在對方心裡自己是個什麼地位。

  不同的是,陸亦凝比四爺看得更透徹些。左右四爺一直都是三妻四妾, 從她沒來時就這樣,她何苦因為這點事生氣呢?況且,她對四爺也就是比對上司多了點私人關系, 大概就是床伴吧。

  男人啊男人, 就是這樣奇奇怪怪。你若是吃醋了,他會覺得你不大度、不賢惠。而若是你不吃醋,他又覺得你心裡沒他,好賴話都讓他一人說了。

  陸亦凝就不愛慣着四爺,既然大家半斤八兩, 誰也不是那癡情人,那就誰也别多管閑事,省得鬧起來都不好看。

  打破平靜的,依然是崽崽弘曆。

  弘曆咬着小手,咿咿呀呀地似乎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四爺垂眸看向弘時,眼底柔情萬分:“咱們弘時生得可真好。”

  陸亦凝從善如流,她捏了捏弘曆的小手,在弘曆不明是以時,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她頭也不擡,輕輕晃了晃弘曆的胳膊,逗弄道:“是不是啊,弘曆?”

  弘曆很給面子,葡萄似得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陸亦凝,發出鈴铛似得歡笑聲。

  胖兒子顯然很喜歡額娘的逗弄,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陸亦凝,一臉的驚奇。小嬰兒可不會搞什麼表情管理,做個什麼表情那是要多誇張有多誇張。

  陸亦凝瞥了眼胖兒子的冷面爹,心道:光從這歡騰勁兒就知道,肯定沒随他爹。

  不過孩子,倒真是父母緩和關系的裙帶啊。這不,四爺明顯高興起來了。

  陸亦凝瞥了眼四爺,發現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顯然心情還不錯。

  陸亦凝同弘曆玩耍了好一會兒。

  小嬰兒的精力有限,一會兒的功夫,弘曆便打死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四爺小心翼翼接過弘曆,把弘曆放到他的房間裡,由奶嬷嬷陪着睡覺。

  這時候,陸亦凝不得不感謝自己那時候的機智,為了友善弘曆和奶嬷嬷,也為了友善自己不被打擾到,就把弘曆那同裡屋隔開了,還給那邊開了個門。

  這樣兩不耽誤。

  當然了,大門一關。

  四爺自然是不客氣了,一手攬着陸亦凝的背頸,一手繞到陸亦凝的腿下,稍稍一提,懷裡便多了個香軟如玉的美人兒。

  陸亦凝驚呼一聲,嬌嗔道:“也不說一聲。”

  四爺半低下頭,火熱的唇在她耳邊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呼吸愈發急促:“今天,行不行?”

  陸亦凝彎了彎唇,輕輕“嗯”了一聲。

  四爺喉嚨滾動了一下,快步抱着陸亦凝到了床榻,黝黑的瞳孔中帶着絲絲的雀躍。

  兩人為了友善,在屋裡都是穿睡袍。

  雖是冬日裡,可有地龍在再加上碳火也足,倒是不冷。

  四爺吹滅了其他的燈,獨留下床頭那盞,也不知是怕誰看不清。

  他望向陸亦凝的眸色深了不少,俯身落在她的櫻唇,交換着彼此的氣息。

  半晌過去,陸亦凝才忍不住輕輕推開他的胸膛,大口地呼吸着。

  燭光搖曳,他輕輕拉上帷幔,朦胧的燈光下男人優越的下颌線清晰可見,露着半截胸膛,倒是有幾分孔武有力的感覺。

  陸亦凝忍不住從前面抱住他,小臉埋在他的肩頭,一雙玉手撫摸着他的腹肌,四爺不知怎麼的,陸亦凝一摸他就是一顫。

  “差不多得了。”四爺聲音低啞暧昧,他握住了她皙白的手。

  陸亦凝小臉蹭的一下就紅了,瞧他說的,好像自己多有想法一樣。

  偏自己隻覺得身子綿綿軟軟的沒有力氣,隻能任由他擺弄。意亂情迷起來,便進入正題了,兩人久别勝新婚,戰況激烈。

  兩人雖是常見面,可前些日子為了照顧弘曆,也為了養身子,四爺來了也是蓋着棉被純聊天。

  也就是這兩天陸亦凝感覺身體好多了,例假也走了,四爺這才眼巴巴就來了。

  陸亦凝隻覺得自己才養好得身子,又叫他給糟蹋了。明明後院裡那麼多女人,他也常常招幸,可偏像是多少天沒做過那事兒一樣,橫沖直撞的,莽撞地像個年輕人。

  豎日,陸亦凝醒來的時候已經半上午了,鼻息間帶着一絲絲的奶味兒。

  她正懷疑是不是自己還沒回奶,閉着眼睛往邊上摸,蓦然摸到一處衣料。

  四爺還沒走?

  陸亦凝睜開眼一看,是個奶香奶氣的胖娃娃正對着她流口水。

  陸亦凝:“……”

  弘曆是個很乖的孩子,隻要待在額娘身邊,一般不會大哭大鬧,除非是有什麼需求了,或者真的惹怒他了。

  “咿呀咿呀喲……”小嬰兒黑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看,似乎很高興她醒過來一樣。

  “乖乖啊,醒了?”陸亦凝打了個哈欠,側過身摸了摸弘曆的小臉。

  弘曆張開嘴:“咿呀咿呀嗚……”

  晶瑩的口水順着他的嘴臉往下流。

  陸亦凝頗為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寶貝啊,你這口水……不少啊。”

  雖是這般說着,可她卻是愛憐地用手帕細細擦拭着嘴角。

  母子倆玩了好一陣兒,才起身。

  當然了,是陸亦凝起身,弘曆又睡着了。

  弘曆白淨的小臉滿是恬靜,睫毛纖長濃密,像個小女孩一樣。

  陸亦凝忍不住勾了勾唇,她的寶貝兒子生得可真好啊。

  于是乎,她就愉快地起床去吃早膳了。

  早膳倒是挺豐富,包子、油條、燒麥以及各種各樣的小菜。

  陸亦凝才吃了幾口,就聽見一陣陣的嗚咽聲。

  原來是弘曆崽崽醒了,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額娘的身影,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地哭了起來,嬰兒的哭聲細細長長格外叫人心疼。

  安嬷嬷溫柔地安撫着弘曆,可他就是不停下。

  陸亦凝連忙叫人把弘曆抱來,果然一到她懷裡,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弘曆就停下了哭聲,淚眼朦胧地望着陸亦凝,似乎在控訴她。

  陸亦凝用帕子給弘曆擦拭着眼淚,心疼不已,這孩子哭得小臉通紅。

  “不就是額娘不在嗎?怎麼哭得這麼厲害?”陸亦凝沒好氣地說,“你呀你呀,說不得長大以後,恨不得離額娘遠遠的呢。”

  弘曆露出一個笑臉來:“呀……”

  陸亦凝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小臉。

  弘曆咯咯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可愛極了。

  雖然兒子有些太黏人,但陸亦凝還是很開心的,她之前一直擔心兒子太過親近奶嬷嬷,跟自己生分,從眼下看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138. 宮宴 接近年關,府裡又開……

  接近年關, 府裡又開始熱鬧了。

  先是府裡五阿哥弘晝的滿月禮,緊接着便是過新年了。

  今年的雍王府可是大豐收啊,足足多了兩個健康的小阿哥, 不管是德妃娘娘還是康熙爺都很滿意。但對陸亦凝來說,比較重要的卻是今年的宮宴。

  往年陸亦凝還有理由不去宮宴, 今年卻是沒有理由了, 其實陸亦凝還是很好奇宮宴的。

  這不, 今兒她就身着一襲側福晉旗裝, 腳下踩着花盆底鞋,面上隻是略施粉黛,低調而不失身份。

  倒是李側福晉打扮地挺花枝招展,畢竟今兒她可是要帶着孩子去的。

  今年四爺決定讓孩子們都進宮,叫康熙爺和德妃娘娘也見見孫子孫女。

  故而陸亦凝需要更仔細些, 畢竟弘曆年紀小, 才三個多月, 可得穿厚點。還好陸亦凝能帶兩個奶嬷嬷過去, 不止可以幫着她抱孩子,還能幫忙拿着給小嬰兒帶的一系列東西。

  至于耿格格, 弘晝才剛剛出世,四爺沒打算讓弘晝去。就是弘曆去,他都有點不放心呢, 還是德妃娘娘點名想看看孫兒, 他才決定帶弘曆去的。

  奈何耿格格這人一根筋,淚眼朦胧求着,隻想讓弘晝同哥哥姐姐們一塊去。弘晝才一個多月,容易哭鬧不說,人一多還容易受驚。

  當下四爺就惱了, 他冷眼道:“一個待遇?他憑什麼同哥哥姐姐一個待遇,論身份論地位論品行,弘晝的額娘都比不得他幾個哥哥姐姐的額娘,論年齡,弘晝又是最小,他憑什麼同年長的哥哥姐姐相比?”

  這話說得難聽,但也現實。

  耿格格身子一僵,她因為産前同陸亦凝鬧翻,後來又後悔起來,再加上弘晝也鬧騰,這産後多思多慮起來。若不是有武格格在一旁勸說着,早就鑽牛角尖了,或許是吸收地不好就,這身上瘦的厲害也虛的厲害,比沒生孩子時還要瘦上十幾斤,幾乎要同年楚楚一般了。

  武格格在一旁忍不住求情道:“爺,既然府裡的阿哥格格都去了,何苦落下弘晝呢。”

  四爺撥弄着扳指,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就别多管閑事了。”

  武格格隻得住嘴。

  耿格格抿了抿唇,求救似得看向抱着弘曆逗弄的陸亦凝。

  陸亦凝垂下眼眸,并不去同耿格格對視,左右這事兒同她沒關系,何苦去惹得一身騷呢。

  耿格格這人她也見識到了,你比她日子過得差可以,但你不能比她好。總之,她不是個可以交往的人。

  耿格格的暴瘦可是叫年楚楚生出了危機感,這耿格格莫不是看她受寵了,也開始學她吧?

  年楚楚自認為可以忍受一切不平,但唯獨忍不了别人學着自己向着四爺邀寵,是以她默不作聲地不搭理耿格格了。

  也不怪年楚楚這樣想,正常人産後都是要胖上個十幾斤的,便是陸亦凝也比産前胖個四五斤,像耿格格這樣剛出月子就瘦十幾斤的實在是少見,若不是有什麼大信念,那真的是很難做到的。

  事實上,耿格格是有心也無力啊,她身子虛得很,承寵了是不可能了,她到現在還得卧床休養呢。

  若不是聽說了四爺要帶孩子們去宮宴的事兒,也不會急匆匆出來。

  耿格格跪在地上淚眼婆娑,臉頰削瘦,再沒了當初的明豔。她有些不知所措道地:“爺,我、我隻是怕弘晝不出現,别人都不記得府裡有個五阿哥。”

  襁褓裡的弘晝蓦然大哭起來,似乎是被母親的話感染到了。

  四爺看着她,心底泛起一抹恻隐之心來:“罷了,你且回去歇息吧。弘晝年紀小,還驚不得吓,快去哄哄弘晝吧。”

  耿氏的心大叫他頗為不喜,可到底是弘晝的生母,也是為了生弘晝才落得如此模樣,隻能說可憐天下慈母心。

  耿氏喏喏道:“是。”

  她的侍女連忙扶起她來。

  耿格格有些狼狽地站起身,去哄受驚的孩兒。

  這時候,就不得不說說弘曆的粗神經了。一般的嬰兒聽到别的孩子哭,都會被那孩子的情緒感染到跟着哭起來,但他不一樣。

  弘曆一聽到哭聲,本來還有些困,瞬間精神了。他烏溜溜的眼珠子四處轉動着,似乎想看看是誰在哭。

  這幅機靈模樣被福晉看在眼裡,她捂了捂帕子,低聲道:“這幅愛看熱鬧的模樣,跟你額娘真是一模一樣啊。”

  陸亦凝眼神幽怨,嬌嗔一句:“姐姐………你可真是喜新厭舊啊,明明以前喊人家小甜甜,現在就說我愛看熱鬧。”

  福晉:“……”

  耿格格瞥了他們一眼,心裡隻覺得狼狽至及。

  若是、若是她們關系還同從前那樣好,陸亦凝同福晉怎麼也會說句公道話吧。

  最後的最後,耿格格還是沒能如願,隻得灰溜溜回了韶年院。

  上了馬車後,陸亦凝定睛一看,發現福晉打扮明顯更端莊賢淑些,面上的妝容也要更厚重。

  福晉逗弄了一下弘曆,便叮囑了幾句,一定要照顧好弘曆,莫要叫人鑽了空子。

  陸亦凝應了幾句。

  馬車悠悠揚揚,小嬰兒覺多,已經睡熟了。

  看着白白淨淨的胖兒子,陸亦凝心裡滿是餍足,她用皙白的手指摸了摸弘曆柔嫩的小臉,心道:寶貝兒子啊,你可要快快長大。

  正想着,福晉握住了她的手,用不贊成的目光看着她,輕聲細語道:“弘曆睡着了,就别鬧他了。”

  陸亦凝讪讪一笑:“哦。”

  福晉挑了挑眉,這母子倆啊可是叫他費心啊,當額娘的沒有半點額娘的樣子,倒像是姐姐一樣調皮不知輕重。

  等到了宴廳,陸亦凝發現福晉的妝容雖厚重些,可再厚重也比不得周圍的幾位福晉。

  粉底液到底是還是修飾人的,在一衆福晉中看着就屬這四福晉最年輕,就好比那德妃娘娘在一衆娘娘們中格外出挑一樣。

  明明四十多歲的人了,卻堪比小姑娘一樣,這一年多以來,德妃可是沒少侍寝。

  那宜妃幾人可是要酸死了,當然了面上自然是嘲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竟是還去侍奉君主。

  年輕些的十四福晉、十五福晉忍不住頻頻看過去,大家心底開始琢磨着,這四福晉、德妃娘娘這婆媳倆到底是有什麼保養秘籍啊,明明以前大家都差不多的,怎麼現在看着這麼嫩了。當然了,德妃娘娘怎麼可能把秘方告訴旁人,便是十四福晉她都沒給。

  一方面是完顔氏的額娘乃宗室出身,跟八福晉、惠妃幾人沾親帶故的,她不想告訴她們。另一方面,這秘方是老四家側福晉給的,萬一她一個人做不了那麼多,最後自己的那一份被勻出去可怎麼辦?

  至于陸亦凝會不會把秘方教給下人來做,德妃娘娘表示,這肯定是不會的。自家祖傳的秘方都是代代相承,誰也不會傳給外人,她自己能用用就已經是陸亦凝給老四面子,孝順自己了。

  宮宴确實非同凡響,來往的賓客均是皇親貴胄,餐點也是極盡奢華。

  更别提宮中的一應陳設,奢華大氣,盡顯皇家風範。

  阿哥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觥籌交錯間的暗流湧動更是叫人膽戰心驚,他們的女眷也是如此,話中有話。

  陸亦凝這才明白了,什麼是“大場面”,果真是一句話都不能說錯的。

  好在有弘曆崽崽這個借口在,她抱着孩子,時不時哄哄孩子,誰也拿她沒辦法。

  而福晉更不必說了,四兩撥千斤,誰也讨不到好。

  唯獨太子爺身側沒有什麼人親近,同太子妃兩人尴尴尬尬坐在上首,看似高貴淡定,實則大家都清楚,毓慶宮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便是陸亦凝也不禁感慨一句,當真是可惜了這位太子爺。

139. 三帝關聯 大年夜,宴會之……

  大年夜, 宴會之上。

  康熙爺笑得很是開懷,似乎是幼子奶聲奶氣去賀喜了。

  “二十祝、祝皇瑪嬷、皇阿瑪新年吉祥,萬事、萬事勝意。”

  二十阿哥年僅五歲, 還沒有進學,會的幾句詞兒全是額娘和奶嬷嬷教的。他的瞳孔清澈, 可見是被額娘保護地很好。

  不過也是, 他這個年紀實在是尴尬, 許多侄子們都比他年長些, 如何能與那些個如狼似虎的哥哥們争儲位呢?當然了,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好歹哥哥們不必防着他,他隻需要好好長大就行了。

  康熙爺很是開懷,把二十阿哥摟在懷裡, 親昵地詢問着:“這些日子身子可是好些了?頭還痛不痛?”

  二十阿哥乖乖回答:“皇阿瑪放心吧, 兒臣已經好全了。”

  康熙爺微微颔首, 滿意道:“朕的小二十就是聽話啊。”

  二十阿哥依戀地望着他, 面上滿是濡慕::“兒臣會一直聽話的。”

  說起來,在場的哪位阿哥說的吉祥話都比他的順溜, 可就是這樣一段磕磕絆絆的新年詞卻叫康熙爺龍顔大悅。甚至關切有加,皇阿瑪對二十阿哥的态度可是比太子都要好呢。

  阿哥們冷眼旁觀瞧着,誰都有小時候, 隻可惜這個小又能小多久呢?單單是去年, 宮裡可是又添了兩個小阿哥呢,這樣的寵愛來得快去得也快。

  四爺挑了挑眉,意味不明道:“皇阿瑪倒是挺喜歡這小二十的,這待遇就很從前的十三、十四一般。”

  陸亦凝隻瞅了一眼,回想了一下, emmm這也是個倒黴鬼。或許哥哥們的惡意從這一刻就埋下去了,這才有了他後期的倒黴經曆。

  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兒子弘曆,今兒可是康熙帝和乾隆帝的夢幻關聯,雖然倆人現在沒啥接觸,但也算是同處一室了。

  弘曆此刻在襁褓裡正睡得噴香噴香,鼻息間滿是額娘的味道,叫他很是安心,便是睡覺嘴角也挂着甜甜的笑。

  剛到大殿時,弘曆确實有些不安,這人來人往的嘈雜些也是有的,好在陸亦凝一直在安撫着他。

  弘曆也是個膽大的,一會兒就适應了,眼珠子轉來轉去似乎對一切都很新奇。

  宴會上的波詭雲谲,陸亦凝隻故作不知。

  左右男人們的事情有四爺上心,女人們的事情有福晉擔着,總輪不到她來操心。

  陸亦凝漫不經心地想着,或許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的,這裡頭坐在高位的就要換一波人了。

  這般想着,陸亦凝捏了捏弘曆的小手,以後可就要看弘曆的了。

  陸亦凝本以為就沒有她們母子什麼事兒了,哪成想被康熙爺點了個名,于是乎她淡定地抱着弘曆俯身行禮,又叫奶嬷嬷抱着弘曆去康熙爺那邊去。

  奶嬷嬷戰戰兢兢的,好在沒出什麼亂子。

  便是四爺、福晉、陸亦凝三人心中也是一緊,弘曆平日裡最黏額娘,若是醒了沒看見她會不會哭啊。

  别的不怕,就怕驚擾了聖駕。

  好在安嬷嬷抱着弘曆一路走到上首,給太後娘娘還有康熙爺瞧。

  太後這個年紀了,很是稀罕孩子,她把手上鋒利的指甲卸掉,小心翼翼從安嬷嬷親手接了過去。

  看着弘曆睡得香甜,太後眼底泛起慈愛,忍不住輕聲道:“白白淨淨的,真秀氣啊。”

  一旁的德妃忍不住也瞅了兩眼,唇角蕩起一抹溫柔,這可是她的親孫子:“可不是,跟他阿瑪小時候一模一樣。隻是不知道脾氣像不像,不過這小孩子啊都控制不住脾氣。”

  德妃這是在替小阿哥找補,生怕一會兒小阿哥哭鬧起來,惹得太後不高興。

  太後笑吟吟道:“哀家自然是知道的。”

  她稀罕了弘曆好一會兒,才叫奶嬷嬷抱去給康熙爺看。

  若說普通皇孫,康熙爺向來是等他們上禦書房了才會見上一見,這回可以說是破天荒了。諸位皇子們心中開始思索到底是為什麼。

  四爺心裡倒是隐約清楚些,無非就是因為牛痘的事情,再加上之前陸亦凝提的那時疫方子,這才對她好奇些,再加上陸亦凝剛誕下小阿哥,一時好奇也是有的。

  他低聲安撫了一下福晉以及有些緊張的陸亦凝,有額娘在,總不至于叫孫兒吃了虧。

  九爺瞥了眼四爺的方向,見陸亦凝眼眸低垂,小手緊握着衣角便知是不安了。

  四爺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眼底滿是安撫。

  陸亦凝扯了扯唇角,慢慢鎮定了下來。

  她兒子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未來的乾隆皇帝,這祖孫兩代皇帝見面也是經典了。隻是這一次,弘曆見康熙爺的時間提早了而已。

  “小龍,快拍下來!”

  咔嚓一聲,龍氣系統便由高空拍下了一張宮宴圖,其中的主角自然是康熙爺以及他懷裡的奶娃娃弘曆。

  “這孩子生得真好啊。”康熙爺點了點弘曆的鼻尖,弘曆依舊睡得噴香,白白淨淨的小臉很是招人喜歡

  他眼底滿是笑意,“也是個膽大的,像他額娘。”

  像他額娘?而非是阿瑪。

  這是為何?

  這一舉動叫諸位阿哥們心中一動,皇阿瑪莫不是在點他們什麼?又或者說弘曆的生母做了些什麼?

