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清淺
電視劇《人世間》裡周秉昆和蔡曉光既是老鄉，又是姻親關系，他們的前老闆許廠長和拖拉機廠長都有一個特點——牆頭草，見風使舵能力很強，跟着形勢轉變得特别快。
周秉昆初入社會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紅星木材加工廠當搬運工，這個木材廠的廠長叫許紅兵。那時的周秉昆跟别的員工并沒有什麼不同，關系背景也一般——勞工的兒子，是以許廠長對周秉昆并沒有很看重，甚至塗志強的事情出來後還對周秉昆有意見。
塗志強也是紅星木材加工廠的員工，平日跟周秉昆搭夥幹活，兩人關系不錯，塗志強還經常在工作上照顧周秉昆。當塗志強因駱士賓強暴鄭娟的事成為殺人犯後，紅星木材加工廠被列為重點教育對象，周秉昆作為和塗志強親近的人，就不可避免地被許廠長派去槍斃塗志強現場接受教育，周秉昆不覺得塗志強是什麼壞人，膽小的他也不想看槍斃現場，但廠長下了死指令，也隻能不情不願地去了。去了回來，還落下陰影，工作中看誰誰都是塗志強，便想請假休息。許廠長平日對周秉昆就不太看好，又因塗志強的事對周秉昆印象更差，如今周秉昆還動不動就怠工請假，更為惱火，多說了幾句難聽的話，周秉昆索性不幹了。
當周秉昆再回到紅星木材加工廠時已經是十多年後的事了，他前來是看望昔日工友兼發小肖國慶和孫趕超。此時改革開發正在火熱進行，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死守老路、不思創新的本土企業都愈發遲暮，眼看就要倒閉了，紅星木材加工廠也同樣遭遇瓶頸。許廠長為了廠裡生計都當起推銷員了，天天出去吃飯喝酒，想通過飯局談成業務。而此時的周秉昆可不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他跟着邵敬文在吉膳堂飯莊幹，一人的收入比爸爸周志剛、哥哥周秉義、姐姐周蓉的收入加起來都多，其中哥哥周秉義還是省長女婿，自己也在省委當官。是以再見到周秉昆這位昔日員工時，充滿尊重、客氣。
許廠長一見周秉昆就熱情地套近乎——秉昆，真是稀客啊，中午有空沒有？這大老遠來的一起吃個飯吧。周秉昆可不适應這變化，直爽的他回應說有什麼事直說，許廠長說，我找你還真是有點事呢。現在是市場經濟了，南方來的家具是直接把我們木材廠逼得走投無路了，以前我們是供不應求，現在呀，唉，求着人買都沒人要。南方來的人家那家具啊，那就是好，流水線那下來的貼膜的闆材，既好看，又搬運友善，組裝起來就好了。你哥哥娶的是郝省長的千金，現在在省委當那個副處長是吧……
見對方提起自己哥哥，周秉昆就知道對方是想拉關系找銷路呢，急忙說他哥哥所在的政策研究室是在最偏僻的地方，是個虛職，沒什麼實權，哥哥那副處屬于正常調過來的，在兵團時就是正科了，他讀大學也是算工齡的，年頭夠了，就給調。一邊的肖國慶、孫趕超也幫着周秉昆解釋，說秉昆從松花江醬油廠出來後，一直在出版社工作，直到現在還是臨時工，你想想那親哥哥在那兒，這親弟弟還臨時工呢……
許廠工聽後就知道想通過周秉昆的關系開通銷售管道是不可能了，原先的期待全沒了，熱情也随即退去，隻禮貌性地說你們聊，你們聊，轉身走了。雖說周秉昆是幫不上自己什麼忙，但好歹是周秉義的弟弟，也不是自己的員工了，還是不能像之前那樣吆來喝去的。其實，這時的周秉昆在邵敬文的幫助下已經拿到江遼出版社的正式編制了，他此次前來就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好哥們的。之是以許廠長在時不說，是怕許廠長誤以為他這編制是哥哥給他解決的，拉着他說個沒完。
同樣，蔡曉光的前老闆——東方重型拖拉機廠廠長（以下簡稱“拖拉機廠長”）也跟許廠長一樣是個見風使帆的人。先前蔡曉光是這個廠的宣傳處主任，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主任，既是因蔡曉光能力強，也是因蔡曉光出身好，是高幹子弟，老爸是江遼省商業廳革委會主任。基于這層關系，廠裡上下，包括廠長都對他很客氣。當他推薦“小舅子”周秉昆（此時的蔡曉光對周秉昆姐姐周蓉是單相思，多年後才跟周蓉有情人終成眷屬）去松花江醬油廠工作時，醬油廠的上司也是十分謹慎對待，廠裡負責說服的上司曲秀貞反對周秉昆到幹淨、輕松的味精工廠中的房間工作時，醬油廠上司還怕得罪蔡曉光，也難怪此時的拖拉機廠長對蔡曉光那麼客氣。
然而，随着十年動蕩結束，四個人的幫被打倒，蔡曉光爸爸這動蕩時官運橫通的人被撸下來了，蔡曉光受此影響，考大學時雖考了全省第二名，但政審卻過不了。蔡曉光也不再是宣傳處主任了，而是普通的勞工，受盡冷眼嘲笑。腦子靈活的他想到了周秉義，想通過周秉昆讓周秉義給省長嶽父通個氣、幫個忙。周秉昆最不喜歡求自己哥找關系辦事了，把這事推給了周蓉，周蓉感恩蔡曉光一直對他的保護和幫助，當即給同在北大上學的哥哥提了這事。那時的周秉義還比較單純，同意幫這個忙。
在郝省長出面後，蔡曉光如願通過政審，上了大學。他這事消息走漏得也挺快，拖拉機廠長竟也知道蔡曉光上大學的政審問題是郝省長解決的，雖不知道郝省長和蔡曉光的具體關系，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蔡曉光有這樣重要的關系。于是親自到工廠中的房間，通知蔡曉光讀大學的事，态度極其恭敬謙卑，還故作覺悟很高的樣子，說上頭決定為國家建設培養選拔人才就是要重新告訴人們，通過個人努力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的。如果還搞那一套什麼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那套是嚴重背離上級精神的。
表演完後，特意問蔡曉光跟郝省長熟嗎，蔡曉光知道廠長為人，何況他跟郝省長也确實不熟，便簡短直接地說“不熟”。廠長覺得對方大概是在避嫌，他打死都不相信兩人不熟，果真不熟郝省長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出面，于是滿懷期待又似語重心長地說，曉光呀，咱們這拖拉機廠畢竟是你生活工作過的地方，咱們廠子現在是困難重重啊，千頭萬緒一個字“窮”，從生産經營到工資發放都很困難，我們向上頭申請資金很多次了也沒有下文，以後你有空歡迎常回來看看，給我們提提建議，解決一下困難。蔡曉光知道對方什麼意思，以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回應。
從許廠長到拖拉機廠長都是一類人，總能随着形勢立馬改變立場，當知道蔡曉光、周秉昆們有強硬關系時，說話都極其恭敬，當蔡曉光、周秉昆們隻是普通百姓時，則是另一副面孔。不管什麼時候，許廠長、拖拉機廠長們總是有的，這大概就是人性裡的趨利避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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