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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黨中央一号機密有多難?完成任務後,保管人油盡燈枯吐血而亡

作者:茅舍品史

1931年12月中旬的一個夜晚,上海一處弄堂裡,韓慧英一邊哄着兒子睡覺,一邊和丈夫低聲聊天。

丈夫陳為人之前被抓進牢裡,受了重刑,好不容易得救,身上的傷還沒痊愈。

天氣寒冷,孩子在母親的懷抱裡漸漸睡去。

就在這個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韓慧英和陳為人猛地一驚,自從陳為人出獄後,這裡隻來過兩個人,一個是來看病的醫生,一個是房東。

如果是房東來收房租的話,人還沒上樓,聲音就已經上樓了。也不可能是醫生,因為夫婦倆并沒有叫醫生來。

韓慧英和陳為人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她輕輕打開門,一個瘦削、留着一臉大胡子的男子帶着一身寒氣走進來,陳為人夫婦吃了一驚:“胡公!”

守護黨中央一号機密有多難?完成任務後,保管人油盡燈枯吐血而亡

1

“胡公”就是周恩來同志。

他深夜突然來訪,為的隻有一件事:将守護黨中央“一号機密”的任務交給陳為人。

所謂“一号機密”,其實就是中央文庫。

随着革命形勢的發展,中央和各級黨組織之間的聯系越來越頻繁,各機關積累的檔案自然也越來越多。

大革命失敗後,蔣介石大肆屠殺共産黨員,黨組織的許多據點被毀壞。

為了避免機密檔案落入敵人手裡,1930年,黨中央下達訓示,讓各機關把暫時用不着的重要檔案上交到檔案保管處,由中央進行統一保管。

這就是被視為“一号機密”的中央文庫。

第一個負責保管中央文庫的人是張唯一。

張唯一老成持重,是位久經考驗的黨員,也是周恩來同志親自挑選的保管人。

張唯一和兩位可靠的同志一起,一邊接收各地黨組織送來的檔案,一邊整理,截止到1930年底,已經整理出來了20多箱。

這20多個箱子中,儲存着從中國共産黨建黨之日起的所有重要資料,包括會議記錄、黨中央給各地的訓示、各地黨組織給中央的報告、共産國際的訓示、紅軍軍事檔案,還有瞿秋白、澎湃、羅亦農等革命先烈的遺墨和照片等,比黃金還珍貴。

1931年,顧順章叛變革命後,向國民黨供出了上海黨中央的辦公地點和上司人位址,很多同志是以被逮捕。

好在張唯一在黨内職務不高,又極少與外人聯系,是以并沒有暴露。

接到周恩來同志的緊急通知後,張唯一迅速雇了兩輛黃包車,和交通員一起,先将重要檔案運到自己家中,他的家位于法租界的一棟獨立小樓裡,此時也成了中央文庫的避險之地。

當時的情況極其嚴峻,在前往法租界的途中,張唯一受到外國巡警和國民黨特務的數次盤問,但是都被他機智地一一化解了。

經過兩批次的轉運,中央文庫這才轉危為安。

這年年底,張唯一被安排去上海執行局秘書處,他的新工作需要和外界頻繁聯系,是以不适宜再繼續保管中央文庫。

于是,周恩來在前往江西蘇區之前,決定重新找一個人負責這項任務。

這個被選中的人,就是陳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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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為人

陳為人是1921年入黨的老黨員,曾在湖南、北京、黑龍江等地開展革命活動,還擔任過中共滿洲省委書記,雖然一度被捕、受盡嚴刑拷打,卻始終嚴守黨的秘密,從來沒有動搖,也是一位久經考驗的可靠同志。

陳為人心中明白,黨中央将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是對自己的莫大信任,他沒有絲毫猶豫,毅然接過了這個重任。

