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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密畫之魅:來自波斯的凝視

細密畫之魅:來自波斯的凝視
細密畫之魅:來自波斯的凝視

◎剀弟

展覽:波斯之魅——伊朗細密畫藝術展

展期:展至2022年3月15日

地點:上海藝術品博物館

跨年期間,上海藝術品博物館一個展覽悄悄地火了,“波斯之魅——伊朗細密畫藝術展”将一門對中國人來說既神秘又好奇的小衆藝術——細密畫呈現在觀衆眼前,華美的色彩、精細的筆觸、豐富的故事背景……細密畫是一個越看越有故事的畫種。

細密畫是用特别細的畫筆繪制的畫作,以精細筆法見長,最早可以追溯至公元3世紀中葉。細密畫最早以插畫的形式出現在經典的抄本中,後來也被用在扉頁徽章、盒子、鏡框等物件上和寶石、象牙首飾上作為裝飾圖案。

細密畫在波斯被發揚和傳承,并且流入印度、土耳其,成為極具特色的繪畫形式。“波斯之魅——伊朗細密畫藝術展”通過四個章節“皇朝掠影”“王書傳說”“詩情畫意”和“采風問俗”,呈現了細密畫和背後的世界。

細密畫的存在與書籍息息相關,追溯它的詞源,“miniature”一詞源自拉丁語“染紅”派生出的法語詞,來自中世紀歐洲手抄本書籍中以染紅作為裝飾的章節首字母。最早的細密畫也是用來陪伴書籍文字,描繪出一個個想象中的場景畫面。

當我們走入展廳時,看到的第一幅細密畫是《國王和他所愛的人》,畫中一位年輕的波斯男子走進宮殿,他的視線被牆上的挂毯所吸引。而畫中挂毯所繪内容被展方放大制成一幅壁畫,在走進展廳時,率先看到的便是這幅巨大的壁畫。這幅細密畫畫面充滿着伊斯蘭圖案的細節,繁複的波斯地毯、精美的鳳凰圖案,還有馬賽克的建築裝飾,主人公置身于這樣美輪美奂的環境裡,壁畫中的人同樣是一個衣着華美的男子,身邊圍繞着不同的女性……

這幅細密畫是當代畫家作品,但是它背後的故事是一個古代傳說,由波斯詩人寫就的薩珊國王霍斯洛二世與亞美尼亞公主希林的傳奇愛情故事。這個故事是波斯細密畫最愛表現的題材之一,看着這幅畫,我們想象着畫中的男子被壁畫預示着自己的人生,他将經曆不可逃避的愛情、沖動和背叛……

“皇朝掠影”和“王書傳說”這兩個章節,揭示了在古代伊朗,細密畫這種藝術形式的特殊地位,即它貴族藝術的一面。波斯細密畫興起于蒙古人統治伊朗的伊兒汗王朝時期(13世紀前後),13-17世紀是細密畫在伊朗的流行時期,這種流行很大程度上是源自皇宮和貴族的委托,類似于中國南宋畫院,伊朗也存在幾大畫院和宮廷畫師,古代細密畫也是皇家貴族欣賞和把玩的藝術。

在所有的皇家畫院出品中,可能數量最多的就是《列王紀》題材的細密畫,這是波斯民族的史詩,由詩人菲爾多西用波斯語所作,記載了波斯從古老的過去一直到阿拉伯入侵前的故事,收錄了很多民間傳說。曆代君主上任之後的重要文化工程就是出一套插圖版《列王紀》。

正是《列王紀》等一系列家喻戶曉的波斯文學作品将波斯細密畫推向創作的高潮,對比不同時代的《列王紀》細密畫可以看出細密畫風格的變化。

比如作品《神話》,原作藏于伊朗馬利克國家博物館,這幅作品中明顯可以看出來自中國山水畫的影響。畫面中有三個人物呈斜線排列在山石後面,看着前景裡的龍,無論是山石還是天上的雲彩,均取自中國畫程式,雲彩可以看出祥雲的紋樣,就連人物的面部,除了頭飾和鬓下的毛發,也類似于中國工筆畫中的人物面孔,臉的五官基本都是一個樣子。

