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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斷魂(五十六)

第五十六章 是非成敗轉頭空(十)

魚鹞子忍着痛,露出一絲苦笑,道:“你我現在已經在别人案闆之上,難道還能做什麼掙紮嗎?生死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說你我也不一定就會死。我師父給我看過相,算過命,我可以活到九十歲,而且兒孫滿堂。你說我現在還沒有結婚讨老婆,怎麼能死呢?”

刀清風點點頭,開口道:“你自己在這裡想必也是寂寞無聊得很,既然你我同為天涯淪落人,那我就感念我佛慈悲為懷,留下來陪着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魚鹞子哈哈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幸好我不過隻是打爛了幾壇酒而已。老天爺待我不薄,雖然受了傷,但是卻并不重。喝酒?那是沒有問題,今天我們就喝個昏天黑地。”他抓起一壇劣酒,一掌将酒壇封土拍去,仰頭便是一口,仿佛這間客棧中隻剩下了他和刀清風兩個人。

刀清風也拎起一壇酒,和魚鹞子一起痛快地大飲開來,就像是兩個久不見面的重逢老友。他們仿佛早已經将面前的危險抛到了腦後。

「小說連載」斷魂(五十六)

西域三聖面面相觑,看着客棧裡面的幾個年輕人。劍道人卻是臉上一笑,他的注意力還是在那個乞丐身上。

乞丐看着面前四個年輕人,忽然想到了自己,想起了自己心中的女人。每次想起她,心中都會陣陣的刺痛。他慢慢地依牆而靠,伸手也打開一壇酒慢慢喝了起來,就像是一個邋遢落魄的酒鬼。沒有人關注他,更沒有人關心他。他就有如漂浮在這天地間的無根的浮萍。他仿佛要将自己灌醉,也許,隻有喝酒,還能夠證明自己活着。

他仿佛要将這一切忘記,但是那個女人的身影卻又不自覺地出現在眼前。

鬼馬刀的臉色更是難看,他的心在刺痛痙攣,他已經聽到自己的牙齒打架的聲音,他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想上前阻止刀清風,卻被秋紫衣緊緊拉住。秋紫衣看着魚鹞子和刀清風,臉上帶着勝利者的笑意,道:“既然兩位有如此雅興,我們也不便打攪,我們先走了。我們大婚之日定會給兩位發請柬的,到時候一定要到神王峪喝上一杯喜酒。既如此,那就後會有期了。”

話說完,秋紫衣就拉起鬼馬刀向門外走去。鬼馬刀的眼睛注視着刀清風,但是刀清風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她的世界裡仿佛就隻剩下手中那壇劣酒了。

一股勁風襲過,客棧的門卻忽然關了起來,将外界一切都隔絕,也将鬼馬刀和秋紫衣攔在了客棧裡。

劍道人飲一杯酒,輕咳兩聲,對鬼馬刀開口道:“久聞神爺琴棋書畫劍都有相當高的造詣,更是位居江湖三爺之首,貧道雖然和他相交幾十年,一心想要領教卻不得。今日與你兩個人有緣相會于此,總算是上天待我不薄。今天貧道就來領教一下你們神王峪的劍法如何?”

鬼馬刀看着劍道人,一張發白有些病态的臉上露出的卻是驕傲的神色。一柄長劍在手,身上散發着一股天地間别人就不配用劍的攝人氣勢。

鬼馬刀的額頭已經滲出少許的汗珠,低頭暗道:“他這就是赤裸裸的挑戰。如果自己應戰,連一成取勝的把握都沒有,那樣會将神爺幾十年的江湖名頭都丢盡。如果自己不應戰,倒叫别人說閑話,認為神王峪個個都是膽小鬼,神爺的名頭也會受辱。”

鬼馬刀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不知道如何去應對。他想讓刀清風幫自己出主意,但是刀清風還是沉醉于那壇劣酒中。

鬼馬刀輕歎一口氣,道:“神爺一身隻将琴棋書畫劍當成一種人生樂趣,并不想将其稱為炫耀的資本,更不想是以而糾纏于江湖紛争。我跟随神爺練劍,不過就學到九牛一毛而已,學劍本就是強身健體,自我保護而已。劍道人畢竟是前輩高人,劍法冠絕江湖,自成一派,神王峪的區區劍法,又怎能相提并論呢?”