按照黨組織的規定,中央文庫對外要以“家庭化”的形式出現。

陳為人是湖南人,他的妻子韓慧英早在五四時期就追随李大钊參加革命活動,也是一位優秀的革命分子。

為了掩護中央文庫,陳為人開設了一家湘繡店。白天,他以商人的身份在湘繡店裡忙活,到了晚上,他關緊窗戶,拉上窗簾,借着昏暗的燈光通宵達旦地整理檔案。

沒錯,“保管”有兩個含義,一是保護,二是管理。

陳為人要做的不隻是避免這些機密檔案落到敵人手中,還要對它們進行整理。

在此之前,由于黨内沒有專門的檔案管理人才,同志們收到這些檔案,隻簡單地做了個登記之後,便一包一捆地堆放着。

這顯然是不行的。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陳為人便開始了他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

他把原先寫在報紙、厚紙上的檔案抄到薄紙上、把大字改成小字,裁掉紙張四邊的空白。這樣一來,檔案的體積便減少很多,自然也更便于保管和轉移。

經過無數個不眠之夜的剪、抄,陳為人将原本的20多箱機密檔案壓縮到6箱,後來又變成了4箱。

為了便于調閱,陳為人把這些檔案按照地區、時間、作者等編号分類,然後将它們重新分箱。

那個時候,國民黨特務盯着共産黨員不放,黨的活動據點頻繁遭到破壞,陳為人夫婦警惕心極強,一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便立即搬家,轉移檔案。

短短幾年時間裡,夫婦倆也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

有一段時間,陳為人在法租界霞飛路租了一處高檔住宅,房東是個白俄老太太,她的兒子在法租界當巡捕,每天都忙着在外面抓共産黨員和進步人士。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敵人說什麼也想不到,數量龐大的機密檔案就藏在他們租界警察的家裡。

無論搬到什麼地方,藏着中央文庫的房間裡總會安置着一個火爐,不管春夏秋冬,爐火始終不熄。

夫婦倆早已想好,一旦出現最壞的情況,就一把火燒掉這裡,哪怕全家喪身火海,也絕不能讓黨的機密檔案落在敵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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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慧英

按照規定,中央文庫的保管者不能參加任何會議、集會、遊行示威等活動,和黨中央的聯絡隻能由妻子韓慧英負責。黨組織也隻派一名上司和韓慧英單線聯系,這個上司就是張唯一。

換句話說就是:知道中央文庫下落的隻有三個人,一個是陳為人,一個是韓慧英,一個是張唯一。

他們三人事先已經對各種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做過預想,并提前想好了應對之策。

1935年2月,因為叛徒出賣,上海中央局秘書處機關遭到敵人的襲擊,多名地下黨員被捕,張唯一也是其中之一。

事發突然,張唯一沒來得及将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取下來,這是他和韓慧英約好的示警信号。

兩天後,尚不知情的韓慧英按照原計劃去和張唯一接頭,因為沒有看到示警信号,韓慧英被守候在那裡的特務抓了個正着。

韓慧英每次出門前,都會和丈夫約定好傳回時間,當陳為人發現妻子沒有在說好的時間回來時,心知一定是出事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營救妻子,而是迅速轉移文庫。

要存放檔案必須找獨棟房子,可是,這樣的房子并不好找,幾乎每處房子都要求有擔保人。

陳為人既不能找黨内同志幫忙,也不能找外人,他想盡辦法,找到了一處免擔保的房子,但是這個房子的租金非常昂貴,每個月要30塊銀元。

那時候,陳為人已經和黨組織失去聯絡,自然也不可能有經費來源,可是沒有别的辦法,時間緊迫,他隻能不顧一切地租下這個房子,迅速将文庫轉移到了新地方。

妻子被抓、經費斷絕,陳為人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除了擔負保衛中央文庫的重任外,還要養活三個孩子。

家裡最大的孩子隻有6歲,最小的女兒還不到兩歲,三個孩子嗷嗷待哺。

陳為人的身份是木闆行老闆,在明面上,他要維持講究的形象,自然不可能出去找工作。

那幾年,沒有收入來源的陳為人和孩子們吃盡了苦頭。

為了省錢,一家人隻能以蕃薯充饑,就連最便宜的蕃薯,每頓也隻能吃一點點。

有一次吃午飯,孩子們沒吃飽,看見鍋裡還有一點粥,哭着鬧着要吃,陳為人哄道:“我們是吃點心,點心,就是隻吃一點點,不能吃飽的。”

孩子們追問父親:為什麼我們每天都是吃點心?

