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方李家
作者：萬輝華
姑父洪平丈
我姑父 李洪平先生一個老裁縫
我記事時 他是一個農民
晚年臉上生了白癜風
如馮小剛的三花臉
難怪老人不願經常進城
他怕晚輩望他的臉
他老人家是我母親的師傅
我母親當年不到二十歲
跟他學藝 一把尺量布
一根粉筆劃線 更主要的是
怎麼一刀剪下去 不差分毫
還有 沒有縫紉機時 怎麼一針
一線縫合衣料
三年才能出師 不知我母親
花了多久出師 後來她能在縫紉機上
把舊衣改成新衣 這應該是當年
學藝的成果
我在車田住的時候
姑父患牙齒疼 腫了
仍出工 該犁田耙田
不喊一聲疼 田野是他的家園
一個如此熱愛土地的人
烙印在我心間難忘記
我姑父一生好酒 他到新南沖
向着我太祖母祖母拜年 或賀生日
即使家裡太窮 也要從鄰居家借二兩白酒
讓姑父自斟自飲 臉上酡紅
而且還有他最喜歡的一碗菜 春天的元荽
以至我祖母七十九歲逝世 我姑父在靈堂裡
扯開嗓子唱了幾首山歌 獻給他的嶽母娘
獻給他曾經在嶽母家度過的美好時光
從此 我姑父再沒有回到新南沖
他也老了 過世時八十大幾
我還要說一句 我姑父是一個有
脾氣的人 他一般不發脾氣
曾經拿着扁擔打自己的大女兒再德姐
追了幾條田埂 一個如此
性情中人的姑父 我不怕他
那時我不會喝酒 不然會陪他飲
幾盅 曾經夢到了他老人家
似乎對我橫眉冷對 我知道欠了他的酒
是要還的 好在他的孫子善飲
可以 對飲三杯
以告慰姑父 欠你的還給你
鐵山水滔滔 都是美酒呀
姑母江元伯
我的姑媽 叫萬江元
她出生于1927年 國民黨殺害共産黨人的清鄉時
我祖父質彬先生 差點成了清鄉的刀下鬼
我太公聽說了要抓捕共産黨
便派長工連夜跑到毛田洞裡
我祖父正在開地下黨的會議
連夜奔跑從通城到赤壁
從長江上的山東 在江元縣當教書先生
當老家給他報喜 他就把江元縣作為
我姑媽的名字
一個生于憂患之世的女子 從小也沒有受多少
教育 因我祖父長期在外
我姑媽也就在鄉下跟着自己的祖父母
過着衣食無憂的少女時光 她母親與我太祖母
實際上是侄女便姑媽 即親上開親
然而我祖父卻對這個祖母不愛
他們分手 讓姑媽心靈也有震撼
也許對母親的離婚
再婚 把他留在萬家也有過不解
人生就是這般無奈
她嫁給我姑父洪平爹 在黃岸市
生兒育女三個 大子石關哥年近古稀
他在青年時代 還是我的偶像
他大我十歲 我與他還是有距離的
每年正月或姑父母過生日 我們都要
去鄧方做客 吃白米飯 吃豬肉油豆腐
美美的 讓我飽食幾餐
然而我在傍晚時分 總想回老家
我姑媽指着我家山上的一棵老楓樹
似一柄巨傘 屹立在幾十裡外的家鄉
看着這棵楓樹 似乎是我祖母在向我招手
我更加思念家鄉 但是我不敢哭出聲
姑父姑母這般親切 我怎好拂他們的美意
在夢裡我回到了楓樹下
回到了我太祖母的懷裡
早上起床 我的眼角上還有濕潤的淚痕
作者簡介
萬輝華，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湖南省作協會員，湖南詩歌學會會員, 湖南嶽陽市評論家協會副主席，湖南 嶽陽晚報副總編輯。在《文藝報》《大家》《作品與争鳴》等中央省級報刊發表散文、随筆、文學評論200多篇，出版《書生情懷》《心靈一片風景》《四月物象》文學作品集三部，作品多次曾獲湖南省作協、湖南省記協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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