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個小說裡的奇事。
陳念蹲在馬桶邊嘔吐,幹嘔了幾下,去洗漱台擦擦臉。
看着鏡子裡素顔的自己,給自己一個笑容。
洗漱台邊上放着一支兩條杠的驗孕棒,她懷孕了,和陳建新有孩子了,應該就是這兩個月的事。
門鈴響了,她去開門,在婚禮還未舉辦前,她依然住在天奇小區。
開門後,見一名年約50歲的男子站在門口。
“你好,我叫姜千重,是K城重案組的警員,友善和你談談嗎?”
姜千重出示了證件。
“K城?重案組?”陳念面露疑惑,她想不到自己會和K城有什麼關聯。
這裡是距離K城200公裡外的雲城,她一次都沒去過K城。
陳念習慣性用手按着門,這一年經曆了太多事,她不太相信陌生人。
“我可以進屋說嗎?”
“哦,進來吧。”
陳念開了門,不過門沒關。
姜千重坐在沙發上,陳念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二人相隔了有3米的距離。
姜千重不得不提高聲線,“你認識一個叫做丁嘉文的人嗎?”
“認識。他犯了什麼事?”
“丁嘉文死了。”
“死了?”陳念大吃一驚,以至于聲音都變得迫切,“他是怎麼死的?”
“死在一條湖中。”
姜千重簡單陳述了案情,一周多前,在K城郊外的一條湖中,發現了丁嘉文的屍體。
初步推測,丁嘉文的死亡時間是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4月初。
具體的死亡原因,姜千重沒有透露,隻是說,“丁嘉文是被謀殺的。”
除了震驚、不敢相信外,陳念的臉上并沒有任何關于悲傷的反應。
“你們是什麼關系呢?”姜千重問。
雖然這是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但作為警察,要在每一個看似“明知故問”中觀察嫌疑人的反應。
一宗兇案未破獲前,所有人都是嫌疑人。
陳念沉默了一會兒,有一個接受的過程,丁嘉文死了,有一個警察在問她話,不明目的地盤問。
随後她說,“丁嘉文是我的前男友,不過在一年前我們就已經分手了。”
說這話的時候,陳念愣愣地看着桌邊的櫃子,櫃子裡放着母親徐夢思的遺像照片。
母親十分讨厭丁嘉文,一年前,徐夢思在臨死前,曾設計吓唬了丁嘉文,将丁嘉文騙到下水道裡關了兩天。
丁嘉文被救出來後,有段時間不敢再接近陳念,可就在幾個月前,丁嘉文又開始糾纏陳念。
“我想丁嘉文還是很愛着你的吧?”姜千重說。
關于丁嘉文的人際關系,姜千重在來的時候打聽過。
一個28歲的咖啡師,存款一萬多,不賭錢,沒仇家。誰會謀殺這樣一個人呢?那多半是情殺。
丁嘉文每次喝醉酒,都告訴朋友們,他愛陳念,忘不了陳念。
陳念歎了口氣,“他這人就是這樣,魯莽、沖動、孩子氣,得不到壞心思就隐隐作祟,我和他不可能了,我有未婚夫了,他糾纏我,我很明确告訴丁嘉文别再來找我。”
“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大概是在一個多月前吧。”陳念回憶。
“丁嘉文死心了嗎?”姜千重追問。
陳念聽出這話的意思,情緒有着激動,“姜警官,你不會懷疑是我殺了丁嘉文吧?”
姜千重并不解釋,而是繼續問,這是一種與嫌疑人博弈的方式,在快速的話題中,讓嫌疑人露出破綻,“上個月你去過K城嗎?”
“沒有!你可以去調查,我從來都沒有去過K城。”
“那你的未婚夫陳建新呢?他去過K城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提到他?”
“我隻是假設,丁嘉文一直糾纏你,你的未婚夫陳建新看不下去了,是以把丁嘉文約到K城談判,兩人起了沖突,陳建新一時腦熱,殺了丁嘉文,你覺得有這樣的可能嗎?”
從一見面,姜千重就已經在觀察陳念的“小動作”。
陳念刻意保持的3米距離,證明她是一個曾受過傷,對于陌生人有抗拒心理的女人。
她也不愛丁嘉文,得知丁嘉文的死訊,全無悲傷。
現在,姜千重快速将問題引導到陳建新身上,之前調查的時候姜千重就有猜疑,畢竟26歲、家境普通的陳念嫁給43歲事業有成、樣貌平庸的陳建新,多多少少引人聯想。
“夠了!不許你這樣污蔑我的丈夫!”陳念重重錘着桌面,“我丈夫絕對不會這樣做!”
陳念過激的反應錘實了這段愛情。
她本能将未婚夫稱為“丈夫”,說明她對于這段愛情是認真的,她心裡隻有陳建新。
姜千重心中思考,陳念會不會是兇手?
如果她是兇手,動機就是丁嘉文知道她有什麼秘密,而這個秘密會破壞她和陳建新的婚姻。
可又不像,她剛才的反應,确實像是第一次知道丁嘉文死了,沒有一絲故意隐藏的小動作。
姜千重心中暗暗推理,但話風又一轉,“你認識楊不忘吧?”
