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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滑田友先生作為現當代中國雕塑界享有盛譽的藝術家與教育家而被載入史冊,他精美的雕塑作品也為不少藝術機構所珍藏。但事實上,世人對滑田友這位曾被徐悲鴻譽為“羅丹再世”的現代藝術大師還是知之甚少。他為“雕塑的一生”是如何扼住命運的咽喉、沖決階層的羅網,最終駕一葉扁舟駛向藝術至境的彼岸的呢?面對這一問題,滑田友先生的工作機關,也是他後半生精力所聚之地的中央美術學院近期以一場大型展覽作了很好的回答。這場“勿失毋忘——雕塑家滑田友誕辰120周年紀念展”在展示滑田友諸多雕塑精品的同時,集中呈現了大量與滑田友先生雕塑事業有關的文獻與檔案,為研究滑田友先生及中國現代雕塑發展之路提供了新的史料參考。

也是因為這一提示,筆者才想起日前在董理《上海圖書館藏葉恭綽友朋尺牍》一書時,曾寓目幾通與滑田友早年行迹有關的信劄,檢索手中所存的影印件,共得滑田友緻葉恭綽信劄一通、徐悲鴻緻葉恭綽信劄一通、江小鹣緻葉恭綽信劄三通。這五通信劄中,或述及滑田友生平經曆,如滑田友的巴黎留學生涯及甪直保聖寺羅漢塑像修複事,或暢言滑田友抱負志趣,如緻葉恭綽信劄中談及其早年藝術思想。筆者以為,俯拾這些散落在信劄中的遺珠,并将之串連在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交遊的具體事件中,不惟對滑田友研究有着細化與推進作用,于葉恭綽與徐悲鴻研究亦是難得的新材料。故此将這五通信劄分别加以整理并略作考證,以為後繼者研究提供參考。

第一通信劄為滑田友緻葉恭綽,原信一通三頁,為滑氏鋼筆所寫,具體見諸上海辭書出版社新近推出的《上海圖書館藏葉恭綽友朋尺牍》一書(第二冊,89頁-92頁),現将内容整理如下:

捧讀三月二十五日大劄,敬悉碛砂遣物,盡遷館内,甚慰!《唐塑一覽》已蒙寄陳君,又甚感!佛像誠一問題,友憶最前之一道門外有一小屋,似鎮中公物,空無所用(此刻想尚在,且鎮中人亦必可允)。略事修葺,将牆下鑿數氣孔,以容佛身,而封其門。如有人能籌資儲存最好,否則尚可待之他日。則金剛殿可動工,不知以為如何?田友覺全部藝術(無論雕刻、繪畫以及其他而至人生)似有一共通之要點,即如何方美是也。現正以巴黎為田園(全市),以學校為試驗室,所得似已稍具端倪。今年學校卒業競試,雕刻第三、繪畫第一,總平亦列第三,而得définitif者是也。拟再推而求之圖案、器用、建築、林園、市鎮,或有同等效果。國人之病,在隻知用耳與口,不知用目與手,凡事意度而不求正确,田友亦深覺之。既臨歐洲,境覺忽焉開朗,一切人情、環境無不疏暢,其美術之裝置誠有大功耶!木闆、木雕、油繪、石刻,田友皆願一一嘗試,蓋根本解決,其他當無問題也。田友自随悲鴻先生來歐後,蒙其解衣推食,視若兄弟。其在法之畫展成績極佳,國立博物院所購之十二幅已配精匡,特陳一室,較之日本誠高多多。其後在德之兩展,在意大利之全部,均甚滿意。今日為俄政府請往展覽,局面或更不同也。惟其此一年中奔走各國,力疲财盡,負債已達六七千元,而田友實占其近兩千。臨赴俄時又蒙其留兩千,方作歸資,誠不知将何以報之?惟田友此時興味極濃,若歸則所計之目的未達,不歸生活又漸緊逼(工作極難找,而歸資已用去其半)。且出國時先君身體尚健、精神尚旺,不想一年間遂以病逝世,田友之罪孽誠深且重。臨别時蒙以老父為問,田友堅不悟,而至今日誠愧悔萬端。若值此一生無挂,不事探讨,空空而歸,匪特無以對先人于地下,亦無以慰厚我者之所期。蒙先生知遇,臨别時言過重,銘之于懷。倘蒙鼎力相助,令田友學力充實,有以効于藝林,均先生之賜也。臨穎神馳,不盡依依,專頌大安!晚滑制田友敬上。 五月廿日

學校證明書暑假時方可辦出奉上。附去年Salon出品時函件兩紙及出入證一張,不知可須用否?

