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
行走路上的趣事（十一）
買買提
作者：萬嶽斌
菜鳥原是我們自駕遊路上一個過境地的熱情接待者。在品茶用餐時聽我們講路上的糗事，心向往之，萌生了加入傘兵團的意願。生活當中有這種想法的朋友其實不少，但真正有勇氣下決心邁出這一步的并不多，尤其是臨陣打退堂鼓的更不在少數。别看抖音裡自駕路上車輛川流不息，那是集中了偌大個中國的真正喜愛者和勇敢的嘗試者，是以他說這話，“我也隻是報以微微一笑，絕對不抽”。
機緣巧合，後來在拉薩碰到他。他一看我們車多人少（上回說到草魚脫團提前回，車輛交我們托運），提出跟我們兩天。臨時挂單，傘兵團花名冊裡自然沒有他的編号,但故事裡還是要說上一段，同船過渡也是五百年所修嘛。
那天一早，相約去大昭寺，景區門外集過合,往八廓街裡走。走着走着，回頭一看，就不見了他。莫非還迷路啦，不至于吧？嗨，電話接通找過去，你道他在哪，猜猜，再猜猜。他在第一家飾物店裡與剛開門營業的店老闆“港（講）”得火熱，玻璃櫃台上擺滿了他正在挑選的天珠、綠松石、蜜蠟、念珠串，還要店老闆打開保險櫃，把最好的都拿出來，喜愛之情，無以言表。看那架式，買是肯定的，隻是是買十件還是二十件的問題。我知道一時半會走不了人，便坐在一旁，看着他倆在那裡比比照照，詢價談價。他拿着選好的一隻三眼天珠和一對兩眼天珠問我：“這是真的嗎？”我小聲反問：“開價多少”，他說多少多少，我說“你真想買？”他說“是的。”我正正地對視他，又向他眨了眨眼，吐字很慢地說：“你可要拿定主意哦，這還是第一家。”他被購買欲沖昏了頭腦，根本就沒體會到我眨眼和問話的意思。把一堆東西一扒拉，從皮夾裡抽出一張銀行卡說：“這些全買下，算一算多少錢。”“滋”的一聲，卡裡先是一個1吐出來，接着後面又跳出來四位數，一萬多塊錢就不跟他姓了。
走出店來，他指着脖子上的挂飾再度問我：“這天珠應該是真的吧？”那眼神盼望聽到我肯定的答複。我說“你用腦子想一想，都這個年代了，這價錢能買到真的三眼天珠嗎？”他一聽急了，忙說：“那你為什麼不勸我不買。”我停下腳步，盯着他：“出門遊外，結伴逛店是常事。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你得記住：自己可以不買，但不要明目張膽地阻止别人買，擋人家的财路。何況人家是開張生意。”他說“我第一次來，不是不懂嘛！”“第一次來，難免要交點智商稅。從這一刻開始，你把眼睛睜大一點，别心一動，手就動。”
話音剛落，他又折進了一家店。這店與之前的店商品有些差異，可看他神情與在第一店并無二緻。我一想壞了壞了，他的錢又在荷包裡跳了。估計又要耗費不少光陰，我說：“你用心地要挑，我到前面‘古修娜書坊’去翻翻書。”用心二字，我是咬着牙說的。我從書店出來，再打他電話，他說他還在店裡。我沒問，他在第幾家店。隻告訴他，我去瑪吉阿米歇氣，等他。
快12點鐘，他根據實時共享找到了瑪吉阿米。嗬，左手幾袋，右手也是幾袋。我沒問，也不用問，單從袋子顔色來看，應該購自三個店以上。我打趣他：“打批發來啦？”他端起茶咕嚨一口，說“一上午冇坐，腳都軟了。”我瞟了一眼他的塑膠袋，問他：“機關上女員工居多吧？”他有點不好意思一笑：“嘿嘿，第一次來，帶點，帶點。”
緩過勁，他問我“瑪吉阿米是什麼意思？”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平常挺愛哼哼唱唱的，隔三差五還在朋友圈裡發一些他學唱的新歌。我問他：“你聽過譚晶的《在那東山頂上》嗎？”他說“沒有”。話音才落下，突然從他手機裡大聲蹦出這首歌，把我和茶樓的人吓了一跳，我忙噓了他一聲。