陳為人隻好轉移話題,直到把孩子們逗笑,不再嚷着吃粥。

其實,那一點粥是陳為人打算留着當晚餐的。

為了不讓外人察覺到自己的生活過得艱辛而産生懷疑,陳為人每次做好蕃薯飯之後端着上樓時,都要在飯上蓋一片幹魚。

這片幹魚是做樣子的,快到樓上的時候,陳為人還得将魚片藏起來,怕孩子們看到了之後鬧着要吃。

魚片是個“道具”,第二天還要用,要是被吃了,就沒有了。

就這樣,那片幹魚片硬是用了一個月之久。

實在迫不得已,陳為人隻好給妻子的妹妹韓慧如寫了封信,信上說韓慧英病重,請她快點來上海。

韓慧如當時正在河北的一所國小當教員,收到姐夫的來信後,韓慧如趕緊前往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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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慧英(右)和妹妹韓慧如的合影

到了之後,韓慧如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

姐夫雙眼凹陷、面帶菜色,渾身上下隻剩下皮包骨頭,除了身上穿的,其他衣物都已經賣掉,孩子們穿着抽了棉線的破背心......

直到此時,韓慧如才知道姐姐已經被抓走,也知道了姐夫一直在做的是什麼“生意”。

韓慧如雖然不是共産黨員,但是她在姐姐的影響下,早就心向革命,是以,韓慧如幾乎沒有猶豫,立即接下了照顧孩子們、掩護中央文庫的重任。

生活上可以千省萬省,但是房租說什麼也不能斷交,這關系到中央文庫的安全。

韓慧如拿出自己積攢了多年的300銀元,讓姐夫交房租。

可是,這些錢隻是杯水車薪,為了維持生計,陳為人不得不積蓄變賣家具。

最後,除了一樓依然維持着一個木材行老闆的“表面文章”,樓上的家具幾乎被變賣一空,就連罐頭之類的雜物都被賣光了。

陳為人的肺病一天比一天嚴重,他沒錢醫治,實在頂不住的時候,隻能買兩個蘿蔔潤潤肺。

另一邊,韓慧英被捕後,裝成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婦女,聲稱自己是經人介紹來上海做傭人的,因為丢了寫有位址的紙片,走錯了門,其他一概不知。

國民黨特務雖然不相信韓慧英的說辭,但是關押了韓慧英一年之後,也沒查到什麼破綻,再加上黨組織的積極營救,韓慧英終于被放了出來。

張唯一在獄中受盡酷刑,沒有暴露半點黨的秘密,他一直被關押到國共二次合作期間才被組織營救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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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唯一

韓慧英出獄之後,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陳為人和孩子們,一家人終于團聚。

為了養活一家老小,姐妹倆一起外出教學謀生。

巧的是,韓慧英在培明女中附小做教員期間,敏銳地察覺到校主任羅叔章是地下共産黨員。

她料得不錯。

在羅舒章的幫助下,韓慧英終于和黨組織取得了聯系。

1936年秋天的某日,陳為人戴着一頂禮帽,穿着一身灰色長袍,走進一家飯店。

樓上等着的是中央特科負責人徐強。

兩人對上接頭暗号後,徐強仔細打量着陳為人,隻見他臉色蒼白、身體瘦弱到了極點,一咳嗽就吐血。

因為常年擔負着地下工作的重擔,陳為人的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态。

他和徐強原本可以在家裡見面,但是陳為人很警惕,徐強幾次問住址,他都不敢講。

不過,從接頭的小飯店回到家中後,陳為人明顯輕松了很多,和黨組織取得聯系,讓陳為人終于放下了心上的重擔。

考慮到陳為人的身體狀況和文庫的安全,徐強決定立即轉移檔案。

那一天,韓慧如打扮一新,帶着兩個大箱子上了一輛黃包車,好似要出遠門一樣。

陳為人則裝扮成送行的樣子,另外攜帶着兩個大箱子緊随其後。

黃包車停在預定的接頭地點。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年輕的闊太太,她其實就是徐強的夫妻李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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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

