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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書客·芽月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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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

《關羽:由凡入神的曆史與想象》

(荷蘭)田海/著 王健/尹薇/闫愛萍/屈嘯宇/譯新星出版社 2022年2月

向來講求實用的中國人是需要神的,關公就是古往今來最有普及度的中國神祇之一。關公信仰的傳播,通常被認為是由于有了書寫傳統,尤其是《三國演義》這樣的小說,關羽的事迹被普羅大衆所知而來的結果。荷蘭漢學家田海卻對此提出了質疑,據他的考證,關公信仰是人們以口耳相傳,在不同的區域之間傳播開來的。這就是一個大課題、大專著的論斷了,田海沒有怎麼提及三國主題的讀物的印行史,而是從關公祠廟的分布、相關碑刻的内容、戲劇演出、不同時代流傳下來的“怪力亂神”的記載等等入手,來考察人們心目中的關羽形象:他們為何需要一個關羽神祇,需要一個怎樣的關羽神祇,以及這個神祇給人們帶來了什麼。

除了衆所周知的财神外,關羽還成為一條可以興雲布雨的龍的化身,還成為道教裡的崇甯真君,可以驅魔止暴,由于關公崇拜興盛于明清,是以作者也由此來管窺帝國晚期的人們的焦慮、恐懼和關心所在。

No.9

《算法的力量: 人類如何共同生存》

(英)傑米·薩斯坎德/著 李大白/譯理想國·北京日報出版社 2022年2月

關于算法,現有的各種研究和書寫,都會反複強調它對社會和個人生活的全方位滲透,乃至操縱了人的思考。而在這本《算法的力量》中,作者卻把很大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過去,讓讀者看到,如今世界的種種技術現實,原來早已是半個世紀乃至一個世紀之前的人們展望過的。這個寫法是對的,讓人從無法自拔的焦慮轉入“我們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反思。

作者希望能以更公正理性的态度來提出一個開放式的問題,即大資料時代需要一種怎樣的政治理論?他嘗試的解答并不成功。不過讀過這本書至少會明白一點:各種就智能化将會取代活人的憂慮的讨論,正反映了這個憂慮其實不足為憂,因為人們能夠預見和讨論的危險是不會“精準發生”的,要發生也會以其他的形态發生。

No.8

《非必要閱讀》

(波蘭)維斯瓦娃·辛波斯卡/著黃燦然/譯 譯林出版社 2022年4月

東歐世界裡,文學表現最傑出的國家當然是波蘭,就說世界級的詩人,它就貢獻了米沃什、赫貝特、辛波斯卡、紮加耶夫斯基等等多位,而辛波斯卡又無疑是其中最招人喜愛的,我相信她的詩歌翻譯成任何一種語言都是光彩熠熠的;她又那麼聰明,當别人問她為什麼一共隻寫了三四百首詩時,她回答“我有一個廢紙簍”。《非必要閱讀》是她的專欄集,實際上書名可改為“非必要寫作”,因為文章的篇幅大多隻有千字,似乎隻為完成任務。然而睿智在字行之間顯現,它們表示作者不僅對社會現實有堅定的批判,而且極為善于發現常态現象中的趣味,這種發現的能力同時滋養她寫詩和寫專欄。在給《蒙田随筆集》寫的短評中,她說“如今,任何好東西的存在都使我充滿驚訝”,在評一本《一九七三年挂曆》時,她講“月曆是唯一不打算活得比我們長久的書,不會在圖書館書架上挂個閑職。”

在評論一本基于考古研究而撰寫的關于古代民族、古代文化的曆史普及讀物時,她說,所有的考古學家、曆史學家都會說“這座城市在某年某月被占領和毀滅”,卻沒有人會說城市是如何被夷為平地的。而她感興趣的是這個“如何”。這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所有人都活在正在發生的曆史,也就是“如何”之中,但有幾個人正積極地去思考它呢?

No.7

《地磁簡史》

(加)阿蘭娜·米切爾/著 馮永勇/向淩威/譯商務印書館 2022年1月

人類的優秀,在于對自己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能做持久地觀察和思考:對上帝,對空氣,對細菌,對磁力,莫不如此。磁力似乎不像電力那樣,讓人覺得同自己切身有關,然而《地磁簡史》中出現了從哈雷到法拉第,從亞曆山大·馮·洪堡到魏格納的諸多自然科學界名人,對地球磁場的奧秘的探索,同天文學、地質學、電學等諸多領域的研究都是一體的,而新的發現還在持續。

