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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的野心根本不在烏克蘭,他還有更大膽的一步”: 俄軍師的暗示 | 文化縱橫

“普京的野心根本不在烏克蘭,他還有更大膽的一步”: 俄軍師的暗示 | 文化縱橫

《文化縱橫》2022年2月新刊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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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mitri Trenin; Aaron Miller

✪ 粒民、述垚 (譯)

【導讀】

2022年2月2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全國電視講話,宣布承認烏東兩地為獨立國家。

緊接着,俄羅斯聯邦委員會通過相關決議,準許俄羅斯總統在俄境外動用聯邦武裝力量。

烏克蘭危機似乎已超出外交調解的正常軌道。普京出人意料的動作背後有何深意?

著名戰略分析師、前俄羅斯軍事情報上校德米特裡·特列甯此時身處莫斯科,在本次訪談中,他描述了普京長達一個小時電視講話後莫斯科氣氛的變化,并在烏克蘭危機最新進展的基礎上分析了事态的可能走向。

首先,特列甯指出,普京宣布承認烏東兩地獨立,是以欲抑先揚的方式結束第一階段的沖突,而非主動擴大沖突。

他認為普京此舉在于“規避風險”,而非冒進。但是,倘若頓巴斯地區繼續交火,也不能完全排除事态更新的可能。其次,特列甯從俄羅斯國内政治的角度分析了烏克蘭危機的影響。

俄羅斯國家和社會正在經曆深刻轉型,并正在以真正的俄羅斯價值觀來改造自身。

俄羅斯将加強與白俄羅斯和烏東地區的聯盟建設,并朝着一個更強大的俄羅斯的願景而行動。

最後,普京對歐洲夥伴已經不抱希望,他期待的唯一合作夥伴是美國總統拜登。

拜登和蘇聯上司人打交道的經驗和獲得美國國内精英的相對支援,使普京更願意和他交涉。

但是,很有可能普京隻能通過強制的方式才能把美國帶到談判桌上。

普京此次全國電視講話和2021年6月份發表的署名文章《論俄羅斯人與烏克蘭人的曆史統一》,在許多曆史表述上高度一緻。

特列甯提醒,這一次普京采取了更加有力的語言,而且在一個更加重要和更加具有公共性的語境中進行陳述。

這意味着普京對烏克蘭問題解決方案的構想已經開始進入現實議程。

本文原載“美國卡内基莫斯科中心”,由“歐亞系統科學研究會”編譯首發,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諸君思考。

了解普京與烏克蘭

在普京總統發表全國電視講話并宣布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個分離主義共和國後,大家似乎難以判斷局勢走向。普京似乎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方面是外交手段,另一方面是正常或者混合戰争的手段,他會做何選擇?普京的目标究竟是什麼?是否有一個普京準備接受的談判結果,可以結束危機?他又是如何解讀拜登政府的回應的?卡内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進階研究員阿倫·米勒(Aaron Miller)與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德米特裡·特列甯(Dmitri Trenin)針對這些問題展開了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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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的電視講話傳遞了什麼資訊?

米勒:讓我先問你個有關心情與氣氛的問題。你在莫斯科時,感覺那裡的氣氛如何?一周前,你認為普京并未真正讓公衆為任何重大沖突事件的到來做好準備。是以我想知道現在那裡的氣氛究竟是怎麼樣的?

特列甯:在昨晚普京的電視講話後,我感覺莫斯科的氣氛發生了很大變化。他發表了長達70分鐘的演講,首先講述了俄烏關系史與烏克蘭曆史。在讨論了眼下的問題,特别是歐洲安全或者更确切地說是俄羅斯對歐洲安全的态度後,他談到了承認頓巴斯共和國的必要性。演講進行到一半時,很多人以為,普京即将宣布要入侵烏克蘭了。當然這是我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我從來不認為普京在烏克蘭邊境集結軍隊的實際目标是這個。他開始時把調子擡得很高,然後又降到一個極低的程度,宣布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為獨立國家,而這是俄羅斯在過去七八年間任何時候都可以做到的一件事,而且很多人希望普京這樣做,在烏克蘭方面,它也很難遇到任何抵抗。直到現在,我對眼下發生的事情和不遠的未來依然感到非常困惑。至于明天究竟會怎樣?很難說,不确定性太多了。

米勒:如果普京計劃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他是否将不得不談及那些不可避免的犧牲和代價?這能否作為一個可靠的名額,表明他在頓巴斯外的更廣泛軍事行動中将有所作為?