陳為人的大兒子陳愛昆也跟着一起來,孩子不知道爸爸和小姨來這裡的目的,還以為是真的來探望親戚。

多年後想起來這一天,陳愛昆依然記得很清楚:那個李阿姨格外疼愛他,抱着他又抱又親,還塞給他兩塊銀元。

将中央文庫安全轉移後,陳為人一直強撐着的身體也到了極限,剛回到家,他就暈倒在地。

黨組織立即将陳為人安排進廣慈醫院,這是當時上海最好的醫院,組織上囑咐韓慧英:隻要能治好為人,不管花多少錢都沒關系。

可是還沒住幾天,陳為人便對妻子說,醫院裡好像有幾個人在議論他,再住下去可能會惹來麻煩,得趕緊出院。

之後,黨組織又将陳為人送進另一家醫院,可是沒多久,他又堅持非要回家,理由還是怕引起懷疑。

其實,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隻有徐強和李雲知道。

和陳為人第一次見面時,徐強就已經發現他的病情極其嚴重。

徐強勸陳為人接受治療,但是無論怎麼勸,陳為人都不聽,他說:“我這個樣子已經無法工作了,怎能繼續花組織的經費?”

實在沒辦法,徐強隻好安排黨内的醫生去家裡為他治療,可是,在家的治療效果怎麼能比得上醫院?

1937年3月13日晚上,陳為人的身體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大口大口地吐血,彌留之際,他還強作笑顔,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安慰陪在身邊的妻子、妻妹:“我不會死,我還要工作呢。”

就在那個晚上,陳為人與世長辭,年僅38歲。

韓慧如忍不住失聲痛哭,韓慧英卻一把捂住妹妹的嘴:

不能哭,一哭鄰居就知道我們家裡死人了,一定會來看,到時候,一看咱們家這個寒酸樣子,他們肯定會懷疑。

那是個連悲傷都無法宣洩出口的時代。

姐妹兩人含着淚,強忍悲痛,悄悄安葬了陳為人。

陳為人一共守護了中央文庫四年,這四年,他耗盡了所有的心血和精力,甚至為此付出了寶貴的生命。

接下來,守護中央文庫的重擔,繼續在其他人手中傳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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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接替陳為人管理中央文庫的是徐強和李雲夫婦。

不過,徐強是中央特科上海情報系統的負責人,需要經常和外界聯絡,文庫藏在他們家肯定不安全。

是以,徐強把保管文庫的任務交給了周天寶。

周天寶的姨父是招商局大員,在上海灘也算是一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光是在法租界的一條弄堂裡,就有20多棟樓房是他的私産。

周天寶“仗着姨父的權勢”,将中共“一号機密”藏身在高檔住宅區。

那時候,大上海的黑幫頭子黃金榮、杜月笙等人所住的公館和中央文庫的藏身地近在咫尺,可他們誰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争之後,沒過多久便占領了上海,不過,即便是上海淪陷,租界裡的這些上層人物也沒有受到太大波及。

中央文庫安然無恙地藏身于日軍統治之下的上海。

但是,兩年之後,周天寶姨媽家租給電影廠存放膠片的房子突然着火,燒毀了樓房一角,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為了避免租界警察調查時發現這些檔案,周天寶緊急将它們轉移到其他地方。

接下來的幾年中,中央文庫被頻繁更換位置。

檔案的直接保管人和地下黨組織負責人一直是單線聯系,這幾個人中,隻要一個人的工作發生變動,中央文庫就要立即轉移,保管人也要和之前的聯系人切斷聯系。

在那個風聲鶴唳的年代,中央文庫實在經不起一絲一毫的疏漏。

1939年,徐強被調往延安,随後,中央文庫的負責人變成了吳成方,直接保管人則是老地下黨工作者缪谷稔。

和陳為人一樣,缪谷稔也患有肺病,身體狀況并不好。

盡管如此,他仍然堅持像陳為人那樣細心保管檔案,每當天氣晴好,他就将這些檔案一捆捆翻曬,以免黴爛、蟲蛀,在陳為人整理出來的條目基礎上,缪谷稔又将内容進一步分門别類,把它們排列地井井有條。

在保管中央文庫之前,缪谷稔和吳成方都是已經在上海潛伏多年的秘密戰友,但是自從接手中央文庫之後,由于吳成方聯系的情報關系較多,為了不将危險引向中央文庫,吳成方不再和缪谷稔直接聯系,兩人之間全靠一個叫鄭文道的交通員聯絡。