鬼馬刀寥寥幾句話,贊美之意溢于言表。先是點評一下神爺劍法,進而自嘲自己的武功,又是将劍道人熱捧上天,就算是劍道人不肯罷休,非要相逼自己出手,就算是輸了也不會丢了神爺的面子。

但是他還是不希望劍道人出手。輸,畢竟不是太光彩的事情。

秋紫衣看着劍道人,又聽鬼馬刀一番話,就像是又點燃了一個火藥桶,她指着劍道人鼻子,就像是一個彪悍的村婦,道:“你真的以為你的劍法冠絕天下嗎?我師父琴棋書畫劍,每一樣都是江湖響當當的。你龜縮在鬼域之間,簡直就是井底之蛙。”

鬼馬刀想阻止秋紫衣但發現已經晚了,心底不禁長歎一聲。他臉上帶着尴尬的笑,抱拳施禮道:“小妹言語沖撞,還請道人包涵。”

原本以為劍道人應該不會出手,但是秋紫衣的一句話無異于又像是一根導火索。

劍道人并沒有理會秋紫衣,卻輕撫自己的那柄長劍,就像是撫摸着自己情人的臉,一股陰冷的劍氣凝重地襲來,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但是你今天的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我最讨厭别人用劍術來恭維。”劍道人看着客棧那扇門,接着道:“我既然是井底之蛙,那就讓我看看井外的天有多大,如何?我出三招,如果你能接得住我其中一招,那就可以安全的走出這間客棧,如若不然,我就很難想象你今天的下場會是怎麼樣的?”

劍道人的話雖然不是聖旨,但是卻也沒有商量回旋的餘地。鬼馬刀隻能夠面對,而不能夠逃避。他不是英雄,但是卻也絕不是狗熊懦夫。

乞丐聽着他們談話,雙眼卻看着鬼馬刀,心中暗想,道:“江湖上能夠接住劍道人三招的,恐怕已經不多了。鬼馬刀就算是再練上十年八載,想必也未必能赢上一招半式。”

但是他還是沒有出手相阻,他伸手抓起腳邊一壇酒,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仿佛隻有酒才能證明他活着。

「小說連載」斷魂(五十六)

刀清風和魚鹞子瞬間也停下了手中酒,一場好戲馬上就要鳴鑼開演。誰也不會想要放棄這麼一個好的機會。劍道人,乃是當世用劍高手,江湖名望雖不及劍神雪鷹子,但是卻絕對可以跻身劍道前三名。而鬼馬刀雖然初出茅廬,卻也得神爺傳承,可謂自成一派。

鬼蜮四聖,自然還是以劍道人為尊。癞頭喇嘛等三人卻也想要真正的見識一下劍道人的出手。

鬼馬刀長舒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今天這一劫,既然躲不掉那就要勇敢地面對。既然逃不過就勇敢面對,這是神爺從小就告訴他的道理。

他并沒有取任何兵刃在手,開口道:“既然如此,我想躲也是躲不過去了。那就隻有恭敬不如從命,以免駁了你的面子,又損了神爺的名頭。我今天就代表神王峪接受你的挑戰。”

劍道人見鬼馬刀并未取兵刃,隻是用一雙肉掌來接自己的三招,心中不免也是一震。江湖之上恐怕沒有幾個人敢如此,就算是神爺站在面前,似乎也不會如此大意,真是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劍道人卻又有些敬佩鬼馬刀了。