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滑田友緻葉恭綽

這通信劄寫于滑田友1933年赴法國巴黎留學之後。解讀這通信之前,有必要對滑田友與葉恭綽的交往作一梳理。滑田友與葉恭綽的交往始于1930年前後的保聖寺唐塑修複活動,據《滑田友自述》載:“1930年秋,江先生(引者按:即江小鹣)擔任教育部蘇州甪直鎮儲存唐塑委員會的事。他因離不開上海,要我去看視。當時唐塑背景已被勞工拆下來而不能恢複原狀,于是他叫我監工。我看那種工作絕不是那些勞工可以恢複原狀的,是以我當時曾取原來的印刷品和照片聯成一圖,寫信給江先生,說明如果讓那樣工作下去,将來是不會完成任務的。那信他曾給主持此事的葉恭綽先生看過,葉先生對我的見解很為贊同,于是就決定由我主持修理(中略),是以,葉恭綽先生對我很為器重。”另據《滑田友年譜》所載,滑田友1933年赴法之際,葉恭綽也曾給他資助兩百元。由此可知,對滑田友這位有志獻身于藝術的青年學子,葉恭綽是頗為器重的。再者,由“捧讀三月二十五日大劄”可知,滑田友赴法之後,葉恭綽與他仍保持通信,關心他在法國的留學生活。值得一說的是,1950年,即儲存保聖寺唐塑活動完成後二十年,葉恭綽與滑田友重逢北京,撫今追昔,葉恭綽賦詩贈之:“唐塑賴君為續命,廿年往事耐追思。隻今妙手跨前哲,更見當時楊惠之。”同時,葉氏在詩注中還加以解說:“廿年前重塑甪直楊惠之手塑羅漢,田友兄實司其事,嗣往歐習藝,益臻大成。今重遇京師,方今藝術高漲之際,因漫占一絕奉贈。”由此知之,盡管歲月漫逝,奄忽廿年,葉恭綽對滑田友的才華始終欣賞有加,兩人間的交往一直彌漫着“傾蓋如故”的真摯情誼。

了解了滑田友與葉恭綽的交往背景,我們再來看看滑田友這通長達八百馀字的信劄的具體内容。當然,首先要弄清的是寫作時間,信中有兩處提示。一處是信中所雲徐悲鴻對他關懷備至,“蒙其解衣推食,視若兄弟”,徐氏“臨赴俄時,又蒙其留兩千(法郎),方作歸資”。按,檢之《徐悲鴻年譜長編》,徐悲鴻離歐赴俄的時間為1934年4月。另一處是信中提及其父去世之事:“出國時先君身體尚健、精神尚旺,不想一年間遂以病逝世,田友之罪孽誠深且重。”據《滑田友年譜》所載,滑氏于1933年1月随徐悲鴻同船赴法,其父去世則是1934年上半年之事,是以信中說“不想一年間遂以病逝世”雲雲。故此信必是寫于1934年,此信的落款時間為5月20日,再聯系徐悲鴻離歐赴俄的時間,兩兩相證,此信寫作時間當是1934年5月20日無疑。