楊不忘也是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丁嘉文的幾個朋友說,丁嘉文非常讨厭楊不忘,因為是楊不忘拆散他和陳念的。
丁嘉文不止一次說想要報複楊不忘。
會不會是他将楊不忘約到K城,比如,他綁架、想要教訓楊不忘,二人在糾纏中,楊不忘誤殺了丁嘉文?
當聽到楊不忘的名字,陳念再次激動地捏緊拳頭,“我很久沒見她了。”
她恨楊不忘,憤怒湧上,突然轉頭看着姜千重,“你去找這女的吧,她瘋瘋癫癫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她很愛丁嘉文,丁嘉文是她的初戀,她得不到丁嘉文,說不定因愛成恨,一刀殺了丁嘉文,對,就是她!姜警官,你去抓楊不忘。”
陳念應該不是兇手,姜千重再次肯定。
她剛才的那句話說丁嘉文是被“一刀”殺的,丁嘉文的真正死因是窒息。
是以陳念對于丁嘉文是如何被謀殺的是不知情的。
“你知道楊不忘在哪嗎?如何能聯系得上她?”
根據警方的初步調查,楊不忘是一個很神秘的人,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她的聯系方式我不知道,但有個叫做鄭風的人,應該知道楊不忘的下落。”
陳念将她所知道的關于楊不忘和鄭風的事,詳細告訴姜千重,姜千重問,“你有鄭風的電話嗎?”
“有。”陳念提供了電話。
“我記一下。”
姜千重記錄了鄭風的電話,直接撥打了過去,按了免提。
他用餘光繼續觀察陳念的反應。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同時“審”到兩名嫌疑人。
電話接通,“你好,哪位?”電話那頭的聲音禮貌客氣。
“你是鄭風吧?我是K城重案組的一名警察,我叫姜千重。”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喂,你在聽嗎?”
電話那頭有一些呼吸聲、喘氣聲,鄭風似乎在控制情緒。
“鄭風,你在嗎?”姜千重按掉免提,将手機湊到耳邊,他隐隐覺得這男子有些不對勁。
“是有什麼事嗎?”鄭風的聲音有些顫音。
“是這樣的,有一個案件,想請你協助調查,你現在是不是在雲城。喂,你在聽嗎?”
“我在雲城。”
“那太好了,你現在友善嗎?我們約個地方見上一面。”
·
晚上九點半,鬧市區的一家麥當勞。
鄭風坐在窗邊,看着外頭來來往往的行人。
他點了一份開心樂園餐,雖然25歲了,他每次來麥當勞都會點。
一種獎勵,獎勵自己還能有一個小玩具。
門被推開,姜千重走了進來,四下張望,鄭風對姜千重揮了揮手,姜千重愣了一下,而後走過去,“你就是鄭風吧?”
“對,是我。”
姜千重坐下,“不好意思,這麼晚叫你出來,有個事想問問你。你認識一個叫楊不忘的女人嗎?”
他拿出楊不忘的照片,是身份證列印的影印件。
鄭風看了一眼,“認識,她是我的一個客人。”
“客人?”
“對,我是一名律師,楊不忘的丈夫熱海死後留下一筆遺産給她,我主要就是管理這筆遺産的每月配置設定。”
“哦,那就好,你知道楊不忘在哪嗎?”
姜千重看着鄭風,鄭風有些不自然,想避開姜千重的眼神,但又覺得不行。
吞咽了下口水,鄭風說話微微顫音,“有一個月聯系不上她了。”
“哦?這樣啊。”姜千重面露遺憾,又問,“那你知道她和丁嘉文的關系嗎?”
姜千重再次出示了丁嘉文的照片。
鄭風拿着照片看着,似乎在組織語言,“人是見過,但不是很熟,姜警官,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這樣的,丁嘉文他死了,我們想找楊不忘了解一些情況。”
“抱歉。”鄭風控制語速,“我确實不知道楊不忘在哪裡。”
“沒關系。我會再想辦法。”姜千重摸摸肚子,像是胃痛,“你不介意我點個快餐,咱們一邊吃一邊聊聊?忙到現在都沒吃飯。”
“不介意。”
姜千重起身去了櫃台,要了一個開心樂園餐,拿了一個藍色的哆啦A夢。
“哎。隻剩藍色的了。”姜千重喃喃自語,看到鄭風面前也是開心樂園餐,笑問,“你有小孩了嗎?”
“沒有。”鄭風搖搖頭,“就随便買的。”
“也是,你這麼年輕,晚幾年生不遲,我那個女兒特别喜歡吃開心樂園餐,其實她就是看中這附送的哆啦A夢玩具,小孩子吃太多快餐不好,是以漢堡薯條我吃,玩具給她。”
姜千重拆開一包番茄醬,一用力,番茄醬塗到手上,他吮吸手指,又拿了根薯條。
鄭風的目光中忽然出現了重影,他想起自己的父親,那還是在2002年,K城的第一家麥當勞開業。
父親帶他去吃,給他買了開心樂園餐,父親用力擠番茄醬,番茄醬弄到手上,他抓着父親的手舔,父親說,“哎呀,明明,這怎麼能舔。”
他扮着鬼臉,吃着父親手指上的番茄醬...
