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頒獎典禮上震驚全世界吃瓜群眾的“全武行”,今天伴随着威爾·史密斯在全平台刊登道歉而劃下句點。
連微網誌也不錯過
但叔今天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讓世界人民翹首期待的另一個話題,還有“最佳國際影片”的獎項到底會花落誰手,答案是
——《駕駛我的車》。
這部近兩年橫掃國際影評人大獎以及日本國内各大電影獎的作品,近乎沒有懸念地把奧斯卡的小金人也攬入囊中。
小聲說本屆代表中國沖奧的有内地的《懸崖之上》、香港的《媽媽的神秘小子》、以及台灣的《瀑布》,但很遺憾三部都沒能登上入圍名單
電影改編自村上春樹的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中的其中一篇,女主角渡利作為職業司機,性格沉默寡言、神秘疏離。
渡利飾演者:三浦透子
相較于傳統日本男性作家筆下溫柔體貼的大和撫子,村上春樹對于女性的洞察和刻畫都更為細膩尊重。
她們都有着獨立而強烈的個性之美。
“勉強說來,我覺得自己不至于為長相端莊的所謂美人型女子怎麼動心。
相對說來,還是喜歡多少有點破綻的有個性的臉型———有一種氣勢美。”
飾演過村上春樹作品的女演員們:吉田羊、菊地凜子、水原希子、全鐘瑞
今天就來聊一聊,這種個性的氣勢美,到底是怎樣充滿無可取代的魅力的?
村上春樹的審美,為什麼在如此難以實作影像化的同時,還吸引着一代代名導們躍躍欲試?
01
那些擁有破綻之美的女人們
村上春樹筆下的女性可以說是日本後現代女性審美的代表,這種破綻之美首先展現在她們相對邊緣化的社會身份上:
《舞!舞!舞!》裡的應召女郎和飯店女服務員;
《尋羊曆險記》裡擁有漂亮耳朵的耳模;
《1Q84》裡同時擁有健身教練與暗殺者雙重身份的青豆……
《哈納萊伊灣》,喪子的單身母親幸,吉田羊
《燃燒》,孤獨貧窮的“她”,全鐘瑞
《東尼泷谷》,有病态購物欲的妻子,宮澤理惠
破綻之美的其次是樣貌。
能勝任村上春樹書中角色的女演員,大都不滿足世俗标準上的“漂亮”,但都有難以言喻的美。
她們在樣貌上通常存在某種缺陷,面部線條冷峻疏離,氣質神秘迷離,并非大和撫子般的典型日式美人。
宮澤理惠的歲月對比,很能展現從大和撫子到村上春樹型美人的氣質變化
《駕駛我的車》裡,這樣描述沉默寡言的駕駛員女孩渡利:
“脖子右側有一塊橄榄大小的橢圓形紫痣,不過她好像對其裸露在外沒什麼抵觸感……
臉頰多少有青春痘遺痕,眼睛蠻大,眸子清晰,不過總好像浮現出疑心重重的神色。”
但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沉悶無比的人,讓接連失去女兒和妻子的家福,得以袒露内心,傾訴自己最難以啟齒的秘密和困惑。
但無論是沉靜自持、還是遊離飄忽,抑或是天真爛漫;
村上春樹筆下的女性們,性格裡都存在絕不溫順的深刻叛逆,也即帶有破綻的個性之美。
《挪威的森林》裡,飄忽不定的直子有着“小小的冰冷的手、一頭觸感柔順光滑的長發、軟而圓的耳垂、耳垂下方一顆小小的痣”。
菊地凜子飾演直子
除此之外,她還有着“老愛凝視對方的雙眼發問的怪癖、有事沒事便發顫的嗓音”。
代表了一種典型的内向柔軟的陰郁冷暗之美。
熱情開朗的綠子則如同初春時節重歸大地的小動物,從體内洋溢出一股鮮活的生命力。
“那對眸子彷佛是個獨立的個體似的滴溜溜地轉來轉去,時而笑,時而怒,時而悲傷,時而灰黯。”
水原希子飾演綠子
穿着短裙在醫院走廊被醫生提醒,上樓梯要怎麼辦時,綠子的回答直率而随意——
“沒什麼好辦的,就讓他們睜大眼睛看個夠好了”。