離我們網上預約的參觀布達拉宮的時間差不多了，我拉着他出來。到了街上，沒有拘束了，他把這首歌放得震天價響，當聽到“如果不曾相見，怎會受此熬煎”這句時，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腦袋：“哦，是這首歌喲。”
布達拉宮前，檢查網上預約。看過他的再看我的，我說我的在他手機上，他說我沒幫你訂呢。這下倒好，我明明交代他預約時，把我的一并約了。他還答應了一個懇切的“好”字。想想看，這種動手動腳的事兒，總不至于還要團長我親自來吧？沒預約就進不去。我拍拍他的肩：“大象在售票處等你，我嘞，送君送到大門口。”大夥兒評評理，我這碰到的是什麼隊友？三斤銅，我沒問你，什麼“豬隊友”的亂講。
當天晚上，他把我們幾個叫到他房間，所有買的東西攤在床鋪上，讓我們辨識真假。大嘴巴三斤銅、肺影拿一件說一聲假的，老好人大象都說隻有幾條尼泊爾披肩是真的。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心像掉進了冰窟窿裡，情緒非常低落，懊惱不該買的。我知道因為購物影響遊玩情緒的時候經常遇到，便寬他的心：“信他們撮，他們又不是專家，還能一眼辨識得了？别糾纏真假了，喜歡，就是對的。”他才舒開了眉。
第二天從羊卓雍措去日喀則。才上到羊卓雍措湖頂觀景台，來的人都去打卡，他倒好，在遊販攤點前停住了腳步，又開始挑挑揀揀。好半天才回到車上，又買了幾樣東西。下到羊卓雍措湖底，他一邊喝奶茶，一邊扒拉扒拉台子上的東西。末了，看着人家挂在身上的念珠問多少錢？一說一萬多，他馬上要買，人家說“祖上傳下來的，不能賣。”他軟磨硬蹭一氣，後來又跑到車上，把他昨天買的幾袋東西提來，拿出一萬現金非要跟人家換。人家看了一眼東西，一個勁地搖頭。我們走一邊去了，末了他還是挑了幾件。中午吃飯時他又問我們真假，我們告訴他，剛才有一個小女孩直直地望着你，你沒看到她清澈的眼睛？他又懊悔了。我說你一見就要買，一買又後悔，這是何苦呢。
到了恰羊措拍照，他和三斤銅各自買了一個蜜蠟，三斤銅的兩百元，他的五百。一上車，互相比較香味，聞來聞去，喜滋滋地說自己買的是真的。車行了一段，菜鳥拿起來又一番比較，感覺自己的蜜蠟香味若有若無，心裡便又開始懷疑，自言自語地說：“我的可能是假的吧，好像沒香味了，三斤銅你的才是真的。”他又遞給我，我什麼味也沒聞出來，跟他說：“你的玫瑰香，三斤銅的薄荷香。”他黑了的臉才漸漸白起來。
晚上，日喀則西藏朋友接待，他一看人家胸前挂着的天珠，要過來細細地看，掂了掂，還給人家。再把自己這次買的挂在身上的天珠拿下來，也掂了掂，說：“你的比我的輕，我買的不是石頭吧？”西藏朋友說：“是石頭就對啦。總比你買一個塑膠的要好吧？”三斤銅、肺影沖他一臉的壞笑。
一宿醒來，菜鳥要飛走了。他箱子太小，依我的建議買了一個包，專門裝西藏之行購買的雜七雜八。送走他後，三斤銅對我說：“團長，菜鳥走到哪買到哪，最後提了一大包，是不是要改名為買買提呢？”我想這主意不錯。如果把這兩個名字當成授銜，買買提比菜鳥還低一級，符合他現在的身份。
作者簡介
萬嶽斌，省政府參事，從事公職，休息時間常出門遊曆，所見所聞記述成文字，與公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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