“不好意思。我有個請求。”
姜千重打斷了鄭風的思緒,笑着、皺紋擠在眼角,指了指鄭風面前兒童餐旁那個粉紅色的哆啦A夢,“這個玩具你能不能賣給我,哎,我女兒喜歡粉色,可剛才店員說沒有了。”
“你要是喜歡,這玩具就送給你吧。”
“那不行,要不這樣,我這個藍色的和你交換可以嗎?”姜千重桌面有個藍色的哆啦A夢。
“可以。”
“哎,我的手太髒了,都是番茄醬,你看看有沒有袋子幫我裝一下。”姜千重抱歉地說。
鄭風找了個紙袋,将粉色的哆啦A夢裝進袋子裡,遞給姜千重,将藍色的哆啦A夢小心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之後,二人繼續聊天,姜千重問了一些關于楊不忘的問題。
“你和楊不忘是怎麼認識的?”
“認識多久了?”
“她這個人怎麼樣。”
鄭風仔細聽着每一個問題,有一個短暫的思考過程,再回答。
不過他的回答都很簡短,話語中透露與楊不忘私下交情并不是很熟,隻是雇主之間的關系。
“不好意思,我所知道的就這麼多。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
“已經足夠了,今天謝謝你了。”姜千重起身,想和鄭風握握手,但他的手指剛剛被嘴舔過,姜千重朝衣服上擦了擦,再次伸出手。
必須要握一下,試探對方是否緊張,緊張的人手心有汗、會手指冰涼。
鄭風伸出手,被姜千重有力的、富有溫度的大手握住——他的手上全是虛汗。
二人離開麥當勞,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你知道福蘭酒店在哪裡嗎?好像就在這附近,但具體在哪,我不會走。”姜千重來雲城出差,訂的是福蘭酒店。
“不是很遠。往前走一公裡。”鄭風伸手指着福蘭酒店的位置。
“你有開車吧?能不能順路帶我一段?”
鄭風遲疑了一下,說,“可以。”
二人去路邊停車場取車,鑰匙一按,一輛雷克薩斯的車燈亮了。
上車後,姜千重坐在副駕駛座上,寄上安全帶。
“這車真是漂亮,做律師的很賺錢吧。”姜千重一面稱贊,一面在座椅上随意摸着,“這椅子坐着真舒服。”
姜千重的手觸及到一根細細的頭發,捏在手中。
“我。”鄭風竟然說了一件奇怪無關的事。
他說,“我一直都很努力,比别人早上學一年,又保送上大學,大二實習,到了律師行,三年就轉正成了律師。”
他說着自己的過往成績,似乎想要得到“姜千重”的一種肯定。
“你父母一定開心得不得了,有你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姜千重啧啧稱贊。
鄭風握着方向盤,心中偷偷歡喜。
“有去過K城嗎?”
“每個月都會去。”
“有朋友在K城?”
“不是,我有幾個客戶在那。”
“太厲害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能有你這樣的成就,令人羨慕。哦,到酒店了是吧,真的是挺近的。”
雷克薩斯轎車停下,到達福雲酒店門口。
姜千重下車,手裡拿着紙袋,紙袋中裝着粉色的哆啦A夢,他揮手和鄭風告别,“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姜警官。”
鄭風開車離去,卻一直注視着後視鏡,後視鏡中是遠去的姜千重。
姜千重站在福雲酒店門口,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雷克薩斯轎車,他記下了車牌号,臉從剛剛的堆笑轉為嚴肅。
鄭風可能就是兇手!姜千重心想。
從一見面,他就發現鄭風這個人不對勁。
一見面鄭風就對他招手,他們是第一次見,鄭風不可能知道他長什麼樣,怎麼會招手?說明鄭風應該一早就察覺到警察在查他。
當姜千重第一次告知鄭風:“丁嘉文死了”,鄭風的回答是,“抱歉,我确實不知道楊不忘在哪。”
他對于丁嘉文的死并不驚訝,像是早已知道了,在回答中極力袒護楊不忘。
他肯定知道楊不忘在哪,這案子與他和楊不忘都有關系。
是以姜千重在剛才偷偷使了一計——那個裝在紙袋裡的粉色哆啦A夢上,留下了鄭風的指紋。
而姜千重在走的時候特意坐了鄭風的車,讓鄭風送他回酒店。
上車後,他聞着車内的味道,像是有某種淡淡的香水味,這車裡應該載過某位女子,姜千重摸着副駕駛座的椅子,得到了幾根細長的頭發。
案件有眉目了。
重要嫌疑人就是楊不忘和鄭風。
就在姜千重欣喜的時候,另一件事卻突然發生了。
他到了福雲酒店,上了三樓,房間門口站着一個人,秦屹,K城重案組的組長,秦屹也是姜千重的徒弟。
“你怎麼來了?”姜千重一臉吃驚。
這宗案件姜千重和秦屹請示過,由他一人負責雲城的所有調查工作。
“進屋說。”
姜千重開了房門,秦屹進入屋内,坐在沙發上,遞給姜千重一支香煙,“師父,有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事?”
秦屹說,關于丁嘉文的謀殺案,調查到幾個重要線索:
丁嘉文是被麻繩和石頭綁着,沉屍湖底的。
那條麻繩是由雙色纏繞組成的,警察拿着麻繩去K城的幾家五金店詢問,有了發現。
一家五金店說這麻繩是他們店裡獨家售賣的,而在一個多月前,4月3日,店裡曾經售出過一捆繩子。
這東西本就不經常賣出,店家老闆還有點印象,買繩子的是一名高大的年輕男子。
“丁嘉文?”姜千重吃驚。
“是,他是用手機支付功能付款的,查明買繩子的人正是丁嘉文。”
秦屹還查到,丁嘉文在4月3日就已經到了K城,買了繩子,手機付款顯示他還買了一把水果刀。
推測丁嘉文是死在4月3日之後。
丁嘉文為什麼會來到他完全不熟悉的K城,刀,繩子。
事情會不會是這樣的?
