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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寫出不遜古人的佳句?這幾種語序句法能增強詩性,詩人應掌握

  • 绾插法

《冷齋夜話》中提到的“林下聽經秋苑鹿,江邊掃葉夕陽僧”這樣的變序錯置。此句采用的是“绾插”法,把關系緊密的定語與中心語拆分開,再插入其他的成分。

鄭谷的“林下”句如果恢複正常語序應該是“秋苑中,在林下聽經的鹿。夕陽下,在江邊掃落葉的僧”。“秋苑”和“夕陽”本是地點狀語,可以置于句首或者在謂語動詞的前面。但是本句中兩個詞都取消了地點狀語的标志-後附的方位詞,成為普通名詞,置于主語之前與“聽經”“掃葉”一起作為修飾名詞的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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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可以用名詞作名詞的定語,但是隻能起限制的作用,并不能像形容詞一樣可以修飾,比如說“蠟燭”“窗花”。出句中“秋苑”是一個表示地點的詞,對鹿可以有空間範圍的限定,這句詩并沒有明顯迹象表明是變序绾插句。隻不過詩中用了更大範圍的“秋苑”作“鹿”的定語,而用範圍小些的“林下”做地點狀語,稍覺有些怪異。

對句中“夕陽”做“僧”的定語,而定語和主語是兩種相距遙遠的事物,他們之間完全不具備任何限定的因素。

句中“江邊”“掃葉”“夕陽”三個詞語當中,“掃葉”與“僧”關系最為密切,因為“僧”就是以“掃葉”的姿态出現的,但是本句在它們當中切入“夕陽”,那麼“掃葉”對“僧”的關系淡化了,而“夕陽”與“僧”的距離大大拉近。夕陽不僅僅是背景,而成為“僧”身上的一種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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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美好時光已過,行将告别世界的凄涼、蕭瑟賦予“僧”垂老孤獨之感,甚至我們可以想象這一定是位老僧。這樣的美學效果是用“江邊”和“掃葉”作定語都無法做到的。雖然達到美學的和諧,但文法關系的搭配上“夕陽”和“僧”仍是不和諧的,它們之間存在着明顯的錯位效果,産生性質上的沖突,讀者必定要将“夕陽”回複到原位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绾插”法的關鍵跟“錯綜”法一樣在于必須要有條件将句子複原到原形,這個條件就是詞語間沖突的存在,既是變序句的标志,又可作為回歸常序的提示,這樣意義表達才能夠正常地進行,也就保證了意脈的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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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離合倒置法

如宋人陳善《扪虱新話》卷八記載:“詩人倒一字乃健:王仲至召試館中,試罷,作一絕題雲:“古木森森白玉堂,長年來此試文章。日斜奏罷長楊賦,閑拂塵埃看畫牆。”荊公見之,甚歡愛,為改作“奏賦長楊罷”,且雲:詩家語,如此乃健。”這句變序比較複雜。句中王安石把關系緊密的謂語動詞“奏”和後置補語“罷”分開,嵌入定語成分“長楊”,“長楊”也是賓語“賦”的定語修飾成分,本應前置卻後置,這稱為“離合倒置”之法。

在這句詩當中,“奏”和“罷”分開之後需要找一個單音節詞來組合成雙音步,是以又把“長楊賦”颠倒為“賦”和“長楊”,好讓“奏”字作謂語和賓語“賦”字相配。此句中用倒置法主要出于音步配合和構成标準節奏的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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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拆分法,是為改變語義重心。句子的重心一般都會落在結構的後部,原句的重心在“長楊賦”,改動之後重心變為“罷”。此句強調“罷”,是對奏賦這個動作過程的發展加以時間上的說明,而對句繼續說明奏賦之後的行動,在語意上出句與對句的内容因為“罷”字攜帶的時間性而連成一線了,成為銜接自然的流水句。兩句渾然天成,王安石稱之“如此乃健”。

“健”就是穩健。句子零散颠倒,篇章結構就不安穩。如果句子之間勾連緊密,每句的整體篇章作用也就更大,篇章結構自然也就穩當服帖。修改後的句子正是強化了句法結構方面的作用。這種綜合變序法因為有多種變化,看似很複雜,其實對于篇章來說很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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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換置法