  有門道的都清楚弘曆的生母是四爺的側福晉鈕祜祿氏,聰慧機警,很得德妃娘娘的青眼,縱是不常進宮,那賞賜也是一波一波的。

  不止如此,她在四福晉那也是個受寵的,沒看見四福晉走哪兒把她帶哪兒,嘴裡全是好話,可見這鈕祜祿側福晉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隻是這點左右逢源的能耐,在皇阿瑪那裡确實不夠看的。為何皇阿瑪會單獨點她一下呢?莫不是還想着時疫方子的事兒。

  衆人心裡正琢磨着,台上衆人卻是暗暗心驚。

  因為奶娃娃弘曆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就睜開了眼。

  康熙爺滿是驚奇地望着他,估摸着下一秒就要哭了,哪成想弘曆竟是用烏溜溜的眼珠子四處瞅着,最後目光定在他的臉上。

  “咿呀……”弘曆用小手撓了撓臉,似乎有些奇怪這是誰,他又擡頭看了看奶嬷嬷,隻覺得費解。

  康熙爺笑了笑:“這孩子膽大的很啊,半點不怕生。”

  随後,康熙爺放出一個重磅:“孩子的生母有能耐,孩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老四家的還有鈕祜祿氏有心了,把這孩子教的很好。”

  四爺微微垂眸,心中卻是泛起冷意,皇阿瑪對他們倒是防備得緊啊。

  這回皇阿瑪是鐵了心把這功勞安在陸亦凝身上,能給他、九弟一個輔佐的功勞就不錯了。

  正吃酒的四福晉一怔,瞥了眼陸亦凝,示意她同自己上前謝恩。

  陸亦凝會意,微微颔首。

  兩人快步起身,陸亦凝斜斜站在福晉身後,同她一起行禮。

  康熙爺見了,心底滿是欣賞,看來鈕祜祿氏還是個守禮的。

  随後,康熙爺便着人把弘曆和奶嬷嬷送了下來,弘曆崽崽或許是稀奇,眼珠子到處瞅

  這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可把陸亦凝逗樂了,她小聲同福晉吐槽着。

  福晉:“…………”頭一回見親娘毫不客氣吐槽自己親兒子。

140. 宮宴下 天寒地凍,雪花淩……

  天寒地凍, 雪花淩空而下。

  一會兒子的功夫,殿外便是凝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屋裡炭盆子放得多,卻是半點感覺不到冷。

  但宴會上, 陸亦凝都沒怎麼吃東西,隻略略動了動點心和臘八粥。旁的飯菜有些涼, 若是吃了也怕鬧肚子。

  小寶珠餓了, 卻又挑嘴不願吃點心和果子, 和福晉鬧了起來。

  好在來時陸亦凝包裡準備了點面包、餅幹以備不時之需, 倒也是用到了。

  弘時也就比寶珠大幾歲而已,才是個八歲的小孩子,隻是他生性腼腆,不好張口。陸亦凝記得,從前弘昀在時, 弘時是個頂頂調皮的孩子, 這些年下來竟是這樣腼腆了, 可見他做了長子後壓力劇增。

  至于懷恪, 她也要十五六歲了,四爺正張羅着她的事兒。既舍不得女兒遠嫁, 又擔心

  陸亦凝從前同李側福晉關系不大好,可自從曉得了背後主使是宋格格後,兩人之間那點口角小龌龊倒也随風而散了。她貼心地把東西分成三份, 給三個孩子分了分。

  懷恪格格這些年也是成長了不少, 再加上二弟弟又沒了,她費心費力照顧額娘弟弟,對陸亦凝的惡意反而漸漸消散了。

  後院裡總會有人生下小阿哥,可克死她弟弟,害死她弟弟的卻隻有那一個年楚楚。不隻是李側福晉心中難以忘懷, 懷恪也是一樣,她同弘昀年紀相仿,感情是最好的。

  懷恪格格抿唇一笑:“多謝鈕祜祿額娘了。”

  弘時瞅了眼姐姐,也腼腆笑笑:“弘時謝過鈕祜祿額娘。”

  陸亦凝溫柔一笑,親昵道:“自家人,還道什麼謝,快去墊墊肚子吧。”

  李側福晉蓦然道:“你有心了。”

  陸亦凝淡淡一笑,并不邀功:“李姐姐客氣了。”

  說着,陸亦凝瞅了眼外頭,發現下雪了,就想出去透透氣。

  她把弘曆安排好,叫寶珠和福晉多盯着點,便悄然從柱子後頭繞到外頭。

  外頭大雪紛飛,撲面而來的是無盡的雪花,目光觸及的是暗紅色的宮牆映襯着那滿天的白雪,這場景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陸亦凝呼了口冷氣,瞬間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她擡手用指尖接了幾片雪花,興緻勃勃想着,去那梅林裡看看紅梅白雪該多好啊。

  看着這漫天的雪花,她不禁想起自己穿來那幾日也是這樣的場景,到處都是雪花。

  但由于她是崴着腳了,對雪很是後怕,一到大雪天基本上是不出門的。冬天一到,瓜果蔬菜雖是少了,可儲存的時間也長了,景心院基本上是自給自足,倒是不必擔心供給問題。

  陸亦凝那溫泉莊子自用上了大棚薄膜,裡頭熱得不行,莊子上的人都說裡頭暖和,都願意去裡頭幹活呢。

  這人一主動,果真是不一樣的。

  剛入冬,莊子裡的菜肴瓜果的産量劇增,就連小西瓜、草莓都結種了,叫陸亦凝分外期待。

  下雪天吃着炸雞,再配點西瓜、草莓,再來瓶燒酒,美滋滋啊。

  陸亦凝正在暢想着,如今的西瓜、草莓應該是長得差不多了。

  往年莊子裡出品的菜肴瓜果隻夠供給給自己人。大頭是陸亦凝、四爺以及福晉院裡,再多出來的新鮮玩意兒也就供奉給了宮裡太後娘娘、康熙爺、德妃娘娘那一些,或者是比較親近的人。當然了,四爺每每都會多購買一些,給太子爺、三爺、九爺、十三爺、十四爺、十五爺那裡送些。

  去年結的葡萄在大冬天可是新鮮玩意,可是給這些親眷們送去不少,這樣的東西既不算是巴結人,又讨了巧,還顯了顯孝道。

  站了一會兒,陸亦凝開始嘴饞了,等會兒回府了就叫宮人們準備上熱鍋子,再吃一頓得了。

  其實邊上還有幾位搞不出名字的福晉,時不時出來透透氣,當然這都是少數的。

  “鈕祜祿妹妹好雅興。”

  一道溫和的女音從陸亦凝背後傳來。

  陸亦凝順着聲音望過去,原來是李側福晉帶着侍女從内殿走了出來,她妝容精緻,隻是難以掩蓋其中的疲憊和衰敗之意,倒是難得透露出溫柔之意。

  每每小寶珠去到通心院時,李側福晉還會給她準備茶點,叮囑她莫要脫衣服。

  倒像是回到了剛進府時的模樣。

  身為局外人的陸亦凝看得分明,李側福晉分明是因為接連喪子,沒了鬥志也沒了心氣兒,一心隻想着多做好事為兒女積攢福報。

  故而這兩年,李側福晉待誰都是溫柔親和,再沒有了當初的趾高氣昂。她怕了,怕因為自己種下的惡果,影響到無辜的孩子,她不能再失去這兩個孩子了。

  在府裡,陸亦凝也能心平氣和同她說上幾句話,甚至李側福晉還會指點幾句養兒經,倒像是寶媽聚會了,這情分多少也是有些的,若不然陸亦凝也不會把餅幹、面包分給懷恪、弘時。

  陸亦凝粲然一笑,沖着外頭揚了揚下巴:“這不是下雪了,想出來看看雪景。”

  李側福晉徐徐走上前,莞爾:“也是,這幾年的雪景你是半點沒看過。”

  陸亦凝道:“可不是。”

  說着,她看向挂滿雪花的樹枝:“這京城裡倒是四季分明,不像我兒時待的那座小城,四季不甚分明,季季溫暖如春,可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原來是缺了這雪景。”

  李側福晉站在她身側,側眸問:“是南邊吧。那邊确實同咱們北方不大一樣,就是大冬天也還有果子,稻米也是一年好幾熟,百姓倒是比咱們這邊富庶些。”

  陸亦凝驚訝地望了她一眼,沒想到李側福晉還有如此見地,真真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

  李側福晉見她驚詫,垂眸一笑,調笑道:“怎麼?還當我是昨日的吳下阿蒙?”

  “不敢不敢。”陸亦凝搖搖頭,“姐姐如今應當是才女才是。”

  李側福晉笑了笑:“你啊,就别往我臉上貼金了。我身上幾斤幾兩我心裡還是清楚的,本來我也不愛這詩書。還不是為了弘時,自從他進了學啊,我也跟着操心。”

  “兒女都是債啊。”陸亦凝感慨了一句,“說不得弘曆這小子到時候也得我盯着才行。”

  “弘曆還小呢,等他長大了,就叫弘時這個當哥哥的多操操心。”李側福晉笑着說。

  陸亦凝笑了:“那感情好啊。”

  李側福晉錯了搓手:“這站了一會兒,倒冷起來了。妹妹,可是要一同回去?”

  陸亦凝搖搖頭:“李姐姐先回去,我再賞會兒雪。”

  “也好。”李側福晉微微颔首,瞥了眼她的衣裳,上前為她攬了攬披肩,“天冷,注意保暖,莫要染了寒氣。”

  陸亦凝握了握她的手,盈盈一笑:“李姐姐放心吧,你快進去吧。”

  李側福晉點了點頭,這才帶着侍女回了屋。

  其實有一個大柱子擋着,她這裡還挺隐蔽的,離外頭的廣場也挺遠,隻有風大了才能飄進雪花來,一點也不引人矚目。

  陸亦凝又遠眺了一會兒,看着小宮女/小太監們寒風瑟瑟中擡着飯盒往殿内去,她不禁歎了口氣。

  “小四嫂。”

141. 終是結束了(修字) 殿外……

  殿外, 大雪紛飛。

  路面上滿是疊加的雪花,宮人們拿着掃撒工具,也顧不得豆大的雪花, 隻急急忙忙清掃着道路。

  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從柱子另一側傳來, 聲音中難掩驚訝, 似乎沒想到這麼巧。

  陸亦凝側眸望去, 隻見一身着墨色狐裘翻白領的白淨少年滿目驚訝, 隐約可見其中點點欣喜,很快那抹欣喜又被壓了下去。

  陸亦凝怔了一下,手下一頓,才福了福身:“九貝勒安。”

  她的語氣清清涼涼,還帶着一絲疏離。

  九爺沉默了一瞬, 才道:“小四嫂請起, 不必多禮。”

  陸亦凝淡淡一笑:“謝九爺。”

  說着, 她才盈盈起身。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 既不至于聽不到對方的話,又不會太近給人一種暧昧的感覺。

  “九爺也來賞雪啊。”

  陸亦凝抿了抿唇, 垂下眼眸看向外頭。

  九爺點點頭:“難得下雪,便想出來走走,也透透氣。京城是個好地方, 四季分明。”

  陸亦凝望了他一眼, 又飛快地收了回去:“是啊。”

  不知為何,她口中蓦然升起一股苦澀來,她捏了捏帕子,把這股苦澀壓了下去。

  現在她有家有口,四爺待她也還算貼心, 日子過得安安逸逸,她對四爺還有點小小的喜歡。再加上可愛的弘曆崽崽,她是滿心滿眼都是弘曆了都是雍王府了,絕不允許任何人才打擾她的生活。

  “弘曆侄兒看着很是機靈,同四爺……還有小四嫂頗有幾分相像。”九爺提了一嘴弘曆,滿嘴都是誇贊。

  果然,陸亦凝的面上浮現出一抹放松和慈愛來:“那倒是,弘曆這孩子很是乖巧。”

  “說明這孩子大有來曆。”九爺意味深長道。

  陸亦凝頓了頓:“不指望别的,隻盼着他平安喜樂,若是前程得意那是錦上添花。”

  九爺笑而不語,他撥弄了一下手中的扳指:“是啊,父母為子則為之計深遠。”

  陸亦凝沒吭聲,她明白九爺說的是她做的那些事,時疫方子、溫泉莊子的新鮮瓜果、德妃那處的美妝産品、牛痘包括同府裡衆人搞好關系,這一切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為了弘曆。

  “誰不是這樣呢?”陸亦凝攬了攬披肩,“當父母的總是如此。九爺的家人不也是如此嗎?”

  這話幾乎是小小刺了九爺一下。這個家人指的是誰,他們彼此心中有數。

  果然,九爺臉色微僵:“是啊,人人皆是如此。”

  “天寒地凍,我就不打擾九爺的雅興了。”陸亦凝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九爺深深望了她一眼,便扭過頭去,怔怔地望着外頭的雪景。

  這刺骨的寒涼似乎要浸到他的心底一般。

  陸亦凝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殿内走,當然她走的是偏門,而非正門。

  一掀開簾子,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殿裡溫暖如春。

  陸亦凝态度極其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福晉道:“回來了,外頭這樣冷,你還是莫要亂跑了。”

  陸亦凝掀了掀披肩,道:“姐姐放心吧,我曉得了。”

  小寶珠躺在福晉腿上,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她忍不住小聲問:“還得多久啊。”

  福晉瞥了眼台上的男人們,鎮定道:“約摸得一個時辰吧。一年就這一回,忍忍就過去了。”

  福晉是習慣了,每年都得有一回這種場合,難道康熙爺不困嗎?他當然也有了困勁兒,全靠皇子阿哥以及宗親們同他聊天撐着。

  這守歲禮是古禮,必須守的那種。

  陸亦凝無奈,瞥了眼弘曆,早就睡得噴香噴香了。這孩子有一點好,困了就睡,還睡得特别香,什麼聲音都吵不醒他。

  除非他自己想醒了,要不然誰弄醒他,那都是要鬧一場的。

  四爺還笑稱:“這狗脾氣和你一模一樣。”

  陸亦凝當下就回怼:“狗脾氣?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話。”

  四爺讪讪一笑:“随我随我了。”

  陸亦凝這才作罷。

  李側福晉也是困得不行了。

  好在德妃娘娘心善,派人送了幾個靠枕過來,三個孩子好歹能靠着坐會兒眯瞪會兒。

  本來德妃娘娘想叫孩子們去永和宮休息的,可都這會兒了,倒是不值當折騰他們了。

  陸亦凝的困意也是湧了上來,倚着桌子,差點就睡着了。

  不知什麼時候,宮宴終于結束了。

  陸亦凝頭重腳輕地跟在衆人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往宮外走去,就這還不忘提醒兩個奶娘地上滑小心孩子。

  說是這樣說,她自己一迷糊,也差點摔着。

  實在是夜裡下着雪,地上滑得很。

  雖是到處都點着宮燈,可也關不住地滑啊,這雪一直就沒停,地上都是積雪。宮人們不停地掃撒也才掃出來一條大道而已。

  好在四爺時刻關注着她,幾乎是硬拉硬拽才把她弄到馬車上。

  上了馬車,陸亦凝睡得極香。

  四爺和福晉倒是相視一笑:“以後怕是就習慣了。”

  第二日醒來,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陸亦凝一睜開眼,懷裡就是一個自娛自樂的奶娃娃,一會兒咬手,一會兒摸襁褓,一會兒瞅瞅這,一會兒就閉眼歇會兒,反正是個省心的。

  旁邊站着兩個奶嬷嬷時刻盯着弘曆,倒也不必擔心危險了。

  陸亦凝打了個哈欠,逗弄了逗弄弘曆,才驚覺已經大年初一了。

  這一年是一七一二年,再過九年,這天下就要換個主人了。

  她的弘曆,也會在二十多年後,接管整個天下,成為赫赫有名的乾隆皇帝。

142. 閑事 大年初一,外頭的雪……

  大年初一, 外頭的雪終于停下了。

  一推開窗,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景心院的下人們比較勤勉,早就掃出來一條可以供三人通過也不擁擠的道路出來。既友善了主子出門, 又友善了他們的幹活。

  至于那顆石榴樹嘛,又被小狸花爬了上去, 邊爬還邊抖擻身上的雪花。

  這時候, 景心院房間多, 還專門給小狸花弄了個小房間, 門上弄了個大洞,用一個可以翻蓋的木闆給蓋住,小狸花想回去的時候頂開木闆就行了,非常友善。

  或許是心寬體胖,小狸花的體重直線上升。

  這些天因為懷孕生子的原因, 陸亦凝也是許久沒見它了, 心裡還甚是想念。

  或許有的人不相信這些, 但是陸亦凝還是覺得貓咪或者狗狗這樣的寵物, 在懷孕的時候總是接觸嬰兒很容易感染弓形蟲。

  在這年頭,這病很難治, 陸亦凝可不敢拿自己的親生骨肉冒險。

  左右小狸花也有人管束,誰也不敢慢待了它,是以陸亦凝倒也不擔心什麼。

  如今弘曆也好幾個月了, 是時候讓小狸花見見了。

  當然, 隻是見見而已,小狸花到底是家貓,縱然是沒有太大攻擊力,但還是小心為上,等他們熟悉了以後自是不必說, 眼前還是小心點。

  其實小狸花如今也是隻三歲多的大貓咪了,沉穩了不少,也胖乎了不少。可見它的夥食相當不錯啊。

  這不,今兒它難得出來走動走動。

  陸亦凝不禁勾了勾唇,這懶貓可算是動彈了。

  她接過弘曆,讓他也能看看外頭。

  當然了,對于小弘曆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尤其是那白生生透着冷氣的雪,還有那樹上的大胖貓。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有吸引力,他忍不住沖小狸花伸出手,嘴裡咿咿呀呀的。

  陸亦凝不禁笑了,這孩子還不會說話呢,就知道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了。

  她可不是那種對孩子百依百順的父母,年紀小就是得經受點教訓才行,她故意關上窗戶,不許弘曆繼續看外頭。

  可把弘曆委屈壞了,他也不哭,就小嘴抿起來,用那雙水汪汪似乎沁着水珠的眼睛盯着你看。

  陸亦凝被可愛的崽崽打敗了,大發慈悲讓他多看了一會兒就關上窗戶了。

  小嬰兒的抵抗力是非常弱的,弘曆雖是繼承了她一部分的體質和抵抗力,可到底還是小嬰兒,陸亦凝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于是乎——

  弘曆伸着爪子,張牙舞爪想探頭繼續看。

  陸亦凝捏了捏他的小手:“弘曆,乖啊。外面冷,咱不看了。”

  弘曆不知是以,眼睛一亮,還以為能去看外頭了。

  哪成想,陸亦凝抱着他一拐彎又回床上了。

  弘曆的小嘴一癟,眼淚汪汪地躺在床上,怪可憐的。

  安嬷嬷忍不住道:“側福晉,小孩子是躺不住的,不若奴婢抱着小阿哥,走動走動?”

  陸亦凝搖搖頭,整理了一下頭發,漫不經心道:“不用了。不慣他這臭毛病。這人啊,總有如願和不如願的時候,誰也不可能事事如願啊。”

  安嬷嬷尴尬一笑,錯了搓手:“是,側福晉。”

  董嬷嬷拽了拽她的衣角,道:“側福晉,努力可否拿撥浪鼓逗弄一下小阿哥,省得小阿哥無聊。”

  主要是眼看着小阿哥淚眼盈盈,卻又不發聲的樣子怪可憐的。

  這孩子眼勾勾地盯着陸亦凝,滿是期待。

  陸亦凝想了一下:“撥浪鼓……可以。”

  三個月正是早教的好适合,可以做做嬰兒操,也可以訓練一下他對顔色的敏感度了。

  用紅色的撥浪鼓逗弄也是個好法子。

  她回眸看向弘曆,果然眼睛被紅色的撥浪鼓給吸引住了,還時不時伸出小手想去抓一抓。可他的手這樣小,怎麼夠得到呢?就這,他也被逗得咯咯笑,像個小開心果一樣。

  趁着董嬷嬷逗弄的功夫,陸亦凝洗漱一番,又吩咐人去弄了鍋子。

  今年雪大,想來明年地裡收成好啊。

  還有就是拼夕夕、某寶上什麼品種的水果都有,回頭等莊子上的水果呈上來了,她再整一些水果混進去也就是了。

  今年福晉特地叫人傳話,天寒地凍,不必再往正院赴宴。并同四爺給每個院子都撥了五十兩銀子,還吩咐廚房不管各院想點什麼菜隻管去點了,一應花銷記在正院裡,這算是個補貼。

  甭管她受寵不受寵,便是侍妾們也都高高興興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點什麼就點什麼,福晉還給發了銀子。

  多好的事情啊!

  這個大年初一,是陸亦凝過得最舒心的一天,不必出門隻需安安生生待在屋裡,抱着自己的胖兒子吃個鍋子。

  夜裡,四爺同福晉也來了景心院。本是來叙話,奈何迷迷糊糊就留下用了膳。

  四爺、福晉、陸亦凝、寶珠再加上一個饞巴巴的小弘曆,可是熱鬧極了。

  今年雪大,路也滑,除了必要的應酬,陸亦凝還真沒有再出門。

  家裡多好啊,又暖和又舒服。

  陸亦凝是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弘曆身上,當過媽媽的都知道,一歲以前是培養孩子對父母的感情,同時也是孩子成長發育的關鍵期。

  為了弘曆能有個好環境,陸亦凝是對府中下人們都下了指令,不許任何人在弘曆面前嚼舌根子,任何不雅的話不許往主子面前說。

  從八個月開始,寶寶會開始觀察周圍的人和事情,把關注力從父親母親放到其他人身上。

  對于弘曆來說,除了額娘便是阿瑪、嫡額娘以及身邊的三個嬷嬷了。

  陸亦凝不同于其他人,她在仔細觀察過後,發現安嬷嬷、董嬷嬷比較負責,人也細心,另一位嬷嬷似乎就是得過且過,能偷懶就偷懶,隻做面子上的活兒。

  于是她毫不猶豫,把另一個嬷嬷辭退,當然了也不是趕出去隻是叫她去外頭做事。

  畢竟弘曆也大了,陸亦凝也在着手斷奶的事情,沒必要再望着那些個奶嬷嬷了。

  安嬷嬷三人心中一緊,她們一早就察覺到這位側福晉同其他主子不大一樣,很有自己的一套子,養兒經、育兒經人家都會,基本上不會用她們的老法子。

  懂得變通的會适當低頭,而不懂得變通的則是被剔除出去,例如另一個奶嬷嬷,陸亦凝賞了她五十兩銀子和若幹珠寶就把她送回到了原來的家裡。

  五十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但陸亦凝不差錢,隻當是全了這一場情分。

  如此一來,倒是震懾了底下各懷小心思的下人們。

143. 誰挑逗誰 春去夏往,陸亦……

  春去夏往, 陸亦凝很是感慨,隻覺得日子過得格外快。眨眼間,就到夏天了。

  弘曆已經九個多月快十個月了, 眼看着就快要一周歲了,陸亦凝準備把接下來訓練提上日程。

  這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最最要緊的要數太子被廢, 如今又成了廢太子。

  底下的皇子們人心惶惶, 雍王府是禁閉大門, 不想摻和這些事兒。

  四爺每日裡忙忙碌碌,但也不忘同孩子們培養感情。

  懷恪格格的婚事定下了,雖不是福晉的娘家,卻也是個顯赫的家族——瓜爾佳氏。

  這個瓜爾佳氏是蘇完瓜爾佳而非太子妃的那個瓜爾佳,故而太子被廢的事情對懷恪的影響不大。

  李側福晉知曉後很是開心, 能嫁到京城, 說明母女間見面的機會還有許多。

  福晉也好、陸亦凝也好都給了不少的添妝, 李側福晉待福晉是愈發的恭敬了。

  一方面是覺得懷恪沒有遠嫁, 寶珠遠嫁的幾率會變大,另一方面她也是看開了, 什麼寵愛不寵愛的,都沒有孩子們的平安重要。

  尤其是弘時這孩子愈發腼腆,人也呆闆, 讀書也不是太認真, 李側福晉也沒了争什麼的心思,隻這樣一家子人過下去吧,左右如今沒有嫡子,陸亦凝的性格也不是那樣拔尖的,便是耿格格如今也是低調了不少。

  不怪李側福晉這樣想, 耿格格生完孩子沒多久,腦袋瓜就轉回去了,想修複關系。可破鏡哪有重圓的道理?