劍道人知道鬼馬刀抱了必死之心。明知道不可為而為之,如此,總也能夠對得起神爺。

劍道人手中劍輕輕一彈,劍聲如龍吟,道一聲“小心了”。話未畢,劍已出,這一劍很是平常,劍并不快,就像是一個裹腳老妪蹒跚走路。劍道人手腕卻一抖,很平常的一劍卻幻化出百千道劍光,罩住了你的前身,就像是一條條的毒蛇逼近。

鬼馬刀早已經看花了眼,虛中帶有三分真,真中連有七分虛,更分不清劍光中哪一劍是虛,哪一劍才是實。鬼馬刀額頭已經滲出了汗,退後兩步。坐以待斃雖然不是他性格,但是此時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索性閉起雙眼,似乎就這樣将自己的生命交給了别人。

一股強勁的劍風襲來,殺氣也逼近,死亡就在面前。

鬼馬刀似乎聽到一句“出手”,頓覺一股強大的外力穿過身體。右手突然出手,他的手竟然硬生生地握住了劍道人的那柄長劍,血就從指縫間流出。

劍道人本就有些病态蒼白的臉更是沒有一點血色,他真的沒有想到鬼馬刀會用自己的肉掌握住自己這一劍。死在這柄長劍之下的江湖高手不下百餘人,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鬼馬刀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拼命相搏的一擊。

客棧中所有人都已經看得驚呆了,江湖上能擋得住劍道人一劍的本就不多,沒有想到一個初出茅廬的楞頭小子卻能接得住這一劍。

癞頭喇嘛等幾個人也是瞪大眼睛,劍道人劍法冠絕鬼域,就算是活佛座下七大喇嘛聯手也未必能夠取勝。偏偏今天,這個毛頭小子竟然接住了這一劍。

整間客棧似乎都已經凝結定格在這一瞬間。

刀清風猛然間一個激靈,似乎是從醉酒中醒了過來。她左手拉住自己的衣角,右手輕輕揮刀,就将衣角割下了一塊。她走到鬼馬刀面前,眼睛中已經噙着淚水,映襯上那因酒而紅通通的臉,就像是一顆挂滿露珠的紅蘋果。

她出刀隔開劍道人的劍,輕輕托起鬼馬刀受傷的手。劍道人的一劍,似乎是刺在她的心底一樣。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心卻似也在滴血。刀清風輕輕給他敷上金瘡藥,用那塊割下來的布條輕輕地幫他包紮着傷口。

秋紫衣欲要上前阻止刀清風,但是苦和尚手中的羅漢棍卻将她攔了下來。秋紫衣惡狠狠地看着苦和尚,恨不得将他的頭擰下來當球踢。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是苦和尚的對手,她就隻能呆呆的帶着怨氣的看着刀清風。

劍道人沒有說一句話,已經沒有任何話語能表達他此時的心情。

鬼馬刀很是禮貌,抱拳施禮道:“劍道人手下留情,故意放晚輩一馬,晚輩感恩。”鬼馬刀将自己赢下的一劍順水人情般推還給了劍道人,他原本就想快些擺脫劍道人糾纏,以免陷入兩難的境地。

劍道人卻點點頭,道:“你已經接着了我一劍,我也可以履行諾言,讓你們安全的離開。但是我想真正見識一下神爺的劍法。剩下的兩劍,卻仍然不能免。”劍道人的語氣凝重,帶有強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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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馬刀雖然已經赢下他的一劍,但是自己卻是僥幸。若論兩劍相搏,他連一點取勝把握都沒有。但是江湖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要想讓自己活下去,就要打敗比你強的人。

刀清風将自己手中那柄刀遞到鬼馬刀手上,道:“刀雖然比不上劍輕靈,卻也穩重。這柄刀乃是我爹昔日走江湖用的兵刃,暫且就借你一用。”刀清風又貼着他的耳朵道:“劍道人出道江湖,沒有幾個人接得住他的一劍。你雖然僥幸,但是他的面子卻挂不住。第二招不僅是讓你難堪,還會用更毒辣的招式對你。你一定要小心。”