同時,信中還有幾處值得關注之事。如起始所說“碛砂遣物,盡遷館内”,是指與保聖寺同處甪直的碛砂延聖寺的遺物,在1934年被移至保聖寺古物館加以保護一事。碛砂延聖寺因在南宋嘉定年間校刊《碛砂藏》而聞名後世,民國時,《碛砂藏》重制世間,葉恭綽、蔣維喬、範成法師等人發起對《碛砂藏》的搶救性影印,與此同時,葉恭綽開始關注碛砂延聖寺遺址及遺物的保護工作,在保聖寺古物館開館後,經多方努力,最後将碛砂延聖寺部分遺物遷入館中加以保護。此事在葉恭綽《碛砂延聖院小志》一文中有詳細交代:“今東湖猶存院寺破屋數間,與雲水相映。往修甪直保聖寺時,一再囑人攝影歸,院供古造像一尊已不完具。空地中得石塔頂、石礎、瓦脊,似宋元遺物,暫庋甪直保聖寺古物館中。他日有緣,将為規建精舍三五楹,以影印《碛砂藏經》,付一賢僧保守,庶勝迹留存,玄風因之丕振也乎。”由葉文可知,從碛砂延聖寺遷入保聖寺古物館的遺物有:院供古造像一尊及石塔頂、石礎、瓦脊等宋元古物。

再者,滑田友信中所說的佛像儲存問題,是指保聖寺金剛殿内佛像的修複事。教育部蘇州甪直鎮儲存唐塑委員會為修複保聖寺唐塑而建設古物館後,古物館儲存唐塑羅漢九尊及塑壁一部,同時搜集該寺大殿斷瓦殘磚石刻等,據嶽潔瓊所著的滑田友傳記《雕塑一生》一文:“古物館建成後,尚有金剛殿及殿内的佛像為宋代遺物,均已破敗,也應保護修複,但尚未着手修複。”是以,滑田友在信中所說的佛像保護事應是指金剛殿中的佛像。他在信中建議,先将殿中佛像移到保聖寺外一小屋中儲存,并具體說明儲存方法,即“最前之一道門外有一小屋,似鎮中公物,空無所用(此刻想尚在,且鎮中人亦必可允)。略事修葺,将牆下鑿數氣孔,以容佛身,而封其門。如有人能籌資儲存最好,否則尚可待之他日。則金剛殿可動工,不知以為如何”雲雲。應當說,這一構想考慮甚為周全,也有一定可操作性,隻是因為經費及缺少負責之人而被拖延,最終金剛殿與殿中佛像均毀于抗戰。

當然,信中更重要的内容還是滑田友所表達的藝術見解,這是我們了解滑田友藝術創作思想發展過程的極重要文獻。

滑田友緻信葉恭綽時,他在巴黎已一年有馀,随着環境與視野的變化,他對藝術乃至人生的認識,與之前在國内皆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即信中所說:“(無論雕刻、繪畫以及其他而至人生)似有一共通之要點,即如何方美是也。現正以巴黎為田園(全市),以學校為試驗室,所得似已稍具端倪。”他以為“全部藝術甚至人生的目的就是要尋找到美并将之表達出來”,亦頗為自信乃至雄心勃勃地表示,自己正以“巴黎為田園,以學校為試驗室”來實踐這一認知,并“已稍具端倪”。同時,信中也對中西藝術作了比較:“國人之病,在隻知用耳與口,不知用目與手,凡事意度而不求正确,田友亦深覺之。既臨歐洲,境覺忽焉開朗,一切人情、環境無不疏暢,其美術之裝置誠有大功耶!木闆、木雕、油繪、石刻,田友皆願一一嘗試,蓋根本解決,其他當無問題也。”初出國門的青年學子,乍見西方藝術的新世界,特别是置身于巴黎這樣新穎藝術荟萃的世界大都會時,難免不為之吸引甚至沉醉其中,滑田友即在信中坦陳:“既臨歐洲,境覺忽焉開朗,一切人情、環境無不疏暢,其美術之裝置誠有大功耶!木闆、木雕、油繪、石刻,田友皆願一一嘗試,蓋根本解決,其他當無問題也。”應當說,其時滑田友的狀态恰如範迪安在《滑田友畫冊》前言中的總結,“滿懷着尋求藝術新知的渴望,在嶄新的藝術世界裡吮吸着新鮮的藝術經驗”。

