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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詠琪:幸運似我

梁詠琪:幸運似我

梁詠琪覺得自己“生而逢時”:

在最蓬勃的年代得到了最好的機會,

邊走邊學,

把各種過程經曆體會一遍,

她終于擁有自信和理想中的節奏,

也可以更坦然無畏地随心前進。

有歌迷相随相伴多年,

有自己愛好的空間,

有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這已經是人生莫大的幸運。

梁詠琪發現熱搜上挂着自己要“退出歌壇”的消息時,吓了一跳。

“推出《Capitulo》專輯、也就是‘說書人’系列的第二章後,我開了個玩笑:第三章我打算作為一個終結篇,我說可以等有靈感的時候再說,也不介意等上十年。可是沒想到有了那樣的誤會,趕忙第二天就自己澄清了一下,免得大家擔心。”

對陪着她走過那麼多年的歌迷來說,梁詠琪如果不再唱歌,或許生活裡就失去了一塊珍貴的拼圖。梁詠琪知道他們彼此陪伴的意義,是以在策劃這幾張專輯的前期,就決定用“傳統”的方式發行:實體唱片,有精心拍攝寫真照片和她自己寫的散文集。

“我的老歌迷從卡帶和唱片時代就開始買我的實體專輯,他們也養成了收集相應的設計或是周邊小東西的習慣。每一年他們都好像寶貝一樣數着又有了第幾張,那些專輯好像成了他們人生線索的一部分。”梁詠琪知道,在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歌手都用數位、線上的方式發行新歌,她也為專輯形式掙紮了一下,“我想,難道就此斷了這種習慣嗎?我舍不得。”

梁詠琪:幸運似我

白色領襟、白色長外套、白色皮帶、白色直管褲、白色高跟短靴 均為FENDI

梁詠琪想盡力多争取一些,想給予那些愛她的人多一點圓滿。新專輯裡的照片都在香港取景,比如天星小輪,“都是平常生活中我自己偶爾去放空一下的地方。”種種分享的概念,也隻有靠可以真實握在手裡的實體專輯承載,“上一張‘說書人’的專輯《Preludio》裡我講了十個兒童故事,也是把故事編輯成冊附在專輯裡,反響很不錯。其實我一早就和唱片公司表明,希望和他們合作的專輯都以實體的形式發行。”

這一張專輯裡她翻唱了五首老歌,都是她成長過程中對她影響至深的歌。她還把其中三首歌(《初戀》,翻唱1994年楊采妮版本;《秋色》,1988年陳慧娴版本;《流金歲月》,1988年葉倩文版本)串成了一支十分鐘的迷你音樂電影,加上《迷惘》(1988年郭小霖版本)和《當世界無玫瑰》(1990年關淑怡版本),一起勾勒出人生不同階段的情感弧線。

這五首歌是她從近一百首候選曲目中挑出來的。“概念很早就有了,但選擇上花的時間很長,畢竟90年代是廣東歌金曲輩出的年代。”她選擇的标準是“自己有感覺、有想法”,但當年的時代金曲由現在的年輕人聽來,已經恍然是全新的創作。“專輯發行後,我問起身邊年輕從業人員的想法,真的大多都沒有聽過。這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不同的人聽我的翻唱,得到的是不一樣的感觸和沖擊。”

專輯在準備階段遇上了疫情,既然一切都要延遲,梁詠琪就更不着急,“那時就想,慢慢把它準備好,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再發行就好。”對她來說,人生已經進入了一個更能被掌握的階段,生活和工作之間,不需要偏重某一邊而放棄另一邊。

梁詠琪:幸運似我

白色短袖襯衫 DIOR

黃色膠質外套 MAXMARA

她說自己是“不能停下來的人”:疫情期間閑得無聊,她開始學做甜品,“考了一個執照,有資格去法國開甜品店!”陶藝則是學生時代就開始接觸的愛好,隻是一直沒有時間去專注研究,現在她在家裡辟出一小塊地方做工作室,女兒睡覺或者上課的時候,她就自己去那個小天地裡沉浸一會兒。

當然,唱歌還是會繼續。“我的聲音對某些人、特别是多年的歌迷來說,已經有一種家人般的親切。唱歌是和他們最直接的溝通方式,我也希望繼續用歌曲或者演唱會的形式和他們交流。”她感激這種千人萬人之間的相遇和相伴,26年過去,還能彼此關照,有多少幸運比得上這份長情呢?