刀清風雖附耳低言,但是劍道人卻又早已經聽到了她的話。他臉上并沒有任何變化,隻等着鬼馬刀的出手。

鬼馬刀也知道這些,但是自己卻又無力去躲,隻能硬起頭皮去接他第二招。刀清風的手輕輕拍拍他的手,鬼馬刀卻有一種春風吹拂過的感覺,那種感覺輕柔溫暖。

秋紫衣鼻子幾乎都要氣歪了,她使勁推開苦和尚的羅漢棍,搶下癞頭喇嘛手中自己的那柄劍,氣呼呼的就将刀清風擠到了一旁,道:“這裡又不是生離死别,更不需要卿卿我我。”秋紫衣将劍也交到鬼馬刀手上,道:“這柄劍也是師父神爺當年闖江湖的兵刃。他想見識我們神王峪的劍法,又不是見識你們刀家的刀法,自然是要用我們的劍。總不成,我們神王峪的人遇到事情還要借助你們刀家的力量來解決嗎?”

鬼馬刀看着兩個人,一個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妹,不遠千裡而來。一個是自己喜歡的人。他自然希望兩個人能夠相處的融洽。如果說自己是一台天平,那麼刀清風和秋紫衣就是兩個砣,他不知道更多的傾向于誰,因為兩個人對他都很重要。

鬼馬刀是個聰明的人,要均衡這種事情,他便左手拿劍右手持刀,他對劍道人說道:“既然你想見識神爺的劍法,我也就随了你的願。順道讓你見識一下刀爺的刀法,你這次自鬼域而來算也算是沒有白來。”

鬼馬刀和刀清風兩個人相處雖然并不久,但每日也會有刀劍上切磋學習,他自然也就跟着刀清風學了些刀法。

劍道人忽然覺得好笑,臉上流出一種慘淡的笑,鬼馬刀一會赤手空拳,一下又刀劍合并,真是不知道他腦子裡是如何想的。既然神爺和刀爺乃位列江湖十五大高手之列,刀法渾然天成,見識一下也未嘗不可。

即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極少同時使用兩種不同兵刃對敵。

酒,乞丐似乎已經喝了很多,迷迷糊糊的似乎已經睡着了,仿佛已經将這一切都已經忘記了。也許是他太累了,他就真的睡着了,身旁的一壇酒便滾落出去。客棧裡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就是一個落魄的乞丐,一個江湖的邊緣的人。

劍道人開口道:“第二招。”話說完,腳尖點地,身體向前一縱,旋轉于半空,手中那柄長劍卻未刺出,自己就像是一柄劍,一股強勁的内力襲面而來。鬼馬刀的鼻子已經開始流血,他已經被這股内力所包圍。雖然刀劍在手,外人看來倒也威風凜凜,但是又怎能敵得過劍道人的深厚的内力。自己僥幸握住了他的一劍,但是這第二招卻無力應付。這已經不是刀劍的碰撞,而是内力的抗衡。

若是神爺或者刀爺在此,接住劍道人的一招自然不是問題。但是鬼馬刀畢竟年輕,内力修為自然無法與劍道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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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馬刀向後退卻兩步紮開馬步,忽然間他感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忽然間又聽到一句話“靜氣凝神,氣聚于丹田”。聲音渾厚,就像是從九天外傳來。鬼馬刀并沒有去想太多,就按照話中所說,靜氣凝神,氣聚于丹田,感覺一股強大的真氣充滿全身,身體頓感輕松許多,精力也感到旺盛,更感覺不到劍道人那股内力的存在。

劍道人手中長劍卻無形的刺出,他本身就像是一柄快劍,劍中有劍,防不勝防。鬼馬刀明亮的眼睛看清了他的劍,劍如靈蛇直刺過來。鬼馬刀手中刀護住胸前,左手舉劍,徑直迎着劍道人的劍而去。

兩劍相交,兩股内力相撞,“當”的一聲,兩柄劍就硬生生的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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