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玻璃大王

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玻璃大王

圖檔來源@視覺中國

文 | 财經無忌,作者 | 江小橋

英國材料學家馬克·米奧多尼克曾經寫過一本有趣的書《迷人的材料》,在寫到玻璃時,他單獨用一節“中國獨缺的發明”表達了他的疑問和惋惜。“在紙、木材、陶瓷和金屬的發展上中國都是專家,卻獨獨忽略了玻璃…… 東方忽視了玻璃整整一千年,而玻璃在這段時間改變了歐洲。”

但現在人們不會忽視中國玻璃的影響力了。2020年,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把最佳紀錄長片頒給了福建人曹德旺擔任“主角”的《美國工廠》,這部紀錄片講述的是曹德旺掌舵的中國福耀集團在美國建廠的故事。那時,福耀還是全球第二大汽車玻璃制造企業,現在它已經是第一了。

不過,最近的一則新聞或許會讓曹德旺感到困惑。

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玻璃大王

此前低調的信義玻璃創始人李賢義也随着媒體報道浮出水面,并被冠以新的玻璃大王頭銜。

問題是,這四個字經得住深入推敲嗎?

李賢義和他的信義系“玻璃大廈”

相比于曹德旺的辦大學、上《朗讀者》的高調,同為福建人的李賢義此前一直極少接受媒體通路。僅有的幾次電視采訪,也隻是寥寥數語。

但十七年前,信義玻璃在港交所上市時,李賢義就已經被稱為“玻璃大王”了。

那時的信義玻璃和曹德旺的福耀玻璃一樣,主營業務都是汽車玻璃,但營收不過13.8億港元,僅為福耀的一半左右。但兩者不同的是,福耀生産的汽車玻璃主要銷往國内市場,而信義玻璃則把重心放在了海外,成為了國内最大的汽車玻璃出口商。

這與李賢義此前的經曆和資源積累不無關系。有媒體報道過李賢義的早年經曆,稱他由于家庭貧困,是以15歲時未念完中學就辍學打工。在社會上闖蕩了10年之後,25歲的李賢義開始創業,跑過運輸,經營過貨運車隊,後來在80年代初期隻身前往香港闖蕩,開了一家小型汽修汽配店。李賢義曾回憶,“當時規模非常小,隻聘了1名員工。”

接下來的抉擇,對于李賢義和信義玻璃至關重要。從信義選擇向上遊延伸的那一刻起,李賢義和曹德旺就在命運的分水嶺上揮别,各自走出一條不同的發展道路。

曹德旺和福耀聚焦汽車玻璃,專注于當好“汽車工業的配角”,而李賢義的信義則先是向上有的浮法玻璃業務延伸,随後以光伏玻璃切入,跨界新能源行業,繼而涉足光伏電站開發和锂電儲能,形成了今天的多元化商業版圖。

從2008年信義成立獨立公司信義光能進入光伏電站領域開始,李賢義正式開啟産業高速擴張模式。

從2013年到2019年的7年時間裡,李賢義像一個娴熟的玻璃勞工一樣,不斷切割出一塊塊閃耀的“玻璃”,搭建起一座大廈——通過連環拆分,李賢義造就了信義光能、信義儲電、信義能源3家港股上市公司。加上早在2005年就上市的信義玻璃,李賢義的信義系産業覆寫各類玻璃、光伏發電站、锂電池及儲能實施,總市值達到了2400億港元左右。

李賢義的财富是以遠超曹德旺。在去年的胡潤百富榜上,李賢義身家為675億元人民币,排在第80位,而排在272位的曹德旺,身家約為李賢義的三分之一。

有争議的“超越”

相比于媒體對“玻璃大王換人”的熱衷,無論是李賢義和曹德旺都沒有任何發聲。

他的言下之意或許是,兩家公司的業務聚焦的領域不同。事實上,這也是的确是網友們争議的焦點。

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玻璃大王

但數字表現出來的是“事實”,不一定是真相。

以福耀的業務構成來看,90%以上都是在汽車玻璃。2021年福耀在全球汽車玻璃行業市占率達31%,國内市占率超60%。

信義也有汽車玻璃業務,2021年汽車玻璃業務的銷售額為44.4億元,占整體業務的僅17.9%,體量上福耀玻璃仍然是信義的4.8倍之多。而且信義汽車玻璃業務的同比增長率也僅為18.4%,與福耀的18.57%伯仲之間。