梁詠琪:幸運似我

土黃色針織抹胸上衣、土黃色針織半截裙、卡其色皮革長外套連腰帶、貝殼耳環 均為CHLO

《有時候》是梁詠琪1997年發行的專輯《洗臉》中的主打歌之一,它是台灣金牌制作人陳小霞的作品,當年沾了些主打歌的光,很快在歌迷中流傳開。雖然那時梁詠琪就覺得這首歌“很舒服、朗朗上口”,但唱起來并沒有特别的感覺。

奇妙的是,這首歌後來成了梁詠琪演唱會上必唱的曲目之一。她的20周年演唱會巡回去了許多地方,每次唱起這一首的時候都格外激動,“會紅了眼眶、甚至流眼淚的那種。”這時候,她已經體味出歌中平淡之下的深意,“它唱出了一種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小時候還不懂那種淡淡的傷感,但長大後才發現它可以曆久彌新。”

有許多歌曲,她都覺得當年錄音室裡的版本不及自己在演唱會現場的演繹。但在技術更成熟、人生也有了更多經曆之後,她慶幸自己在對的年紀遇上了對的歌。那首《短發》曾在街頭巷尾不斷循環,梁詠琪唱着“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挂”的清純形象,也曾是一代人的集體回憶。

“人長大一點就知道,要消除煩惱,不是靠剪掉點頭發那麼簡單的。但在那樣的年紀,就是有那種青澀、傻傻的味道,再唱那些歌的時候,也回不去那樣的感覺。”

梁詠琪在1996年推出了首張個人粵語專輯《愛自己》。那正是華語樂壇最為繁榮鼎盛的年代,一方面,主流歌手不斷推出極具藝術化、甚至劍走偏鋒的作品,比如王菲的《Di-Dar》,又比如莫文蔚的《全身》,另一方面,唱片公司的商業流水線越發成熟完善,對歌手專輯的商業性有更高的要求:要叫好,要賣座,還要出産得足夠快。

正是在這種氛圍下,梁詠琪可以用數量衆多的作品去嘗試不同的風格。“公司會希望整張專輯更豐富,快歌慢歌都要有,甚至搖滾也可以嘗試一下。”在各種實驗的回報中,她逐漸了解了自己的方向,“原來聽衆更接受我唱這樣的歌。當然,我的核心始終是真誠,也希望别人從我的歌裡得到一些溫暖。”

梁詠琪:幸運似我

黑色背心連身短裙 CAROLINA HERRERA@JOYCE

白色珍珠耳環、金屬手鍊 均為DIOR

她也有“固執”的時候。說到這裡,她有點害羞地大笑起來,“就是每次計劃一場演唱會的時候,我都想跳跳舞。我個性其實是活潑的,也很享受在舞台上邊唱邊跳的感覺。這方面我不太專業,但起碼能讓别人看到我的努力。”她知道歌迷不會“嫌棄”自己,就算不盡人意,也會照單全收。“不管我做得好不好,他們最開心的地方是和你一起經曆、一起去面對挑戰。”

她打定主意,之後開演唱會還是會安排跳舞的環節,“你可以給大家看到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他們也會從另一個角度去欣賞你的勇氣。”敢于把自己并不完美的部分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是因為梁詠琪清楚自己就是“接地氣”的人。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公衆人物都有自己的優缺點、有擅長和限制的部分。我做事都随自己真實的感覺,盡我真實的能力去呈現,觀衆會像朋友一樣,陪我一起走過這段成長。”

梁詠琪:幸運似我

白色短袖襯衫、黑色深V背心裙 均為DIOR

梁詠琪覺得自己“生而逢時”:“我出道的時候,廣東歌壇非常蓬勃,是以特别期待新的聲音、新的面孔。剛好那時候我的形象也是觀衆喜歡的類型,就推着我走上了這條路。一切好像就是順勢而為,因為得到了許多支援,就讓我堅定地走下去。”