  陸亦凝也看開了,隻是對她如同府中尋常姐妹一般,一律額外待遇是沒有了。

  最多是給弘曆倒騰東西時,順手給弘晝帶一些。

  至于小哥倆培養感情?

  陸亦凝不是太在意,孩子們能玩在一起是最好,玩不到一起也無所謂。

  這麼小的孩子,何必湊堆呢。

  尤其是弘曆這個月剛剛斷奶,開始吃輔食,正是敏感的時刻,陸亦凝可不想出什麼亂子。

  婉拒了耿格格幾次,耿格格也就知情識趣了,不再帶着弘晝往這邊跑了。

  隻是少不得跟小姐妹吐槽幾句。

  武格格一直無所出,自然是把弘晝當成親生的一般,一看陸亦凝的态度,心裡也有了點小抵觸。

  不過這些對陸亦凝都沒什麼影響,她們便是有抵觸又能怎樣?莫說是對她這個位子早已做得穩穩固固的側福晉了,便是家世出衆的年楚楚,她們也是笑臉相迎。

  若不是沒有側福晉的空位了,以年楚楚哥哥們的功績,根本不成問題。

  尤其是年羹堯對這個妹妹最是上心,縱然是怒其不争,縱然是總覺得是被算計了,可到底是心疼妹妹。

  他嘴上不說,暗地裡還是給四爺了幫助,也行了不少友善。不為其他,隻為自家那個沒腦子的妹妹。

  回到家,對着夫人也是沒好話,可看到什麼珠寶金銀還是口不照心地送去雍王府給年楚楚,生怕她沒有錢花。

  年二夫人也是覺得好笑,自家夫君真真是個口不照心的,提起楚楚惱怒地不行,可背地裡卻是心疼壞了。

  可惜雍王府沒有側福晉位了,若不然自家妹妹怎麼也能當個側福晉,總好過一個侍妾格格。

  縱然是惋惜,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教年楚楚些閨房密事,好叫她得寵些。

  确實,打從年大夫人、年二夫人到訪後,年楚楚已然成了府裡自陸亦凝之下最得寵的。

  陸亦凝好歹是占了個孩子,人家年楚楚卻是硬生生的寵愛,不論其他,反正人家是得寵了。

  便是耿格格膝下還有個弘晝阿哥都比不得年楚楚侍寝的日子多。

  隻是得寵年楚楚心中卻不甚滿意,四爺似乎對她有喜愛之情,可到底比不得景心院那位,甚至還比不過對李側福晉、福晉的舊情。

  這點情意很是淡薄,叫她既是憂心又是難過,隻恨不得更進一步。何時她也能有個孩子呢?

  于是,年楚楚愈發把愛屋及烏、以夫為天那一套付諸于行動。有時候,她自己都快忘記初衷為何了。

  對此,耿格格更是不滿意,比不得福晉、李側福晉她認了,陸亦凝有寵有子又有康熙爺、德妃娘娘的看重,她也比不過,可年楚楚呢?縱然有家世,可她膝下沒有兒女,卻硬生生壓在自己頭上。

  隻是這些話,她是萬萬不會講給旁人聽的。她本就示弱,自當拉攏年楚楚才是,可如今年楚楚竟是有些反客為主了。

  她心中焦急,隻想着早日找出法子,心不在焉連帶着對弘晝也不大上心了,一心想着争寵的事情,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好在弘晝這孩子抗造,打小就能看出來是個鬧騰的,稍不如意就要大哭大鬧,奶嬷嬷嘔不過他,也不敢怠慢這個小祖宗。久而久之,奶嬷嬷們對弘晝是百依百順。

  許是随了外祖家,弘晝這孩子打小就喜歡小木劍一類的玩意兒,生得跟個小牛犢一樣,和弘曆那種肉乎乎的奶團子不一樣,他身上是真的結實肉,硬邦邦的,可以看出以後定是個漢子。

  景心院裡,依舊是一派祥和。

  不管外頭有什麼風浪,四爺都沒有讓他們刮進雍王府,更不會叫陸亦凝煩心。

  這日,四爺回來的路上,瞅見糖葫蘆、糖畫,不禁想起陸亦凝和弘曆,弘曆這孩子最喜歡色彩鮮豔的東西,不若帶回去些?

  其實陸亦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隻是她也清楚,這是小孩子的天性,再大一些或許就好了。

  四爺最終還是買了不少打包回府。

  既然是要捎帶東西,自然不可厚此薄彼。

  懷恪雖然出嫁,可弘時那邊卻是不能落下,然後就是寶珠了。至于弘晝那裡,那孩子向來不喜歡這些玩意兒,整日裡哭哭鬧鬧,需得叫人抱着哄着才肯安生,若是不達目的那是誓不罷休,叫人好頭疼。

  四爺本是想好好糾正一下弘晝的壞習慣,可到底是沒找到機會。一方面是耿格格看弘晝看得緊,也慣得緊,基本上就沒有讓弘晝不如意的事情。另一方面,孩子還小,還聽不懂人話,他也無法給個奶娃娃講大道理。

  至于弘曆,許是陸亦凝嘴裡的育兒經有了成效,這孩子一直很乖覺,不愛哭鬧,但若是不達目的也是會可憐巴巴望着你。

  不過這孩子生得白嫩嫩,跟個奶團子一樣,軟乎乎的看着就叫人心軟。

  四爺嘴裡說着,男孩子這樣軟和可不行,得有脾氣才行。可他護弘曆可比陸亦凝還厲害,對孩子也是寵溺有加。

  這不,一串糖葫蘆哄的弘曆哈喇子都流了一地,可這玩意兒太硬了,也不好消化,可不敢喂給孩子吃。

  隻是弘曆饞得緊,兩個小手拱起來,像個小招财貓一樣哀求着。

  陸亦凝向來是不慣着他,這些東西都是不許他吃的,莫說是這些了,便是一點油鹽都不讓他沾染的。

  可四爺看孩子可憐,還是沒忍住,讓他舔了舔幾下糖霜。

  弘曆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似乎是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哈喇子不住得流。

  最後四爺不讓他舔了,這孩子還真心實意地哭了起來。

  四爺看着哭得可憐兮兮的奶娃娃,隻覺得頭疼,看着手裡的糖葫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陸亦凝噗嗤一笑:“我就說了,不讓他吃,你還非要讓他舔一舔,這不是故意挑逗他嗎?”

  四爺惱羞成怒,于是夜裡成了他撩撥陸亦凝,可就是不給她。

  整得陸亦凝很是惱火。

  四爺雖是不舒坦,可卻在床榻上冷哼一聲:“這回你算是知道弘曆的感覺了吧。”

  說罷,人哪怕是不舒坦也是一翻身就睡了。

  倒是陸亦凝心火難耐,看着熟睡的四爺很是無語。

144. 撩撥後續 豎日,四爺也沒……

  豎日, 四爺也沒了昔日的好待遇。

  陸亦凝壓根就沒叫人給四爺準備飯菜,愛誰誰吧,誰還沒點脾氣了。

  她一把拽過四爺身上的薄被子安然入睡, 絲毫不管四爺冷不冷。

  好在四爺也曉得理虧,隻得小心往裡湊。

  陸亦凝掙紮了幾下, 冷哼一聲不再管他。

  晚上沒休息好的四爺第二日灰溜溜就去了前院補覺, 其實也怪不得陸亦凝生氣, 他是有些欠妥當了。

  本想找人商量一下, 怎麼讓陸亦凝消氣,可這畢竟是閨房之事,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其實四爺自己回過頭來一想,也覺得自己不道地,當時真的就是腦子一熱就整出來了這個事兒。

  他發誓自己真的就是心疼兒子, 看着饞嘴哭鬧的樣子, 他很是心疼, 但是嘛……他承認, 就是鬼迷心竅了。

  四爺微微阖上眼睛,食指不自覺在桌上上敲打着, 整個人都是坐立不安。

  完了,他已經能夠預料到這幾天陸亦凝要怎麼陰陽怪氣,怎麼擺臉子, 甚至想要以牙還牙了。

  但是不去景心院吧, 他又覺得不行,不沖着陸亦凝那也得去看看弘曆吧。

  弘曆現在正是認人說話的時候,他幾天不去孩子再把他給忘記了。況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私下裡悄悄教孩子喊“阿瑪”。雖然弘曆這小子總是口齒不清晰,阿巴阿巴的, 但是四爺還是覺得孺子可教,好歹他知道自己讓他幹嘛了。

  現在弘曆已經會一些基本的詞彙了,例如簡單的“走”“玩”“吃”“要”這四個字,再多就不行了,就開始咿咿呀呀了。

  一看到點心、水果或者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哪怕在奶嬷嬷懷裡,也是大喊“吃吃吃,要要要的,反正是個頂頂機靈的小朋友。

  陸亦凝若是要吃零食還得避着點,不為其他,隻因為她家這個小饞貓會一直對着你流哈喇子,眼睛還會直勾勾盯着你看,嘴裡嘟嘟囔囔:“吃……”

  關鍵人家還一副特别渴望的樣子,說話也特别小聲,就是想訓都沒由頭。

  家裡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寶貝愛都來不及,怎麼會舍得怪罪呢?

  陸亦凝是這樣,四爺也是這樣。

  四爺幾乎是每天都要來看看弘曆的,這是他頭一回從頭到尾這樣關注着一個孩子,付出的心血和感情可想而知。

  但是陸亦凝那可怎麼解釋一下呢?咳咳,準确的說,是怎麼找個合适的理由。

  四爺不禁按了按太陽穴,隻覺得腦袋瓜一突一突的,這幾天他發誓誰那裡也沒去。

  主要是覺得對不起陸亦凝,沒給她,再給别人也說不過去。可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得想個辦法。

  其實那日陸亦凝很是惱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葩,撩撥人撩撥到一半。

  隻是遷怒弘曆那是不可能遷怒的,弘曆可是她的小心肝,于是這筆賬還是被記在了四爺名下。

  這會兒陸亦凝可沒把他當成老闆了,最多就是個情人,還是個不聽話不懂事的情人。

  陸亦凝冷哼,四爺啊四爺,可别讓我逮住機會,若不然也要你嘗嘗這滋味才行。

  等着吧,四爺!

  她漆黑的眼睫顫了顫,眼底滿是勢在必得。

  結果這一等就是七八天,四爺不僅沒進後院,連正院也沒進,似乎是很忙的樣子。

  就連安嬷嬷等人還念叨着:“咱們主子爺有些天沒來看小阿哥了。”

  陸亦凝卻是淡定地吹了吹茶盞,悠哉道:“放心吧,他會來的。”反正也沒去别人那不是。

  安嬷嬷、董嬷嬷對視一眼,心裡縱然有憂慮,也不敢反駁什麼。這些日子下來,她們也看清楚了,側福晉是個有主意的,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

  而彩蓮、彩荷幾人倒是漠不關心了,她們很清楚四爺對自家主子的感情。更何況他們

  倒是張嬷嬷大概知道些什麼,她隐晦地瞥了眼陸亦凝,心道:怨不得側福晉心裡不舒坦,四爺做的這都什麼事情啊,哪裡有在那種事情上撩撥人的。

  許是這幾日陸亦凝周深的低氣壓有些重,便是寶珠也沒怎麼來找她玩了,還悄悄問福晉,是誰惹得姨母不高興了?

  對于四爺、陸亦凝的小别扭,福晉心知肚明,雖不曉得因為什麼事情,但既然四爺這樣躲閃,便也曉得是誰的錯了。

  隻是福晉也清楚,小事隻當是情趣了,雖他們鬧騰吧。

  可四爺一天不來景心院,陸亦凝心裡的氣就一天發不出去。

  于是乎,景心院的下人們侍奉地更加盡心了。

  這天兒一進八月,暑氣似乎消散了不少。

  陸亦凝也不再拘束弘曆了,常常帶着弘曆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字一句地教他認識東西。

  弘曆是個很機靈的孩子,五官精巧,下巴圓潤,是個讨喜的孩子。

  宮裡的德妃娘娘很是喜歡他,每每進宮,都要抱上好一會兒。

  弘曆也不認生,跟着德妃娘娘膩膩歪歪,又是撒嬌又是親親抱抱的,每每都能得到想吃的點心。

  其實弘曆自打八個月開始就吃輔食了,現在已經成功戒奶,直接進入輔食轉為正餐的階段。

  從開始的什麼也不會用,到現在不過十一個月就能拿穩小勺子,陸亦凝很是驕傲。

  誰家孩子這麼小就知道自己用勺子吃飯啊!我們弘曆崽崽就能。

  隻是這小子霸道地很,除了寶珠,不許旁的小孩子進陸亦凝懷裡,若不然定要生場氣才行。

  上回去請安,陸亦凝禮貌性地抱了抱弘晝,當時弘曆就不不不個半天,氣惱個不行,咿咿呀呀個半天。

  可把福晉等人樂壞了。

  偏偏弘曆記性好,自那次以後見到耿格格和弘晝就偏過頭,不許陸亦凝往那邊去。

  耿格格當時還納悶:“這孩子氣性可真大。”

  偏陸亦凝身上總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惹得弘晝很是喜歡,可又拗不過弘曆。

  兩個小孩子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的。

  本來弘曆是沒有弘晝身子壯實的,可偏弘曆就是護額娘護得很,弘晝也被他的眼神吓着了,隻敢趴在嬷嬷肩頭不敢說話。

  耿格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得尴尬的說,孩子的事情孩子解決。

  陸亦凝警告似得拍了拍弘曆的小屁股。

  弘曆嘟了嘟嘴:“乖,乖!”

  福晉忍不住笑了一聲:“我們弘曆吐字越來越清晰了,真棒。”

  弘曆鬼靈精怪的,知道在誇他,當即就挺起胸脯,小手捧着陸亦凝的臉:“我,我!”

  烏溜溜的眼珠子滿是得意,他的意思是額娘快看,有人誇我。

  陸亦凝忍不住噗嗤一笑,親了親兒子的小手:“好好好,弘曆最棒了。”

  弘曆眉眼彎彎,兩隻小手給自己鼓掌:“棒棒棒!”

  自信的小崽崽是真的叫人忍俊不禁啊,大家夥見了笑作一團。

145. 養崽日常 今兒正是請安的……

  今兒正是請安的日子, 若不然大家夥也不會湊到一塊去。

  一歲左右的小孩子最是有意思的時候,是以大家夥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便是向來同陸亦凝有些不對付的年楚楚也笑吟吟誇贊道:“四阿哥真是機靈。”

  這樣的孩子若是她的該多好。

  年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隻盼着自己能早起有個孩子, 好叫四爺的心思也往她那放一放。

  年家人這一年來愈發出息了,尤其是二哥年羹堯, 隻是他向來桀骜不馴, 便是為了年楚楚給了四爺不少便利, 可并不妨礙他向其他皇子示好。妹妹重要, 前程也重要,年羹堯是想兩手抓。

  四爺心裡門清,不過他并不在意這些,左右大家都是互相利用,哪來那麼多真情實感。就是年羹堯自己巴巴靠近啦, 他還不相信年羹堯是不是真心的呢。

  是以年楚楚才想早些有孕, 能有個孩子, 就算成功在四爺心底留下個影子了。她想, 哪怕是寶珠格格那樣伶俐的小格格也好啊!

  故而這些日子,年楚楚格外喜歡小孩子, 見到弘時、弘曆、弘晝、寶珠這四兄妹那都是親切有加,就盼着沾沾喜氣,懷上一胎呢。

  一聽見年楚楚誇贊弘曆, 耿格格抱着弘晝的手微微一頓, 不自覺瞥了眼年楚楚。

  縱然是心裡清楚,弘晝要比弘曆小兩個月,可她就是忍不住拿兩個孩子去比較。

  弘曆自信活潑,生得白白胖胖惹人愛,而弘晝也不差, 身子骨像個小牛犢一樣,比弘曆還要大一圈。是以身體方面,弘晝勝。

  弘曆乖巧懂事,不會大哭大鬧,如果有事也會自己喊人。弘晝、弘晝雖然愛哭鬧,性子又嬌氣些,可弘晝這樣不受欺負,有主子的氣勢,兩人算是平局。

  唯一就是弘曆的生母是側福晉,而她是格格,這點給弘晝拉了後退,要不然倆孩子也是平起平坐。

  當然了,在四爺心中兩人的差距還有那兩個月,弘晝隻是小了兩個月而已。

  老話都說大人寵幼子,可到他們府裡倒是翻了個個,長子弘時備受關注,次子弘曆也被四爺當做掌心寵,唯獨待她的弘晝平平淡淡。

  其實也不能怪四爺,四爺一個月裡總要來看弘晝十來回的,可每次弘晝都很害怕四爺,不肯同阿瑪親近,還總是發脾氣。

  該怎麼讓弘晝不怕四爺呢?是從陸亦凝那取取經還是再哄哄弘晝呢。耿格格這邊想的入神,大家夥卻已經聊得火熱了。

  “四阿哥這小模樣真招人喜歡。”

  “四阿哥好棒啊。”

  “口齒清晰,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慧的。”

  李側福晉接了一句:“弘時在他這麼大的時候還沒戒奶呢,剛會咿咿呀呀幾句,看來咱們弘曆啊是個小聰明。”

  “姐妹們可别誇他了。”陸亦凝擺擺手,把懷裡的小肉團子弘曆遞給奶嬷嬷道,“這孩子啊,就是顯擺,也不知道随了誰了。”

  反正陸亦凝不是這麼個性子,她從小就懂一個道理,悶聲發大财。有什麼好東西一定要收拾好,要不然親戚朋友家的孩子看見了,指不定就被爹媽送人了。

  弘曆掙紮了一下,還是被董嬷嬷抱進懷裡了。

  他嗷嗚一聲,眼神委屈地看着陸亦凝:“額、額……不,不。”

  說着,小胖手就去推董嬷嬷,纏着要陸亦凝保他。

  陸亦凝一個眼神過去:“聽話!”

  弘曆身子一僵,癟了癟嘴,身子一歪就倒在了董嬷嬷身上。

  小小的孩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倒是怪有趣的。

  “這孩子可真有意思。”李側福晉捏着帕子,一臉新奇。

  陸亦凝自顧自端起茶盞喝了幾口茶:“别管他李姐姐,這孩子就是愛給自己加戲。”

  弘晝歪着腦袋看了好一會兒,感覺特别有意思,探着頭奶聲奶氣道:“呀呀呀?”

  弘曆的小耳朵動了動,并不搭理他。

  弘晝又支吾了一句。

  弘曆在董嬷嬷懷裡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

  弘晝急了,他怎麼不理自己!

  頓時,弘晝就在奶嬷嬷懷裡扭成了麻花:“啊,啊,啊!”小手指着弘曆,似乎是說要和他玩一樣。

  耿格格觀察到後,提議道:“側福晉,不若讓兩個孩子一塊玩會兒?”

  陸亦凝蹙了蹙眉:“弘晝還小,還是再等等吧。”

  弘曆大弘晝兩個月,莫說是爬了,扶着牆都快能走兩步了,别到時候他再欺負弟弟,叫人耿格格有意見。

  耿格格臉色一僵,垂下眼眸:“我是想着兩個孩子年紀相仿,正該親近親近才是。”

  “是該親近。”陸亦凝瞅了瞅不大高興的弘曆,用帕子逗弄了幾下,道,“隻是耿妹妹,弘曆已經會爬了,若是兩個孩子玩起來沒輕沒重,怕弘晝吃了虧。”

  實在是自家崽崽太古靈精怪了,老想歪點子,别再是欺負了弘晝,鬧得不好看。

  耿格格捏了捏帕子:“怎麼會呢?姐姐多慮了,兩個孩子能有多大的手勁。姐姐放心,我也是那種小氣的人。”

  既然她堅持,陸亦凝也沒法子,隻得叫人收拾出了一個床榻,把兩個孩子放了進去,又放了幾個玩具,才用枕頭把出口圍了起來。

  放進去的玩具都是弘曆比較喜歡的,像什麼積木、布娃娃一類的。

  兩人離得很近,他們的奶嬷嬷就站在旁邊,生怕自家主子出什麼問題。

  弘晝見了很是稀奇,小手想去摸一摸,但是又怕弘曆不讓,就悄悄看弘曆。

  弘曆也不是小氣的人,瞥了他一眼,就預設了讓他摸摸。

  弘晝見他沒反應,就大膽了些,興奮地抱起那可愛都布娃娃,小臉蹭來蹭去的很是開心。

  耿格格見了,不禁道:“兩個孩子這不是處的挺好嗎?可見是側福晉多慮了。”她就知道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倒是弘曆這邊的玩具怎麼這樣多?有些她竟是見也沒見過,四爺真是偏心。

  陸亦凝淡淡一笑,剛想說什麼,就看看見弘曆自顧自地把積木的零件放在一起,準備搭一個大的積木。

  他盤着腿坐好,小手撐着下巴,做出一個沉思狀,澄澈的眼睛緊緊盯着積木,似乎在發愁什麼。

  恰好寶珠從外頭蹦蹦跳跳回來了,一臉驚奇地看着弘曆,叫叫嚷嚷道:“鈕祜祿姨母,四弟學你!”

  這話一出,大家夥不約而同看向陸亦凝。

  陸亦凝:“……”寶珠啊寶珠,你能不能小點聲?

  或許是父母對于孩子來說格外重要,是以弘曆特别愛學陸亦凝和四爺的動作。

  例如四爺不高興了會擰眉心,弘曆觀察了幾回就記住了,每每陸亦凝訓斥他,他不高興的時候就會這麼做。

  孩子聰明,陸亦凝是高興也不高興。

  她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平日裡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俗話說得好,學壞容易學好難,可千萬别讓弘曆瞅見她的壞習慣。

  反正通過最近的事情,陸亦凝是發現了,這孩子的模仿能力非常強。

  福晉岔了個話題,說起了弘曆周歲宴的事情:“上次進宮額娘還問了起來,隻是咱們爺說滿月大辦過,周歲就自家人小聚一下就行了。”

  對此,陸亦凝沒什麼意見,隻要孩子平平安安就行了。

  倒是耿格格問了一句:“那弘晝呢?”