丁嘉文來K城,是想要實施一起綁架案,想要綁架一個人,但是行動失敗,他反而被要綁架的那個人給殺死了,之後被丢下湖。
“山洞裡找到的頭發有發現嗎?”姜千重追問。
“那洞裡找到3種不同的頭發,也就是說,在山洞裡當時有3個人,一組頭發已經證明是丁嘉文的,還有一組長發,沒查到,第三組頭發。”秦屹停頓了下,“查到了。”他看着姜千重。
“是誰的?”
“姜明明。”
當聽到姜明明的名字的時候,姜千重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血沖到頭頂,快炸開了,“你,你說什麼!”他半天說不出話。
秦屹急忙過去安慰,“師父,你冷靜點,真的是姜明明。”
姜明明是姜千重的兒子,在21年前被豹哥綁架。
在兒子姜明明失蹤後,他的毛發DNA就已經送到警局記錄在案,存有底子。
後來豹哥被抓到了,他說自己親手殺死了姜明明,卻不肯透露埋屍地。
姜明明是在21年前就已經“死”去的兒子。
可命運真的是一場玩笑。
21年後,警察在追查丁嘉文的死亡案時,化驗山洞中的頭發,将DNA上傳資訊庫比對,意外發現其中一組頭發的DNA和姜明明的DNA吻合。
兒子的頭發為什麼會在山洞裡?
姜明明沒死,而且還成了21年後謀殺丁嘉文的重要嫌疑人。
當姜千重此時再想到那些畫面——
鄭風第一次見他時的招手,鄭風與他握手時手心的汗。
“我一直都很努力,比别人早上學一年,又保送上大學,大二實習,到了律師行,三年就轉正成了律師。”
“我每個月都會回一次K城。”
姜千重明白了,鄭風就是姜明明,他一直知道父親的身份,但父親竟然完全不認識兒子了。
“師父。師父。”
秦屹倒了一杯水給姜千重,“你沒事吧。”
“我想冷靜一下。”
“我了解,你好好休息幾天,還有。”秦屹為難地說,“這宗案件,你不能再調查了。”
這就是秦屹趕來的目的,由于嫌疑人為“姜明明”,他與姜千重是父子關系,是以姜千重不能再繼續參與這宗案件。
“我明白,可是如果有什麼消息,你能不能第一時間通知我?”姜千重吞了口杯中水,“克制”情緒,對秦屹說。
“師父,你就不要擔心了,事情還沒查出來,姜明明肯定是無辜的。我一定會全力找到他,你很快就能見到兒子了。”
明天就會有一組K城的警員到達雲城,全力追查這宗案件。
秦屹準備離開,忽然問,“師父,關于這宗案件你有查到什麼線索,有什麼要和我交接的嗎?”
“沒有。”姜千重用手捏緊那個麥當勞的塑膠袋,“我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姜千重按着頭。
“那我先走了,你千萬不要多想。”秦屹離去。
過了一分鐘,姜千重走到窗邊,看着秦屹坐車離開酒店。
他用顫抖的手将一支煙放進嘴裡,點燃火,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
他和秦屹隐瞞了有關鄭風的事,他知道鄭風就是姜明明。
21年前他就已經失去過兒子一次,21年後,又怎麼能親手抓兒子送去警局?
不行,我要查明真相,隻有知道了真相,才能幫鄭風,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
先要找到鄭風。
如何找?姜千重有鄭風的手機号碼,但是不能打。
一來,這樣會引起鄭風懷疑,鄭風很可能很跑。
二來,就算他約出了鄭風,鄭風也不一定會說出楊不忘的下落。
姜千重判斷在這案件上,楊不忘才是主要嫌疑人,鄭風可能隻是一個幫兇,要不,他有什麼目的、動機去殺丁嘉文?