回頭看,她總結自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最初也有過疑惑,我入這一行到底對不對?但既然現在有機會在眼前,那不如好好抓緊。”隻是,從不确定到真正擁有自信,她其實花了十年的時間。

“開始的十年很迷惘。出道時我才19歲,很年輕,不知道自己的聲線、樣貌是否能符合觀衆的期待。”但她相信“上善若水”的道理,“我一直都抱着‘邊走邊學’的态度。我有公司的支援、有歌迷的喜愛,如果我的存在能帶給大家快樂或是娛樂,那麼這樣走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盡量用最大的努力去回饋大家投在我身上的資源,希望他們能得到最好的回報。”

梁詠琪一直認為,當時自己能得到這樣的認可,源于一個好時代的浪奔浪湧。站在舞台上聽到觀衆的歡呼聲時,她也知道所有的成績都在于團隊的集體努力,而不是個人的榮光。“我比較注重一個團隊一起向前的博弈精神。其實我對自己個人的成就看得不太重,我在事業發展上的野心,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很多人羨慕梁詠琪的運氣,歌壇發展一帆風順之外,她在影視方面的成績也在一開始就站到了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1995年,她在第一部電影作品《烈火戰車》裡搭檔劉德華,同年參演的《百變星君》是周星馳的代表作之一,接下去那部《流氓醫生》,她與梁朝偉演對手戲。

“那時緊張還是會有的,怕自己表現不好拖累大家,但其他的壓力反而沒有,機會都在我手上了,想那麼多幹嘛?就當是運氣吧!”

和梁詠琪合作過的人都很認可她的工作态度,不管是上課還是排練,她都百分百配合。身邊的從業人員說她“像頭牛”,好像完全不知道累,“讓我幹什麼我都會準備好。我不會挑,能力範圍内的事情都會盡可能做好。”

她不得不扛下體力上實打實的挑戰。最誇張的一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隻有兩個小時的睡眠,更忙的時候壓根沾不到床,“最多飛機上睡一會兒,飛一個小時就睡一個小時。”那時知道要飛北京她就特别開心,“可以睡五個小時!”周圍人都看出來,她幾乎就是憑着一股意志力在撐,但再辛苦,她也沒有過一句怨言。

梁詠琪:幸運似我

現在她可以有點感慨地說,“我的意志力是蠻強的。”演唱會前她累到生病,讓本來就巨大的工作量更加雪上加霜。“很多決定,都是當下我告訴自己要這麼去做。我不會想‘如果不做又會怎樣’這種,我開演唱會,就要為主辦方、贊助商和公衆負責,沒有必要把背後那些心酸放大,畢竟大家還是想看到你的作品。每種風光後必然有一些瘋狂,它不為人道,但也讓疲倦不再是疲倦。”

隻是,這樣高強度的體力透支,讓她在試圖“盡力”的時候,感到力不從心。一次拍完戲後,她連夜飛回香港,落地時已經是深夜,但她立刻就要進錄音棚,錄制最新的廣東歌。“我怎麼也唱不好,就躲在廁所裡哭了整個晚上。那可能是一種宣洩,把疲倦和對自己的不滿發洩出來。但哭完,第二天還是繼續那樣的日子。”

“當時這個行業的整個生态就是這樣,我的情況又有點特殊,一出道就是兩岸三地跑,但既然接下了這些挑戰,我就必須迎上。”

梁詠琪:幸運似我

從第一張專輯開始,梁詠琪就參與了歌詞的創作,往後去,除了每一張專輯都會加入自己的作品之外,她也給許多藝人寫過曲和詞,李克勤、鄭秀文等都唱過她的作品。

“我一直都是比較随性地去創作,沒有給自己太大壓力。我都會抱着‘寫給自己’的心态,不會在意最後究竟由誰來唱——當然,寫給自己的肯定想寫得最好,覺得自己不會用這首歌了,我才會把它交給别人。”