  福晉淡淡道:“自然是一視同仁。”

  耿格格抿了抿唇,還沒說什麼,就聽見了弘晝的哭聲,頓時心中一緊。

146. 孰對孰錯 衆人的目光都被……

  衆人的目光都被兩個孩子吸引了過去。

  小孩稚嫩的哭聲傳蕩在室内。

  床榻邊, 奶嬷嬷們半彎着身子輕聲哄着小阿哥。

  耿格格顧不得手裡的茶盞,三兩步急急跑過去,裙擺上都沾了些許的茶水。

  耿格格伸手就把弘晝抱了起來, 半哄着:“怎麼了這是?”

  陸亦凝瞅了孩子們一眼,直接護在弘曆身邊, 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小臉。

  弘曆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陸亦凝的衣服, 烏黑的眼眸中滿是依戀和委屈。

  陸亦凝摟了摟弘曆, 沒有青紅皂白指責孩子。她心知, 弘曆向來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便是惱怒也沒有動手的事兒,還是得弄清原委,如果真的是弘曆的錯她肯定會教訓孩子,但如果不是弘曆的錯, 那也别想壓着孩子認。

  福晉确認弘曆沒事兒後, 才松了口氣, 目光才放在了弘晝身上。

  另一邊, 弘晝哭哭唧唧抱着耿格格,仰着小臉給她看自己的小臉, 嘴裡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告狀。

  孩子抽抽噎噎、哽哽咽咽的模樣很是叫人心疼。

  就連武格格都忍不住心疼道:“這弘曆也是的,當哥哥的怎麼就不知道讓着弟弟呢?看把弘晝打的。”

  這話說的,好像事情就蓋棺定論了一般。

  弘曆已經能聽懂話了, 隻是他沒吭聲, 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弘晝看,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武妹妹怎麼就知道是弘曆打的?”陸亦凝注意到了弘曆的異樣,緩緩眯了眯眼睛,蓦然擡眸問,“莫不是長了千裡眼?”

  武格格一臉錯愕, 潋滟的眼眸中帶着絲絲的不悅。

  正哄着弘晝的耿格格臉色一沉:“側福晉這是什麼意思?不認了?”

  說着,她低頭捏住懷裡弘晝的小臉,連連冷笑:“孩子臉上的紅印子還在這呢?怎麼就不認了呢?這光天化日的……”

  福晉蹙眉,冷言道:“耿妹妹,莫要這麼激動,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福晉這是向着弘曆啊,我們弘晝也是您的孩子啊?難道就因為我是個格格,就……”耿格格氣惱不已,更是口不擇言指責起福晉。

  “夠了。”陸亦凝那雙若秋水般的眼眸清冷冷地瞅着她們,裡頭滿是厭惡,她呵斥道:“耿格格,你若是覺得我仗勢欺人,那就随你。事情沒弄清楚前,就别冤枉人,省得最後都不好看。”

  這時,她才恍惚明白,果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什麼朋友不朋友的,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什麼醜惡的嘴臉就都出來了。縱然是早已不在意耿格格,可到底有那些年的情分在,心裡多少是不好受的。

  耿格格那雙眼眸中滿是憤怒:“事情都這麼明顯了,你還要狡辯?”

  “什麼你不你的,我是側福晉,你是格格,該怎麼稱呼,還需要我提醒你嗎?耿格格!”陸亦凝淡定道。

  或許是相熟一場,她比誰都清楚耿格格的底線和雷點,戳弄起來愈發不留情面。

  耿格格果真是面上一窒,她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是,側福晉。妾身受教了。”

  一旁的年楚楚看得心裡很是過瘾,這倆人她打從心底裡就都不喜歡,當然了面上還是要裝一裝的。她在一旁道:“鈕祜祿姐姐、耿姐姐,莫要因為一點小事傷了情分。”

  她到底是跟耿格格近一些,還是給耿格格解了圍,但也不敢給陸亦凝沒臉。

  兩人的交鋒衆人都看在眼裡,隻是大多數人都是漠視,畢竟不關自己的事情。

  但她們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意外的,平日裡這倆人看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這時候為了孩子竟然是直接翻臉了。

  陸亦凝沒搭理她們,隻自顧自地安慰弘曆:“乖,不怕啊。”

  弘曆這才委委屈屈,指了指弘晝指了指自己:“額娘,他,他,打,我!”

  頓時,陸亦凝的眼神就刀過去了。

  耿格格自然也聽見了,她道:“不可能,弘晝臉上有紅印子,弘曆可是啥都沒,一定是他撒謊。”

  “撒謊?”陸亦凝冷哼一聲,“沒腦子的東西,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耿格格噎了一下:“你……”

  福晉打斷了她們:“好了,既然嬷嬷們都跟着,不妨問問清楚。”

  奶嬷嬷們全程跟着,自然是清楚事情真相的,這一問可是不得了啊。

  詢問過兩邊的奶嬷嬷後,衆人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是弘晝玩了一會兒布娃娃不想玩了,看見弘曆在玩積木,也想去玩。

  可弘曆正在關鍵時刻,才拼了一半,就不想讓他參加。

  他搖搖頭,推開了弘晝拉着他的手,要繼續拼積木。

  頓時,弘晝就不高興了,他身姿矯健地爬過去,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推倒了積木。

  這也就算了,還得意洋洋地看着弘曆,嘴裡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耀武揚威。

  當時弘曆就生氣了,但也知道不能随便打人,隻氣鼓鼓說了句:“壞,壞弟弟,不、不玩!你,走!”

  說着,弘曆就扭過身子,留給弘晝一個屁股。

  弘晝也是個小霸王,都是被額娘寵大的,誰怕誰啊?

  可弘曆有分寸,弘晝卻沒有,他爬的很快,再加上身子壯,直接就撞過去把弘曆撞倒了,還伸手要去打弘曆的臉。

  弘曆很生氣,哪裡會讓着他,直接就拽住了弘晝的手推開了他。

  弘晝葡萄似得眼珠子裡滿是憤怒,他蹭的一下就扶着牆站了起來。

  偏弘晝還爬了過來,頓時弘曆就居高臨下用小手推着弘晝的頭,讓他動彈不得。

  弘晝想往前撞弘曆,可被他按着頭動不了,生氣得很,咿呀呀的伸手要去拽弘曆卻拽不開,反而不小心跌倒。

  惱怒之下,弘晝就大聲哭了起來。

  他臉上的紅印子便是剛剛弘曆按住他頭的時候留下的。

  如今真相大白,耿格格臉上是變幻莫測,一陣青一陣白的。

147. 報應 孰是孰非,衆人心中……

  孰是孰非, 衆人心中已然明了。

  陸亦凝愛憐地摸了摸弘曆的小臉,吩咐奶嬷嬷們帶他回景心院。

  隻是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弘曆拽着陸亦凝的衣角不肯離開, 烏黑的眼珠子倔強地瞅着耿格格,似乎怕他們欺負自己額娘一樣。

  小小的孩子明明害怕, 卻還是陪在額娘身邊, 再看看剛剛咄咄逼人的耿格格此刻一副心虛的模樣以及哭鬧不止的弘晝, 高下立見。

  衆人心中微微歎息。

  隻是這些事同她們沒甚關系, 就是丢臉也是耿格格的事情。

  年楚楚默默後退了幾步,眼眸低垂,實在是不知道該說耿格格什麼好了。

  這不就是沒腦子嘛……

  不說旁的,兩個孩子就差兩個月,莫說是弘晝有錯在先, 便是不是如此, 隻是鬧了小沖突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孩子們打打鬧鬧也是正常。

  陸亦凝本是不在意, 但被耿格格這麼一波騷操作弄得也煩了, 可以說是半點不給耿格格面子。

  甚至于陸亦凝已經厭倦了這種表面的和平,所說年楚楚是未來的威脅, 那耿格格就是現在的威脅。

  在耿格格眼裡,弘曆成了阻礙弘晝的絆腳石。

  陸亦凝這是頭一回看得如此清楚,對此, 她自然是無法接受。弘曆是她的寶貝兒子, 她還沒嫌棄弘晝搶了她兒子的幼子位呢,人家反而覺得弘曆搶資源了。

  與其同耿格格假惺惺的見面三分笑,不若撕破臉皮好了,省得還得給耿格格提供勞什子便利。

  以後别說便利了,見面陸亦凝都不準備再僞裝了, 愛誰誰吧。

  陸亦凝冷眼瞅着耿格格:“怎麼,耿格格沒什麼要說的了?”

  耿格格一臉難堪,她狼狽地錯開了陸亦凝的目光:“側福晉,是我、是我錯怪弘曆了。孩子們的事情,大人是不該插手的。我本是想着兩個孩子年紀相仿可以互相照應,但忘了兩個孩子都還小,下手沒輕沒重的,又聽不懂大人的教誨,這才有了這事兒。實在是對不住了,側福晉。”

  她的話語間帶着輕顫,顯然心中是覺得很難堪,或者說是心裡相當不服氣,可又不得不這麼說。

  “教誨?依我看,是耿格格教唆弘晝先動手,再惡人先告狀的吧。”陸亦凝可不給耿格格狡辯的機會,她冷哼一聲,抽手把弘曆抱在懷裡,小小的孩子用胳膊緊緊摟着額娘,小臉貼在她的脖頸處,似乎這樣會更有安全感。

  耿格格咯噔一下,蓦然擡眸:“側福晉,弘晝還這樣小,他怎麼……”

  “這時候你倒是知道了。”陸亦凝面無表情地看着耿格格,“剛剛還以為你是多有經驗才以己度人呢,怎麼現在又不承認了?”

  耿格格難堪至極,擡眸哀求地看向福晉,本想叫她制止一二。

  奈何福晉竟是默不作聲地撥弄着珠串,眼眸低垂,似乎是不願意管閑事。

  耿格格抿了抿唇,福晉果然是偏心陸亦凝的,明明她們都生了阿哥,都能給福晉做依靠,可福晉就是選了弘曆,棄了弘晝。

  再看向李側福晉,人家從頭到尾就是一副老神在的模樣,一切都不為所動。

  耿格格隻得沖陸亦凝低頭,低三下四地求饒說好話:“側福晉息怒,是妾、妾說話不注意,以後妾一定會小心謹慎。”

  陸亦凝輕輕安撫着弘曆的後背,嘴上道:“是該如此,今日本側福晉教你一句話,禍從口出!日後你定的記住這教誨,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

  如此的諄諄誘導,如此的良苦用心,隻叫耿格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從前隻道陸亦凝脾氣好,若不然她也不敢這樣的放肆。看來人家不是脾氣好,隻是同她關系好,才略有忍讓,如今關系不在,自是毫不留情了。

  耿格格慢慢冷靜了下來,分析起了自己的得失。她悲哀地發現,同陸亦凝交惡,與她而言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壞事。

  事已至此,不是後悔就能解決的。

  耿格格想,這次回去是得好好冷靜一下了,或許是生了阿哥,或許是一孕傻三年,她飄的太厲害了。這回可得好好沉澱一下,莫要再出這樣的亂子了。

  陸亦凝這一通陰陽怪氣下來,可是震懾住了耿格格,也震懾住了其他人。

  尤其是年楚楚,她近期本是同陸亦凝關系還算友好,但到底有舊怨在,難免有點小心思。

  可陸亦凝這麼一發脾氣,可是叫人知道了她的底線,也知道了她的雷點。

  沒看這耿格格被怼的這麼慘,好歹以前有情分在,陸亦凝也不該這樣無情啊。

  衆人不約而同給她貼上一個标簽:不好惹、不能惹、牙尖嘴利。

  對陸亦凝來說,這可是一件大好事。

  福晉看得分明,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這不是一件壞事,故而沒有阻止什麼,反而是推波助瀾。

  這些年來,陸亦凝的脾氣太好了,便是外人都知道她脾氣好。這看似是好事,但深究下去,卻不是什麼好事。

  府裡其他人因為陸亦凝脾氣好,不知私底下松散了多少,對她的事情也不是那麼的上心。

  對此,福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光她替陸亦凝出頭還是不夠的,得陸亦凝自己叫她們害怕才是。

  正巧,陸亦凝也正有此意,同福晉對視一眼兩人就清楚今兒要怎麼發揮了。

  這才有了今兒這大發雷霆的一幕。

  陸亦凝本是不願遷怒于弘晝的,畢竟那就是個吃奶的孩子,也無辜。可想想耿格格那氣人的做法,再看着弘曆稚嫩的小臉,陸亦凝隻覺得很不必給耿格格任何面子,對弘晝也是一樣。那又不是她的兒子,她何必去心疼呢?

  大可不必了。

  至于四爺所期望的兄弟和睦,陸亦凝隻得說一句呵呵了,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還指望兒女去做。

  反正陸亦凝以後不會再派人給弘晝任何東西了,弘曆有的,她或許會給弘時些,但弘晝不必再想了,要怪就怪他有個好娘親吧。

  陸亦凝隻對自己懷裡的小崽崽心疼得緊。

  李側福晉隻默默立在一旁,并沒有表示任何驚訝,她一早就清楚陸亦凝這人可不是泥捏的,也就是耿格格被鬼迷了心竅,正常人誰會幹出這種事情。

  倒是福晉終于舒了口氣,冷靜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姗姗來遲的一句話,更是叫大家笃定了福晉的心意。

  嗐,這上頭有人就是不一樣啊。

  這次回去後,衆人待陸亦凝的态度果真是愈發恭敬了。

  四爺聽聞後,也并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他是希望妻妾和睦,可也沒想着讓陸亦凝受委屈,這事兒明顯就是耿氏沒腦子,還故意找茬,陸亦凝也不過是教訓了她幾句而已。

  甚至他還為了這件事,特地跑了一趟景心院。

  陸亦凝本是以為他要來勸說什麼,沒成想人家是來勸她放寬心,莫要同耿格格那個沒腦子的一般見識。

  她望着四爺滔滔不絕的模樣,陷入了沉思,四爺果真是愛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性情中人啊。

  不過,上回的事情好像還沒過去吧?

  燭光搖曳,四爺溫聲安慰着陸亦凝:“你啊就是太好心,待耿氏太好,倒縱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了。這回做得就很好,以後很不必給她什麼面子。”

  陸亦凝垂眸望向他緊緊握着自己的溫熱大掌,眯了眯眼睛:“這有些日子不見了,爺這是終于進後院了?”

  四爺手微微一頓,若無其事道:“前些日子公務繁忙,一直沒顧得上你們母子,倒是我的不是了。這幾日可算是閑下來了,可得好好補償你們才是。”

  陸亦凝微微一笑,歪着腦袋似笑非笑道:“真的嗎?”

  四爺心虛了一順:“自然是啊。我的心在誰那,你還不清楚嗎?”

  “清楚,當然清楚。”陸亦凝漫不經心回了一句。

  她撥弄了幾下頭發,肩帶順勢滑落了半截,倒是露出不少好風光來。

  四爺眸光微黯,聲音沙啞:“那咱們安置吧?”

  說着,便擡手掐住了陸亦凝的腰肢,帶着她進了床榻。

  陸亦凝并不反抗,反而是順從地依偎在他胸膛前,烏黑柔順的秀發貼在他的胸口。

  四爺心下蕩漾,手腳也不再老實。

  陸亦凝媚眼如絲,隻深深望着四爺。

  床榻邊的燭火不知何時被吹滅,一切都進入了正軌。

  蓦然,陸亦凝用白皙的手抵住了四爺,唇瓣在他耳畔旁蹭過:“爺,今夜你可得好好歇息歇息啊。”

  說着,離四爺八丈遠,任由他怎麼撩撥都無動于衷,倒是有了那日的感覺。

  這火氣上來了,可是很難滅的。

  不論四爺怎麼求饒哀求都沒用,第二日鼓囊着身子苦大仇深就回去了。

  陸亦凝卻是春光滿面。

  下人們隻道是四爺來了才如此的,殊不知便是四爺沒到手才這般的。

  反正陸亦凝高興了一整天,直到夜裡四爺又來了。

  行吧,這回人家可是打着給弘曆弄周歲宴的名号來得。

  弘曆也是争氣,這回真的會喊阿瑪了,可把四爺感動壞了,連稱這回是委屈弘曆了。

  可不是,這周歲宴隻能小辦,還真的是委屈了。

  不過陸亦凝、弘曆倒也得到了不少實惠,金銀珠寶得到了不少,雖然不缺,可多一些總是好的。

  許是四爺來得勤,眼看着阿瑪額娘感情好,弘曆對兩人都親近得很,恨不得一直賴在阿瑪額娘身邊。

  弘曆這孩子霸道地很,不許其他人抱陸亦凝,除非他自己,就是看到四爺抱那也是要惱怒的。

148. 醋壇子   

  ……

    

  康熙五十一年末, 雍王府的兩位小主子終于過完了周歲宴,府裡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康熙爺在這一年推出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賦的政策, 得到了朝堂内外的一緻好評。

  這些歸根到底還是為了增加人口。

  尤其是引進了外來的番薯、洋芋後可是救了一批又一批人,許多難民獲益于此。

  便是在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心裡對番薯、洋芋也是格外有情懷的, 畢竟是救了自己命的農作物。

  其實這些農作物本是沒有推廣開來, 隻在小部分地區實用。

  但由于陸亦凝不停在四爺耳邊念叨這些好東西, 再加上她也一直用番薯、洋芋做出各種美食,叫京城中人注意到了它們,進而使得更多人耕種。

  四爺這才有機會低價收購了一批去赈災,這才有了救助災民的事情,真的就是陰差陽錯。

  朝堂之上争端不休, 随着太子再度被廢, 諸皇子群雄争霸, 大的小的個個想方設法讨康熙爺歡心, 便是十七十九都有了想法,可見本次角逐有多激烈。

  四爺冷眼旁觀, 心底的熱浪早已随太子被廢按捺住了,這時候穩字為上。

  三阿哥胤祉也是怕了,随後閉門編書, 無事不出。

  五阿哥由于蒙古的原因也沒有繼承權, 六阿哥早逝,七阿哥腿腳不好,九阿哥腦袋瓜可能有後遺症,十一阿哥早逝,十二阿哥是個隐形人, 十三阿哥又被圈禁。

  如此一來,大阿哥、廢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全部棄權。

  隻剩下以八阿哥為首的幾位,衆人心中清楚,隻怕八阿哥要奪得頭籌了。

  前些日子八阿哥雖是被呵斥,但父子沒有隔夜仇,康熙爺這不是又起複他了,放眼整個朝堂也沒有旁人能與其相争了。

  雍王府與八貝勒府不過一牆之隔,境遇卻格外不同,一個門庭若市,一個雲淡風輕。

  對此,四爺隻松了口氣,沒有注意到才是好事。

  至于康熙爺,他待四爺倒還不錯。

  四爺心裡也隐約清楚,有些事暗地裡可以做,明面上卻不能做,故而得格外小心才是。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可不能把妻妾兒女們的性命都豁出去。他所得的那些功績,足以在新帝登基後也讓他安享晚年,前提是暗地裡的事情不能被翻出來。

  若是争到手,一切好說,若是不能倒也能保住性命。愛新覺羅家不殺兒子,也不殺兄弟,最多就是如同大哥、二哥、十三弟一般,圈禁而已。

  四爺做事小心謹慎。

  陸亦凝對他很放心,外頭的事情她也幫不了什麼忙,還不如把心思放在弘曆身上。

  一歲多正是好玩的時候,也正是培養習慣的好時候,陸亦凝幾乎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才過了年,弘曆就能在院子裡跑的穩穩當當了。

  自他學會跑,這院子裡就充斥着孩提的笑聲以及貓兒的喵喵叫,他倆倒是上朋友了。

  吃個飯弘曆也是惦記着小狸花,怕他的好朋友吃不飽飯。

  偶爾寶珠也會來景心院玩兒,陸亦凝給兩個孩子講講故事,玩玩遊戲一天也就過去了。

  陸亦凝想,待她把弘曆教好了,以後這個國家才會更好。起碼不要再出現閉關鎖國并導緻後期的一些列連鎖事件,如果能不出現那些屈辱的事件就更好了。

  陸亦凝衷心的希望華夏永遠是最強大的,也希望國人們不必經曆那樣一個恥辱的時期。

  是以陸亦凝一直緻力于培養弘曆對西學的興趣,并有意無意傳導一些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産力的思想。

  陸亦凝始終認為科教興國,她希望在自己的影響下,弘曆能夠兢兢業業做個好帝王,對天下人負責。

  至于閉關鎖國,陸亦凝想弘曆應當不會了。

  為了能好好教孩子,陸亦凝看了不少書,隻為了能好好給弘曆啟蒙。

  甚至于,陸亦凝還親自繪制了繪本,帶着弘曆學習滿文、漢字、蒙語以及英語。

  沒錯,繪本故事被翻譯成滿蒙英漢四種語言,陸亦凝一一指給弘曆,并講給他聽。

  或許是繪本有助于小朋友的了解,反正弘曆是愛上了繪本故事,也愛上了讀書寫字。

  對此,陸亦凝很欣慰。

  四爺也很支援她,還專門找了幾個畫師給她幫忙。

  其實這畫冊的作用挺大,弘曆小小年紀就已經認得不少字了,滿漢蒙英都認識些。雖不會寫,可讀的順溜啊。

  他這個年紀,手掌的力度還把握不好,陸亦凝也怕紙筆傷了孩子的筋骨,故而還沒教他寫字,隻教他認字讀書。

  清晨是成語故事,睡前是繪本故事,不說别的,反正弘曆是懂了不少知識,可比不少懵懵懂懂的小朋友機靈多了。

  至于隔壁的弘晝?

  陸亦凝壓根不準備分享,四爺也沒提。

  其實弘曆這個年紀最需要的是同齡人的陪伴,可弘晝和耿格格那個性子實在是讓陸亦凝看不上,她也怕那兩人帶壞了弘曆。

  自那日撕破臉以後,陸亦凝不再給耿格格好臉色,景心院的一應物品不再供應給他們。

  甚至于陸亦凝還會主動給李側福晉那邊送些東西,也不會給耿格格什麼。

  倒是耿格格聽說陸亦凝自制了繪本後,為了孩子舔着臉來求,可陸亦凝哪裡會給她面子,見都沒見直接打發走了。

  耿格格生氣也沒法子,去福晉那告狀,福晉隻一句話:“那是人家的功夫,你就莫要惦記了。若真是想要,不若自己想想辦法。”

  耿格格又是羞又是臊的,捂着臉回了韶年院,心裡後悔極了。

  誰能想到陸亦凝氣性這麼大,半年了,還是

  四爺來景心院看他們時,趁弘曆不背握住了陸亦凝的手,笑道:“手怎麼這樣涼?”