特列甯:我認為普京此前所涉及的沖突都是相當局部、有限的,而與烏克蘭的沖突則有所差異。它是個大國,是個有四千萬人口的鄰國,在漫長的邊境線上與俄羅斯緊密相連。以此而論,俄烏沖突若進一步激化,對俄羅斯來說,勢必在其國内産生重大影響。我想如果他确實計劃了如此規模的任何事情,他将不得不開始讓俄羅斯人民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有所準備。現實情況則是,俄羅斯國營電視台一直在嘲諷美國政府或美國官員的預測,後者認為俄羅斯可能發兵入侵烏克蘭。這在很多方面就像一場狂歡。但這場狂歡在昨晚戛然而止。人們變得比過去幾個月間的任何時候都清醒得多。

米勒:根據你的評估,俄烏沖突目前發展到了哪一步?你認為普京将會走向何方?

特列甯:在我看來,剛剛落幕的隻是序章,而正片尚未開始。我的錯誤在于,原以為這一階段的結局将會是俄羅斯繼續推進其自身核心訴求——烏克蘭不加入北約,北約也不插手烏克蘭,同時北約将軍事基礎設施撤出東歐。與此同時,根據外務部門過去幾周的交流,與美國坐下來讨論軍控問題,重建雙邊信任。在我看來這一場景相當可信。

與此設想相反的是,普京選擇了承認頓巴斯共和國,這意味着俄羅斯正在讓出道德制高點——至少在俄羅斯眼中,它一直以來都是《明斯克協定》的忠實維護者,而另一方則沒有履行其義務,特别是烏克蘭。這一切都發生在頓巴斯炮擊再次開始以及各共和國下令将頓巴斯居民疏散到俄羅斯的背景下。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一切的起源仍有待确定。不過顯而易見的是,普京确實準備以此結束這一階段的紛争。從這點上看,我的理論隻不過是個理論。從去年11月到日前的3個月間,普京一直試圖通過在烏克蘭周圍集結軍事力量,展示其在烏克蘭問題上使用這些力量的決心。

我認為在過去的幾天裡,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即在最重要的問題上,特别是在《明斯克協定》上,已經沒什麼東西是從美國那裡可以取得的了。這個協定不會被付諸實踐。我認為這就是他結束現階段沖突的方式,以一種欲抑先揚的方式。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想。

▍普京不是在冒險, 而是在規避風險

米勒:有種說法認為普京越來越孤立,不僅因為新冠病毒,也因為周遭遍布的強硬派。他似乎并不了解他的一系列行動的影響及其後果。事實上,我認為有媒體甚至開始懷疑普京的理性。這已經不僅是理論的問題了。這涉及到普京的邏輯以及他的戰術和戰略問題。你認同這些看法嗎?

特列甯:得一個個來說。我認同孤立的說法,因為我們都發現自己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孤立。而這對那些肩負國之重任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大膽的嘗試。至于非理性的論點,我不認為這是真的。我也不相信魯莽的說法。我認為普京一直在利用西方媒體對他的形象塑造,并以此作為一種工具,以一個魯莽的、不可估量的、不理性的人的形象向其對手施壓。對于這一判斷我很有信心。

米勒:這麼說,普京的方法論中還是存在一個邏輯鍊的。但與他之前在格魯吉亞、克裡米亞甚至是叙利亞所采取的有限行動模式相比,這又存在不同之處。普京所依賴的都是那些存在有力支援者的區域。他在格魯吉亞與克裡米亞有鮮明的地緣優勢,在叙利亞則有長期穩定的盟友。而最壞的情況則表明,目前普京所為,突破了之前相對規避風險的政策。可以這麼來解讀嗎?

