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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離開山谷的人

“槍打出頭鳥。”是老祖宗教給我們的生存哲學。

一旦遇到與自己關聯性不大的事,很多人想到的都是明哲保身。

前不久,學術水準差不多達到了世界頂級水準的顔甯,在微網誌裡發聲:

大學班群裡一個人說了句“這個事件明顯是有人在帶節奏”,我回了個“呵呵”,立即在通訊錄上将他各種方式都删除了。所謂“道不同不相與為謀”。對我大學同學尚且如此,各位關注者,麻煩您就别在我這唱反調了,不喜歡這些内容,請盡快取關。

第一個離開山谷的人

從顔甯的微網誌裡,我們看到了為正義發聲、為道義發聲、為責任發聲,恰恰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緊缺的。

如此明哲保身、諱疾忌醫,做沉默的大多數,很難推動社會的進步,更有可能吞噬自我。

第一個離開山谷的人

不信,我們看一個故事。

話說,在一個安甯寂靜的山谷裡,人們過着幸福的生活。

在山谷裡,有一條溪流,足夠村民們使用。

晚上,牲畜飲完水後,村民們把自家的木桶注滿,然後便心滿意足地坐下來,盡情地享受生活。

長老們被攙扶出來,對着一本神秘莫測的古書苦思冥想。

他們向兒孫們叨唠着古怪的字眼,可是孩子們卻總是惦記着去玩耍那些從遠方捎來的漂亮的石子。

這些古怪字眼的含意往往模糊不清。

然而,它們是一千年前由一個已不為人所知的部族寫下的,是以神聖而不可亵渎。

在無知山谷裡,隻要是古老的東西都會受到尊重。誰要是膽敢否認祖先的智慧,誰就會遭到那些體面人的冷落和疏遠。

是以,大家都和睦相處,山谷裡一直保持着慣有的和平。

恐懼總是陪伴着人們——要是分享不到園子裡收獲的果實,又該怎麼辦呢?

深夜,在小鎮的狹窄街巷裡,人們低聲講述着含混模糊的往事,講述那些敢于提出問題的男男女女。

這些人後來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另一些人曾試圖攀登擋住太陽的巉岩峭壁。

但他們最後都陳屍石崖腳下,白骨累累。

歲月流逝,年複一年。

在安甯寂靜的無知山谷裡,人們過着幸福的生活。

然而,有人卻打破了這樣的平靜。

這個人在一片漆黑的空曠原野,緩緩爬行。

他手上的指甲已經磨破。

腳上纏着破布,布上浸染着長途跋涉留下的血漬。

他跌跌撞撞來到附近一間草房,敲了敲門。

然後他就昏迷了過去。在搖曳的燭光裡,他被擡上一張吊床。

天一亮,全村的人都已知道:“他回來了。”

鄰居們站在他的周圍,搖着頭歎息。因為他們早就清楚,結局肯定會是這樣的。

對于敢于離開山腳的人,等待他的隻有屈服和失敗。

在村子的一個角落裡,長老們搖着頭,低聲嘟囔着憤怒的詞句。

他們并不是天性殘忍,但律法畢竟是律法。他違背了長老的意願,犯了彌天大罪。

他的傷一旦治愈,就必須接受審判。

長老們也想對他仁慈,對他寬厚。

他們沒有忘記他母親的那雙奇異閃亮的眸子,也回憶起他父親三十年前在沙漠裡失蹤的悲劇。

不過,律法畢竟是律法,律法必須要遵守。

長老們将保證律法的執行。

他們把他帶到集市場,人們默默無聲地站在周圍,心裡滿懷着敬畏。

由于饑餓和幹渴,他的身體還很虛弱,長老們讓他坐下。

他拒絕了。

他們不準他講話。

但他偏要說話。

他轉過身,背對着長老。她的眼睛在圍觀的人群中尋找着。尋找那些不久以前還與他志同道合的人。

“聽我說,”他懇求道,“聽我說吧,歡呼吧!我剛從山的那一邊回來,我的腳踏上了新鮮的土地,我的手感覺到了異族的撫摸,我的眼睛看到了奇妙的景象。

“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父親的花園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創世伊始,花園東面、南面、西面和北面的疆界就定下來了。