陳少琪是和梁詠琪合作最多的音樂人,早期許多脍炙人口的歌曲,比如《灰姑娘》《同班同學》等等,都是陳少琪寫的詞。“他就像我的一個長輩。他在作品裡會放很多想對我說的話、包括想要教育我的話,或者也會寫他希望通過我來傳達的人生道理。”梁詠琪會在盡可能早的階段一同參與創作,“我甚至可以直接對陳少琪說,‘你裡面寫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她的笑聲裡甚至有一點得意,那是長時間裡互相給予的信任才允許的肆意。“我希望我唱出來的歌詞起碼是能說服我自己的,這樣才可以去打動觀衆,是以希望有讨論的空間。”但顯然,她和陳少琪的溝通方式與他人都不同,“他真的能寫出讓我心悅誠服的歌詞,因為他真的了解我。”

梁詠琪:幸運似我

在最初對自己各種不确定的階段過去後,梁詠琪發現自己對唱歌的态度變了。“比如說最初的那十年,我不會為怎麼唱好一首歌煩惱,但後來就會拿着歌詞在家裡各種試唱,翻來覆去思考,各種睡不着。”

這一次的《Capitulo》她請趙增熹擔任制作人,他們曾在2000年前後有過合作,一别經年,她感到了更嚴苛的要求,但反而有更從容的感覺。“以前錄完一首歌,離開錄音室的時候我心裡其實有很多迷惘和忐忑,但也來不及多想,重要的是十天裡錄完就好,馬上還要趕着去拍戲。現在就不一樣,一切可以慢慢來,可以一起摸索一些新的方式,我們想要的不再是完成一件工作,而是打磨一個作品。”

梁詠琪的人生中很少出現“空虛”的時刻,“我一直都是很踏實、被愛包圍的人。”但之前每次開完演唱會,她就會跌入這種平時無法想象的情緒裡,“離開那些歡呼,情緒一下會接不住。前幾分鐘還在台上看到光芒萬丈的景象,怎麼一下就結束了?會有點落寞。”

隻是長大一些,她更能和這些情緒共處。“我慢慢明白,有時候我們就是自己把興奮啊激動啊放大了,我現在的心态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因為各種原因,梁詠琪離開過香港一段時間,那時她考慮的并不是“被忘記怎麼辦”,而是終于有了停頓的機會。“還好我一直是兩岸三地的工作一起進行,電影和唱片專輯互相填補空白,大家沒有覺得我突然不見了。前十年我一直都馬不停蹄、好像一直處于停不下來的狀态,漸漸心态、體力都不允許我繼續以那樣的速度前進。我的意志力是很強,但也需要休息一下吧。”

心頭一松,她更能體會“人生本是一場空”的本質,“但過程中你要感到充實。”

梁詠琪:幸運似我

今年梁詠琪的工作中心會偏向電影。“我個人對角色沒有太大顧慮。隻是我又是歌手、又是演員,觀衆可能有比較複雜的想法,會感到一些沖突感。”沒有任何包袱橫在面前,她隻想不停向前走,“總有一天我也會演老去的角色,和大家印象裡我以前的形象截然不同。這一定會發生,不需要糾結。”

她接受成長帶來的改變。“我們不能阻止變化,而不接受現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在成長,歌迷在成長,社會也在成長,你要依照當下的想法前進。”回顧老歌和舊時代偶爾會讓人惆怅,但既然留不住,她覺得不如坦然轉過身。

如果可以給當年的自己一個建議,梁詠琪想勸她不必那麼緊張。“那時我上台會緊張,參加活動會緊張,見到人群也會緊張。我想對她說,放輕松就好,一切問題都可以被克服。”但她又想,或許她之是以能成為現在的梁詠琪,當年的“緊張”也是有機組成部分之一,“是以啊,所有的經曆和過程你必須走過,才能揭曉答案。”

攝影/Leung Mo

采訪、撰文/李冰清

造型/Anson Lau

化妝/Natalie Soo

發型/Ziv

編輯/袁新

編輯助理/李金洋

(詳見《嘉人marie claire》2022年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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