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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陳啟文、王十月:真正的報告文學對現實應有更全面深刻的揭示

文/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孫磊

3月24日,長篇報告文學《奮鬥與輝煌——廣東小康叙事》研讨會在廣州舉行,該作品被廣東省作協列為近年文學創作的頭号工程,是國内首部全面講述廣東小康建設輝煌成就的大型紀實文學。

研讨會與會專家普遍認為,該書通過“平凡人”的故事折射時代變遷,揭示了中國崛起與世界發展的具有曆史意義的辯證關系,為建構新時代嶺南特色文學話語和叙事體系進行了積極探索。

作家陳啟文、王十月都參與了這部作品的寫作,他們兩人都有純文學創作的背景,陳啟文更是被報告文學界視為從虛構寫作向非虛構寫作轉型的代表性作家。

非虛構寫作現狀如何?從純文學創作到報告文學寫作,有何挑戰?羊城晚報記者為此專訪陳啟文、王十月——

作家陳啟文、王十月:真正的報告文學對現實應有更全面深刻的揭示

陳啟文

作家陳啟文、王十月:真正的報告文學對現實應有更全面深刻的揭示

王十月

廣東是報告文學的富礦

羊城晚報:廣東報告文學創作近些年現狀如何?

陳啟文:一直以來,廣東都是報告文學大省。就創作隊伍而言,在全國知名的廣東報告文學作家有十幾個人,骨幹隊伍至少三十人。可以說廣東擁有一支戰鬥力強、有實力也有激情的報告文學作家隊伍。

廣東也是報告文學的富礦,有豐富的創作題材。從革命曆史題材、改革開放題材、城市化發展題材到粵港澳大灣區、脫貧攻堅奔小康題材,廣東都有天然的題材優勢。

面對這樣的富礦,我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精力有限,因為要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僅僅是鄉村振興就有太多東西可寫。

王十月:廣東曆來是報告文學大省,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到現在一直都很強。一個地方提供的典型性越豐富,越容易出報告文學。廣東就是改革開放的活樣闆,很多事情廣東是第一個,報告文學寫第一個才有意義,這也是我們的題材優勢。

羊城晚報:當下報告文學在哪些方面還需要進一步提升呢?

陳啟文:目前,我們的報告文學确實還存在回避現實的現象,尤其是缺少追問精神,文學性和思想性也有待進一步提升。

文學應該從不确定性出發。有些人認為報告文學要寫的都是真實的事實,因而把真實性了解為确定性,由此鬧出了不少笑話,比如寫一個飛行員的故事,就寫這個飛行員很小的時候看到天上的飛機就想成為飛行員,這就是典型的從确定性出發,它排除了人生與命運的複雜性和其他可能性,隻有定數沒有變數,一看就是編造的、失真的。

我在寫《袁隆平的世界》,一開始并未把袁隆平定義為“雜交水稻之父”,而是帶着不确定性和各種人生的可能性去呈現一個真實的袁隆平。

即便他在農學院求學時,也不是一門心思想從事農業、研究水稻,他先是想當一名專業遊泳運動員,後來又想當飛行員,直到這兩個夢想破滅,他才沒有選擇天空,而選擇了大地,最後才一步一步走向雜交水稻研究這條路。

王十月:未來報告文學努力的方向一定是非虛構和重大選題相結合,讓前者有更廣闊的視野和寫作的資源,讓後者更有文學性、藝術性的色彩。

報告文學在當下是一個強勢文體

羊城晚報:您以前是以純虛構的文學創作為主,而報告文學則有非虛構的一面。在您看來,純文學創作與報告文學創作相比,創作方法上有何不同,哪一個更難?

陳啟文:兩者最大的差別就是對真實性的了解。報告文學的第一性就是真實性,而作為虛構的文學更多是追求一種心理層面的真實。虛構類文學如小說、戲劇可以虛構,但作為非虛構類的報告文學絕對不能虛構。

目前,某些明明标示為“非虛構”的作品,甚至是一些“非虛構”的代表作,在時間、地點、人物等基本元素上都有虛構的成分,甚至是子虛烏有的,我覺得這違背了“非虛構”的基本倫理,也是對讀者的欺騙。

對人物形象的表現二者也有差別,虛構文學可以對人物或人物形象“塑造”,而報告文學則是對真實人物的“刻畫”。後者需要從大量素材中選擇能突出人物形象、性格的諸多元素,通過刻畫呈現人物的特征和風格。

另外,還要區分報告文學和非虛構文學這兩個概念,這是被很多人混淆了的。非虛構是一個文類,報告文學是一個文體,非虛構文學包括報告文學、紀傳體文學等。很多人把“非虛構”作為獨立的文體,其實是一種誤解。

王十月:我是把報告文學定位成非虛構作品在寫,當成嚴肅文學來創作的。上個世紀80年代的報告文學充滿思辨色彩,作家都有很強的問題意識,後來的确有部分報告文學慢慢變成了偏于表揚、歌頌。

但是我們在寫《奮鬥與輝煌》時,基本秉持客觀、公允、準确的态度去呈現廣東小康建設之路。因為中國的小康建設走到今天,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也沒有那麼容易,如果我們忽視了問題,就忽視了奮鬥的艱難,是以必須正視它。

跟虛構的文學作品相比,報告文學是“戴着鐐铐跳舞”,曆史事實要準确,不能脫離事實,比如中間我寫糧票廢除是哪一天,還有各種經濟資料,都不能錯,要經得起考驗。

更難的是選材,報告文學要面對海量的曆史材料,怎麼選怎麼組合非常考驗作者的功力。

羊城晚報:當下報告文學的創作現狀如何,創作群體、作品規模大嗎?