阿蘭娜·米切爾是一位身處磁力科研第一線的科普記者,下筆從容果斷,現場感出色。她用整本書傳達了一個警告:地球的磁場曾經多次翻轉也會再次翻轉,這在今天的時代将會帶來巨大的破壞力,因為人類文明已經徹底改變了陸地上的生活空間,動物很難像再以往的時代那樣自由遷徙,繼續存活,更因為磁場逆轉會損壞全球的電氣系統,導緻毀滅性的危機。對此,“我們目前隻能坐以待斃。”書中的一位科學家如是說。

No.6

《伯格曼文集:我們都是馬戲團》

(瑞典)英格瑪·伯格曼/著 王凱梅/譯雅衆文化·中信出版集團 2022年2月

“我們的決心是用最簡單、動人、诙諧有趣的方式講故事。如果我們成功了,那要歸功于偉大的莎翁;如果我們失敗了,就隻能怨自己了。”1941年10月,伯格曼在他執導的《仲夏夜之夢》上演時分,在一則手記裡寫了這麼幾句話。完全可以是以而喜歡上他,這是一個真實而鮮活的人,一個既謙卑又驕傲的藝術家,謙卑是由于他敬畏舞台和銀幕藝術,驕傲是因為他渴望承擔重大的責任。

伯格曼感性的文筆常常咄咄逼人,迫使你去正視他的情感宣洩,去看這宣洩中釋放出的人的活力。對自己最希望捕捉和表達的東西——“沉寂中的人們隐蔽的無言之苦”——他毫無懼色,對用電影和戲劇來把握個人的每個時刻,他充滿信心。書中有相當的篇幅細述了對斯特林堡戲劇的了解,他更以極少量的文字點到了帕爾·拉格奎斯特、拉格洛夫等瑞典一流文學人物的價值——他和他們合成了一組高緯度地帶卓荦不凡的藝術家群像。

No.5

《回到種子裡去》

(哥倫比亞)加西亞·馬爾克斯/著 陶玉平/譯新經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22年1月

大名鼎鼎的《百年孤獨》的作者的随筆、雜文、新聞報道合成了這麼一部集子,讀時想起了一種很久沒有想起的形容:怪味豆。想要進入其中的任何一篇文章,都需要付出一定的腦力成本,需要在一種基本的諷刺筆調裡捕獲真正的思想力量,而非隻能看出對怪奇事物的賣弄癖抑或憤世嫉俗。讀一讀1980年12月26日,他為《國家報》寫的、緬懷剛剛遇刺身亡的約翰·列侬的文章吧:“這是詩歌在全世界範圍内的一次勝利。在這個勝利者永遠是那些打得最兇的人,得到最多選票的人,踢進最多球的人,最富有的男人和最漂亮的女人的世紀,一個用一生來歌唱愛的男人之死能在全世界引起如此轟動,這本身就很鼓舞人心。這是那些永遠也無法獲勝的人們發自内心的崇拜……”

身為新聞記者出身,他在常年的報道寫作中練就一種疏離的筆法,不論是想要贊美的人,還是想要鞭撻的人,無論是在世俗道德觀念裡值得肯定的事情(例如反抗暴政)還是向來處于灰色地帶的人類習俗(例如娼妓),在加西亞·馬爾克斯寫來都是一種“世象”,他将它們付于一視同仁的陌生化的展示,同時處處刺激讀者去注意那些永恒存在的不公平的安排,注意拉丁美洲被北美強鄰持續剝削的事實。書中的《世紀醜聞》、《郵差千遍萬遍地敲門》等,都含有他諸多小說名篇如《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的影子,這是作家特有的“叙事自覺”的證明。

No.4

《美國的分裂: 對多元文化社會的思考》

(美)小阿瑟·M.施萊辛格/著 王聰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 2022年2月

“和而不同”大概是世上最說來輕巧的四字箴言了,在人類具體的共同生活的實踐中,能“和”的人最好都是些“同”志,不“同”的人到頭來也“和”不到一起。當然這個“同”和“和”的具體所指都需要更多的界定,可是在如今的世界上,這一點似乎到處都有證明。

本書是小阿瑟·M.施萊辛格出版于1991年的作品,他說,美國之是以代表一種人類理想,就因為它願意“合衆”,但這一理想若是失敗,美國也将遭到滅頂之災,這是早在20世紀初,就由老羅斯福總統預見到的情況,老羅斯福警告說,美國不能淪為“心存芥蒂的族群之間的角力場”和“纏鬥所”,這個預見在施萊辛格的時代正成為事實,不僅如此,施萊辛格還指出,那些支援“合衆”理想的多元文化理論家,他們其實隻是一些分離主義者,整天忙于聲讨浩瀚的西方遺産中的罪孽,為了消滅他們不喜歡的政治正确而樹立新的政治正确。