一定要知道鄭風和楊不忘的下落,不能夠再用警察的職權查了,要自己獨自進行。
而且時間很緊,明天秦屹和警員就會開始深入調查,隻能在今晚,越快越好。
姜千重心中計劃着,他想到了一個人。
鄭風坐在雷克薩斯轎車内,将手伸進口袋,掏出,看着手裡那個藍色的哆啦A夢玩具。
21年了,這是父親送給他的第一個禮物。
不能相認,他是律師,他深知法律。
21年前他的養父母花了2萬元從楊元勝手中買下他,就已經構成犯罪了。
買方與賣方同樣會受到法律的懲罰,況且他的親生父親姜千重還是一個警察。
從去年開始,鄭風每個月都會開車去一趟K城,遠遠地看着姜千重,知道他過得很好,就足夠了。
今天他接到姜千重的電話,“喂,我是K城重案組的警察,我叫姜千重。”
鄭風的心怦怦跳着,自己的父親竟然成為了調查他犯下案件的警察。
他還是選擇與姜千重見面,必須要見,他要拖延時間。
鄭風心裡盤算着,見過姜千重後,在話題中轉移、模糊調查的視線。
見面時鄭風雖然極力克制,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父親,“我一直都很努力,比别人早上學一年,又保送上大學,大二實習,到了律師行,三年就轉正成了律師。”
他多想告訴父親,兒子很争氣,沒有讓你失望。
可如今,自己是一名嫌疑犯,确切說,他已經犯罪了。
不能再想了。
鄭風抓着哆啦A夢玩具,踩下油門,車朝着郊外的村屋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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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很舊的寫字樓。
姜千重坐電梯到了16樓,按了1613号的門鈴。
門開了,站着一個中年男人,名叫雷濤。
“姜哥,進來說。”
雷濤邀請姜千重進屋,辦公室約400平米,中間是工作廳,150平米左右,擺了十幾台電腦,有四個年輕人正在加班。
還有三個房間,一間是休息室,裡面放着兩張單人床,這工作需要24小時待命。
一間是檔案室,檔案室有100平米,存放了近10年工作留下的檔案。
還有一間,是雷濤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張茶桌,邊上的魚缸裡養着兩條富貴的金龍魚。
“姜哥,你想要查誰?”雷濤遞給姜千重一支煙。
在12年前,雷濤曾幹過協警這份工作,是姜千重的手下,後來雷濤辭職了,自立門戶,從事一份特殊的行業——“尋人偵探”。
簡單來說,找初戀、找失蹤的老婆、抓出軌、找老賴...等等等等。
這些案件屬于民事糾紛,報了案警方不一定會立案,也不一定會查,但是“尋人偵探”就可以。
隻要雇主給錢,提供想要找的人的名字,身份證号,給錢,尋人偵探就會出面找人。
尋人偵探組織由電腦高手、有經驗的保安組成。
電腦高手負責在網上尋找資料,保安進行跟蹤目标人物,由一名“軍師”指揮調配。
雷濤就是軍師。
尋人偵探的任務會在找到“要找的那個人”、給雇主發去詳細位置之後結束。
這樣,接下來發生的事他們就不管了,避開法律風險。
姜千重将一組手機号提供給雷濤,“你幫我找到這人,他叫鄭風。”
他記得鄭風的車是一輛雷克薩斯轎車,也将車牌号給了雷濤。
雷濤出去,将所得資訊給電腦前的從業人員。
然後回屋和姜千重泡茶,“姜哥,坐一會,應該很快就能有消息。”
姜千重喝着杯中茶,焦急地看着牆上的時鐘。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個電腦高手走進來,“有消息了。”
電腦高手剛剛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将鄭風的手機号傳到群裡,發了賞金,這是一個全城外賣員、快遞員專用的群。
“有知道這組電話号碼下落的,速速給消息,賞金3000。”
第二件,将鄭風的車牌發到另一個群,這個群是電腦黑客專享群。
“能查到這輛車停靠位置的,速速給消息,賞金3000。”
很快,一名外賣員提供了消息,他正準備送一份外賣去市郊的一棟村屋,那個訂餐電話正是鄭風的手機号。
“太謝謝了!”姜千重轉了一萬元給雷濤。
“不用了,姜哥,一個小忙而已。你以前那麼關照我,我怎麼能收你的錢。”雷濤擺擺手。
“一定要收,還有,幫我保密。”
得到了位址後,姜千重匆匆離去。
滴,哒,滴,哒。
當時鐘指向淩晨0:00,楊不忘睜開眼。
她被關在郊外一棟村屋的鐵籠裡,她看見了鄭風。
“鄭風!鄭風,他走了嗎?”楊不忘抓着鄭風的手。
“走了,沒事了。”鄭風抱着楊不忘。
楊不忘覺得一陣反胃,嘔吐出一堆兔子肉,一定又是“他”吃的,是熱海,“我真的要受不了!”楊不忘崩潰地說。
這件事要從七個月前說起。
楊不忘一直患有嚴重的心理病,去找心理醫生陳建新看病。
陳建新提出了一種奇特的治療法,催生人格治療。
簡單來說,就是在楊不忘體内制造出一個保護人格——“警察小餘”,然後編造一些幻境去模糊本該有的事實。
這種治療方法在初期是見效的。
而在楊元勝、徐夢思死後,楊不忘的心理病一次又一次的加重。
她的内心生成了另一個抗拒人格,名叫“莫妮卡”,莫妮卡想要殺死小餘。
這個時候陳建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于是不斷給楊不忘制造更多的幻境——企圖殺死“莫妮卡”這個人格。
這造成了楊不忘的一次又一次失憶,幻覺,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詳見第一集)
最終,“莫妮卡”是被殺死了。
但是演變出一種無法想象的極端局面,那就是“熱海”這個隐藏人格真正複活了。
“熱悔”是楊不忘的亡夫,三年前去世。
熱海是一名狂熱詩人,留下“公螳螂為愛舍身取義,母螳螂吃了公螳螂的屍體,愛不會消失……”這樣的癫狂詩句。
他在死前把楊不忘關在密室,逼楊不忘啃食“熱海”的屍體才能活下去。
也正是因為這樣,楊不忘才有了後來的心理病。