當然,滑田友對中國藝術“國人之病”處所持批判态度,固然有“以今日之我,否昨日之我”的叛逆與過激之處,也包含着身處異域的青年學子極真實、極認真的藝術思考。這一批判性反思在滑田友藝術創作中的作用,也是值得加以關注的。事實上,因為滑田友是帶着中國自身的雕塑經驗出國留學的,過往的學者往往強調具有中國背景的“舊我式”滑田友以及他所走的“以中化西”的道路,而極少細緻讨論在習得能力最旺盛的年歲中,“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般在巴黎學習現代雕塑長達十五年之久的“新我式”滑田友。筆者以為,滑田友緻葉恭綽的這通信正是提醒我們,不應忽視這一問題。至于“新我式”滑田友最終取得的藝術成就,倒是可參見《滑田友自述》中滑田友的素描師馬謝亞的話,“滑田友的技術到此已經達到院派之最高峰,外國人之在巴黎得金獎的隻有三十年前一個瑞典人”。凡此皆可說明,滑田友于現代西方雕塑“入乎其内”的深入程度。是以,滑田友這通信中對中國藝術的批判性反思,不惟對其藝術生涯研究深具意義,對我們考察以滑田友為代表的中國現代雕塑家的藝術思想的演變曆程,亦不無重要的參考價值。

滑田友起于寒微,早年的他作為國小美術教師輾轉謀食于蘇北宿遷、高郵等地,俨然一匹局促于轅下的駒驷,才志不得伸顯。而他最終得以馳騁于現代藝壇,固然與其超世的藝術天分及堅忍不拔的意志有關,不可否認的是,在人生逆襲的關鍵時刻,伯樂徐悲鴻對他的幫助至關重要。關乎此點,滑田友在《自述》中曾多次言及,并有“這十數年來曆盡辛苦,能自持不堕,實在是因為心裡常常想到悲鴻先生和許多先生那樣提攜我”這樣的文字。其實,就是上述信劄中,也兩度出現徐悲鴻的身影。一處說:“田友自随悲鴻先生來歐後,蒙其解衣推食,視若兄弟。”另一處則更為具體:“惟其(徐悲鴻)此一年中奔走各國,力疲财盡,負債已達六七千元,而田友實占其近兩千。臨赴俄時又蒙其留兩千,方作歸資,誠不知将何以報之?”不惟可證徐悲鴻提攜後學的高緻,也可具見滑田友感愧交并的心态。

在滑田友、徐悲鴻相交相知的故事中,仍有一可商之處,即已知資訊皆源自滑田友一方的叙述,滑田友受施不忘的品格固然值得肯定,隻是,據此單向度的“證詞”未免不夠全面,尤其據滑田友傳記所載:1930年兩人見面後,徐悲鴻不僅将滑田友雕塑作品推薦給《良友畫報》《新聞報》發表,而且“逢人便說滑田友如何優秀”。人物交往事涉兩方,如若缺失一方文獻加以互證,總有偏信之嫌。循此思路,我們在《上海圖書館藏葉恭綽友朋信劄》中發現一通徐悲鴻緻葉恭綽信劄,并在其中找到了與滑田友有關的内容,既證明了滑田友所說徐悲鴻對他的關愛絕非虛言,當然也可見出徐悲鴻提攜後進的高風雅緻,此信部分内容如下:

玉甫先生賜鑒:日前走訪未晤,良用怅怅。聞滑君言,大駕将往甪直,已行否?為念。滑君艱苦卓絕,未來之豪,此次弟等請其赴廬塑散原翁象,神采奕奕,實當傑作。先生碩學重望,倘羽翼之,俾成大器,藝林之幸也。(中略)敬頌道安。悲鴻頓首,十月四日。

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丁小明|滑田友與葉恭綽、徐悲鴻的交遊

徐悲鴻緻葉恭綽信劄

考之信中内容,當寫于1932年。徐悲鴻在信中提到他請滑田友赴廬山塑陳散原像一事,據《滑田友年譜》,此事在1932年,故年份應能确定無誤。再者,徐悲鴻信中有落10月4日的時間款,這一時間可能是陽曆,即1932年10月4日,也有可能是陽曆,即為1932年11月1日。之是以這樣判斷,是因為信中提及葉恭綽“大駕将往甪直”,這一細節當指葉恭綽前往甪直參加保聖寺古物館的開幕儀式一事,核之文獻可知,開幕儀式的具體時間是1932年11月12日,徐悲鴻寫信的時間落款10月4日,無論是陽曆還是陰曆,皆在11月12日之前。