書中的論斷字字句句都針對如今的美國、如今的世界而來。施萊辛格立場清晰方正,他把1990年代的較量描述為清明的理性對狂熱分子:“一些人但凡相信自己了解了部分真相,便會做自以為上帝授意他們做的事情。”無論什麼時候,狂熱分子都應該成為人類共同的敵人。

No.3

《無聊發明合集: 1000種讓世界變有趣的可能》

(美)史蒂文·M.約翰遜/著 萬潔/譯未讀·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2年3月

在近五十年的時間裡,史蒂文·M.約翰遜一直謙稱他是個專做“愚蠢”發明的想象力工作者。他把自己的發明做成圖配文,發表在紙媒上,後又搬上網絡。他的畫風相當寫實,使得那些發明——孤獨就餐機、理療家具、踏闆榨汁機、特種計程車……看起來仿佛已是現實存在之物了。

我們看到日本的一些邪發明,比如專用來裝香蕉的野餐盒,或挂在筷子上用來給面條降溫的小風扇之類,難免會說聲“無聊”,因為它們大多鑽牛角尖,為了有所發明而制造相應的需求;可是約翰遜的發明大多基于對廣泛存在的需求的發現:孤獨就餐機是為舉目無親的人服務的,與上衣一體的手套是為針對手套易丢的情況設計的,“丘宅”、“浮蛋”顯然是在了解了洪澇災害後産生的想法,更有很多關于收縮車的想象是針對城裡停車空間有限的難題而來……有的發明似乎創新性并不高,比如帶嬰兒車的購物車,但圖文的組合引人思考:“購物車俨然成了美國窮人最喜歡的交通工具”,圖中是一個疲憊的母親正給嬰兒喂食。

看到書中給富人設計的奇形怪狀的房屋,就會發現約翰遜在諷刺他們。而書名是更明顯的反話:這些發明并不無聊,其中多數都指向了城市生活的真實的缺失——有便利的缺失,更有愛的缺失,安全的缺失,個性的缺失。它們的存在,證明了一個免于無聊的頭腦能有怎樣的作為。

No.2

《肯辛頓舊事》

(英)缪麗爾·斯帕克/著 柏雪/譯南京大學出版社·守望者 2022年2月

小說家斯帕克的特長,在于能把沉思性的東西變得風趣、俏皮,能把尤其對一個女性而言沉重的主題——比如回顧過去——變得如同一首輕靈的諷刺詩。書中的叙述者處在1980年代末,在失眠的晚上,豎起仍然聰敏的耳朵聆聽自己的頭腦中三十年前的噪音,那時她住在肯辛頓區一所舊房子裡,那房子的女房東是個坦率的愛爾蘭人;那時她是一位敬業的出版社助理,大聲地告訴一個男子說他是個很差勁的作家。斯帕克用各種讓人會心微笑的描寫,勾畫出在一個戰後複蘇的年代,各色人等尤其是出版圈的人們求名逐利的景象。“我喜歡自己清教徒式、道德主義的本性;無論我實際上可能會做什麼,判斷是非總會讓我感到快樂。同時,我一點也不喜歡複仇宣洩,或者将正義強加給他人或自己。”這樣流暢的、似乎在等待打臉的自白會打動敏銳的讀者。斯帕克本人很早就皈依了天主教,她的宗教體驗、寫作體驗和生活體驗密切地交織在一起,她把所有真實的曆史,所有正在發生的現實,都看成彼此平行的虛構,進而既入迷又超脫。這樣一位不尋常的英國女作家,值得被更多的人讀到和喜歡。

No.1

《日記中的博爾赫斯: 1931-1989》

(阿根廷)阿道夫·比奧伊·卡薩雷斯/著 (阿根廷)丹尼爾·馬蒂諾/編鄭菁菁/陸恺甜/徐泉/譯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2022年1月

博爾赫斯是這樣說他的終生好友比奧伊·卡薩雷斯的:我們相識于1930—1931年間,那時我三十出頭,他十七歲,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會認定年紀大的那位是大師,小的那個是他的門徒。一開始也許的确如此,但幾年以後,當我們開始真正一起工作時,比奧伊才是那位真正的、隐藏的大師。

在認識博爾赫斯後的頭十年間,比奧伊不斷地嘗試寫一些幻想性很強的小說,但都失敗了,不過到了1940年,他憑着中篇小說《莫雷爾的發明》終于破冰成功,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能夠和博爾赫斯真正對話,并且一起工作了,他們合辦刊物,合作翻譯,合寫小說,在現存的照片中,兩個人的長相都那麼趨近,足見其靈魂和趣味的相通。比奧伊留下的這些日記,給了我們一個重新認識那為數極少的智者的機會,吸取他們無私提供的氧氣以拯救自己于衰敗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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