  說着,他不禁蹙了蹙眉:“這都春天了,你……”

  還不待陸亦凝回答,弘曆先憤怒了。

  他瞪大眼睛,噔噔噔跑過去,用小手拽四爺:“不許摸額娘。”

  四爺錯愕了一瞬,松開了手。

  弘曆緊緊抱住陸亦凝的腿,奶聲奶氣道:“額娘是我的。”

  四爺噗嗤一笑,一手撈過弘曆,把這奶團子抱在懷裡:“你可真是個醋壇子。”

  “可不是個醋壇子。”陸亦凝莞爾,她伸手點了點弘曆的鼻尖。

  弘曆順勢張開手,眼巴巴瞅着陸亦凝。

  陸亦凝隻得把他接到懷裡,小奶娃趕忙摟住陸亦凝的脖頸,小臉蹭了蹭陸亦凝的臉:“額娘。”

  陸亦凝不禁勾了勾唇,她很享受兒子的親近。

  事實上,這樣的親近很容易讓小寶寶培養親密感。看來她這不用培養,已經很高了。

149. 第 149 章   在……

  在小朋友們的眼裡, 阿瑪額娘就是一切了。

  或許是四爺同陸亦凝的感情極好,弘曆的性格特别好,完全就是個開朗的小娃娃, 又生得細皮嫩肉,還嘴甜的不行, 府裡上上下下都挺喜歡他的。

  就是年楚楚都喜歡得緊, 眼睛都快黏在弘曆身上了。

  對此, 陸亦凝表示都是甜蜜煩惱啊, 弘曆這小子見誰都是三分笑,誇人的時候還特别真誠,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光盯着你就叫人受不了了。

  寒來暑往,一年又一年。

  眨眼的功夫,弘曆就四歲了, 開始正式讀書了。

  在陸亦凝、福晉和四爺的教導下, 弘曆慢慢從一個奶娃娃長成了一個軟萌可愛的小朋友。

  這日, 又到了請安的日子。

  陸亦凝帶着弘曆去了正院, 他們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來了。

  請安時, 弘曆拱手奶聲奶氣道:“弘曆請嫡額娘、李額娘以及諸位額娘、姐姐安。”

  李側福晉沖他笑了笑。

  年楚楚也不自覺沖弘曆眨了眨眼睛,一副親近的模樣。

  弘曆咧開嘴巴,甜甜一笑, 才把目光放在福晉身上。

  福晉笑吟吟沖他招了招手:“弘曆, 來,到嫡額娘這兒來。”

  弘曆站穩身子,就小跑過去,趴在福晉腿上,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小星星。

  寶珠在一旁忍不住道:“四弟, 你好可愛啊。”說着,就忍不住上手去捏一捏了。

  寶珠比弘曆大兩歲多,如今也快七歲了,小臉白白淨淨,眉清目秀的,很是招人喜歡。

  陸亦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唇角微揚,這對活寶又要彩衣娛親了吧。

  弘曆癟了癟嘴,委委屈屈道:“姐姐……”

  寶珠不為所動,又捏了捏他蓮藕似得小胳膊,驚奇道:“你這小胳膊小腿就跟那蓮藕似得,想叫人咬兩口。”

  弘曆後背僵住,一臉驚恐:“姐姐,你想幹嘛?”

  一時間,弘曆想起了額娘曾給寶珠姐姐講過的鬼故事,蓮藕精就是因為變回原型被那書生煮熟炒着吃了。

  寶珠姐姐不會也想……

  弘曆蹭的一下就鑽進了福晉懷裡,嘴上控訴着:“嫡額娘,你快看寶珠姐姐,她要吃我。”

  他很聰明,沒有找陸亦凝呼救,因為他清楚福晉治寶珠治的最準。

  果然,福晉抱住了弘曆,無奈道:“寶珠,好了,别逗弟弟了。”

  寶珠吐了吐舌頭,捏着帕子道:“知道了額娘。”

  弘曆這才把頭從福晉懷裡冒了出來。

  陸亦凝不禁勾了勾唇,這孩子鬼機靈的很,她就沒見過自家兒子除了在她這還在别人那吃過什麼虧。

  年楚楚溫柔地沖弘曆招了招手:“弘曆,來。”

  弘曆歪了歪腦袋,沒有猶豫跑了過去:“年額娘?”

  年楚楚溫柔一笑,冰涼的手捏着帕子細細為弘曆擦拭着汗珠:“看看,跑的都是汗。”

  别看年楚楚心裡不怎麼喜歡陸亦凝,但是她對弘曆真是沒話說。這些年年楚楚一直沒懷上孩子,或許是移情或許是因為旁的,她特别喜歡弘曆,愛屋及烏之下,對陸亦凝的不喜也消散了不少。

  弘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年額娘,我都沒注意到。”

  郭格格沖他招招手:“快來吃點心,你最愛的山藥糕。”

  弘曆眼前一亮,悄悄瞥了眼陸亦凝,發現她正同福晉講話,趕忙跑過去就着郭格格的手吃了一塊。

  吃完以後,他一臉餍足,半撒嬌似得在郭格格耳畔小聲道:“郭額娘真好。”

  這話不敢讓額娘聽到,怕她知道自己偷吃點心了。

  郭格格噗嗤一笑:“若是不給你吃點心就不好了?”

  弘曆連忙搖頭:“不給吃點心也是好額娘。”

  “嘴甜。”郭格格點了點他的鼻子,嬌嗔了一句,又給他倒了杯水,“點心噎得慌,快喝點水。”

  弘曆沒拒絕,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才小跑回了陸亦凝身側。

  這時,耿格格終于一臉疲倦地帶着弘晝來了。

  耿格格微微福身:“妾見過福晉、李側福晉、鈕祜祿側福晉,各位姐妹們。”

  弘晝不情不願地在她身邊俯身行禮,一副不大高興地樣子:“弘晝見過嫡額娘,諸位額娘們。”

  福晉點頭:“快起來吧。”

  母子倆這才坐在自己位置上。

  弘晝一看到弘曆眼前就是一亮,走了兩步想過去跟他玩,卻被耿格格拉住了。

  自家兒子啥性格自己最清楚,她是怕了弘晝了,生怕再鬧出從前那樣的烏龍事。再加上陸亦凝這人性子左,别再給了她機會在四爺面前抹黑弘晝,這才不允許他去找弘曆。

  弘曆悄咪咪抽了弘晝一眼,又看了看一臉冷色低聲教訓他的耿格格,就放棄了找他玩這個想法,隻在陸亦凝這邊同寶珠玩鬧着。

  福晉抿了口茶,還感慨着:“一眨眼,我們弘曆都四歲多了。”

  陸亦凝眼神溫柔:“可不是,都四歲了。”

  “也該正兒八經開蒙了。”福晉感慨了一句,看向陸亦凝,“凝凝,開蒙可不是小事,得很咱們爺好好說道說道才行。”

  陸亦凝微微颔首,坐正了身子:“姐姐,我曉得的,你放心吧。”

  耿格格連忙拉了拉弘晝:“福晉,弘晝也快四歲了,也該開蒙了。不若讓他同弘曆一起開蒙吧?這樣兄弟倆還能有個照顧。”

  這話純屬扯淡,但她都這麼說了,也沒法反駁什麼。

  福晉聽了,淡淡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她心裡琢磨着府裡的幾個師傅哪個适合教弘曆,弘曆這孩子生得白淨,脾氣也好,再加上嘴又甜,是個很招長輩待見的孩子。

  弘晝這孩子截然相反,整日裡風風火火,闖了不知多少禍事。今兒是爬樹了,明兒就是把哪個侍妾的屋裡點着了,要麼就是追着貓狗房裡的動物跑。

  同樣是孩子,耿格格也不知道自家這個怎麼一天到晚這麼多精力。

  府裡寶珠、弘時都特别疼弘曆,别看弘時小時候性子倔又鑽牛角尖,現在也是個翩翩少年郎。弘時的額娘李側福晉年輕時是個明豔動人的大美人兒,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個個漂亮的緊,弘時就生得眉清目秀的。

  用陸亦凝的話來說,那簡直像一棵小白楊,幹淨又大度,唯獨一點,或許是李側福晉和懷恪保護的太過,導緻弘時的性子有些軟和,太心善太容易相信人了。

  不過也有好處,那就是很疼愛弟弟妹妹,對弘曆和寶珠都很好。其實他對弘晝也不錯,隻是耿格格看得緊,生怕旁人害了弘晝去,這才接觸的少了。

  寶珠到底是妹妹,不一個性别,弘時疼愛也是有限度,無法帶她出去遊玩。

  但是弘曆就不一樣了,他年紀小又嘴甜,還特别崇拜弘時,三哥前三哥後的,哄得弘時走哪兒帶哪兒。

  有時候弘時猶豫了,李側福晉還鞭策他呢,要他好好帶弟弟。

  總得來說,陸亦凝覺得自家兒子是雍王府的真·團寵了,除了耿格格以外,其他的就沒有不喜歡弘曆的。

  其實陸亦凝清楚,弘曆這孩子看似嘴甜,實則很眼熟,心裡也有杆秤,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陸亦凝放心之餘,也還是叮囑下人跟好主子們,别跟丢了。至于其他的,陸亦凝還真是放心,一方面弘時這孩子是她看着長大的,在清楚不過他是什麼性子了,另一方面李側福晉這些年愈發平和,一副有子有女萬事足的模樣,便是弘時不愛讀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隻要孩子身體健康比什麼都強。

  其實李側福晉很清楚,自家兒子這個性格完全是矯枉過正了,沒法再掰持了,那就幹脆這樣吧,反正是個宗室子弟,有四爺在總不至于讓兒子喝西北風去。

  至于同弘曆關系好,李側福晉是雙手贊成,這孩子本就讨人喜歡,再加上這孩子也機靈,兄弟倆以後互相扶持也是好事。

  而且自弘時身邊常帶着弘曆以後,反而是開始認真讀書了。無他,隻因為想做個好哥哥,不想再出現弟弟問問題他解答不出來的尴尬場景了。

  這倒也是一件好事,起碼李側福晉樂見其成,她鼓勵着弘曆一定要多問哥哥問題,哥哥最喜歡别人考他了。

  弘曆半信半疑,回來問過陸亦凝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為了幫助不愛讀書的三哥,他決定犧牲自己的時間,去幫助哥哥。

  對此,陸亦凝也樂見其成。

  有人幫忙帶娃,多好的事情啊。

  這兩年雍王府幾乎成了隐形人,旁人想不到,兄弟們也用不到,

  四爺默默囤積力量,但孝順的事情還是沒少做,回來後也常常關照毓慶宮以及圈禁的十三阿哥一家人,對小阿哥們更是關愛有加,十足的好哥哥模樣。

  旁的皇子府裡對雍王府也是和顔悅色的,能拉攏就拉攏,一個有能力但沒野心的皇子,是值得衆人拉攏了。

  雖然四爺總是不識擡舉,隻想做個孤行俠。

  但八爺反而更放心了,甚至對四爺更是和顔悅色起來,見了面叫人更是親近。當然了,他是怕四爺加入十四黨派。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四爺對八爺态度也是很親和,這更堅定了八爺内心的猜測:老四不想争也不想參與了,他心裡安心了不少。

  但對于十四爺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親哥哥都不幫他,這可不是讓人挫敗。好在皇阿瑪喜歡他,愛重他,走哪兒都帶着他。

  如今的十四野心勃勃,脫離了八爺黨,根本不像從前一樣掩飾,反而大張旗鼓起來,讓八爺、十爺很是惱怒。

  這不就是踩着八爺黨上位嗎?幾乎同八爺踩大阿哥的做法一模一樣,八爺又豈能願意成全了他?

  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明争暗鬥,争鬥不休。

150. 風雲變幻 康熙五十四年,……

  康熙五十四年, 朝堂風雲變幻。

  正月,康熙爺诏貝勒胤禩、延壽溺職,停食俸。

  對于八爺黨, 這已經是個不好的征兆了。

  是夜,月明星稀。

  九爺親自去了趟十爺府。

  馬車在黑夜中行駛着, 他一襲玄衣, 低調出行。

  望着馬車上的簾子, 他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不說别的光沖着他受傷後,老十見天的來看他,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老十走上不歸路。

  八爺這條船,眼看着就要沉了,何必要繼續下去呢?

  他相信老八心中也有數, 可沒辦法, 皇位之争既然開始就沒法停下。便是他想停下, 他身後的人也會推着他繼續往前走。

  可如今的形勢來看, 八爺黨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本人雖是因為受傷的原因早早退出, 可老十還沒有。

  其實九爺曾勸說過老十,可老十怎麼不聽。

  也是,他們兄弟倆向來同進退。可皇位之争, 并非是一人之力便可更改, 老十生母站着鈕祜祿氏,若是他不支援老八,鈕祜祿氏便要頂着他上位了。

  況且,為了今後的好日子,總要有人去拼一拼。老十便是這樣想的, 這些年他看似慢慢疏遠自己,實則聯系一直沒斷。

  可打從這奄奄一息的老鷹事件一出,八爺已經開始被康熙爺厭惡了,皇位、皇位是不成了。

  九爺打定主意今後定得拉扯一把老十,如今是他最後一次試圖拉老十出泥潭,這時候退出還不晚,他們兄弟以後還能有榮華富貴,可若是再晚些,他手裡的腌髒事再多些,老九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幫助老十。

  十爺府裡的下人對九爺的到來并不意外,直接引着他就進屋了。

  午夜時分,老十竟不在府裡。

  據下人交代,老十還在八爺府裡商量對策,最近這半個月他幾乎天天都在八爺府裡,試不時還要過夜。

  九爺隻得等待,一直等到天快亮了,老十才回來。

  一見到他,老十就知道他的目的,強打精神迎了上去:“九哥來了,快坐下喝茶。”

  九爺定定望着他:“我喝了一夜的茶,也想了一整夜,十弟你……”

  話音未落,十爺長長歎了口氣,繼而道:“九哥,已經這時候了,我們得罪的人太多了,來不及了。”

  老十滿目疲倦,他苦澀一笑,“其實八哥心裡也有數。隻是我們沒辦法,隻能硬撐下去了。”

  九爺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八爺……其實也不是個壞人,起碼對他是照顧有加,哪怕他中場退出,八爺也從未抱怨過什麼,甚至限制着八福晉照顧九福晉。

  可他的政治立場實在是不符合曆史走向。

  九爺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他們的處境,不知如何再勸。

  “還好九哥你激流勇進,及時退出。”十爺眉眼彎彎,“咱們兄弟總要有一個獨善其身才行。”

  九爺沉默了半晌,黑眸深邃:“你放心,讓八哥也放心。”

  十爺咧嘴笑了笑:“我和八哥沒什麼不放心的,九哥你千萬莫要再牽扯進來了,指不定我們以後都得依靠你過活呢。”

  九爺歎了口氣,這傻小子真說對了,你們可不就是得靠我過活呢。要不是他在老四那有幾分面子,以後還不好意思開口求情呢。

  回去後,九爺按了按眉心,開始想着政策。

  四爺那裡一如既往,暗地裡的行動比明面上多得多,既是準備争皇位了,那就要狠一些才是。

  到了十月,康熙爺谕大學士:“朕右手病不能寫字,用左手執筆批答奏折,期于不洩漏也。”

  這個消息本是封鎖着的,奈何有心人已經知曉了,例如四爺,待得到消息後他便着人詢問了知名的大夫,得出一個結論:皇阿瑪老了。

  康熙爺确實老了,如今的朝堂幾乎是阿哥們的天下了,便是不争的,身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黨派傍身的。

  或許是康熙爺真的老了,他對孫子輩的小阿哥很是和善,幾乎到了寵溺的地步。

  托太後娘娘、德妃娘娘的福,弘曆這孩子雖沒有正兒八經去宮中開蒙,也沒有正兒八經獨自拜訪康熙爺,但他的名字和做的事情卻活躍在康熙爺眼前。

  皇孫裡比較早熟且友愛兄弟的,便是這幾位了。

  不知出于什麼心思,康熙爺派了一些人私下裡去考教幾位小阿哥,想看看幾位小阿哥的品性究竟如何。

  而這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康熙爺這邊才下了指令,另一邊朝堂上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争端。

  十一月初,廢太子胤礽以礬水作書,囑大臣普奇舉己為大将軍事發,普奇獲罪。

  衆人心中有數,此事哪裡是廢太子所為,分明是曾經的“皇太孫”——弘皙所為。

  弘皙還太年輕,手段不夠狠,輕而易舉便被叔叔們找到了把柄。

  饒是如此,康熙爺還是把罪過放在了廢太子身上,保全了弘皙。不知出于什麼目的,他甚至把弘皙繼續養在身邊。

  諸位阿哥們心中具是不悅。

  廢太子已經倒下,難道又要起來一位皇太孫?他們這樣努力可不是為了給弘皙做嫁衣的。

  八爺黨、十四黨以及幾位有心的小阿哥們才派人彈劾就被康熙爺按住了。

  是年,康熙爺停了給皇八子胤禩的爵俸,又于京畿小湯山建湯山行宮。

  如此一來,四爺倒是更淡定了。

  他們被厭惡,對他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甚至于他隐隐約約感覺到,自己似乎在被監視被考察,或許不止是他還有别人。

  是以這時候更不能出錯。

  于是對幾個孩子的教育更加上心,弘時這孩子良善的很,不會出什麼亂子也不會算計人,四爺隻得多派人跟着他,生怕他被别人算計了去。

  至于弘曆、弘晝都還小,才剛啟蒙。

  不管耿格格與陸亦凝關系如何,兩個孩子總是親兄弟,見面還是要親親近近呼兄喚弟的。

  他們年紀相仿,更該好好親近才是。

  弘曆向來聰慧,四爺很是看重他,不管出于什麼目的,總之四爺有意培養他。

  至于弘晝,年紀還小,若是掰扯掰扯還能把性子掰回來,若是能同九弟、十三弟待自己一般,給弘曆做個左膀右臂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當然,這全都是他想,還沒等開始實踐。

151. 年楚楚有孕(捉蟲) 康熙……

  康熙五十五年初, 春寒料峭。

  空氣中還氤氲着絲絲冷氣,四爺就已經找好了師傅,讓兩個小阿哥去進學了。

  按照往年的經驗, 孩子們都是七歲進學。

  懷恪在宮中有女官教導,而小寶珠則是專門請了女師傅來教她讀書寫字。

  可到了弘曆、弘晝這, 确實換了個規矩, 早早就叫孩子認字學規矩了。

  當然了, 主要是弘晝, 這孩子被額娘慣的什麼規矩都不懂。四爺清楚這孩子本性善良,隻是被慣的很了,若是不好好管教隻怕要同十四一樣了。

  兩個孩子且先不必練習寫字,隻先學着認字,能讀能了解即可。正所謂笨鳥先飛, 勤能補拙, 兩個孩子本也不是笨人, 提前學些東西, 總不至于進了尚書房吊車尾。

  歸其原因,還要從康熙爺年前的一道旨意說起, 令七歲以上的皇孫們不論嫡庶都入宮進學。

  或許是康熙爺懷念起兒子們兒時柔順聽話的模樣,這才有了這麼一個舉動。

  弘曆、弘晝才将将五歲,自然是沒有機會, 但四爺依然是找了師傅教導兩個孩子。

  這幾日, 四爺和福晉還在商讨,有個機會能帶着小阿哥去見見康熙爺,具體是什麼機會沒說,但他确實正兒八經糾結了一下。

  究竟是帶着弘時、弘曆去,還是帶着弘曆、弘晝去, 亦或者是三個孩子都帶去?

  這個消息不知怎麼的,竟是在後院裡傳開了,掀起一場風波來。

  當然,是單方面的,僅限于耿格格一人。

  李側福晉這些年下來早已放寬了心,就弘時這個性子,守成都難,更何況是進取呢?與她而言,兒女平安便是福氣了,左右四爺會為長子謀劃的,去與不去都無所謂了。

  況且隻是在康熙爺面前露個面而已,又不是冊封貝子、貝勒了,李側福晉看得很開。

  陸亦凝就更不擔心了,史書上記錄的乾隆初次見康熙爺是十二三歲可不是現在。雖說因為種種原因,每年年節,弘曆都會見到康熙爺,便是不熟悉好歹也是認識的,多一面少一面不差什麼。

  便是要考察,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好考察的,弘曆去了還能叫康熙爺不顧一切把皇位傳給四爺?

  這些野史聽聽也罷,哪裡就能當真了。

  不過陸亦凝對于弘曆還是有信心的,她從奶娃娃開始就已經在精心培養弘曆了。

  弘曆小小年紀就口齒伶俐、思路清晰,說起話來透着一股機靈勁兒,又生得唇紅齒白,看着就招人喜歡。若不然他也不能哄得德妃越過十四家的嫡子,什麼好東西都給弘曆,那幾乎是把弘曆當做掌心寶一樣了。

  别說陸亦凝了,就是四爺都震驚了一下,都說這隔輩親,可這親的有點太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這個阿瑪在德妃那多得臉呢。

  陸亦凝戲稱:“說不得娘娘是把你幼時沒得到的一起補償給弘曆了呢。”

  四爺垂眸一笑,半攬着陸亦凝的胳膊,感慨了一句:“同弘曆差不多的時候,我還在皇額娘的庇護下,日子無憂無慮。後來皇額娘懷了妹妹,我才曉得親生額娘是誰,再後來皇額娘沒了,額娘生了十四,推說無法照顧我。大概額娘并不稀罕我這個兒子吧,若不是皇阿瑪和二哥,隻怕我要孤零零在阿哥所待着了。”

  陸亦凝動作一頓,忍不住擡眸望去。

  隻對上一雙狹長漆黑的眼眸,眼尾斜飛,似乎帶着些許的感慨和失落。

  陸亦凝忍不住回抱住他,小臉貼在他的脖頸處:“那時候,你一定很難過吧。”

  四爺哂笑,看向窗外剛剛抽出枝條的柳樹道:“已經過去許久了,我自己都記不得是什麼感受了。”

  陸亦凝根本不相信這話,誰會忘記自己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呢?隻是四爺不願意說而已,

  “一切都過去了。”陸亦凝蹭了蹭他的脖頸,紅唇在他耳畔便摩挲着,“現在有我們陪你。”

  四爺心中一暖,唇角勾起,其實他早就放下了這些,也看開了,隻是沒想到陸亦凝卻放在了心上。

  他緊緊抱着陸亦凝,蓦然想起一件事來,他低聲道:“凝凝,年氏懷孕了。”

  陸亦凝松開了手,眼睫微擡,眸底依舊清澈如初:“爺想說什麼?”

