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10日的美國玫瑰碗球場，90185名球迷觀看了美國女足與中國女足的世界杯決賽。23年後，一場巴薩與皇馬的“女足國家德比”創造了女足比賽觀衆新世界紀錄，本場比賽共有91553名球迷到諾坎普現場觀戰。
如果一場比賽有91553名球迷現場觀戰，你會聯想到哪項賽事？歐冠決賽，還是歐洲杯或世界杯？不過無論是哪場重大比賽，你的腦海中總會自動補上“男足”這個定語。而這一次，在諾坎普，這個場景在女足比賽中出現了。而91553人上座的場面，也打破了女足比賽的曆史紀錄。
去年12月底，女足歐冠小組賽結束，首次出戰歐冠的皇馬女足成功突圍。再加上衛冕冠軍巴薩，西班牙首次有兩支球隊同時闖進女足歐冠8強。而在接下來的抽簽中，一個更大的驚喜到來：皇馬和巴薩被抽到了一起。算上正在進行的女足西甲，女版國家德比是以得以在3周之内3次上演，其間還穿插了男足的德比。而這兩支球隊頻繁的對決，無疑也成了女子運動在西班牙大力推廣的契機。
和男足B隊一樣，巴薩女足的主場是位于訓練基地内的克魯伊夫球場。随着近年成績攀升，這座容納6000人的球場，往往能迎來近乎滿座的場面。但為了迎接這場與衆不同的歐冠1/4決賽，巴薩年初決定，把本場比賽改在諾坎普進行。消息一經放出，立即引發了西班牙足壇——也包括男足領域的震動。距離比賽還有一個多月，門票就已經被搶購一空。容納10萬人的諾坎普最終爆滿，自那時起便不再有懸念。
事實上，這不是巴薩女足首次在諾坎普作賽。2021年1月，她們就曾來到諾坎普，與西班牙人進行了女足西甲的較量，但比賽由于防疫限制隻能空場進行。而在巴薩的創舉之前，西班牙人女足也走進過男足的主場，最終以超過20000人的上座數，一度打破加泰地區女足比賽上座紀錄。西班牙人女足的姑娘們或許可以預料到，自己的紀錄會被巴薩打破，隻是今夜諾坎普的曆史性場面，對于所有人實則都是驚喜。
相比2019年方才成軍的皇馬女足，貴為女足歐冠衛冕冠軍，她們顯然是更被看好晉級的一方。巴薩之是以将女足請進諾坎普作賽，亦是對勝利頗具信心的表現。但作為女足歐冠新丁的皇馬，卻在首回合比賽中帶着1比0的比分進入了中場休息，隻是憑借一個有争議的點球判罰才被逆轉，無限接近打破成立以來對巴薩全敗的曆史。而皇馬在首回合交鋒中的表現，也讓這個諾坎普之夜充滿可能。
比賽在當地時間周三傍晚開球。賽前一小時左右，諾坎普場外就聚集了上萬球迷，和男足賽前一樣，他們在球場門前等待球員到來。隻是到開球前半小時，諾坎普也僅僅有1/3的座位名花有主，這不由讓我生出擔憂：最終的上座率不會遠遠低于預期吧？幸而現場的球迷已經開始營造氣氛，球場也在賽前5-10分鐘幾乎坐滿。《世界體育》記者馬丁内斯談到他對比賽上座的預期：打破1999年世界杯決賽，中美之戰中創下的90185人的女足曆史紀錄！
“說真的，你無法想象我此刻的感受。能成為這個曆史性時刻的一部分，對我而言是種無上的榮幸。”受轉播方邀請，專攻女足的記者芭芭拉本場負責場邊評述。如果馬丁内斯的願望，代表從今晚“入坑”的男足球迷，芭芭拉此刻有感而發，則代表另一部分人的夢想終于在此刻實作：他們——他們中的大部分其實是“她們”——也許是球員或教練，也許是前者的親友，也許是媒體工作者，也許隻是普通球迷，卻都已經盼望這個場景數年甚至十數年。
直到當今世上的大部分角落，女足依然被認為是“觀賞性不足”的一項邊緣化運動。喜歡足球的女孩們從沙石地開始，從人造草皮開始，也從得不到專業教練的訓練開始，追求自己成為職業球員，成為後輩喜愛并追随的偶像的夢想。但受制于群衆基礎不足，除了全民運動塔尖的美國外，姑娘們總是隻能在空蕩蕩——甚至壓根沒有看台的場地比賽，比賽的職業化沒有保障，球員的薪水始終無法提升，媒體宣傳力度不足，大量俱樂部缺乏資金來源……