陳啟文:報告文學在當下是一個強勢文體,從中央到地方都非常重視,作家隊伍和作品規模都相當大。因為這個文體離社會現實最近,無論是脫貧攻堅還是這幾年的抗擊疫情,都需要報告文學作家拿起手中的筆去及時反映。

很多時候,報告文學的作家跟新聞工作者一樣,會第一時間奔赴重大社會事件現場,面對重大曆史事件和重大時代節點,以文學的方式向讀者報告事實真相。

王十月:報告文學到今天還是有很多人在寫,光小康這個題材就出了不少報告文學作品。

用資料複制粘貼是對報告文學的傷害

羊城晚報:有人說報告文學最難的就是兼顧真實觀照與審美品格,在創作中會遇到這個問題嗎,是如何解決的?

陳啟文:報告文學在堅守真實性的前提下,還是有文學的表現空間的。有人說報告文學不可能有文學性,這種判斷是一種偏見,也缺乏對報告文學全面深入的了解。很多優秀的長篇報告文學,無論在構思、語言、形象刻畫、人性挖掘上,絕不亞于長篇小說。

報告文學不是沒有文學性,而是你有沒有能力寫出文學性。報告文學同樣是文學創作,但有些作者在寫報告文學的時候根本不是在進行文學創作,更像是“百度文本”,就在網上搜一搜,資料複制粘貼一下,既沒有現場,也沒有人物形象,這種作品貼着“報告文學”的标簽,但根本就不是什麼報告文學,對報告文學的聲譽也是一種傷害。

王十月:報告文學本應該更兼顧文學性的,但是現在面臨一個問題,非虛構文學的寫作者更多是自主選擇選題,報告文學的作者則更多是被動選題,是以在寫的時候前者會有更多個人的色彩、文學的色彩,後者受題材的規劃、統籌和限制都多一些,相較來說,文學的色彩淡了一些。是以在寫的時候盡量規避這一點,哪怕是寫資料也盡量讓文字的文學性強一些。

羊城晚報:報告文學是不是題材決定價值?是否選擇了重大的題材就一定有宏大的影響和意義?

陳啟文:這個觀點肯定是不對的。報告文學的價值不是由題材決定的,題材固然重要,但是起決定作用的從來不是題材,而是由作者的寫作水準和價值取向決定的。

有些作者熱衷于追蹤熱門題材或重大題材,但選擇重大題材未必就能寫出宏大的意義,這取決于你的境界,有境界自有高格,即便是小人物的故事、小切口的叙事,同樣能展現時代的宏大意義。

王十月:規劃的題材其實也有其科學合理的一面,《奮鬥與輝煌》就是群策群力的結果,衆人智慧的結晶。面對這種宏大的題材,集體會比你一個人想問題更周到、更全面。小說可能難以這樣操作,但是我認為報告文學可以這樣操作,《奮鬥與輝煌》也是一個特别好的嘗試。

羊城晚報:有人認為,當下報告文學傾向于“歌頌”“宣傳”,您是如何看的?

陳啟文:相比上個世紀80年代,目前報告文學确實以頌體為主,但是真正的報告文學對社會現實應該有更全面、更深刻的反映和揭示,盡管揭示現實問題的報告文學不多,但是依舊有很多作家在秉筆直書。像我們寫的《奮鬥與輝煌》,沒有回避問題,而是直面曆史現實。

為什麼要改革?因為經濟發展、社會發展多多少少遇到了阻礙,存在着諸多問題,是以要改。如果回避問題,那就是曆史虛無主義。是以,本書第一卷就從大逃港寫起,從改革開放前社會面臨的問題寫起。

王十月: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都有頌體存在的空間和必要,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古代我們有“風雅頌”,今天我們有主旋律的寫作。美國很多大片也是主旋律的,為國家意識形态服務的。“國家叙事”是需要的,隻是說我們把這個“國家叙事”做到什麼水準,把它做得好一點,還是應付一點。

像《奮鬥與輝煌》,僅序言我們就數易其稿,改稿會也反反複複地開,大家都很重視,全身心投入這個事,才能做好。《奮鬥與輝煌》既有宏大叙事,也帶着問題意識關注到小人物群體,兩者都兼顧了。

作家陳啟文、王十月:真正的報告文學對現實應有更全面深刻的揭示

詳見2022年3月27日《羊城晚報》A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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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羊城晚報·羊城派

責編 | 吳小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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