特列甯:恐怕不能。在我看來,這是普京可以采取的最不冒險的舉措,至少它可以終結這場危機的序章。很多人都非常期待他發動全面進攻,乃至直抵基輔,去轟炸那座擁有280萬無辜人民的城市,并一路開進下去,也許不會離開,但肯定要越過第聶伯河。你大可以設想他會做這些不用動腦的事情。那裡有個非常靠近俄羅斯的地區,與之有着漫長的邊界線。它已經獲得俄羅斯的支援8年了,後者也在那裡安插了自己的力量,也許不是正規部隊,但肯定有教官和志願者在,還有其他人在幫助當地武裝分子反抗烏克蘭軍隊。很明顯,在頓巴斯,俄羅斯被視為救世主,因為這些人自 2014 年以來一直生活在困境中。至少就現在而言,他們的生活有望實作某種穩定,因為他們在未來某個時候很可能被接納到俄羅斯聯邦中。在頓巴斯居住的近400萬人中,約有80萬人已經持有俄羅斯護照,還有100到120萬人正在排隊等候中。

再說一次,這是普京本可以采取的風險最小的一步。另一個辦法則是他叫停演習,讓部隊退後,兩手空空回到莫斯科,因為他沒能實作他為自己設定的最重要的目标。這就是我對目前情形的看法。

米勒:如果這一步确實是在規避風險,那它是否可以被視為暴風雨前的甯靜?未來是否依舊會出現巨大的風險?對此存在什麼争論嗎?還是普京已經決定,這是實作更為雄心勃勃的願望或系列目标的第一步,其中涉及對烏克蘭的重大軍事行動?

特列甯:兩者都有一點。首先,我所說的這種風險規避措施幾乎沒有風險,當然也不是說它完全不存在。俄羅斯軍隊是否應如其所希望的那樣,到達他們所謂的頓巴斯接觸線(the line of contact on donbass)前線?他們應被位于防線另一邊的烏克蘭軍隊炮擊或槍殺嗎?若果真如此俄烏間就會發生直接沖突。俄羅斯不可能幹站在那裡,而是會開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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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東兩“獨立”共和國實際控制區與宣稱主權的範圍。圖源:網際網路

還有一件事。俄羅斯剛剛承認的共和國是在烏克蘭兩個地區的領土上誕生的。現在,這些領土的一部分由烏克蘭控制,而這兩個共和國的憲法實際上聲稱各自地區的領土為國家領土。在沖突當中,可能會有機遇、沖動或其他各種因素将俄羅斯軍隊推向地區沖突的邊緣,甚至超越邊緣。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一方面講,這可能是個事态逐漸降級的過程。如果各方都在接觸線上保持冷靜,沒人向另一邊開槍的話。否則這可能是全面入侵發生前的最後一步。但我必須告訴你,這是我在這部分要說的最後一件事,普京并不完全需要将他的部隊部署到頓巴斯,對烏克蘭發動重大攻勢。

米勒:感謝你的謙虛,尤其是你勇于承認自己曾判斷錯誤。不過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美國情報界已做出判斷,普京計劃對烏克蘭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美國國防部副部長周日告訴卡内基,普京對烏克蘭的安全保障不感興趣。他就是想要烏克蘭。我們的同僚Eugene Rumer和Andrew Weiss寫了篇很有趣的文章,《烏克蘭:普京的未竟雄心》(Ukraine: Putin’s Unfinished Business),他們認為這就是普京想要的。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特列甯:或許這麼了解是錯誤的。在我看來,這裡又存在兩個問題。我和兩位作者中的一位争辯說,普京在過去3個月中的目标是讓美國為其提供部分安全保障。烏克蘭當然也是其中一部分。不過有必要指出的是,烏克蘭雖然在地緣政治中處于核心地位,此時卻并非他個人目标的核心。

我非常欣賞普京在2021年6月發表的關于烏克蘭的文章。他對烏克蘭充滿熱情。他真的相信烏克蘭和俄羅斯天生就不可分割,任何試圖分割二者的人都是叛徒,無論對俄羅斯還是烏克蘭而言都是如此。這就是我對這篇文章要點的總結。昨晚他震驚了不少人,他說烏克蘭作為一個國家,是布爾什維克的創造物,應該更準确地稱之為“列甯的烏克蘭”(Leninist Ukraine),因為是列甯、斯大林、赫魯曉夫一直在為烏克蘭增加領土,盡管後者的名目時有改變。前段時間,俄國外長拉夫羅夫不再談論烏克蘭政府(Ukrainian government),而是開始談論基輔政權(Kievan regime)。普京也提及了這點。他之前當然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最近的表述則指出,他們認為基輔政權就是由政變産生的非法政權。此外,他表示俄羅斯将追捕那些在2014年犯下暴行的人,并予以懲罰。