  四爺張了張嘴,本想解釋,卻又覺得不需要解釋:“沒什麼。”

  陸亦凝心中隐隐覺得,好似有什麼不一樣了。其實年楚楚早該懷孕了的,可這些年一直沒動靜,沒成想現在竟是有動靜了。

  四爺的聲音清冽低沉,似乎在做保證:“她永遠影響不到你的地位。”

  這裡說的既是在四爺心裡的地位,也是字面上的地位。是人都會有所偏愛,四爺也不例外,他喜歡年氏溫順柔弱,可更愛陸亦凝的灑脫。

  陸亦凝隻是莞爾,并沒有當真。

  男人嘛,情動時總是有那麼多的保證那麼多的甜言蜜語,或許那一刻是真的,下一刻卻又做不到了。人都是這樣,愛的時候很愛,不愛的時候又很徹底。

  陸亦凝漫不經心點了點頭:“希望爺說的是真的。”

  可别一登基,人家是貴妃,自己是個妃……嗐,應該不至于,好歹她如今也是個側福晉,四爺對她也是有幾分喜愛的,不至于那麼打臉。

  其實後院裡許多年沒有誕下子嗣了,最小的依舊是弘晝,而耿格格也吃了四年多幼子的福利。

  無他,身為幼子四爺難免要求放松些,賞賜也多些,三五不時還會去看看孩子,好歹是沒叫耿格格失寵。

  至于侍不侍寝,隻有耿格格自己心裡有數,她的身子骨早就敗落了,至今還有落紅,哪裡就能侍寝了。也就是事先串通的人子的福,四爺才會偶爾來坐坐。

  今年也有不同,年楚楚終于懷孕了,雖是才兩個月,可也是件大喜事。

  自四爺同陸亦凝說過後,沒幾日這事兒整個府裡都曉得了,四爺少不得去看看孩子,偶爾還要做做胎教。

  陸亦凝聽說後,心情卻是有些複雜,她算是明白什麼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

  四爺雖不至于每日都去看,可到底心裡頭惦記着,幾乎是幾個孩子那裡輪流轉。

  唯一讓陸亦凝安心的是,她能看出來四爺最上心的還是弘曆,這樣就足夠了。

  對于下人們來說,時隔四年,雍王府又要迎來一位小主子了。

  四爺重視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府中多年沒有好消息了,猛的一來可不就是讓人歡喜,另一方面争儲可不僅僅是看他自己,還得下一代給力才行。

  老八才華橫溢不錯,可單單是懼内、子嗣稀少就足以勸退皇阿瑪。總之,八爺黨的衰敗不僅僅是黨派原因,也是經過綜合考慮後才被康熙爺劃掉。

  如今,滿朝文武最看好的,又成了十四弟胤祯,不分嫡庶,十四的兒子女兒們可以說是一籮筐了,真真是後來者居上了。

  正如同這皇位競選一般,從大阿哥、廢太子的争鋒依次往下挪動,竟是挪到十四這,真真是可笑啊。

  四爺扯了扯唇角,眸色愈發幽暗,額娘在後宮中也是愈發得意了。

  隻是……

  四爺眯了眯眼睛,誰赢誰輸還未曾定局。

  就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能登上皇位嗎?他垂了垂眼簾,冷哼一聲:“十四啊十四,這回就讓兄長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兩次廢太子裡頭都有十四的手筆,連個尾巴都掃不幹淨,又豈能成事?老八算盤打得好啊,自己成不了就再推個八爺黨的上位,不管老十四怎麼桀骜不馴,在外人眼裡也曾是八爺黨的,若是十四上了位,少不得一個鐵帽子王。

  這算盤打得好啊。

  隻是康熙爺的考量可不隻是朝臣,還有旁的。

  四爺暗自猜測,他應當也在皇阿瑪的考量之中,若不然他也不會暗中示意自己要來暢春園賞花。

  之前耿格格還拘束着弘晝,要他好好表現得到這個機會,哪成想最後四爺是幹脆打包了一下,仨孩子都帶去當陪客了。

152. 暢春園 康熙爺來訪

  暢春園内, 春風拂面。

  假山後的流水潺潺,魚兒撥弄着水花,開心地遊來遊去, 路邊的野花也開出了鮮豔的花兒。

  一切都是那樣的生機勃勃。

  這本是康熙爺的禦園,修築得很是靜心, 可以說是京城西郊兼有宮廷和遊樂雙重功能的園林。

  康熙爺從前就很喜歡, 隻是去年不慎賞賜給了四爺, 他本想賞賜另一個園子, 嘴一瓢,說錯了。

  這天子一諾千金,自是沒有随意更改的道理,可他心裡到底是惦記着。

  這不,就琢磨着來踏春了。

  本來四爺想着帶着府裡衆人來暢春園小住, 沒成想康熙爺暗示他要來踏春。

  這可是一件好事啊, 好歹是能在康熙爺露個面, 表表孝心。

  早知道, 關鍵時刻每一件小事每一個細節都決定着成敗。

  四爺把府裡的四個孩子都帶上了,從弘時到弘晝。

  他其實想過, 若是叮囑多了,孩子們因為他的叮囑太過拘束或者顯得太過巴結怎麼辦,可若是不叮囑, 孩子們不知是以再犯了錯。

  這些心事他隻在陸亦凝面前吐露一二。

  陸亦凝想了一下, 道:“那就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既不過分巴結,也不會顯得生分。咱們的孩子都很聰明。”

  這話是實話,弘晝那小子别看皮得很,但也是會看人臉色的。這些日子, 弘曆、弘晝小哥倆一起讀書關系倒是親近了不少,當然陸亦凝同耿格格依舊是老死不相往來。

  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陸亦凝倒沒有把耿格格的賬記在弘晝身上,也沒有阻攔小哥倆親近。兩個孩子差不多大,能玩到一塊去也正常。

  陸亦凝大眼一看就知道主導這段感情的是弘曆,她心裡也就放心了。

  男孩子都是粗枝大葉的,沒有女孩子那樣細膩的想法,是以兩個孩子處的也還不錯。

  為了保證康熙爺的行蹤不被暴露出去,這日,四爺讓孩子們照常上課,弘時今日是告了假在家補課。

  陸亦凝照常給弘曆換上一身他喜歡的衣裳,摸了摸他的腦門:“弘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莫要緊張。”

  “額娘放心,弘曆省得的。”弘曆抱了抱陸亦凝,才蹦蹦跳跳提着書包去了學堂。

  望着他歡快的背影,陸亦凝眼神愈發柔和,自己的崽自己疼,她隻盼着弘曆的路能順利些再順利些。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孩子自己了。

  待日頭升起,四爺便帶着四個孩子前往暢春園,對府裡自然是說帶孩子串門去了。

  大家并沒有懷疑什麼,福晉、陸亦凝是曉得事情原委的,隻盼着自家孩子能老老實實的。

  春天一到,大家身上的棉衣逐漸褪去,換上輕薄的衣衫。

  年楚楚的肚子也已經三個多月了,腰肢依舊是那楊柳細腰,半點看不出有孕了。那柔情似水的眼眸以及紅潤的面色可以看出這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女人,事情也是如此。

  或許是懷孕了,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年楚楚也開始走和稀泥路線了,再也不明打明的站隊了,一心以孩子為重。

  當然了,人家現在已經是後院裡名副其實的第四人了,除了福晉、陸亦凝、李側福晉三人,其他人不論是寵愛、家世亦或者旁的都比不上她。

  整個府裡年楚楚最羨慕的也最服氣的就是陸亦凝了,能把四爺的心抓得那樣死,不管她怎麼努力,始終隻在那一個角落裡晃蕩。

  年楚楚知道歸知道,但并沒有同陸亦凝作對的想法,因為她清楚她若是那樣做了,隻會叫四爺厭惡自己。不若這樣裝糊塗,你好我好大家好。

  今兒她一來,衆人心下一驚:年格格似乎是又瘦弱了一些,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一樣。

  陸亦凝驚歎了一下:“年妹妹,你怎的……”

  年楚楚苦澀一笑:“鈕祜祿姐姐,自打我有了身孕,才逐漸明白了做母親的艱辛,這一個月裡是吃什麼吐什麼。”

  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浮現出無奈來,眼眶下凹,整個人都快瘦脫相了。

  “可憐見的。”福晉愛憐地瞅了她一眼,“從前我有孕時搜羅了不少止吐的偏方,一會兒我打發人給你送去,看看有沒有哪個對你有用處。”

  “謝福晉。”年楚楚眼睛一亮,就要起身行禮。

  福晉擺擺手:“年妹妹快坐下吧,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可得好好養養了。”

  年楚楚垂眸看向肚子,歎了口氣:“這孩子是個鬧人的。”

  耿格格插了一句:“這麼小便這般鬧騰,生下來可别是個混世魔王。”似乎是調笑。

  衆人沒覺得什麼,可聽在年楚楚耳朵裡卻覺得别有用心,這是在諷刺和暗指她的孩子不聽話嗎?

  孕婦本就敏感多疑,再加上如今的形勢多變,年楚楚分外在意旁人對她的看法

  這不,年楚楚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卻還是按捺住了,岔了個話題:“鈕祜祿姐姐,弘曆這孩子真是招人喜歡,隻是這兩日他吃的糖好似有些多了,姐姐可要注意一下。”

  “糖?”陸亦凝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随後道,“有勞年妹妹操心了,回去我得問問這個事情,弘曆這小小年紀可不能吃那麼多糖的。”

  年楚楚摸了摸肚皮:“弘曆這孩子又乖又機靈,若是我的孩子能同弘曆一般就好了。”

  陸亦凝抿了口茶,目光在她的腹部繞了個圈:“年妹妹,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孩子,懷着孕還是要多吃些東西補補身子。”

  年楚楚微微颔首,随後開始向陸亦凝讨教起如果教養孩子。

  陸亦凝的心得也不少,信手拈來的法子就足夠年楚楚學習了。

  看着年楚楚認真而惴惴不安的模樣,陸亦凝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初次有孕,大多是忐忑不安的。

  不知道弘曆表現得怎麼樣。

  陸亦凝瞥了眼眉飛色舞同武格格講話的耿格格,幽幽歎了口氣,看來蠢點也是有好處的,好歹不操心了。

  福晉是知道她的心事的,隻叮囑了一句:“放寬心。”

  弘曆機靈又讨喜,便是不拔尖也定不會惹怒康熙爺的。

  事情确實如此,孩子們見了康熙爺本是有些拘束的,但一同踏春、賞花又用膳,孩子們漸漸也放開不少。

  弘時年紀大一些,更能看得清時事,故而待康熙爺是恭恭敬敬又帶着一絲儒慕的。

  寶珠常被德妃接到宮裡小住,同康熙爺說起話來也不算陌生,但也絕稱不上親近。

  弘曆、弘晝這小哥倆同康熙爺沒怎麼接觸過,隻好奇地瞅來瞅去。

  打了個照面後,康熙爺沖兩個孩子招了招手:“你們還記不記得皇瑪法啊?”

153. 應答

  康熙老爺子……

  康熙老爺子慈愛地望着兩個虎頭虎腦的孫兒, 眼底滿是寵溺,頗有一種鄰家老人的感覺。

  弘時心裡為兩個弟弟捏了把汗,别是吓着他們了。

  被點到的弘晝眨了眨眼睛, 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弘曆。

  弘曆烏溜溜的眼神劃過一絲疑惑,随後大大方方拉着弟弟的手快步走到康熙爺身側:“皇瑪法安。”

  弘晝也道:“皇瑪法安。”

  “乖。”

  康熙爺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 眼底劃過一絲滿意, 這兩個孩子生得機靈又結實, 一看就知道能養活住。

  “你們還記不記得皇瑪法啊?”康熙爺又問了一遍, “咱們在宮宴上見過的,你們小時候皇瑪法還抱過呢。”

  這話說得正是弘曆了,他小時候還真是被康熙爺抱過,這個他也聽陸亦凝講過。

  不等弘曆回答,弘晝已經拘束地實話實說:“不記得。”

  “弘晝。”四爺輕聲喚了一句。

  “好了老四, 孩子們還小, 不記得也是正常。今後記得皇瑪法長什麼樣子就行了。。”康熙爺其實不甚滿意, 他總覺得自家的兒孫們過于畢恭畢敬, 不像是親人。

  四爺有些尴尬。

  弘曆脆生生道:“皇瑪法……弘曆記得您的,我見過皇阿瑪好幾次的。”

  其實對待康熙爺不該我呀我的, 該當以孫兒或者弘曆為自稱。

  四爺聽了想說道幾句規矩的事兒,卻被康熙爺擺手阻止了。

  康熙爺蹲下身子,慈愛一笑, 摸了摸他的小手問:“哦?你還記得啊。”

  弘曆歪了歪腦袋:“記得的, 每年大年三十夜裡,都能看到皇瑪法。還有一次同額娘在宮道上也看到皇瑪法的轎子了。”

  康熙爺哈哈一笑:“你的記性倒是好。”

  “當然了,皇瑪法。”弘曆挺了挺胸脯,“我額娘說了,我是最棒的小阿哥。”

  可把康熙爺逗樂了:“鈕祜祿氏倒是挺會教孩子的。”

  不是說弘曆的回話多機靈多好, 而且因為弘曆說話童言童趣,又把之前的尴尬給錯開了。

  一時間,現場就變成了爺孫倆聊天的場地了。

  其實康熙爺對弘曆還是比較熟悉的,太後、德妃總是提起這孩子,說他聰慧又機靈,如今一見還真是這樣。

  弘曆不拘束了,帶動着寶珠也開始撒嬌說話了,弘時也放下了心防,弘晝也活潑起來了。

  老爺子回宮的時候也是高高興興的,甚至還約定了要幫弘曆做實驗。

  四爺撫了撫額頭,他這兒子倒是什麼話都敢說,竟想用鴨子的毛制成衣服,偏皇阿瑪還應承了。

  其實就是剛剛遊湖的時候,弘曆興奮地指着鴨子道:“三哥,師傅說春江水暖鴨先知,那鴨子冬天怎麼過冬啊?和我們一樣有家嗎?”

  天真的小朋友問出天真的問題。

  就連弘晝也來精神了:“姐姐,鴨子在水裡不冷嗎?”他不敢問弘時就去問寶珠了。

  這個問題可是難住了弘時、寶珠。

  四爺無語了一下,這是什麼問題,剛想呵住孩子們,康熙爺卻是耐心地為孩子們解答。

  “來,你們看那鴨子是不是一直浮在水面上。”康熙爺站在圍欄前,指着鴨子們道。

  孩子們不自覺點點頭。

  “其實啊鴨子是不怕冷的,主要是它的身體結構和咱們不一樣。便是寒冬臘月,隻要有水在,它們還是會選擇在水面上浮動。”康熙爺侃侃而談,“鴨子的羽毛不像咱們人的毛發,它們的羽翼不易透水,再加上鴨子是來回浮動的,是以不覺得冷。”

  “原來是這樣啊。”孩子們一臉崇拜,“皇瑪法好厲害!”

  康熙爺哈哈大笑:“這些道理你們阿瑪也曉得的。”

  弘時、寶珠都大了,自然是能夠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兩個小的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弘晝悄悄瞥了眼四爺,不敢吭聲。

  弘曆小聲嘀咕了一句:“原來阿瑪也知道啊。”

  說是小聲,其實大家都聽見了。

  四爺臉一黑,瞪眼過去:“弘曆……”

  弘曆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往後躲,一下子就鑽進了康熙爺懷裡。

  康熙爺愣了一下,随後抱住了懷裡的小娃娃,擡眸看向四爺:“老四啊,對孩子就不要這樣嚴厲了,他們還小,活潑好動、問題多那是正常的。”

  當着孩子的面被皇阿瑪教導,四爺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可說教自己的是親爹,還能怎麼辦?

  四爺隻得道:“皇阿瑪說的是,兒臣以後會注意的。”

  這話一出,弘晝的小臉明顯就燦爛起來了。

  就是弘曆也探了探頭,笑嘻嘻道:“謝謝皇瑪法,皇瑪法好厲害!!”

  康熙爺笑了笑,點了點他的鼻子:“你啊,可莫要惹你阿瑪生氣了。”

  弘曆瞅了眼四爺,有些委屈:“皇瑪法,我隻是想同阿瑪親近親近,我也沒想到阿瑪會生氣。”

  說着,他噔噔噔跑到四爺面前,拽了拽四爺的衣角:“阿瑪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的。”

  四爺面色緩和,輕輕搜了搜他的小腦袋:“知道錯了就行,下次可不許亂說話了。”

  弘曆點頭。

  随後,弘曆眼睛一亮:“阿瑪,我有一個好主意!”

  一旁的弘晝忍不住問:“什麼好主意?”

  四爺挑眉:“什麼主意?”

  弘曆指着鴨子的羽毛滔滔不絕:“阿瑪,既然鴨子的羽毛這麼防寒,能不能把它制成衣裳給邊疆的将士們穿上,這樣他們就不怕冷了。”

  這話可見其稚子童心,也能看出來這孩子是有大格局的。

  康熙爺來了興趣,問:“邊疆将士?你知道他們?”

  “知道的。”弘曆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我聽額娘給我講過的,我們現在能安安生生在京城過好日子,就是因為有将士們在邊關抛頭顱灑熱血,是他們的負重前行給我們帶來了好日子。但是那邊的日子清苦,天氣寒冷不說,還缺衣少食,很是不易。”

  康熙爺眼底劃過一絲意外,這鈕祜祿氏倒挺有見解的,格局打得很開啊。

  他半開玩笑道:“那你覺得你能為大清做些什麼呢?”

  “孫兒能做的就是好好讀書識字,像阿瑪或者朝堂上其他官員一樣,努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盡自己所能為大清做貢獻。”

  弘曆一字一句道。

  “這話是你自己想的還是阿瑪額娘教的?”康熙爺意味深長道。

  弘曆挺起胸脯:“這是我自己想的,不是阿瑪額娘教的。來之前阿瑪還說讓我少說話……我也沒有說很多話,我是喜歡皇瑪法才和皇瑪法說這麼多話的。”

  說着,他沖着康熙爺眨了眨眼睛,好似在撒嬌一般。

  康熙爺瞥了眼四爺:“少說話?”

  四爺尴尬一笑:“兒臣隻是怕他說錯話惹您不高興。”話是這樣說,可其中的寵溺卻少不了。

  能得老爺子這一句話,可見老爺子是記住這孩子了。

  康熙爺道:“這不是沒說錯話嗎?都是一家人,怕什麼?我們弘曆多乖一個孩子啊,是不是弘曆!”

  弘曆道:“是!弘曆最乖了。”

  “好,好,好!”康熙爺連着說了三個好字,他把弘曆抱進懷裡,親昵道,“好孩子,皇瑪法等你實作諾言的一天。”

  弘曆親昵地摟着他的脖子:“一定會的,弘曆馬上就長大了。”

  頓時,大家笑作一團。

  一個糯米團子似的小家夥一本正經說他馬上就要長大了,便是梁九功都被逗樂了。

  稀裡糊塗間,康熙爺就準了弘曆做實驗的要求,還賞賜了五十兩銀子當做“實驗經費”。

  便是弘時、寶珠、弘晝也開始認真考慮起這個項目的可行性,康熙爺時不時提幾個小意見,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頓火鍋。

  康熙爺真的是難得這樣舒心又自在,回去的路上還在想,老四倒是把孩子們都教的很好,還誇了幾句。

  “皇阿瑪何答應這幾個孩子。”四爺送康熙爺回宮的路上忍不住問了一句,“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何必要……”

  其實四爺倒不是看低這些玩意兒,他自己其實也愛搗鼓點小東西,隻是怕孩子們在康熙爺眼裡留下這樣一個不思上進的壞印象。

  康熙爺卻是打斷了他的話:“你呀你呀,這不是你小時候哭着鬧着給小狗設計衣服的時候了。那時候你朕不是也沒阻攔你嗎?那時候你的小嘴叭叭個不停,弄得朕和你二哥恨不得逃開,可我們不也接受了嗎?”

154. 側福晉教子 弘曆寫計劃書

  這也就罷了, 康熙爺最後還意味深長來了一句:“老四啊,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要往深處去想。正如弘曆所言, 若是真的能制作出一種防寒的衣料,對邊關将士們來說可是一件好事。對上對下, 要用不同的尺度來看待, 禦下當松弛有度, 莫要太過嚴苛。不說别的, 弘曆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想法已經很好了,你也莫要要求太高,畢竟他才五歲。你想想,你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溜貓逗狗。可現在你也不也挺明理嗎?”

  四爺微怔,思緒漸漸回到兒時, 那時的他可沒有現在的端方鎮靜, 還是個一點就着的炮仗。真是想想就汗顔啊, 用陸亦凝的話來說簡直就是黑曆史了。

  “皇阿瑪, 在孩子們面前……”四爺忍不住道。

  康熙爺哈哈大笑:“朕沒給你留面子嗎?這不是你把孩子們都送回去了,朕才說的。”

  四爺一窘, 瞬間老實了,不再提這件事了。

  康熙爺忍不住提點幾句:“老四啊,你就是擔憂太過了。瞧瞧, 你小時候那樣鬧騰的孩子現在這不也是端方君子嗎?孩子們年紀小愛搗鼓, 就讓他們搗鼓去吧,長大了就好了。你家這幾個吧,都不錯,尤其是弘曆最機靈最聰慧,好好培養。”

  淡淡的幾句話, 叫四爺心中開始驚濤駭浪,他忍不住道:“皇阿瑪,弘時畢竟是長子……”

  “倒也不必拘束與那些禮數。”康熙爺撥弄了一下扳指,“老四啊,弘時那孩子老實沉穩,是個好孩子,但他守成尚且難些,就不要要求那麼多了。弘曆機靈聰慧,友愛兄弟姐妹,難得的是有自己的想法。弘晝嘛,那孩子虎頭虎腦的,今後做個武将領兵打仗也是使得的。當然了,這也隻是現在,或許你多教教,孩子們會有更好的出路。左右他們都還小,倒也不急于一時。”

  四爺抿了抿唇,道:“謝皇阿瑪指點,兒臣、兒臣回去定然好好思慮。”

  事實上,他的心中是驚濤駭浪,皇阿瑪竟在提這禦下之道,從前這都是給太子爺講的。皇阿瑪當真是随口一說嗎?