如果說這幅作品讓我們想到中國繪畫,成于16世紀的《之魯斯塔姆與蘇赫拉布戰役》則看到了同中有異。兩匹戰馬上,兩個人正在奮力鏖戰,這兩人正是波斯傳說故事中勇士魯斯塔姆和他的兒子蘇赫拉布,父子殘殺彼此不識,這個悲劇故事正是《列王紀》四大悲劇之一。

雖然山的畫法還是可見山水畫的紋路,但細密畫在顔色上簡直是任由想象力馳騁,與中國山水畫完全相反,顔色透露了細密畫的非寫實本性和波斯民族喜愛豔麗顔色的文化傳統。兩個人物一個紅色一個黑色,戰馬也是一個青藍色,一個粉色帶有斑點,可以想象在翻開書籍時看到這樣的插圖是多麼讓人耳目一新。

有研究表示,伊斯蘭教禁止偶像崇拜,圖案紋樣絕少人和動物,但受到了蘇非神秘主義的影響,細密畫畫家是用心靈之眼描繪事物的本來面目,表現的是“真主眼中的世界”,是以人物和動物形象得以保留。細密畫站在神的角度,觀看人間百态,是以沒有透視法,沒有景深,也沒有個性的人物肖像,這是一個在平面上無限延展的立體世界,這個世界中顔色不因為光線而産生變化,什麼顔色也都可能出現。伊朗細密畫在曆史上的經典作品基本上都符合上面的特點。

而到了當代畫家穆罕默德·拉賀賈尼安手裡,細密畫的程式化已經被打破,吸收了歐洲文藝複興以來的繪畫技法,布局也不再采取中心布局。《之薩姆紮爾和神鳥》是個很好的例子,講述了古代波斯英雄薩姆重新去山裡找回自己出生時白發的兒子紮爾的故事,山中的神鳥将紮爾送到薩姆身邊。這個畫面在細密畫中多次被描繪,大都會出現薩姆在山中,神鳥銜着紮爾的形象。而在這一幅當代作品裡,背景被藝術家完全抽象化,采用了伊斯蘭圖案紋樣,整個畫面全力突出了兩個主角薩姆和紮爾,色調由多彩絢爛也變成了統一的暗色調,而對人物的刻畫則非常真實和準确。

在時代的變化中,細密畫慢慢發生了變化,不光表現在構圖和透視上受到了西方繪畫的影響,在繪畫的内容方面,日常百姓的生活和民間風俗,甚至是人物的肖像畫都進入了畫題。在章節“采風問俗”和“詩情畫意”中,細密畫是描繪伊朗民俗文化的一面鏡子,同時,作為裝飾藝術,細密畫還用來裝飾書法作品,形成一種與中國寫意書法完全不同的造型藝術樣式。

比如薩法維時期(1501-1736)的細密畫作品《戀人》,畫面中間是一對戀人,女方正在給男方的胳膊上留下“燒傷的痕迹”,這是當時情人之間表達忠誠的一種方式。畫家阿夫紮爾·侯賽尼師從細密畫大師禮薩·阿巴斯,展覽中可以看到阿巴斯的幾幅作品,大部分都以刻畫青年人為主,比如《閱讀的青年》,雖然是複制品,但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人物頭發的精細和畫面的圓潤。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愛情鳥》裡對鳥的刻畫則完全是中國工筆畫的手法,可見細密畫不停地在融彙各家之長。

展覽也有很多現當代細密畫作品,它們往往有比較清晰的作者風格。一位21世紀的畫家阿裡·阿斯加爾·塔吉維迪,他的幾幅作品都以建築恢宏的大場面為主,熟練運用透視法則,但是突出了建築的圖案裝飾性和整體的豔麗色彩。這些畫家都以自身的技法來豐富細密畫的語言,也讓這個承載着文化和曆史的藝術門類繼續講述它的故事。

供圖/上海藝術品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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