這是相當強有力的論述。在那個時刻,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開始以為他即将對烏克蘭宣戰。而他最終表示俄羅斯将承認這兩個共和國。如此做法讓我們感到驚訝又寬慰。因為在那個特定時刻,我該怎麼說呢?好吧,很難想象最後會是這樣。是以我在這裡想說的有兩件事,其中一個就是安全保障。普京沒能得到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那些東西。他正在嘗試應對那些在他看來有問題的、對俄羅斯有危險的事情。

現在,我相信普京已朝着所謂的烏克蘭問題最終解決方案邁出了關鍵一步。因為,盡管貴為總統,但發表文章是一回事(注:指普京2021 年6月發表的《論俄羅斯人與烏克蘭人的曆史統一》),而以總統身份在至關重要的問題上向全國發表講話,并使用更強有力的語言時,是另一回事。是以我認為,烏克蘭已正式進入俄羅斯總統的議程。我們可以強烈的感受到,這已不再是簡單地想想而已,而是成了實實在在議程内容。

▍俄羅斯聯邦正在經曆深刻重建

米勒:普京被視為一位出色的戰術家和戰略家,為什麼他選擇在這個時機行動?因為現在歐洲四分五裂、缺乏強有力的上司,美國總統比以往虛弱,國内政治也混亂不堪。中俄關系則得到了加強。所有這些因素顯然都為這個時機的選擇奠定基礎。我知道您不是預言家,但是我相信您可能會像分析師一樣嘗試預測未來。你認為當下局勢将走向何方?

特列甯:除了你提到的那些,讓我再補充一個更重要的因素。2024年是俄羅斯的總統選舉年。我不相信普京會在兩年後離任。然而,每次選舉,尤其是俄羅斯的總統選舉,都是對制度的考驗。你必須為選舉增添新意。你必須動員人們,你必須讓大家出去投票。面對這個挑戰,克裡姆林宮并沒有掉以輕心。我認為,當下的局勢繼續發展下去,對俄國國内而言,會走向某種形式的俄羅斯聯邦(Russian federation)的重建。無論是地緣政治上,還是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意識形态上的重建。它是俄羅斯國家、俄羅斯制度、俄羅斯經濟、俄羅斯社會更廣泛意義上的轉型過程的一部分,途徑是通過擺脫源自西方的全球化的最後殘餘痕迹。俄羅斯正在按照被認為是真正的俄羅斯價值觀來改造,這些價值觀不是從美國、德國或西方世界的任何其他地方進口的,而是俄羅斯本土的。2020 年通過的憲法朝該方向邁出出了重要一步。

2024 年可能的情形是,俄羅斯會與白俄羅斯建立更緊密的聯盟,新的頓巴斯共和國也可能帶着四百萬人口加入聯盟國(union state)。這将被視為加強俄羅斯國家(Russian state)的主要手段。

米勒:你寫了一本很棒的書,Post-Imperium: A Eurasian Story(中譯本:《帝國之後:21世紀俄羅斯的國家發展與轉型》),在這本書裡,你提出我們需要克服俄羅斯帝國可以重建為一體的觀念。如果普京追求的是俄羅斯國家聯盟,這個分析結果怎麼和你在書中的觀點相協調?

特列甯:我們正在比較對未來的各種可能,俄羅斯及其國家元首最有可能采取哪些具體行動。普京活在俄羅斯國家在上世紀兩度崩潰的創傷中。實際上,他昨晚的演說表達了他對弗拉基米爾·列甯最尖銳的批評。他把蘇聯解體歸咎于列甯,指責列甯迎合烏克蘭和其他民族主義者,以便讓列甯自己和他的政黨繼續掌權。他對列甯抱着強烈批判。這就為什麼他把烏克蘭稱呼為“列甯的烏克蘭”——正如其他一些俄羅斯人會以斯捷潘·班德拉(譯注:Stepan Bandera,烏克蘭右翼民族主義者)之名,把烏克蘭稱呼為“班德拉烏克蘭”。當然,他的意思有所不同,他是烏克蘭領土構成的意義上說的,但這依然很重要。

