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穎寶

先來讀兩首詩:
《設計詩》
相信大家讀完後,最大的收獲,就是讀完了詩。
這兩首詩摘自2011年出版的《設計詩》——被網友稱為“發瘋文學”鼻祖的詩集。(也有網友覺得它屬于“廢話文學”)
但出版及文學界對《設計詩》的态度,卻是一邊倒的好評,并數次加印、數次輸出國外版權。
贊美者認為,此詩集用畫面構成文字,是獨一無二的詩歌表現手法。
網友們表示不可理喻,倘若這些前言不搭後語、隻圖一時視覺之快的字也能算“詩”,那便是羞辱了文學。此外,他們還發出“形式大于内容”“浪費紙張”“騙錢”等質疑。
《設計詩》的作者是中國書籍設計師朱赢椿,實際上,他每一件作品都充滿争議——對文字的破壞力太強,沖擊了許多人的觀念,尤其是在文化底蘊深厚的中國。
《蟻呓》出版于2007年,你可以說它是一本攝影集,也可以當它是筆記本,因為書中每一頁都大量留白,隻有偶爾路過的幾隻螞蟻,或者蟻群爬行的痕迹。
有時候,讀者要掰開訂口的縫隙,才能找到躲起來的螞蟻。
這本“攝影集”,被德國圖書藝術基金會評為“2008年世界最美圖書”特别獎,與其競争的有來自34個國家和地區的626本圖書。關于獲獎原因,曾有媒體這樣解釋:“從螞蟻的奮鬥曆程中,感受到人的輕吟與呼喊。”
《蟻呓》
《蟻呓》是否被捧太高了?咱們暫且不讨論,一來藝術是很主觀的存在,二來這已經是朱赢椿“最溫柔”的作品了。
在2015年出版的《蟲子書》中,朱赢椿創作了一種全新的語言——蟲語。
《蟲子書》
蟲語,即100多種昆蟲爬行或啃咬樹葉花朵留下的痕迹。不同的昆蟲、不同的爬行軌迹、不同的“牙齒印”,都代表不同的字元。
蟲子每一秒的行為都存在差異,這是受各種因素推動的,理想狀态下,整理它們的行徑,即了解它們的想法。
《蟲子書》從内文、封面的書名到出版社名,全部用蟲語撰寫。
新書分享會上,朱赢椿的發言稿也是蟲語,為了讓台下的書迷們聽懂,他還專門請了一位蟲語翻譯員。我大膽猜測,如果蟲語普及,大家會整天“嗞兒哇——嗞兒哇——”地聊天。(也挺可愛的)
朱赢椿認為,蟲語的核心,是珍惜資源與尊重生靈,“大人總用‘有害’或‘有益’去評價萬事萬物,比如毛毛蟲是惡心的,蟑螂是肮髒的,蜜蜂是勤勞的……實際上,蟲子也是生靈,它們也有一套延續與創造生命的法則。地球上甚至可以沒有人類,但不能沒有蟲子”。
當你了解到這一點,也就學會了蟲語。
蟲文與人類文字對照表。
讓他欣慰的是,越來越多保持着好奇心的孩子,願意學習并學會了蟲語。在一次個人展上,他聽到一對父子的對話。爸爸說:“這些是文字?”兒子說:“這是蟲子給人類寫的一封信。”
《蟲子書》獲得了“2017年世界最美圖書”銀獎。據說,評委第一次看到這本書時,都以為是一本少數民族字元錄,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大自然的詞典!”
2017年,朱赢椿将目光投向鳥類。你沒猜錯,他創作了一種類似“鳥語”的表達形式。繪畫與攝影集《便形鳥》中,出現了許多形态古怪的小鳥。
起初讀者們都以為這是一本“鳥類《山海經》”,朱赢椿卻哈哈一笑:“這些是鳥糞的形狀啊!”
《便形鳥》
接受蟲語後,我也能接受“鳥糞語”了:糞便的形狀和顔色,與小鳥當時的情緒相關,是以也能了解為思想的出口。
2019年,朱赢椿還出了一本昆蟲筆記本《蟲子本》。筆記本裡的分割線七歪八扭的,皆是昆蟲的爬行路徑。
他在介紹詞中寫道:“這個本子不是書,如果你願意和蟲子一起爬格子,就可能變成一本書。”
《蟲子本》
朱赢椿經常被當成神經病,甚至有人罵他“活着就是浪費資源”,他覺得十分委屈:“大家都這麼穩重成熟,生活多沒意思呀!”
為什麼要做這些“無聊又沒意義”的設計呢?
“因為,首先有無聊,而後才會産生有趣。”
就像他的蟲子作品,能在閑暇時光,給讀者帶來一點點嘴角笑意,那不就變成有意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