  還有立世子一事,他私心裡是覺得不着急,一方面是弘時确實不适合,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弘曆還小,不若再等等再看看。

  可到了皇阿瑪這直接拍闆,剝奪了弘時的繼承權。這是覺得他……還能再進一步嗎?

  ……

  回到府裡,弘曆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講給了陸亦凝聽。他縱是再早熟聰慧,也還是有着小朋友的本性,那就是分享欲。

  當然了,他的分享欲僅限于陸亦凝。

  從前他還樂衷于給四爺分享,可自打他發現府裡所有孩子都要喊四爺阿瑪後,心态就變了。

  弘曆雖是還會同四爺分享東西,但卻分了輕重緩急以及主次關系。

  這些旁人可能察覺不到,可陸亦凝卻看得一清二楚。

  這樣一個一心一意眼裡隻有你的帥崽崽,很難叫人不喜歡。

  聽完弘曆的叙述,陸亦凝不禁感慨自家兒子可真是厲害了,活躍氣氛據說,還在康熙爺面前刷了好感度,緊接着又給其他兄弟姐妹提供了露臉的機會。

  “弘曆可真棒!”陸亦凝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親了親弘曆額頭。

  弘曆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卻是亮亮的:“哎呀,額娘,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能再親我了,男女授受不親。”

  嘴上這樣說着,可那微微揚起的唇角卻是把他的好心情暴露無遺。

  陸亦凝哂笑,瑩白細膩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腦袋瓜:“我是你額娘,親你一下怎麼了?”

  母子倆笑作一團。

  四爺回來後,先是去了趟正院才來到景心院。

  剛到門口,就聽見陸亦凝正興高采烈同弘曆讨論着如何實施這個計劃。

  “首先,咱們得有足夠多的鴨子。皇瑪法給了五十兩銀子,額娘,這夠不夠買鴨子的錢啊?”

  “夠了夠了,普通人家三五兩銀子就夠一年的嚼用了。一隻鴨子也不過是三十文錢,額娘做主給你提供五十隻鴨子,算是額娘支援你的。”

  “謝謝額娘!”

  緊接着就一個啵啵聲。

  “乖乖,這有什麼啊。”

  四爺嘴角一抽,這孩子慣會從額娘那裡讨東西,偏陸亦凝還慣着。

  “五十隻鴨子是一千五百文,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那就是一兩半銀子。”弘曆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

  陸亦凝笑眯眯道:“弘曆真棒,就是一兩半銀子,在民間買東西買的多是可以還價的,一隻鴨子最少能便宜一文錢,那就是能便宜五十文錢,當然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其實不差那一星半點的。水至清則無魚,那多出來的錢隻當是打賞下人了。”

  弘曆睜大了眼睛:“還能還價啊。”

  陸亦凝道:“可不是。”

  “可是額娘,萬一下面的人謊報怎麼辦?”弘曆問。

  門外的四爺也忍不住屏息凝神,想看看她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謊報瞞報的人多是心懷僥幸心理,那就需要咱們擦亮眼睛去看了。”陸亦凝頓了頓,繼續道,“可能我們有時候很忙,遇到的事情又很多,這個适合就需要一些幫手來幫助我們。當然了,咱們自己也可以随機抽查,派人去調查,一經查證嚴肅處理。這樣其他人見到了,就不敢心懷僥幸了。”

  弘曆似懂非懂:“額娘,就像我和弘晝背書,先生其實并不每時每刻看着我們,但隻要先生突然檢查一次,就會發現誰認真讀了,誰沒有認真讀。然後阿瑪也是偶爾會來抽查背書,如果平時我們認真讀了背了,那就一定能背下來,若是平時不認真關鍵時刻還是會掉鍊子。”

  陸亦凝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就是這個道理。是以千萬不要覺得别人不關注,可能别人隻是關注了,隻是不說而已。”

  門口的四爺彎了彎唇,凝凝倒是很會教育孩子,一般的額娘根本不會管這些事,也不會支援孩子去做這些閑事。可陸亦凝不止是支援了,還變着法給孩子講道理。

  弘曆有個好額娘啊。

  一時間,四爺竟是忍不住羨慕一二。

  待他進屋後,母子二人已經開始寫計劃書了。

  沒錯,計劃書。

  這是陸亦凝的提議,既然決定要做了,那就要認真去做。提前做好計劃,實施時才不會慌亂。

  弘曆也跟着認認真真提着建議。

  由于弘曆還不會寫字,是以計劃書是由陸亦凝代寫的。

  “額娘,你的字真好看!”弘曆羨慕道。

  上次他偷偷用毛筆寫了幾個字,軟趴趴的好難看,徹底打擊到了弘曆。

  還是陸亦凝給他解釋,因為他年紀還小,手上的骨頭軟,用不上勁兒,是以寫出來的字軟趴趴的。等過幾年他的手骨發育好了,他再去學寫字,就能寫好了。

  陸亦凝得意洋洋道:“那可不,額娘可是每天都要讀書寫字的。”

  四爺挑眉,随後莞爾一笑,這分明是在他的督促才養成的好習慣。

  “以後我也要每天讀書寫字,做個像阿瑪額娘一樣有學問的人。”弘曆星星眼道。

  陸亦凝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同小時候一樣軟軟的:“額娘是有些學問,但是比不上你阿瑪和你師傅的,更比不上尚書房的師傅們。但是這并不妨礙額娘去學習啊。從前,額娘的學問比不得你嫡額娘,但額娘相信勤能補拙,終有一日額娘的學問就能趕上去。這不,經過幾年的學習,額娘終于趕上來了。弘曆,你也一樣。現在你年紀小,可能學問比不上弘時、寶珠又或者你其他堂兄們,但隻要你持之以恒,終有一日你能超過他們。”

  這時,四爺推開門走了進來,母子倆不約而同擡起頭。

  一雙如出一轍的水眸看得四爺心中一軟。

  “阿瑪!”弘曆高高興興迎了上去。

  陸亦凝含笑看着這對父子。

  四爺抱起弘曆,含笑道:“你額娘說的不錯,是以你得好好努力才行。”

  弘曆摟着四爺的肩膀,撒嬌道:“阿瑪放心吧,弘曆曉得的,弘曆一定會好好讀書。”

  四爺微微颔首,故作嚴肅:“嗯,這才是我的兒子。”

  陸亦凝捏着帕子,噗嗤一笑:“行了,爺快來看看我們的計劃書,有沒有什麼好補充的。”

  四爺放下弘曆,走了過去。

  下人們趕忙搬過來幾把椅子。

  雖然四爺覺得鴨毛并沒有什麼用處,但兒子和陸亦凝這樣堅持,隻得去瞅瞅看。

  不得不說,陸亦凝和弘曆讨論的計劃書還真有幾分可行性。

  計劃書

  需要物資:五十隻鴨子,飼養員一名,繡娘三人,布匹若幹(十匹以上)。

  參與人員:弘時、寶珠、弘曆、弘晝。

  地點:景心院偏院的後院。

  特别贊助:皇瑪法的五十兩銀子,鈕祜祿側福晉的五十隻鴨子。

  步驟:

  1.買好鴨子、布匹。

  2.收集鴨毛。

  3.結合繡娘進行嘗試。

  4.嘗試過後,選取幾名侍女、太監進行試穿。

  5.測試在極寒天氣下,進行五組實驗。在不告訴兩名侍女哪件是棉服、鴨毛外套的情況下,讓她們穿的内裡衣料相同,分别穿鴨毛外套和棉服,看看哪個更暖和。

  6.進行親身實驗。

  7.向皇瑪法彙報成果。

  隻是這鴨毛禦寒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既無法弄成皮草也無法編織成衣料,隻怕是難以成功。

  罷了,隻當是讓弘曆長個記性,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都如他所願的。

  四爺提筆又加了幾條具體實施方案,這才敲定下來這計劃書。

155. 鴨子鴨子 弘曆的計劃書

  打從計劃書完成後, 基本上是下了學弘曆就帶着兄弟姐妹們往景心院的偏院跑。

  景心院的偏院其實就是耿格格從前的住處,并不比景心院小多少,甚至于那邊還有個挺大的後院。

  其實早在弘曆兩歲後, 陸亦凝就已經派人把景心院的偏院收拾出來,給弘曆當寝室、書房了, 基本上偏院已經是弘曆的住處了。

  孩子大了, 總不能一直跟她擠在這裡。

  剛開始弘曆還挺興奮, 後來就别别扭扭跑來要她抱。

  陸亦凝哂笑, 面對撒嬌的小崽子能怎麼辦呢?當然是親親抱抱喽。

  弘曆捂着紅撲撲的小臉,烏溜溜的眼珠子羞澀地望着她:“額娘,我都長大了,不能再親親了。”

  陸亦凝捏了捏他的鼻子,親昵道:“你多大都是額娘的兒子。”

  一把把他摟進懷裡, 弘曆咯咯笑個不停。

  陸亦凝掂量了掂量兒子的小辮子, 不禁咋舌, 她這兒子估摸着一輩子都是這種月亮頭了。

  還好兒子的顔值遺傳她了, 就是光頭也好看。

  “額、額娘……”弘曆幽怨地望着陸亦凝,小嘴緊抿, “好痛哦。”

  陸亦凝這才回過神來,尴尬一笑,趕忙松開了手。

  把兒子摟進懷裡, 膩膩歪歪道:“額娘這不是想看看弘曆的頭發長多長了。”

  弘曆歪了歪腦袋, 反手去摸自己的小辮子,失落道:“也沒有很長。三哥的頭發可長了,阿瑪的也是。”

  陸亦凝剛想安慰一下崽崽,就聽見他道:“還好弘晝的沒我長,他的頭發亂糟糟的, 沒我的好。”

  “噗嗤……”陸亦凝垂眸一笑,“你啊你啊。”

  弘曆眨了眨眼睛,小腦袋在她胳膊上蹭啊蹭的:“額娘……不許笑我。”

  “好好好,不笑不笑。”陸亦凝敷衍着。

  兩人相視一眼,都繃不住了,母子笑成一團。

  陸亦凝這才叫人拿出鋪子裡新出的玩具:“拿去你屋裡吧,回頭哥哥姐姐來了,可以帶他們一起玩。”

  這一套全新的積木,非常小,但能拼出來的圖案很多。根據陸亦凝的建議,裡面自帶三張圖紙,友善購買的人搭建。

  這種玩具在京城銷量極高,有遠見的一眼就能看出積木能夠開發孩子的智力,還能促進孩子的動手能力,有條件的家裡都會買上幾套。

  打從陸亦凝提拔了那幾個工匠,又親自繪圖給了他們不少靈感後,他們是格外努力,非常之高産。

  誰也沒想到,這樂高成了京城的明星産品。

  宮裡面不必說,福晉做主以雍王府的名義送給了幾位小阿哥一人五套新款樂高。當然了,這肯定是要收費的,從公款裡扣除。

  便是洋人們都跟他們談起合作了,陸亦凝本着薄量多銷的道理,以前世見過的微商囤貨等級來定了個經銷商級别,可是老老實實收了一筆銀子。

  鋪子裡的工匠們更是加班加點地制作樂高。

  當然,陸亦凝和福晉也不會虧待他們,除了固定的工資以外,每制造出一種新樂高都有獎勵的。為了加快速度,陸亦凝幹脆複制了流水線工程,關鍵部位還是得自己人做,既保證了速度,又不容易洩露出去。

  景心院的偏院倒成了府裡小主子們的聚集地了。

  幾日下來,折騰地雞鴨都不好過,成果也沒出來。

  陸亦凝冷眼瞧着,卻并沒有去幫忙。

  該孩子們做的就得叫孩子們做,碰碰壁也是好事,說不得誰就靈機一動了。

  她這個想法是正确的。

  剛開始幾個孩子喊人去拔鴨子毛,可把鴨子疼壞了,他們也吓了一跳。

  弘時這孩子最是心善,他趕緊叫停了:“快停下!這般折騰實在是有傷天和,何必讓鴨子這樣痛苦。”

  寶珠也道:“是啊,這樣太過折磨鴨子……”

  弘晝卻是大大咧咧:“平日裡咱們也吃鴨子啊,又不是沒吃過,三哥,二姐,你們怎麼這樣心善。”

  頓時,得到了兩枚白眼。

  弘曆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了一個辦法:“何必去拔呢?我們要的隻是鴨子的毛啊,直接拿剪刀剪下來不就好了。”

  “對啊!”寶珠一激動,“是個好辦法。”

  弘時道:“我覺得行。”

  于是乎,孩子們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弘曆拍闆叫下人拿着剪刀去剪鴨子的毛,就折騰了一整天。

  大家夥獲得了整整三大盆鴨毛。

  “這麼多鴨子,竟然隻有這麼點鴨毛。”弘曆很是失望,“我們做實驗少不得失敗幾次,這怎麼夠用啊。”

  寶珠安慰道:“再買幾隻就是了。要不了多少錢的,我額娘說了,贊助咱們五十隻鴨子。”

  “我額娘也說贊助三十隻鴨子。”弘時年紀大些,在李側福晉的指點下也知道了弘曆是有意給他們做臉的,李側福晉自然也是投桃報李,願意贊助些,當然這個贊助不能超過福晉。

  弘晝動了動嘴皮子,有些洩氣,不禁埋怨起耿格格來。别人的額娘怎麼都支援,就他的額娘不僅不支援,還不許他參加呢。

  耿格格隻覺得是瞎胡鬧,若是弄不成豈不是叫康熙爺覺得孩子們瞎胡折騰?隻是她自認為的苦心卻得不到弘曆的諒解。

  弘晝性子倔,覺得答應了就得來,而且他也真的想跟哥哥姐姐們在一起,玩也好做大事也好,反正他不想被落下。

  遠見這東西可不是說有就有的。

  弘曆目光灼灼,有些激動:“太好了!”

  兄妹三個熱熱鬧鬧說着話,談着贊助的鴨子能出多少鴨毛事兒,弘晝不自覺低下了頭,腳丫在地上畫着圈圈。

  還是弘時細心,發現了弘晝的不對勁,他到底是大些,也懂得不少人情世故,自然是明白了弘晝的難堪。

  于是弘時故作不知,算是給了弘晝面子,他過去拉着弟弟的手,溫柔道:“弘晝,幹嘛呢?咱們還得好好籌劃籌劃這些鴨毛怎麼利用呢。”

  弘晝這才振奮了一下精神,加入了進去。

  明兒那些鴨子就能加入進來了,三十隻鴨子出兩大盆鴨毛,再來八十隻就是五六盆鴨毛。

  “這麼一算,還是不太多啊。”弘曆有些苦惱。

  弘時笑了笑:“弘曆,你是不是忘記了。鴨子還是會長毛的啊?隻要它們不凍死。”

  “是啊!”弘曆眼睛一亮,抱着弘時,“謝謝三哥。”

  弘時無奈:“謝什麼,我就是不說,它們也會長毛啊。”

  弘曆同弘晝對視一眼,沒說出他們的想法,他們想和大廚房交換鴨子,這樣他們就能有源源不斷的鴨毛了。隻是這樣比較麻煩,還得去求嫡額娘。

  “現在的天剛剛好。”寶珠瞥了眼外頭的天氣,嘀咕了一句,“隻是……天熱了,這裡的味道豈不是很大?”

  現在已經是暮春之際了,溫度适宜,味道嘛……确實有一些。

  就這,這裡還是有下人打掃的。

  若是再來八十隻鴨子,這裡的味道……豈不是更大?到時候這裡可就真成了額娘開玩笑說的養鴨場了。

156. 懷恪格格沒了 早知道,現……

  早知道, 現在雖是暮春,可也是春天,氣溫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升高。

  若是、若是真到夏天了。

  弘曆眼前一黑, 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再來八十隻鴨子, 且不說這後院還能不能放下, 隻說這味道要是再飄出去……

  首當其沖的就是他自己, 然後就是額娘那了。

  不行不行, 弘曆搖搖頭,他自己受苦還能接受,但不能讓額娘被迫接受這氣味。

  “咱們還是得再想個地方。”弘曆四處瞅了瞅,“這裡太小了。”

  八十隻鴨子再加上這裡的三十隻,就有一百一十隻了, 光嘎嘎嘎叫就夠愁人了, 更别提氣味和排洩物了。

  寶珠很貼心:“是啊, 鴨子嘎嘎嘎的, 再影響姨母休息。”

  “是這個理。”弘時想了一下,還是把問題交給了四爺, “不如跟阿瑪商量一下,找個空院子安置它們吧。”

  弘晝也道:“是啊,我們可以讓阿瑪幫幫忙啊。”

  于是這兄妹四人就跑到前院跟四爺提起這件事。

  四爺挑了挑眉, 看着一臉誠懇的四人問:“這是誰的主意?”

  語氣晦暗不明, 似乎不是很同意。

  弘時很義氣,連忙道:“是兒子。兒子想,阿瑪一定會有解決方法的,便帶着弟弟妹妹們來請阿瑪幫忙。”

  弘曆在一旁描補着:“阿瑪這麼厲害一定有辦法的!”

  “阿瑪,阿瑪……”寶珠一向受寵, 直接就跑到四爺身側,抱着他的胳膊撒嬌,“你就幫幫忙嘛。這些鴨子一多,嘎嘎叫起來會吵到姨母休息,而且味道還有些大,現在不搬的話,姨母的偏院就變成養鴨場了。”

  弘晝一直很怕四爺,别看他在韶年院像個小霸王似得,可在四爺面前卻跟個小綿羊一樣。

  “就、就是啊。”弘晝低着頭,小聲附和着。

  其實也不怪弘晝害怕四爺,打小這耿格格就護着他,犯再大的錯都舍不得打,唯有四爺才收拾得了弘晝,而且每回還罰得特别狠,這孩子可不就是害怕嘛。

  一聽這話,四爺眸光閃爍了一下,瞅了眼幾個孩子:“聽說你們還有别的贊助?”

  說着,他悠悠然吹了吹茶盞,裡面是上好的六安瓜片,茶水清透,一掀開蓋子,清冽的茶香撲面而來。

  一旁的弘時點頭:“對,還有嫡額娘以及我額娘的贊助,再加上鈕祜祿額娘的贊助,共計一百一十隻鴨子。”

  弘曆機靈,連忙道:“阿瑪是不是也想贊助一下,兒子謝謝阿瑪。”

  說着,他沖寶珠眨了眨眼。

  寶珠會意,抱着四爺的胳膊:“阿瑪真好!謝謝阿瑪。”

  弘晝也跟着道:“謝謝阿瑪。”

  弘時遲疑了一下,也跟着道:“兒子謝謝阿瑪。”

  四爺瞥了眼弘曆,冷哼一聲:“小聰明。”

  弘曆委屈:“阿瑪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四爺撩了撩眼皮,看着忐忑的兒女們,道:“你們頭一回領差事,無論成與不成,阿瑪自然是要支援一下的。明兒就叫管事給你們弄一百隻鴨子。”

  四人眼睛一亮,剛想歡呼,就聽見四爺道:“我隻一點要求,不許耽誤了學業。”

  “阿瑪放心吧,不會耽誤的。”

  “阿瑪,我們都是下了學才來的。”

  “就是啊。”

  唯獨弘時是從宮裡下了學回來的,不過還好,宮裡放學也早,不耽誤事兒。

  而且這回的差事還是康熙爺親自吩咐的,弘時能露個面也是好事,好歹叫康熙爺知道有這麼個皇孫。

  四爺也是這麼個想法,大手一揮,給他們撥出去個小院子給他們,還特地改名鴨院。

  這回他們可是有地方了,屋子變成了他們的會議室,鴨院的後院成了“養鴨場”,足足容納了二百一十隻鴨子,派了三個小太監全天看管,打掃。

  他們成功收獲了十一盆鴨毛。

  隻是鴨子的毛味道太大了,别說做衣服了,光放那都帶着一股子腥味兒。

  于是寶珠提議:“還是洗一洗吧。”

  既然是洗一洗,那少不得晾幹它們。

  一來二去的又耽誤了兩三天工作。

  晾曬幹淨後,鴨毛上頭終于沒有腥味兒了,還帶着一股陽光的味道。

  他們用了許多法子。

  例如讓繡娘們像織布一樣織進去,又或者塞到布裡,但總是差強人意。

  陸亦凝冷眼瞧着,隻覺得離成功進了一步。

  就在他們實驗做的如火如荼時,發生了一件出乎大家意料的事情。

  要說還真是世事難料,或許是李側福晉同年楚楚真的是八字不合,一方得意另一方必得失意些才是。

  年楚楚這邊才懷上身孕,正是春風得意時,李側福晉那邊卻是得知了一個壞消息。

  懷恪……沒了。

  難産而亡。

  下午,陸亦凝才給孩子們做了輔食,正高興着呢,就聽見下人來報:說是府裡的大格格沒了。

  陸亦凝愣了一下,才明白是懷恪沒了。

  本來還高高興興的弘時小臉煞白煞白的,嘴裡道:“姐姐……”

  便是寶珠、弘曆、弘晝也忍不住一驚,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些,饒是弘晝也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要聰慧些。他們早早就明白了,去世的意思就是說那人再也見不到了。

  不必說,府裡已經挂上白布。

  不管怎麼說,懷恪格格也是府裡的大格格,大家夥誰也沒意見。

  李側福晉直接暈了過去,院子裡亂成一團,還是陸亦凝叫人找了大夫。

  這時福晉、耿格格、武格格等人也趕了過來。

  耿格格感慨:“這大格格才成親沒多久,怎的就沒了。”

  “好好的格格說沒就沒了。”武格格歎息一身,“上次還聽說大格格懷了身孕呢。”

  便是郭格格也是長長歎息一聲。

  她們幾人從前同大格格關系說不上好,也就是後來這關系才開始緩和,可她們也沒想着大格格年紀輕輕的就沒了,這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至于四爺,得了消息後就去了那鈕祜祿氏府裡要說法,現在還沒回來。

  福晉直覺這背後有問題,準備仔細詢問清楚,那管家隻道是懷恪是早産後難産,最後人才沒了。

  “哦?”福晉眯了眯眼睛,“格格早産,為何不來通傳?”

