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現場丨王悅：夜象之河

夜象之河（組詩）

◎ 王悅

夜在假寐

夜在假寐，其鼾聲湧進窗台

把我逼至，細長而狹小的縫隙

我隻好推開門，院在沉寂

擡頭 ：月也被四面磚牆劫持成囚犯

拎着一把白刀子

狠狠地割了我幾下

院牆在漏風，吹進來的

盡是寒冷的夜的幫兇

有月光，我卻什麼都看不見

堆砌在牆角的煤炭

都撲過來了，比夜還黑

夜在假寐，四下卻無人

夢之因子

夢之因子，從腦中出走

奔跑。途徑一些爆裂的神經元

他們像宇宙的原始星圖形狀一樣

伸展着亮晶晶的，帶有挑釁的觸角

從各處得來的排列組合的因子

因為受不了自己天馬行空的風暴

而将自己的喉管，割斷在

去往潛意識的路上

夜的劄記

外感風寒，内有火熱

看不見的家夥，紛紛侵入我的身體

抽絲剝繭，舍不得離開

細密，如同占領細胞的每隻病毒

歡呼雀躍，在我體内插上一杆杆旗幟

也許還要像馬裡奧一樣從旗杆滑下

放兩朵煙花，才肯善罷甘休

我等待着一大把的藥性發作

來殺死那嚣張的家夥們

我感受着鼻腔黏膜粘合又離析的張馳

明天似乎充斥着霧霭

到處都是冬天幹冷的觸感

遍地都是神奇的情節與人物

我依然在夜裡打聽着我夢境的含義

夜遇黃蜻蜓

路中央，燈影閃爍

一隻受傷的黃蜻蜓

如一隻墜毀的飛機

奄奄一息

路人的腳對于它

是随時都可能

碾碎生命的大山

它，保持沉默

我路過它身旁

手輕輕向它伸去

它定能感覺到疾風

我将它放置到路邊的

草叢裡，然後

悄然離去

動亂中的光景

自從遇見梅菲斯特的那一天起

些許彌漫在空間内的舊空氣，如星河般散佚

架起相機，靜待冰棱凍僵機器的聲音

夜裡，給起伏的山巒一個必要的交代

興許沒有什麼風暴是迅猛的

那安靜是永遠相對得到的

興許沒有鳥兒是用翅膀走路的

快樂也隻能相對擁有

動亂中的光景，用一萬次延時攝影

才能記錄下心中山河的百萬分之一

你以為在向他靠近，于是身處其中

實際上，你離光景越來越遠

夜象之河

這裡是逃脫者的夜

所有的人就如半途的迷

黃昏在某種引力之下膨脹

漸凍的夜幕下，有風在撕扯

就算是那離開的落日時乖運蹇

夜晚也不該如此安之若素

擡頭時，銀河好似X光片上隐隐的骨質

規劃着星分翼轸外的安甯

夏日在溫涼交替中旋轉

被推進秋日的漩渦

到處都很擁擠，吵鬧

彌漫成黑色的鉛字，迸發，堆疊

時隔多年，我再也沒有呼吸過大霧

再也沒有見過長滿青苔又散發着神秘的路

在夜象之河裡蹀躞。你知道：

我多麼想，再貪歡一次

（選自《延河》下半月刊2022年1期）

王悅1994年出生，甘肅天水人。現為西北大學創意寫作專業在讀研究所學生。作品發表于《延河》《散文詩世界》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