再回到三個多月前。
在一次次極端治療中,“熱海”這一人格在楊不忘的體内正式催生,“他”殺死了莫妮卡和小餘,并且越來越想要成為楊不忘的主人格。
于是從三個月前開始,楊不忘“分裂”為兩個人。
每天的12:00——23:59,“熱海”的人格控制楊不忘。
而每天的24:00——次日11:59,楊不忘才是真正的自己。
半日楊不忘,半日熱海,這樣的交替“十分準時”,從未改變。
那個時候心理醫生陳建新已經沒有辦法了,他提出了囚禁治療的方式,可楊不忘不肯,她執意要回家。
她回到紅、黃、藍的山中小屋,她沒有親人。
隻有鄭風陪在她身邊照顧她,鄭風采用安眠藥物的治療方式:在每天中午的11:00點,喂楊不忘吃下安眠藥,這樣她就能一直睡到夜晚醒來。(熱海的人格會處于昏睡狀态)
在這樣朝夕相伴中,楊不忘和鄭風漸漸催生了愛情。
鄭風和楊不忘坦白,其實我就是那個在4歲時候被你和丁嘉文遺棄在洪水中、路上的小孩。
是以長大後,我偷偷接近你,我想把你捆在一個無形的籠子裡。
可是越接近,我就越發現你的孤獨,原來我們是同樣孤獨的,都是被困者。
鄭風對于楊不忘的愛正是在一種狀态下催生的。
鄭風從小在養父母家長大,楊不忘在缺失父愛的家庭長大,他們野蠻生長,他們的内心都千瘡百孔、脆弱不堪。
在一複一日的相處中,他們都視對方為孤獨的同類。
“你确定你是愛上我了嗎?”虛弱的楊不忘看着鄭風。
“我确定。”鄭風撫摸着楊不忘的額頭。
确定關系,但他們也隻是1/2的情人。
每天的12:00——23:59,“熱海”出現,咒罵鄭風。
每天的24:00——次日11:59,楊不忘回歸,擁抱鄭風。
愛情、情敵、雙面人,雙面愛恨。
在極冷與極熱之間,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是一個多月前,4月3日的中午,鄭風喂楊不忘吃完藥後,因為有别的事要做,看着楊不忘熟睡後就離開了。
而楊不忘在4月4日的0:00醒來。
她發現自己不在家裡,而是在一個山洞裡——距離雲城200公裡外的K城。旁邊躺着一具屍體,雙目圓瞪,地上有一堆麻繩。
是丁嘉文,丁嘉文死了。
旁邊還留下一封信。
信是手寫的,模仿“熱海”的字迹。
“親愛的楊不忘,你不是很喜歡這個初戀丁嘉文嗎?那我就讓他死,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的心裡,是我這個死去的丈夫重要,還是他更重要呢?”
落款是熱海。
楊不忘很快就意識到,是“熱海”,她的第二人格殺了丁嘉文。
怎麼辦,怎麼辦,在漆黑的山洞裡,楊不忘痛苦地抓着頭發。
這時候鄭風的電話打來,“不忘,你在哪?”
“鄭風,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丁嘉文,丁嘉文,他死了。我殺了他,不,是熱海殺了他,怎麼辦,天哪,鄭風,我要怎麼辦!”
“不忘,深吸口氣,不要慌,我現在就來。”
鄭風根據楊不忘的手機定位,用了一個小時20分趕到K城的案發現場。
當他看到丁嘉文的屍體時,意識到這一切已經無法改變,丁嘉文是被“楊不忘”(熱海人格)殺死的。
怎麼辦?
讓楊不忘去自首?不行!
雖然說“人格”殺人在國外是有打赢的官司案例,但那是基于不健全的國外法律。
可在國内,殺人就是殺人。
鄭風很清楚,至于說精神病,楊不忘患有的是“人格分裂”,她的神志是清醒的。
她這樣的情況做多少次鑒定都不一定有個準确說法。
鄭風是個律師,他很清楚,如果楊不忘去自首,她的後半生,不是在牢裡,就是在精神病醫院,面對一針又一針的迷藥、冬眠靈。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楊不忘不能坐牢。
鄭風深愛楊不忘,他再次看着這個案發現場,這地方是在偏僻的山上,沒有人發現。
于是他做了一件“心甘情願”的傻事。
鄭風去山上找了石頭,地上有麻繩,鄭風将丁嘉文的屍體與石頭用麻繩相連,抛入湖中。
他清理了山洞内的指紋等線索,帶着楊不忘逃離。
隻是天網恢恢,他沒想到在案發現場留下了他、丁嘉文、楊不忘的頭發。
從K城回來之後,鄭風租了郊外的村屋,将楊不忘藏在裡頭。
看了幾天新聞,沒有關于“丁嘉文”屍體被發現的報道。
鄭風心想,屍體沉在湖底,暫時不會有人知道。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鄭風決定帶楊不忘逃離雲城,去越南、緬甸、泰國,越遠越好。
可是在逃之前,他必須要治療好楊不忘的心理病,趕走“熱海”這個可惡的人格。
這時候求助陳建新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要是被陳建新知道楊不忘殺人,那楊不忘就要坐牢。
隻能靠自己。
鄭風浏覽網站,查到一種邪惡的、極端的、特殊的治療人格的方式——死亡窒息。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如果體内有雙重人格,這兩個人格互相不買賬,各過各的。
這個時候如果想要驅趕其中一個人格,就可以使用死亡窒息。
需要有一個幫手,在當事人的第二人格出現的時候,幫手死死掐住當事人的脖子,讓她處于一種瀕臨死亡的狀态,這樣第二人格就會以為自己死了,而自行離開身體。
于是鄭風隻做了一個兩米高、三米寬的鋁合金籠子,将楊不忘關在裡頭。
在每一個中午的12:00,“熱海”人格出現時,一次次掐住“熱海”的脖子,對“他”窒息。
可鄭風怎麼能下得去手,說到底,那人還是楊不忘。
“熱海”與他搏鬥,将手掐住鄭風的脖子,“你這個混蛋,我告訴你,我是不會離開楊不忘的。”
鄭風情急下打暈了“熱海”,頭破血流,傷卻報在楊不忘的身體裡。
無奈,隻能嘗試另一種方式。
将“熱海”綁起來,可他每次看到痛苦的“楊不忘”,都于心不忍。
鄭風又嘗試妥協,哄騙“熱海”離開。
“熱海”每天都會要求鄭風給他帶不同的吃的,酸的、腥的,如果不帶食物,“熱海”就會自殘。
鄭風喂“熱海”吃,“熱海”每次都會吃得很多。
可當每晚的23:59,楊不忘“回來”時,又都會全吐出來...