當然,這通信更重要之處,是徐悲鴻向葉恭綽贊譽滑田友“艱苦卓絕,未來之豪”,更希望葉恭綽對滑田友“倘羽翼之”,則滑田友“俾成大器,藝林之幸也”,徐悲鴻是如此看重滑田友的才華與品格,認定滑田友是“未來之豪”,故大力向葉恭綽推薦之。短短數行,拳拳愛惜之心,在在可見。信中内容不惟可作滑田友傳記中所說徐悲鴻“逢人便說滑田友如何優秀”這一事件的最好注腳,更印證了滑田友所叙徐悲鴻與己交往事皆為真實可靠之信史。至此,徐悲鴻愛才若渴、大力提攜滑田友的這段藝林佳話,自可劃上圓滿句号。此外,據信中徐悲鴻所述“此次弟等請其赴廬塑散原翁象,神采奕奕,實當傑作”,可知徐悲鴻請滑田友赴廬山為陳三立塑像确有其事,對此懷疑甚至否認的論調大可休矣。

曾有學人将學術研究比喻為洞穴探險,以為“學術生活不是一場桃花源之旅,而更像是一場洞穴探險:充滿了泥濘、黑暗、孤獨、恐慌,以及燭火偶爾照見牆上瑰麗壁畫時的狂喜”。當我們考索滑田友的早年行迹時,對此心有戚戚焉。在充斥着泥濘、孤獨與荊棘的人生洞穴中,滑田友最終照見“為之狂喜”的“瑰麗壁畫”,為他點亮那支人生的燭火、激勵他勇猛向前的人,無疑就是徐悲鴻先生。

附記:

滑田友在1931年以雕塑家江小鹣的助手身份參加江蘇甪直保聖寺羅漢塑像修複一事,是其早年習藝生涯中的極重要事件。主持者江小鹣因瑣務纏身,無法長期親臨甪直,是以在1931年底就将此事委托給滑田友主理,滑田友也把握住了這個天賜良機。其時,葉恭綽是教育部甪直唐塑委員會的具體負責人,江小鹣則主持修複,兩人通信中自然會有甪直保聖寺唐塑修複之事的内容。是以,檢視《上海圖書館藏葉恭綽友朋尺牍》,共得江小鹣緻葉恭綽信劄三通,這三通信劄中均有言及滑田友與甪直保聖寺唐塑修複之事,此處略作整理附後,對滑田友早年生平及甪直保聖寺羅漢塑像修複史事的研究,或許也是另一種“勿失”與“毋忘”吧。

一、譽虎先生大鑒:一别多日,殊以為念。(中略)甪直工程最近新曾赴勘,塑壁髹色均已竣事,技工頗覺滿意,惟象身拟再修補顔色,茲因方在修理水泥地面,木架已折去,須俟地面修竣,重搭木架為之。建築方面平頂裡外均已修好,筒瓦部分尚未改,未知是否不須再換。全部工程不就即可完畢,隻須布置内部陳列,一切春暖當課開幕。惟鬥拱一部份,殘缺不全,拼湊較為不易,新當負責試為之。開幕前如有應行準備之事,專待示及,以便進行也。(中略)江新頓首。一月十五日。

二、譽虎先生鑒:來未敬啟,甪直事,滑君去後,已增加勞工着力進行。隔日有報告上呈,期滑君來滬。新等已拟定大局,布置可得原來塑壁之八九。今附上計劃圖,樣闆影惟不甚清楚。(中略)金剛殿事甪直本地匠人重開之,既較前更大,需既附上。聞此隻得仍商姚新記,但尚未得确實答複。新次于日内前去解決之。貴恙初痊,精神未複,故未散走談也。專此敬複,并頌痊安。江新頓首。十月六日。

三、敬複者:滑君在甪工作頗勤,隔日有報告來,照相兩次附呈,工作進行尚速。天井布置事曾晤範君,不談估價,似覺茫然。金剛殿事已約姚新記直接談判數次,非但可減,即以前所開之價亦不能辦理,商之數次,允重開最簡單,最詳細之估價表,迄今亦未送來,為前日自京返來,尚未去接詢也。貴恙已痊否?頗欲面見一談,盼賜示。至禱。此複,順頌痊安。江小鹣頓首。十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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