  那管家怔了一下,支支吾吾:“這、這奴才也不知道。”

157. 第 157 章 霎時間,……

  霎時間, 衆人隻覺寒意乍起,竟有人如此大膽,連和碩格格都敢謀害。

  懷恪所嫁的乃是鈕祜祿氏的嫡子, 更是十阿哥的母族,出身清貴, 人也俊俏。那家人可是主動去求娶懷恪格格的, 若不然四爺也不會輕易點頭。

  哪成想, 這才成親多久, 好好的格格竟是沒了。至于那管家口中的早産,更是可笑。

  懷恪格格懷孕六個月,如何早産?最多便是腹中孩兒沒保住,怎的就要了懷恪格格的命?

  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兒,竟沒有叫人來雍王府通傳, 非得等懷恪格格人沒了才來報喪。

  懷恪格格可不是沒有母家的人, 雍王府還好好立在這呢, 莫說是有十爺為鈕祜祿撐着, 便是十爺又真的能面對四爺的怒火嗎?

  謀害皇家血脈,便是康熙爺也斷然容不下他們。

  此時的四爺早已沒了什麼隐忍, 去了鈕祜祿氏更沒有給半分顔面,什麼阿靈阿的,縱是老臣又如何?還比得上皇家血脈重要嗎?

  而十爺不必說, 事發後阿靈阿便匆匆忙忙派人去十爺那求救, 恰好他在八爺那。

  事情是這樣的,懷恪格格和阿靈阿的次子夫妻關系本是很好,他們家本也是為了拉攏四爺才求娶的懷恪格格。奈何鈕祜祿夫人娘家的一位嫡出格格看上了郡馬,死心不改,郡馬不知怎麼的與她成就好事, 懷恪格格百般不願,偏婆婆就是偏袒侄女,為了怕四福晉施壓,硬是不許懷恪格格回娘家。

  懷恪格格也是被德妃千嬌百寵長大的,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脅迫,她自然不願,在門口時與那還沒當成妾室的表姑娘發生了沖突,扭個頭準備回來告狀,沒成想被郡馬推了一把就流産了,随後一口氣沒上來,竟是被郡馬和那表姑娘活活氣死。

  一時間,八爺、十爺聽到這事兒,均是一震。不管怎麼說,那懷恪格格也是他們的親侄女,阿靈阿未免欺人太甚,這若是他們的孩子隻怕打死那人的想法都有了。

  他們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老四絕對不會輕饒了阿靈阿。這事兒就是放在皇阿瑪面前,他們也不占理啊。

  可阿靈阿是十爺的親舅舅,是鈕祜祿氏的領頭羊,更是八爺黨的核心人員,他們不幫忙也得幫忙。

  八爺和十爺對視一眼,唯餘無奈,卻又無法,隻能硬着頭皮叫下人準備車馬。

  那來請人的嫡幼子正是十爺的表弟,他急急忙忙催促着八爺、十爺。

  二人不約而同慢慢悠悠上車,隻想着拖延一下時間,好歹、好歹叫老四出出氣。

  若是他們連出氣也不讓,豈不真成了畜生?

  過了今日,他們便多了一個敵人,但他們卻怨恨不起來。

  老四可是沒了一個孩子啊。

  等他們到了鈕祜祿府門口,就碰見了弘時兄妹四人,一時間老八、老十這樣的人也忍不住慚愧起來。

  隻是該做的事情,終歸還是要去做。

  兩人歎了口氣,毅然決然走了進去。

  ……

  直到天黑地暗,四爺也沒回來。

  福晉帶着陸亦凝等人守在這裡。

  李側福晉這才幽幽轉醒,她長長歎了口氣,無力地坐起身:“快、快着人去找福晉,我、我、我要去看看懷恪。”

  她撫了撫額頭,卻聽見福晉道:“好了,你快躺下歇歇。”

  一擡頭,原是福晉坐在她床頭。

  陸亦凝就站在一側,杏眸中閃爍着憂慮:“李姐姐,弘時、弘時帶着寶珠、弘曆、弘晝去了鈕祜祿氏府裡。”

  “他們去那做什麼?”李側福晉怔怔地望着她們,随後莞爾,“這個弘時,是帶着弟弟妹妹吃姐姐的飯去了。”

  福晉、陸亦凝相視一眼,心中一沉。

  李側福晉這是受到的打擊太大,分不清夢境現實了。

  隻是懷恪這事兒……

  她們實在是不忍心講給李側福晉聽。

  剛剛四爺才着人把這事說給了她們聽,那鈕祜祿氏實在是太過嚣張跋扈,竟敢如此苛待懷恪格格。

  便是關系一般的陸亦凝聽了也覺得憤恨,懷恪格格懷着身孕得知丈夫同婆婆娘家的嫡女翻雲覆雨,她并沒有失去理智,也給了丈夫面子。

  可鈕祜祿氏呢?

  實在是欺人太甚,竟是直接禁足了懷恪,早知道她還懷着身孕。

  甚至那妾室還來叫嚣、推搡懷恪,她身側的侍女不過是幫忙,那郡馬卻是拉偏架,真不是個東西,直接把懷恪推倒在地,流産不說還丢了性命。

  現在康熙爺還在呢,四爺不過是為了示弱才沒怎麼上朝而已,這些人竟是開始怠慢懷恪,甚至磨磋她。

  據那侍女說,自從那一日開始,懷恪格格就開始被府裡明裡暗裡的苛待,偏懷恪格格性子要強,也不想讓阿瑪額娘擔心,就是宮裡的德妃娘娘那也隻是滿臉帶笑,誰能想到她的日子這樣不如意呢?

  不管别人怎麼想,反正陸亦凝心裡是苦澀得很,甚至是心疼的。

  懷恪的日子……竟這樣難過。

  如此一來,還不如嫁到烏拉那拉氏,好歹沒人會為難她。甚至于懷恪難産而亡不過三年,那星德也沒了。

  可兜兜轉轉,懷恪格格還是沒躲過難産而亡,這就是命數嗎?

158. 第 158 章   傍晚時分,宮中便……

  傍晚時分, 宮中便得了噩耗。

  雍王府的大格格——和碩懷恪格格難産而亡。

  對于懷恪格格,宮中衆人并不陌生,她從小長在德妃娘娘身邊。德妃娘娘對這個孫女很是看重, 便是康熙爺也常常見她。

  前幾年,德妃娘娘為了磨她的性子, 故意叫下人怠慢些, 進而磨她的性子。這樣的慈母心腸, 誰看不清?

  打從五公主沒了, 德妃幾乎是把滿心的慈愛灌注到這個孫女身上,可以說是愛護有加。

  懷恪格格也如德妃所願,慢慢成長起來,成了宮内宮外都出名的五好格格,還被留在了京城。

  德妃很是滿意, 她待懷恪格格可是千嬌百寵, 若不然懷恪從前也不會那樣嚣張。可她沒曾想, 孫女卻是栽在了隐忍上。

  打從聽到這事兒, 德妃娘娘差點暈倒,她年紀大了, 竟是又白發人送黑發人,哪裡撐得住。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神渙散:“懷恪, 我的懷恪身子好的很, 她才有孕六個月,不可能難産而亡。半月前她才來請安,面色紅潤,怎麼會難産而亡?老四呢?老十四呢?叫他們進宮!”

  德妃唇角繃得緊緊的,滿腦子都是有人謀害懷恪, 指甲嵌入了掌心。

  不管是誰,敢害了她的懷恪,隻管去死便是了。

  至于鈕祜祿氏?她冷哼一聲,那又如何?她在這後宮經營多年,故去鈕祜祿皇後、溫僖貴妃的面子又算得了什麼?

  若懷恪為人所害,那鈕祜祿氏少不得有不查之責,她管不了他們無辜不無辜,反正懷恪定是需要郡馬陪伴的。

  正如當時的溫憲一樣,不過幾年的功夫,驸馬便去陪伴她了。

  至于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還真沒那沒腦子的敢拿這事戳動德妃的氣管子,便是常與她作對的宜妃娘娘也是歎息一聲。

  其實宜妃挺慶幸的,她最清楚德妃這人了,看似溫婉實則最小心眼不過。好在她的小九脫離了八爺黨,管他誰赢誰輸,左右他們不摻和。

  康熙爺聽說後,很是驚訝,随後就聽說了四爺一家子都去了鈕祜祿氏的事情。

  他撥弄着佛珠,歎氣:“随他去吧。鈕祜祿氏的氣焰也确實太高了,宗室女也敢怠慢,該打壓打壓了。”

  康熙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不妨礙他直接給鈕祜祿安上一個怠慢之罪。

  鈕祜祿·阿靈阿出身大族,遏必隆的嫡子,乃是故去皇後以及溫僖貴妃的親弟弟,十阿哥的親舅舅,襲承一等公爵位,在朝堂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鈕祜祿氏枝繁葉茂,是八爺黨的核心成員,饒是八爺黨式微,也無人敢小觑鈕祜祿氏。他們是正兒八經的後族,懷恪能嫁進去,本是一件好事,哪成想會出這樣的事情。

  其實阿靈阿是不曉得他夫人做的那些事,他為兒子求娶懷恪格格,本是為了拉攏四爺,哪成想懷恪才嫁進去,這八爺就不行了。再加上四爺這一副隐居的模樣,阿靈阿隻覺得到頭來一場空,對懷恪少不得有些怠慢。

  他這麼一怠慢,阿靈阿的夫人才如此大膽,敢把侄女弄進來。說來她侄女本是要嫁給嫡次子的,兩人也是青梅竹馬,奈何阿靈阿硬是要求娶懷恪。

  兩人婚後本是相敬如賓,漸漸有了幾分情意,便是額娘為難懷恪,郡馬也是為她說上幾句話的。再加上懷恪格格又懷上身孕,兩人打的愈發火熱。

  直到那佟佳格格來了——

  一場意外,兩人成就好事,郡馬隻覺對不住那格格,兩人溫存小意暗度陳倉,郡馬那人優柔寡斷,隻想着兩全之法。

  奈何事不從人願,竟是被懷恪格格當場撞破,郡馬惱羞成怒,也不願得罪了四爺。

  算起來佟佳格格同四爺也有那麼點關系,她阿瑪、額娘也是嫡系,進門是肯定能進門的,四爺總得給這麼個面子,她這般想,懷恪葉門清。

  說實在的,懷恪也沒想做什麼,木已成舟,她又能如何?隻是想散散心,誰也沒想到佟佳格格見了她便開始嘲諷,甚至于怨恨,還推搡懷恪,懷恪哪裡能容忍這樣一個即将進門的妾室這樣侮辱,不過是讓侍女回了一下,郡馬卻是看到了。

  這才有了這場禍事。

  打從事發,郡馬和佟佳格格都吓壞了,尤其是懷恪母子雙亡,他整個人都失魂落魄了。

  一切都是阿靈阿夫婦以及嫡長子來處理的,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是一場麻煩事。

  郡馬滿心愧疚和痛苦,那孩子他也曾真心期待,懷恪也曾同他舉案齊眉。

  可又有什麼用?

  事情已經發生了。

  佟佳格格被鈕祜祿夫人送回來娘家,佟佳氏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四爺打從早上就直覺不對,随後當機立斷,不等鈕祜祿氏處理掉懷恪身邊的人,他就已經勒令人查清真相。

  那一刻,他從未這樣的後悔。

  他的女兒,他的懷恪竟受了這樣的罪。

  阿靈阿着實該死,鈕祜祿氏……都該死。

  四爺眼神冷漠,周身的氣壓更低了,看那“女婿”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他一腳了踹過去,把郡馬踢倒在地。

  此事不管誰來,以命抵命便是了。

  郡馬跪在地上,後背繃得直直的,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對于嶽父,他自然是害怕的,尤其是這事兒他心虛,更不敢擡頭看。

  對于鈕祜祿氏給的措辭,四爺根本不信,甚至于找到了證詞,隻是還沒說出來而已。

  阿靈阿隻覺得此事棘手無比,他比夫人還清楚這位四爺的手段,便是他不怎麼過問朝堂之事,那太子遺留下來的人脈也都在他手裡握着,自保不成問題。

  除非四爺是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否則這事兒便沒完,他們總要給四爺一個交代。

  兒子受點小罪無妨,隻要保住性命就行。

  他隻盼着八爺、十爺快些來,此刻叫四爺出出氣也好。

  然而阿靈阿夫人卻是看得目眦欲裂,她向來寵着嫡次子,饒是清楚這事兒是兒子和侄女的不是,可她還是護短得很,直接就撲了過去:“雍親王,縱是懷恪沒了,你也不能拿我兒子撒氣啊?”

159. 第 159 章 明明是暮……

  明明是暮春時節, 該當是越來越暖和的。

  可這廳堂之中卻驟然凝聚起一股冷空氣,衆人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四爺目光兇戾,神情冷峻, 聲音繃緊如弓弦,他連連冷笑:“呵……呵……”

  懷恪屍骨未寒, 卻是有人開始作妖了。

  這些人便是跪下求饒, 他尚且不會原諒, 如今還敢整這一招。

  鈕祜祿·阿靈阿試圖解釋:“雍親王, 懷恪格格如今……”

  四爺瞥了他一眼:“别跟我提懷恪。”你們不配。

  阿靈阿夫人——佟佳氏卻是緊緊抱着兒子,眼神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腦袋瓜終于冷靜下來。

  郡馬咽了咽口水,試圖推開額娘:“阿瑪,都是我……”

  打從他喊阿瑪開始, 四爺的拳頭就開始篡起來, 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佟佳夫人見了, 心下一驚, 飛快按住兒子的手,為兒子找補着, 她垂淚道:“雍親王,若是懷恪、懷恪還在,定然也舍不得這樣對她的夫君啊。臣婦曉得懷恪走得突然, 您心裡定然是接受不了, 可現實就是如此啊。我們一家也很難過,我兒也很痛苦,他可是一朝失去了妻兒啊。”

  “妻兒?”四爺扯了扯唇角,“你們若真是在意懷恪,她也不會難産而亡。六個月……難産而亡?本王卻是不清楚, 本王的懷恪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什麼委屈?”

  他在這邊同阿靈阿一家人對峙時,已然叫親衛去了懷恪的院子,把所有人證物證都收拾妥當,并捉拿住那些個心懷不軌的。

  還有就是……收斂好懷恪的遺體。

  他絕不允許懷恪葬在這樣令人厭惡的人家,絕不,絕不!懷恪要清清白白回家,他一定要帶女兒回家。

  “王爺許是不清楚,故去的孝懿仁皇後正是臣婦的堂姐。”佟佳夫人見狀,開始打感情牌。她用帕子沾了沾眼淚,戚戚然道,“堂姐故去後,家裡人一直很擔心您。臣婦同夫君也是因為這個,才想着求娶懷恪格格,親上加親。隻是誰也沒想到,懷恪這孩子命薄……”

  “懷恪命不薄。”四爺不吃那一套,“她隻是命不好,嫁錯了人。”

  郡馬蓦然擡眸,恍惚間,眼前滿是懷恪的音容笑貌。懷恪很好,隻是他不好……

  “雍親王,是我們家、我們家對不住懷恪格格。”阿靈阿腆着老臉走上前,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是我們家沒照顧好懷恪格格,請四爺怪罪于臣。”

  “阿瑪……”

  “老爺……”

  眼看着阿靈阿這樣卑躬屈膝,鈕祜祿氏衆人心中澀澀,尤其是郡馬心裡更難過。

  一時糊塗,害了妻兒也害了表妹,更是害了一家子人。隻盼着雍親王不要怪罪家裡人,他願意為雍親王做牛做馬,償還自己的罪孽。

  四爺冷眼看着,一言不發。

  彼此怨恨,大抵就是兩家人的現狀了。

  八爺、十爺一進屋就瞧見這樣的場面,不禁撫了撫額,隻感覺有些頭疼。

  弘時、弘晝兄妹四個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了屋。

  他們隻看見鈕祜祿氏衆人連連請罪,一臉緊張。

  “八爺、十爺安,幾位小主子們安。”

  聽到請安聲,四爺緩緩轉過頭來。

160. 回家 看着衆人對峙,但懷……

  看着衆人對峙, 但懷恪卻不見蹤影,甚至地上還跪着姐夫。

  霎時間,弘時心頭猛地一墜, 急急問:“姐姐、姐姐沒事的,對不對阿瑪?”

  他身側的寶珠、弘晝、弘曆也是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四爺。

  八爺、十爺沉默了, 面對天真的侄子、侄女, 他們也不忍再說什麼。

  四爺喉頭一哽, 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懷恪……沒了。”

  “八爺, 十爺……”

  阿靈阿眼睛乍然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他連忙迎了上去,心底松了口氣,救星可算來了。

  八爺、十爺硬着頭皮走了進來, 兩人面色都有些憔悴, 可怎麼也比不得這一家子。

  為了得到兩位的幫助, 阿靈阿也不敢說假話, 是真的叫人把實情說給了他們,隻求他們能幫幫忙。

  如果可以, 不要驚動康熙爺。

  任何事情,隻要不往上報,幾乎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是上達聖聽, 那就麻煩了, 總要給上面一個交代。

  這事兒本就棘手,八爺、十爺心裡多少也忌諱些,可又沒法子,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鈕祜祿氏就這樣栽了。

  說句對不起四爺的話,一邊是親舅舅, 一邊是關系不甚好的兄弟,自然是親舅舅重要。可這關系普通的兄弟偏不是個好惹的,上頭也還有皇阿瑪盯着,一個不好便是要翻車啊。

  這個道理八爺也清楚,可他們又不能不管不顧,叫旁人見了隻會覺得他們護不住自己人,可若是管了,老四給不給面子是一回事,估摸着要恨毒了他們。

  真真是左右為難。

  八爺、十爺硬着頭皮道:“四哥。”

  四爺撩了撩眼皮,緩緩眯了眯眼睛:“八弟、十弟也是來給懷恪做主的?”

  八爺語塞一瞬,随後低聲道:“四哥,事已至此,我們都很難過。可活着的人還得繼續活着,人總得向前看。鈕祜祿氏确有不察之罪,可他們又何嘗願意兒媳、孫兒具亡?一切都是意外。”

  說着,他給了十爺一個眼神。

  十爺會意,快步走到郡馬身側,一腳踢飛了郡馬:“身為夫君,你怎的就沒有保護好懷恪?”

  郡馬狼狽地躺在地上,神情痛苦。

  偏十爺下手極狠,一會兒的功夫,郡馬臉上、身上就布滿了傷痕,鼻青臉腫的好不可憐。

  佟佳夫人驚呼一聲,心疼地扶住兒子,還未曾說什麼就被阿靈阿拽住,低聲道:“不想兒子丢了性命,你就給我老實點。”

  佟佳夫人這才恍惚明白怎麼回事,心底松了口氣,皮肉之痛若是能抵了懷恪的性命,也是好事。誰也沒想到懷恪竟是那樣嬌弱,不過推了一下,就這樣沒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就早些把侄女送回去,省得鬧出這一茬來。

  可惜,後悔已經晚了,懷恪母子雙亡。

  今日,誰也别想好過。

  佟佳夫人也不是蠢人,自是曉得其中利害關系,故而她第一時間送走了侄女,毀滅證據,随後便對懷恪格格身邊的人威逼利誘,把事情的點放在了懷恪格格腳滑随後難産而亡。

  待時過境遷,再迎娶侄女入門,這般兩全其美也是好事。

  甚至于阿靈阿特意挑選了一個身家清白的侍女,以全家為把柄,見她自己說是“嫉妒”懷恪格格,郡馬想納她為妾,格格不願意,她才想給格格個教訓。

  當然,這是他們安排的劇本,可現下才剛剛上演就沒法繼續了。

  四爺能得到消息還是因為有幾個侍女對懷恪忠心耿耿,若不然早就被打發了。

  府裡下人更是第一時間封了口,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就這四爺還是不依不饒,宮裡的德妃娘娘怕是也要震怒,他們斟酌再三還是得找個“兇手”出來,把事情定義在“意外”“腳滑”“難産”最好,若是不成也得有人頂鍋。

  四爺還不待說什麼,弘時就沖了過去,開始捶打郡馬,随後弘曆、弘晝也跟着跑了過去。

  别看這仨孩子人不大,可他們一去,郡馬連掙紮都不敢了,很怕打到他們。

  寶珠倒是也想去,卻是被人抱住了。

  四爺沒有阻止,他閉了閉眼,額頭青筋畢露。一點體外傷就想讓他放過郡馬?呵,想得倒挺美。

  查來查去,那侍女終于登場。

  隻是還不等鈕祜祿一家人放下心來,一扭頭,就瞧見佟佳格格被綁了過來,披頭散發,衣不蔽體。

  甚至于,這人還是佟佳氏派人送來的,一個半嫡半庶的格格算什麼?這還是個丢了身子懷着孽種的,這般侮辱門楣的,與其被雍親王記恨,被康熙爺厭惡,不若放下面子送過去得了。

  “你……”阿靈阿面色一變,手指微微顫抖。

  完了完了!大禍臨頭啊。

  佟佳格格捂着肚子,楚楚可憐地望着佟佳夫人,她咬了咬唇,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姑姑,我腹中懷着……”

  佟佳夫人面色一變:“住口!”這個時候,可不能說這樣的話啊。

  八爺、十爺暗道不好,老四怕是對這事兒已經一清二楚了,這下事情棘手了。

  四爺招了招手,便有人把寶珠送回去,随後便有人從四面八方沖過去捶打她的肚子。

  室内隻聽得見女子凄厲的叫聲。

  八爺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佟佳夫人于心不忍卻也無話可說。

  郡馬見了,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他強撐着爬起身想護住她,奈何打手們可不是好惹的,在他身上的重點部位以及隐秘部位下了死手。

  阿靈阿、佟佳夫人還來不來阻止,郡馬就跪在地上痛苦□□。

  一會兒子的功夫,地上便露出一攤鮮紅的血迹和若隐若無的血,已然辨認不出是誰的了。

  鈕祜祿氏一家眼睜睜瞅着郡馬痛楚的模樣,聲嘶力竭,便是十爺見了也不忍心。

  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沖了過去。

  四爺冷漠地望着他們,揚了揚手,似乎是到此為止。

  八爺、十爺等人松了口氣,并沒有再說什麼。

  郡馬不過是受點傷,佟佳氏不過是沒了一個孩子而已,懷恪可是母子雙亡。

  四爺聲音低沉,眸色暗了暗:“弘時、弘曆、弘晝,走了。該帶你們姐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