《蔡寬夫詩話》所推崇的“暫止飛鳥将數子,頻來語燕定新巢”(《堂成》)這種句法。句中主謂颠倒,變謂語為定語。這用的是一種換置法。

兩句本來的語序應該是“飛鳥暫止将數子,語燕頻來定新巢”。兩個句子都是複句,“飛鳥暫止”因為“将數子”,“語燕頻來”為了“定新巢”,前句是因果關系,後句是目的關系的複句。

複句的語義重心一般都放在後面,比如說強調因果關系的結果,那麼就把表示結果的分句放于後面,如要強調原因則相反。改變語序之後,此句成為語意清楚、結構明晰的單句結構。

“暫止”是“飛鳥”的定語,“将數子”是謂語,同樣“頻來”也是“語燕”的修飾成分定語,“定新巢”是謂語成分。但是“暫止”和“将數子”兩個動作之間存在不可分割的邏輯上的聯系,被主語“飛鳥”攔腰截斷,進而産生引人注目的不連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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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因為“暫止”所處的位置首當其沖,被強調的語義重心前移。下句“頻來”和“暫止”一樣,被突出強調之後具有了隐喻的意味。有詩論家注意到了此句的不尋常,浦起龍《讀杜心解》曰:著“暫止”“頻來”字,即景為比,意中尚有彷徨在。

改變語序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表達詩人之情感的需要。将謂語動詞提前變為主語的定語的換置法,大大削弱了句子的動感程度,句子中的意象由動态轉為靜态,目的是為了符合整體篇章風格。而且謂語也是圍繞主語的描寫性詞語,形成以中心語為主角的靜态圖景。

我們承認“女人坐着”和“坐着的女人”都是符合文法規範的,這句變序杜詩也在普通語言變序的允許範圍之内,其中的倒裝不易覺察,甚至不一定要将變序回複到常序就可以了解其中的意義,是以蔡寬夫認為這句種變序最為“天然自在”,不妨害意脈,也不損傷詩格。這種觀點很能說明評論家們對詩句倒置所持的不同态度。

如何寫出不遜古人的佳句?這幾種語序句法能增強詩性,詩人應掌握

換置法還有另外一種情況。《麓堂詩話》舉杜詩中“風窗展書卷”為“詩用倒字倒句法”,贊曰“乃覺勁健”。句中定語和主語的位置調換,正常語序應該是“窗風展書卷”本來作定語的“窗”字倒來在主語,“窗”本來是說明風所在的處所,意為從窗吹進的風把書卷吹開了。位置颠倒之後,意義變了,顯然“窗”無論如何不能作“展書卷”的主語,那麼仍然還要由“風”來充當,“窗”字作謂語。全句可以看成是兩個謂語成分,意為“風吹進窗來展開了書卷”。變序之後的句子動态增加,在語義上要流暢得多。

李東陽又稱贊“風江飒飒亂帆秋”一句更是“尤為警策”。這句與上個例子中的定語後置成為謂語的倒裝相同,意為“風吹在江上飒飒作響,吹亂了江上的船帆,一派秋天的景象。”比起正常語序“江風飒飒亂帆秋”來顯得特别,動态更足。這樣變序造成主語的修飾定語成分的減少,表示動态的謂項增加,句子顯得更加直接、有力,因而更醒人眼目,是以李東陽再三地評論這類變序句“勁健”“警策”,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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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兩種完全相反的換置法是分别在主語和謂語上進行成分加減,前者增加主語的附加成分,加重名詞性主語的分量,主要營造一種靜止的圖景式意境;後者對主語運用減法,剝離名詞中心語的附加成分,再加到謂項中,以加強動詞性謂項的力量,句子自然也就更有力。

兩種換置法具有不同的辭作用,一靜一動,具體運用哪種倒置,完全要視全詩的大語境是需要動景還是靜景而定了。總的來說,這兩種不同的倒置都是變動程度較小,不太引人注意的變序法,運用也就很廣泛,對于詩人把握詩歌整體風格或者調節局部的布局都能起到很好的輔助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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