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焦振生
整理：立二拆三
圖：大俗攝影
我十歲那年，父親在一次車禍中喪生，從此後我和母親相依為命。外婆和大姨多次勸過母親，希望她再往前走一步，生活裡也好有個照應。但母親想到如果把我帶進一個陌生的家庭，難免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即使将來娶妻生子，也怕因為是外來人被人欺負。
後來，有人給母親介紹了一個外地人到我家落戶，想不到，隻過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那人就被警察帶走了，原來他是個網上通緝犯。從此後，母親下決心不再嫁人，隻是一心把我帶大，讓我成才。
可惜的是，我少年時并不能體會到母親生活的艱辛，在學習上并不努力，國中畢業後連高中都沒考上，于是準備和村裡的同齡人一起外出打工。母親雖然對我很失望，但我的辍學也減輕了不小的經濟壓力。
在我臨出門時，母親交代我說：“你自己出門在外，一切都要小心謹慎，無論做什麼事兒都要事先思量思量，娘現在不指望你掙多少錢，踏踏實實别走彎路娘就放心了。”雖然我上學時不是好學生，但在工廠裡卻幹得不錯，在一起出去的那幾個人裡，我的工資一直是最高的。
二十歲那年，我在一家毛紡廠負責機器的維修，那可真是個女工如雲的去處，而且大部分都是沒有結婚的少女。當時的機修工是個很吃香的工種，每天總有一群莺莺燕燕的美女圍在身邊，很有一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感覺。
時間不長，我和一個叫素芳的姑娘談起了戀愛，我們兩個是老鄉，兩個村子相距不過五公裡，她也是父親早逝，母親帶着她和妹妹生活，也許是相似的經曆讓我們有很多的共同語言，兩年之後，我們準備結婚了。
在農村，給兒子辦婚禮，一直是中國家庭裡的重中之重，有的不僅要耗盡半生積蓄，甚至還要舉債度日。素芳知道我家庭條件的困難，也了解母親多年獨自一人生活的艱辛，并沒有提出太高的要求，這事至今讓我對她心存感激。
雖然，我們舉行了最低配的婚禮，但硬體設施總是必不可少的，是以家裡也欠下了五萬元的債務，十多年前，五萬元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結婚之後，我和素芳繼續外出打工，努力多掙些錢争取早日還清債務。
兩年之後，素芳生下了我們的兒子，在兒子三歲時，家裡總算還清了結婚時的欠債，我們兩個如釋重負。接下來素芳有了一個遠景目标：買輛汽車。
私家車在農村裡已經很普及了，二十萬的車現在已經成了婚禮的标配，因為沒車，在逢年過節走親訪友時，經常受到淺薄親友或明或暗的奚落，人活着，有時就是活個面子，是以，我也同意的她的想法。
把兒子交給母親，我們兩個一起來到了千裡之外的異鄉，經過幾年的打拼，手裡終于有了一部分積蓄，買車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意外總是不期而至，在年前回家時，母親說自己這段時間總是覺得吞咽困難，嗓子裡似有異物。過年之後，帶母親到市醫院檢查，結果是母親患上了食道癌。
治病肯定有是一筆不菲的費用，我和素芳商量能不能把買車的事緩一緩，先給母親治病。
想不到素芳竟然這樣回答：“這麼多年跟着你過苦日子，我沒抱怨過，你娘病了，咱也不是不給她治，我已經問過醫生了，即使是進行放療和化療，她的存活期都不會超過兩年，與其把錢浪費在無用的治療上，不如先把車提回家，病治到哪步算哪步！”
她的話讓我很是氣憤，想起母親多年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現在她身患絕症，素芳居然決定治到哪裡算哪裡，從感情上我無法接受。
因為這件事，我已經和妻子冷戰了好久，甚至有了離婚的想法，身邊幾位走得很近的朋友勸我說：“事到如今，你隻能冷靜的看待問題，素芳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話粗理不粗呀！”
一邊是病床上的母親，一邊是一起陪着我在苦日子裡摸爬滾打的結發妻子，感情和理智讓我很難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