回憶盡。
現在是0:04分,身體屬于楊不忘。
在荒郊的民房裡,在這座似乎無法掙脫的囚籠裡,鄭風抱着虛弱到不行的楊不忘。她當然虛弱,兩個人格在争,她一天都睡不上幾小時。
此時,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
鄭風心想,應該是外賣來了,他為楊不忘點了白粥。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開門,然後喂你吃東西。”鄭風親吻楊不忘的額頭。
“嗯。我等你。”楊不忘躺在籠中,垂上了眼,她太累了,昏昏睡去。
鄭風走出房間,天空突然下起了毫無征兆的大雨。
他經過院子的那口井,而後打開了村屋外的大門。
門口站着的竟然是姜千重。
鄭風瞪大了眼,他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你,是不是我兒子。”大雨打在姜千重的臉上,他看着鄭風問道。
鄭風想要快速關門,姜千重用力推開門。從鄭風的反應他知道了,那張臉,已經過了21年,已經長大了,他終于認出了。
姜千重将鄭風抱在懷中,顫聲說,“兒子,明明,姜明明,你真的還活着。”
在這一刻,困在鄭風心中的情緒統統釋放,他哭出了聲,叫着,“爸爸,爸爸。”
但現在不是讨論過去的時候。
黑夜、黑色的雨中。
姜千重拉開鄭風,雙手緊緊抓着鄭風的雙臂,他極力壓低聲線,不能太大聲,他說,“兒子,你告訴我,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殺了丁嘉文。”
姜千重已經猜到了,他的父親這麼厲害,怎會逃得出姜千重的眼。
鄭風垂着頭,頭發濕漉漉的,身體在顫抖,“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鄭風的聲音很大,姜千重快速捂住鄭風的嘴,“小聲點,不能讓别人聽見。”
鄭風點點頭。
姜千重看了一眼屋内,屋門敞開,裡頭有個籠子,籠子裡關着楊不忘。
姜千重快速關上了大院的門。
二人走過井,走進裡屋,楊不忘熟睡,發出鼾聲。
姜千重輕輕關上了屋子的門,“小聲點,輕一點。”他帶着鄭風上了二樓。
鄭風一直是被父親拉着,一切由父親帶着走,這讓鄭風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一種他失去21年的依靠。
到了二樓的房間,姜千重再次将門帶上。
現在這房間裡隻有他們父子二人,談話是秘密的,不會被人聽到。
姜千重讓鄭風坐下,他坐在旁邊,說,“兒子,你相信我,老老實實地把整件事告訴我,爸爸一定會救你的。”
斷斷續續,用了半個小時,鄭風說出了整件事的全貌。
聽完後,姜千重往牆上一靠,心涼到了谷底。
整件事真的如他所推測的一樣,楊不忘是殺死丁嘉文的真兇,鄭風是從犯。
姜千重知道,以秦屹的查案能力,這案子很快就會被破獲,天網恢恢,不可能逃的,鄭風是逃不掉的。
他再次詢問鄭風,“你确定,你并不知道楊不忘殺死丁嘉文,你也沒有參與殺死丁嘉文的行動,你隻是在事後幫忙處理丁嘉文的屍體,對不對。”
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姜千重心想。
他并不關心楊不忘,他隻關心他的兒子。鄭風沒有殺人,沒有參與殺人計劃,他隻是一時腦熱,為了愛情蒙蔽雙眼,他隻是抛屍,毀壞屍體。
姜千重很清楚,這樣的刑罰大約是有期徒刑三年之内。
他對鄭風說,“兒子,你聽我說,你沒有殺人,你隻是毀屍,毀屍罪隻會判幾年,你不能逃,你已經是個男人了,要學會為自己做的錯事承擔責任,自首,和警察說清事件的全貌,我會找最好的律師,隻要可以,我會每天去看你,陪你,你很快就能出來了。”
“爸爸,我當然知道這個罪我會被判多久,我是律師。”鄭風很清楚自己的罪名,“從我決定這麼做開始,我就确定了,我不能讓楊不忘有事。你能不能當沒來過這裡,放我和楊不忘走。”
“兒子,你别傻了好不好,你能逃到哪裡去。”
“你放我們走吧,爸爸。”鄭風哀求,“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好不好。好好過你的生活,别管我。”
“不行,我不能讓你走。”
“難道你要抓我嗎?21年了,難道一見面你就要抓我嗎!”鄭風又吼出了聲,“我心意已決,我一定要離開這裡。我一定要帶走楊不忘。”
姜千重一巴掌拍到鄭風臉上,“混蛋!你敢!”