在昨天的電視發言中,普京回憶起往昔舊事。他說,2000年美國前總統克林頓通路莫斯科期間,他實際上問了克林頓一個問題:美國對俄羅斯加入北約的态度是什麼?他說他從來沒有公開提到過這樁舊事。衆所周知,在 2000 年代初期,普京想把俄羅斯帶入北約,他想把俄羅斯帶入歐洲。2001年,在著名的慕尼黑演講之前,他在德國聯邦議院發表演講,宣告了俄羅斯的歐洲使命。他試圖讓俄羅斯融入更廣闊的西方世界,但他對結果感到非常失望。他的結論是,西方永遠不會接受一個強大的俄羅斯。他的行動基于這個洞見。是以他選擇建設一個強大的俄羅斯,一個把俄語區整合進俄羅斯邦聯的俄羅斯。

▍對普京來說, 拜登是唯一的合作夥伴

米勒:你提到了 2024 年,我想用這個背景來探讨關于美國的問題。拜登總統在普京總統的布局中有多重要?如果普京還想與美國達成某種協定的話,2024 年他要麼面對拜登,要麼面對另一位新總統。是以,當普京審視拜登政府時,他是将其視為根本的對手還是潛在的合作夥伴,以落實他試圖在烏克蘭甚至是歐洲範圍實作的任何新形式的安全安排?

特列甯:我認為,他将拜登視為他在所有這些問題上的唯一合作夥伴。他放棄了歐洲人。我認為,舒爾茨總理對莫斯科的通路,即使不說是一場災難,起碼也算得上極大失望。舒爾茨後來評論道,烏東正在發生種族滅絕的說法是荒謬的。這一段話在俄羅斯電視上重複了上千次,這對我來說,這意味着它深深地冒犯了普京。你不能拿這個來開玩笑,這不是小事。你不能用“荒謬”來形容“種族滅絕”,尤其是在談論俄羅斯人的種族滅絕時。

普京總統把拜登總統視為一個有能力處理這些問題的夥伴。拜登是一個對冷戰記憶猶新的人,他曾與勃列日涅夫共席,他将蘇聯視為俄羅斯的曆史名稱,在某種程度上他對待俄羅斯就像他們以前對待蘇聯一樣,他是一個真正不想在歐洲開戰的人。是以我認為,就目前而言,與拜登打交道的美妙之處在于拜登不像特朗普。拜登在國會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援,即使人們對拜登與普京的這個或那個潛在交易有一些疑問,他們不至于像特朗普擔任總統期間那樣,把這些交易稱為“叛國”。誰知道下一任總統是誰?如果是一位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冷戰或蘇聯的新生代,那麼和那個人打交道會困難得多。

是以我認為拜登在很多方面都是普京可以與之交涉的人。問題在于,普京所确定的主要目标和對美國的主要外交訴求不能完全按照普京規定形式得到滿足。這就是問題所在。

米勒:您能否猜測,對普京來說什麼是絕不能讓步的,什麼又是可以酌情裁量的?普京必須保證的是什麼?相比于外交程式,普京會更青睐強制手段嗎?

特列甯:他認為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把美國帶到談判桌前。而且他認為,他過去嘗試了許多其他手段,但都無濟于事,而美國隻懂武力的語言。美國隻有在受到對手威脅時才會認真對待對手。這個判斷源于他自己親身的痛苦經曆。

是以關于你的問題,我認為普京需要的是一個對俄羅斯友好的烏克蘭,友好的意思是俄烏不必在經濟上一體化,那樣代價太大了。也不是軍事一體化。我認為俄羅斯不需要或不會将烏克蘭視為其聯盟體系中的一個特别忠誠的因素。但俄羅斯需要一個事實上(de facto)非軍事化的烏克蘭。它可以有軍隊,但對俄羅斯來說不是問題,隻要它與其他國家沒有任何安全聯盟,其境内沒有外國軍事基地和外國軍隊,并且把莫斯科視為主要合作夥伴。它也可以與西方國家打交道,但莫斯科将是主要的合作夥伴。

但是,在昨天普京的電視發言後,這種判斷可能也過時了。我再次強調,這篇演講的重要性比他去年六月發表的文章高得多。出于顯而易見的原因,普京可能已經決定,烏克蘭其他地區也需要變得類似于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這将是對歐洲這部分地緣政治版圖的徹底改造。在兩三天之前,我或許不會下這種判斷,但我認為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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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美國卡内基莫斯科中心”,由“歐亞系統科學研究會”編譯本文。歡迎個人分享,媒體轉載請聯系版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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