但2022年3月30日，終将成為世界女足運動，乃至女子運動的裡程碑。踏上諾坎普草皮的這22名球員或許從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能迎來如此熱烈的山呼海嘯。“不僅僅是賦權”。巴薩賽前準備的TIFO被球迷展示出來，恰好覆寫在看台上“不僅僅是一家俱樂部”的智語所在的位置。諾坎普球場比往日更加沸騰，一起組成這面TIFO的91553人告訴女孩們，她們選擇從事體育行業，她們所從事的這個體育項目，是值得被支援和歌頌的。
或許是受到看台上氣氛的感染，兩隊的姑娘也上緊發條，奉獻了大開大合、想象力十足的一場較量。第8分鐘時，瑪麗亞·萊昂邊線處起腳吊門，皮球越過皇馬門将米薩的頭頂飛進遠角；下半場剛剛開始不久，皇馬中場索爾諾薩剛過中圈便起腳吊射，同樣以一記超級世界波還以顔色；緊接着，巴薩小将皮納大禁區角巧射破門，貢獻了本場比賽中第3粒觀賞性十足的進球。女足觀賞性差？問問剛看了這3粒世界波進球，享受了一場進球大戰的那91553人吧！
如此值得銘記的場面，每一個姑娘都是主角，包括作為客隊的皇馬。最終比分定格在5比3，8粒進球分别來自8名不同的球員，這種喜悅顯然值得所有人分享。比賽第62分鐘時，新科女足金球小姐普特利亞斯“終于”破門，進球的她來到死忠看台下接受歡呼，女王的加冕禮，終歸屬于她的臣民。在巴薩女足進入巅峰期的當下，将比賽移師諾坎普的決定，讓更多人有了認識女足的機會，而人們則用腳投票，給了所有足球女孩一個铿锵有力的答案。
終場哨響後，巴薩球員繞場一周，感謝球迷們的支援。球場螢幕上“91553”的字樣亮起，告訴球迷們他們剛剛創造的成就，告訴球員們她們正在經曆些什麼。不斷有球迷打出“請給我球衣”的智語擠到前排，但智語上寫得卻不再是皮克或佩德裡，而是普特利亞斯、艾塔娜和瑪麗亞·萊昂等人的名字。普特利亞斯再次來到死忠球迷區，從帶頭的男球迷的手中接過大鼓。推廣女足運動，推行性别平等，其實從來不是，也不應該是隻有一個性别參與的事業。
毫無疑問，今晚在諾坎普發生的一切，都将登上西班牙，乃至歐洲各大媒體的頭條。更衣室裡，巴薩主席拉波爾塔親自來鼓勵姑娘們，巴薩女足主帥吉拉爾德斯賽後則表示：“這對我們所有人而言，都是值得永遠銘記的一天。現場的氣氛簡直完美。”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會是她們最後一次走進諾坎普，而無論是球隊下次來到諾坎普比賽，還是像往常一樣使用克魯伊夫球場，這個盛宴般的場面給巴薩女足球員、球迷們的激勵，都是久久不會消退的。
實際上，此前前往克魯伊夫球場觀賽的幾次經曆，已經讓筆者感受到巴薩女足文化的發展：6000坐席的球場人潮洶湧，不少球迷都是帶着孩子來到現場，年長的球迷對巴薩女足的曆史如數家珍，小球迷則在賽後争先恐後地找球員們合影簽名……至于此役，91553人同時到場的場面，也将為此前不關注女足的巴薩球迷，甚至全世界球迷打開一扇新的大門，讓這項“沒人看”的運動，被意識到它的日新月異，被看到它的精彩之處，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認可。
當然就巴薩女足，甚至西班牙女足而言，一場比賽的成功，不能掩蓋女足運動尚存隐憂的現實。就在這場世紀大戰之前的一天，巴薩外租至萊萬特的巴西小将吉奧，還在社交媒體控訴過俱樂部員工對她采用脅迫和性别暴力的情況。直到上個月，前後拖了兩年多的女足西甲職業化事宜，才由西班牙足協邁出了關鍵一步。本賽季的女足西甲，有性别暴力前科的主帥得到雇傭，去年皇馬的比賽直播中亦流出仇女言論。女足的未來，顯然還需要在今天之後，由所有人繼續協力打造。
本場91553人的上座，打破了塵封近23年的世界紀錄。1999年7月10日的美國玫瑰碗球場，90185名球迷觀看了美國女足與中國女足的世界杯決賽。23年後，這個數字被這場“女足國家德比”以微弱優勢打破，也是在這一天，當年那場比賽的其中一個參賽國，宣布女足聯賽以賽會制空場進行，賽季的總上座數是以提前鎖定在0人。而在本月初進行的女足錦标賽上，這個人們借女足諷刺男足的國家，隻有兩場比賽在微網誌湊足了91553名收看直播的觀衆。
文|林德諾
編輯|DBS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