危險發生在1942年夏天的一個夜晚。

當時,由于缪谷稔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吳成方已經決定另外找一個同志來接替他。

那天,吳成方趁夜急匆匆趕到缪谷稔家中,告訴他一個壞消息:交通員鄭文道被日本人抓走了。

小鄭為什麼被捕,他們暫時不清楚,但是,小鄭不僅知道缪谷稔,也掌握着接替缪谷稔的人選和聯絡方式。

一旦小鄭經不住酷刑,洩露機密,中央文庫将會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

是以吳成方連夜趕來通知缪谷稔,讓他趕緊轉移。

正當缪谷稔急急忙忙進行轉移時,又有新的消息傳來:危險解除。

隻是,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鄭文道被押送途中,趁敵人不備,一個縱身跳出了車廂,身負重傷,當即昏迷。

在醫院養傷期間,日本特務也不忘對他進行酷刑逼問,鄭文道不肯松口,日本特務隻好将他從審訊室押回病房。

途中,鄭文道提出要上廁所,趁敵人不備,他從四樓病房視窗跳下。

就這樣,為了不洩露黨的機密,鄭文道以極其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僅28歲的生命。

守護黨中央一号機密有多難?完成任務後,保管人油盡燈枯吐血而亡

鄭文道

這年7月,缪谷稔病情加重、卧床不起,接替他保管中央文庫的人,名叫陳來生。

缪谷稔強撐病體,在家人和黨組織的協助下,将7大箱檔案重新整理、包裝好,順利轉移到了陳來生的妻弟家中。

卸下肩上重擔之後,缪谷稔做出了和陳為人一樣的選擇。

他決定放棄治療,帶着一家人離開上海,吳成方不同意:“你的病隻有在上海才可能治好,回到老家隻能等死。”

缪谷稔何嘗不知道這件事,可是每次接到吳成方送來的治病錢,他的心中都會湧上一陣陣歉疚,自己已經沒法繼續為黨工作,又怎能再繼續用着黨組織的經費呢?

缪谷稔強打精神,帶着妻子和孩子回到了江陰老家。

他沒能撐太久。

彌留之際,缪谷稔對妻子說:“我最遺憾的,就是沒看到日本鬼子投降,沒能看到我們的天下建立,沒有看到将中央文庫交給黨中央......我相信你和孩子們一定會看到這一天。”

當天晚上,油盡燈枯的缪谷稔滿懷對未來的希望,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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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谷稔

從缪谷稔手中接過中央文庫的陳來生是最後一名保管者。

在曆任保管人中,陳來生是最年輕的一個,也是保管文庫時間最長的一位。

他接手中央文庫的時候,正是日本侵略者在上海的統治最嚴酷的時期。

那時候,太平洋戰争爆發,日軍更加瘋狂地加緊對中國的掠奪,在上海,日僞憲兵、特務、巡警在街頭巷尾設定了層層崗哨,瘋狂鎮壓抗日分子。

按理說,最安全的地方是在租界,但是,陳來生長期以來的身份都是勞工和小手工業者,他的生活圈子在租界之外,是以,他隻能帶着檔案生活在租界外面。

起初,陳來生一家人住在一個弄堂裡,陳來生在弄堂口擺了個炒貨攤子,夜間,兩個弟弟就睡在閣樓上,和文庫寸步不離。

後來,黨組織認為弄堂口閑雜人員太多,風險較大,陳來生隻好尋找新的住處。

他向嶽父借了一大筆錢,租下一個房子,底下做面坊,上面是陳來生親自改造的閣樓。

陳來生将檔案沿着牆壁整整齊齊地碼起來,從地闆一直碼到頂棚,然後再在外面釘上一層木闆、糊上報紙,讓人看不出有任何改動過的痕迹。

這面夾壁牆裡面塞得嚴嚴實實,就算用手敲,也聽不見是空心。

那時候,正值抗日戰争最困難的時期,吳成方把任務交給陳來生的時候,就跟他明說:現在組織上也很困難,經費得靠自己想辦法。

可是,陳來生上有老、下有小,家裡早就一貧如洗,上哪兒湊經費?