這種大膽、叛逆、坦誠和奔放,簡直就是對日本傳統女性觀念發出的一種漫不經心但如此有力的挑釁。
村上春樹的作品裡總有分屬于黑暗與絢爛的兩種女性氣質。
雖然無法脫離客觀存在的男性視角,但相比總是描繪柔弱女性的傳統日本男性作家來說,村上對于女性的态度要更為平等尊重。
直子和渡邊
他筆下的女性們,往往能襯托出男性的脆弱、憂郁或迷失,極大地消解了男根社會下的父權印象。
就像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裡展現的那樣,女性的缺席或出走,正是男性恐懼的根源。
02
孤獨美學下的救贖和治愈
村上春樹一直被列為最難改編影像作品的作家之列,因為叙事邏輯破碎、感性,文字風格虛無、幻滅、疏離。
孤獨感無處不在。
不同于川端康成式的物哀之美,村上春樹對于人物精神狀态的描寫更為極緻。
人物多患有精神隐疾,命運也更具有荒誕和偶然性。
《挪威的森林》裡,直子在精神療養院居住良久
他們放逐孤獨、逃避痛苦的方式多是情欲和死亡。
《駕駛我的車》裡,家福的妻子在女兒意外夭折後,選擇隐秘地出軌以排解痛苦
《挪威的森林》裡,直子在至親至愛都相繼離去後,最終也在小樹林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他們同時也在個體的孤獨中努力向外尋求救贖。
就像溺水時刻抓住的浮萍稻草,即便這種曆經絕望後的點點希望微渺而殘忍,但總還存在一絲光亮。
《駕駛我的車》裡,家福和渡利兩人在車裡一起把手伸出天窗抽煙。
此時此刻,秘密有了傾訴的管道,孤獨實作了它的共通,一種荒誕而永恒的浪漫得以誕生。
孤獨的個體與個體之間互相聯結,在一些時刻實作了某種人生經驗的共享。
他們就在這種聯結裡,直面脆弱虛無的内心世界,走向精神世界的治愈之路,也重新踏上漫長痛苦的人生道路。
《哈納萊伊灣》
《東尼泷谷》
《駕駛我的車》
03
生與死的中日信仰差别
國内作家裡經常拿來和村上春樹比較,但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莫言。
一個習慣以死亡手段實作精神救贖,切中虛無;
“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挪威的森林》
一個則崇拜豐乳肥臀式的生命力解放,揭露壓迫和苦難。
這種生與死的對比展現了中日民族文化根源差異。
崇尚菊與刀精神的大和民族對于美有毀滅性的傾好。
他們認為死亡即為另一種形式的永生,隻要曾存在過刹那間的綻放。
《金閣寺》裡,僧人因寺廟太美而選擇一把火燒掉它,以使這種美永遠和自己聯系在一起
芥川龍之介、太宰治、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都選擇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無言的死,就是無限的活”
中華民族傳統則講求野草般的生生不息,緻敬那些粗砺命運裡碾磨出的不屈生命哲學。
魯迅散文詩集《野草》
但兩人都支援女性尋求自我解放和精神突圍,也都熱衷描繪女性反世俗的意識覺醒。
隻是相比今天日本橫掃國際獎項的《駕駛我的車》,國内上一個有此殊榮的莫言改編作品,還是三十多年前1987年的《紅高粱》。
叔忘不了,電影裡那幾欲噴薄而出的豐沛生命力所帶來的震顫,那是生生不息的中華美學的靈魂所在。
面對如今影視界一窩蜂式的主流題材狂熱,叔真切地期待:
當潮水褪去,會有更多不一樣的聲音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