真正讓信義玻璃去年“大躍進”的是應用範圍廣泛的浮法玻璃業務。這部分本來就是它的最主要業務——2021年銷售額達到178.3億元人民币,在信義玻璃的整體營收中占比達到72%,同比增長高達85.7%。

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浮法玻璃價格就整體處于上漲通道,到2021年,中國浮法玻璃行業的需求尤其強勁,售價大幅上漲。原因一方面是由中國房地産行業的高竣工率所推動;另一方面,在“碳達峰、碳中和”的大背景下,中國政府仍在限制浮法玻璃新增産能的新審批,繼而限制了浮法玻璃的供應。

是以或許談不上“超越”,或許一開始“誰是玻璃大王”的議題也是個僞命題。兩家公司本就是兩個賽道的代表,産品結構的差異顯示出的,是兩者一個是汽車玻璃代言人,一個是浮法玻璃代言人。

是以在知乎上,有人覺得“玻璃大王換人”這一說法有點“博眼球”的意味。

不過,随着新能源産業正在成為大趨勢,曹德旺和李賢義又再度走到了一個相同的賽道上。

中國還需要更多的“玻璃大王”

但跳出“賽道”的争議,在财經無忌看來,不管是李賢義還是曹德旺,可能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玻璃大王”。

從整個玻璃行業來看,大陸年産值差不多在6000億人民币,兩家企業業務量合計也僅約占8%。

放到全球玻璃市場,無論是福耀還是信義,“玻璃大王”的含金量更加不足。全球玻璃企業老大的法國聖戈班集團2020年的銷售收入達381億歐元,10倍于信義和福耀。而在2021年,其有機增長創下新高,比2020年又提升18.4%。

是以實際上無論在全球,還是在國内,二人都稱不上真正的大王。

而數字之外,或許作為“玻璃大王”是否能夠對行業或社會發展起到決定性的改變,而不是簡單的市場佔有率增加。

埃及人最早發明了玻璃,但歐洲對玻璃技術的研究與創造,直接影響了現代世界的誕生。

曾經有一句著名論斷——“茶、咖啡和可可,隻有茶征服了世界”——的英國劍橋大學人類學名譽教授艾倫·麥克法蘭,代表作其實是寫玻璃的《玻璃的世界》,在他看來,玻璃對人類文明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并導緻文明向不同方向演進,比如玻璃與文藝複興有莫大的關系。建立在玻璃之上的中世紀光學也推動了幾何學的進步,因為光學研究不可避免地觸及光與空間的關系,而這兩者某種程度上算是文藝複興的基石。

1952 年,英國皮爾金頓公司發明浮法工藝,玻璃加工工藝随之進入規模經濟,成本大幅降低的新時代。

以這樣的标準來要求現在的“玻璃大王”當然過于苛刻,但中國的玻璃産業在不少領域也面臨着一個問題,受制于人。

現代玻璃可以簡單分為平闆玻璃和深加工玻璃,深加工玻璃主要可以分為建築玻璃、汽車玻璃、太陽能玻璃、電子精細玻璃以及特種玻璃(家電玻璃、安防玻璃等),但至今大陸在超薄精細玻璃等領域依然有技術空白。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中性硼矽玻璃。疫情之下,疫苗瓶成了緊俏的産品,而新冠疫苗瓶主要采用的中性硼矽玻璃更是國人的“卡脖子”難題。作為具有耐沖擊性、耐酸耐水性、高化學穩定性等優勢的材料,疫情之下需求量暴漲,業界一度出現供不應求的境況。

但中性硼矽玻璃的技術難度極大、工藝很是複雜。中性硼矽玻璃液态粘性高的特性,使其定型十分不容易,一旦工藝出錯,那麼玻璃管便無法再使用。如此高難度的工藝,使得全球掌握中性硼矽玻璃生産技術的企業并不算多。

目前,全球中性硼矽玻璃産業正處在寡頭壟斷的境況,日本哨子、美國康甯、德國肖特等是其中的佼佼者。其中,德國肖特更是一度拿下了全球近9成的獲批新冠疫苗所需的中性硼矽玻璃。大陸也對德國産品高度依賴。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當然需要某一條成熟賽道上的規模之王,同樣也需要能夠用更全面的業務、更多的技術突破來觀照社會生活的真正王者。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