那一掌很重,姜千重的心更痛。
鄭風咬着牙,面對這個父親,他必須要反抗,他要救楊不忘,楊不忘絕對不能坐牢。
鄭風撲了上去,和姜千重打成一團,他用力将姜千重按在身上,揮起了拳頭。
而就在此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再度發生。
院子外有動靜,門被快速推開。
而後傳來腳步聲,姜千重和鄭風還沒反應過來,幾個人已經沖進來帶走了鄭風。
是警察來了。
帶頭的是秦屹。
鄭風被幾名警察帶走後,二樓的房間裡隻剩下秦屹和姜千重。
“你跟蹤我?”姜千重氣憤地吼道,“你竟然跟蹤我?”
秦屹搖搖頭,“師父,我是你帶出來了,昨晚到你房間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你不對勁了,我的刑偵能力都是和你學的。”
“姜明明(鄭風)是我兒子。”
“我知道,他還是嫌疑犯,你想幹什麼。知法犯法嗎?”
姜千重坐在地上,秦屹用手用力按着他的肩,“我是在幫你,師父,還好我來了,一切都還來得及,剩下的事交給我吧。”
确實,如果秦屹沒有出現。
那這件事的後果不堪設想,姜千重在觸及到底線的一刻,被秦屹救了回來。
鏡頭一轉,時光倒流。
女鋼琴師的手在黑白鍵盤上彈奏着《緻愛麗絲》。
服務生捧着銀器托盤,托盤上放着一瓶名叫巴黎之花的香槟酒,還有一個藍色的盒子,盒中是Tiffany的戒指,型号2573。
服務生是金發的,名叫Peter。
他直着腰,一手拿着托盤,一手背在身後,朝着落地窗前的23号桌走去。
女鋼琴名叫windy,她一邊彈奏鋼琴曲,一邊數着Peter走路的步數。
19步,20步,21步,22步...
當Peter走到第23步的時候,他停住了腳,俯下身。
Windy快速結束了《緻愛麗絲》的曲目,轉而彈奏《夢中的婚禮》,法文名叫MARIAGE D'AMOUR。
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好的。設計者正是坐在23号餐桌前的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
男子拿起了銀托盤上那枚Tiffany的戒指。
他是陳建新,确切的說,他是當年隻有26歲的陳建新。
時光回轉到2005年12月31日的23:59分。
地點是在美國三藩市的太平洋酒店99層的旋轉餐廳。
浪漫燭光下、悠揚的鋼琴曲目中,26歲的陳建新拿過戒指盒,他單膝跪下,打開盒子,亮閃閃的Tiffany鑽戒,型号2573。
他擡起頭,一臉深情地說道,“張惠美,嫁給我好嗎?”
在他面前坐着一個名叫張惠美的女子,畫面中看不到張惠美的臉,隻看到她穿了一件白色寬松的麻花毛衣。
張惠美顫顫地伸出手,她的手瘦弱,手背上貼着一個OK繃。
陳建新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鑽戒。
此時美國太平洋酒店99層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見煙花蹿升入夜空,炸裂...
結束了2005年的最後一天,走入了2006年的新年。
時間再次回歸正軌。又回到了現在。
2023年的5月中旬。
鄭風被關進看守所的三天之後,姜千重去看望鄭風。
雖然證據确鑿,可鄭風什麼都不肯說。
這樣是不行的,姜千重必須勸服鄭風面對,他說,“兒子,現在坦白是你唯一的機會,配合警察,将案情交代清楚,争取早日判,早日放出來。”
“楊不忘在哪,她現在好嗎?”鄭風開口,他最關心的人是楊不忘。
姜千重說,“她在療養院,醫生給她打了針,她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楊不忘的情況十分特殊,醫生在對她檢查後,認為她現在絕不适合被關押,必須休養,必須等身體完全康複了再說。
姜千重組織了一下語言,對鄭風說,“兒子,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和楊不忘都要坐牢,但是你一定是最先被放出來的。你一定要争取表現,最快出來。”
“你别管我。”鄭風搖着頭,“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兒子,你聽我說,你現在不是一個男孩了,你是一個男人了,要做父親的男人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鄭風擡起頭,瞪大了眼看着姜千重,“你說什麼?”
“楊不忘懷孕了,已經兩個月。”姜千重歎了口氣,不知是“喜”還是憂愁。
而這也就是楊不忘目前不能被關押的原因,她身體太虛弱了,并且是一名孕婦。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鄭風的表情并不是欣喜、激動,完全沒有一個要做“父親”的人應該有的神情。
鄭風感覺到頭很暈,他微微搖晃着身體,“不可能,這不可能。”
從鄭風的反應中,姜千重突然明白了——
鄭風根本就不知道楊不忘懷孕,而楊不忘肚子裡的孩子,也絕不是鄭風的。
作者注:
當真相看似全部暴露,你又隐隐覺得不對勁,一切将全部逆轉...
至此,《換命真相》進入最終的大結局篇章。(共有2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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