“隻要我問疆界那邊還有什麼,大家就不住地搖頭,默不作聲。可我偏要刨根問底,尋個究竟。于是他們就把我帶到那塊岩石下,讓我看那些敢于違抗神靈旨意的人留下的嶙嶙白骨。

“當我高喊‘一派謊言!神喜歡勇敢的人!’于是長老就過來了,向我宣讀他們手中的聖書。他們說,神的旨意已經決定了天上和人間所有萬物的命運。山谷是我們的,需要由我們掌管和固守;走獸飛禽、花朵和果實以及水中的魚蝦,都歸我們所有,依照我們的意志進行支配。但是大山是神的,對山那邊的事物我們應該一無所知,這種神秘感要一直保持,直到世界的末日。

他們在撒謊。他們欺騙了我,就像欺騙了你們一樣。

“山的那邊有寬廣無垠的牧場,有一望無際的青草,還有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男人和女人;那裡有經過千百年的建設而成就的美輪美奂、光彩奪目的城市文明。

“我已經找到一條通往更美好的家園的道路,我已經看到更加幸福的生活就在我們的前頭。跟我來吧,我帶領你們奔向那裡。神祗的笑容不隻是在這兒,也在其他地方。”

他停了下來。人群裡發出恐怖的叫聲。

“亵渎,這是對神的亵渎。”守舊老人叫喊着。“亵渎神靈,罪不可恕。給他的罪行以應有的懲罰吧!他已經喪失理智,居然敢嘲弄一千年前定下的律法。他該被處死!”

于是人們舉起了沉重的石塊。

人們砸死了他。

他的屍體被扔到山崖腳下,殺一儆百,以此來警告那些膽敢質疑祖先智慧的大膽狂徒們。

沒過多久,一場特大的旱災降臨到這個山谷。知識的小溪幹涸了,牲畜因幹渴而死去,莊稼在田野裡枯萎。于是無知的山谷裡饑聲遍野。

然而,全知的長老們卻不為所動。他們預言說,一切問題都會化解,一切都會轉危為安,因為那些聖典裡就是這樣寫的。

況且,長老們已經垂垂暮年,隻要一點食物就足夠了。

冬天來臨了。

村莊裡空蕩蕩的,人煙稀少。

半數以上的人由于饑寒交迫離開了人世。

對于活着的人來說,山的那一邊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但是律法卻說,“不行!”

律法必須要遵守。

一天晚上,村子裡爆發了叛亂。

因為看不到希望,那些由于恐懼而逆來順受的人們終于鼓足了勇氣。

全知的長老們發出自己的抗議。

他們被推到一旁,無人理睬。他們一肚子牢騷,嘴裡不停地抱怨自己的命運不濟,對小輩們的忘恩負義心懷怨憤。可是,當最後一輛馬車駛出村子時,他們攔住了車夫,好歹讓他把他們帶走。

就這樣,邁向未知世界的旅程開始了。

這時,距離那個漫遊者回來的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是以要找到他當年走過的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成千上萬的人死了,人們踏着他們的屍骨,才找到第一座用石子堆起的路标。

此後,旅程中的磨難少了一些。

那個細心的先驅者已經在叢林和無際的荒野中用火燒出了一條路徑。

沿着這條小路,人們找到了新的綠色牧場。

大家相視無言。

“原來他說的是對的,”人們說道,“他對了,長老們錯了。”

“他講的是真話,長老們在撒謊……

“他的屍首還在山崖下腐爛,長老們卻坐在我們的車裡,唱那些老掉牙的歌。

“他救了我們,我們反倒殺死了他。”

“對這件事我們的确感到愧疚,不過,假如當時我們知道真相的話,當然就……”

他們解下馬和牛的套具,把奶牛和山羊趕進草原放牧;他們為自己建造起房屋,開墾了耕地。從次以後,人們又過着快樂幸福的生活。

幾年後,人們為智慧老人建起了一座嶄新的紀念館,并決定把那位勇敢先驅者的遺骨移葬在裡面。

大隊人馬滿懷莊嚴肅穆的情感,浩浩蕩蕩回到了早已荒無人煙的山谷。但是,當他們來到先驅者原先留下屍骨的山腳下時,這裡卻是空空如也。先驅者的屍骨蹤迹皆無。

饑餓的豺狗早已把屍骨拖入自己的洞穴。

于是,人們把一塊石頭放在先驅者踏出的小徑的盡頭(現在已經成了一條寬廣的大道),石頭上刻着這個首先向未知世界的黑暗和恐怖挑戰的先驅者的名字。是他把人們引向了新的自由的生活。

石上還寫明,它是由前來感恩朝禮的後代所建。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過去,也發生在現在,希望将來不再發生。

緻敬那些敢于發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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