實在沒辦法,隻能跑單幫。

跑單幫,其實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倒爺”:

日本人搞經濟封鎖,不準城鄉物資交流,城裡人便想方設法地将鹽、香煙、火柴等帶往農村,再從農村帶些米面、菜、油等物品,這樣既可以賺些差價,又能讓一家人有吃的。

陳來生做的就是這個。

跑單幫,風險很大,一旦被日本人抓住,就要掉腦袋。

但是,為了養活一家老小,陳來生不得不冒這個險。

1942年2月,延安開始進行整風運動,陳來生接到指令,要将一些“曆史問題”的原始記錄調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儲存着中央文庫的夾壁牆,當時正值盛夏,閣樓上沒有窗,房門又必須緊鎖着,陳來生悶頭在堆了整整一面牆的檔案裡一點點地翻檢着。

由于資料實在太多,陳來生足足用了十幾天時間,才能中央需要的幾十件檔案找出,抄出副本後,由地下交通員送往延安。

這些檔案在延安整風中發揮了極大作用。通過這些檔案,黨總結了曆史經驗,為黨的曆史上的幾個重要問題做出了結論,通過延安整風,全黨達到了空前的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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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戰争前夕,吳成方遭到逮捕,陳來生立即轉移中央文庫。

他借來僞警官服,讓弟弟們穿上,一趟又一趟地搬運檔案,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中央文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抗戰勝利後,周總理率領中央代表團奔赴南京,和蔣介石展開談判。

那些年,周總理一直牽挂着陷在上海多年的中央文庫,在談判期間,他專門派代表團成員劉少文親自去上海。

以中國共産黨談判的身份,劉少文可以乘坐國民黨方面的飛機來往于西安、重慶、南京之間。

是以,黨組織決定趁這個機會,将中央文庫轉移到延安。

接到指令後,陳來生再一次打開夾壁牆,劉少文裝了滿滿的兩隻航空皮箱,帶走了5000多份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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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來生

不過,很快,國共談判破裂,大規模内戰開始,中央文庫的轉移計劃隻能暫時中止。

陳來生按照原來的樣子,将剩下的中央文庫重新封存在了夾壁牆裡。

這一封,就封到了上海解放。

1949年9月,陳來生冒着蒙蒙細雨,親自護送着所有檔案,将它們安安全全地送到了中共上海市委組織部。在組織給他開具的驗收證明中,清楚地寫着:......未受到黴爛、蟲蛀、鼠咬等半點損傷。

陳來生從1942年夏天接手檔案,到1949年移交給黨組織,整整保管了7年之久。

就在陳來生移交檔案的當月,毛主席、周恩來、朱德親自批閱簽發了一則電報,要求對儲存檔案有功的人員,給予特别獎勵。

電報中,原本是“有功的同志”,毛主席提筆改了兩個字,改成“有功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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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認為,中央文庫得以安然無恙,不僅僅是黨内同志的功勞,他們的家人、朋友也付出了極大的心血。

是以,應該受到表彰的不止是陳來生這些黨内同志,還有他們的家人、朋友......

如今,這批蘊含着一代又一代保管人心血的機密檔案,已經完好無損地收藏在中央檔案館中,被稱為鎮館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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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是最好的教科書,也是最好的清醒劑。

從曆史中總結經驗、認識規律,才能推動事業發展。

中央文庫是不可再生的寶貴資源,是研究黨史和軍史的第一手材料。

為了保管中央文庫,十多位地下黨員接力保護傳承,甚至不惜為此付出生命,他們的紀律觀念和铮铮鐵骨讓人敬佩不已!

緬懷先烈、鞭策自己!

參考文獻:

[1]嵇立群. 白色恐怖中的中央文庫守護者[J]. 出版參考:新閱讀, 2008(10):2.

[2]李文乾. 陳為人舍身保衛中央文庫[J]. 黨史文彙, 2002(7):3.

[3]徐靜. 中央文庫:曾經的"一号機密"[J]. 保密工作, 2012, 000(001):58-62.

[4]王剛. 周恩來與中央文庫[J]. 百年潮, 2016(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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