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内蒙古呼倫貝爾市大楊樹鎮的街道上,白色的冰雪堆積在路面上厚厚一層,零下28度的氣溫,一位身着軍綠色大衣,外裹綠色環衛服的老人拿着掃把在清掃雪地裡的積雪。他用竹編掃帚将路面上的積雪掃開,再用鏟撬把冰塊鏟到破舊的三輪車上,然後一步一拐地推着三輪車前行。這位老人名叫高志學,今年67歲,是我的父親。圖為高海生父親在鏟雪。
古稀之年,卻還在簌簌寒風中外出工作,冒着嚴寒霜凍,蹒跚前行。作為父親的兒子,我深感愧疚自責,而這一切,都要從我盼了十二年才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說起。
我叫高海生,今年38歲,我有一個兩歲的兒子,名叫高文健,長得十分可愛,他的到來也是實屬不易。圖為高海生在做飯。
我和妻子張麗麗于2007年結婚,那年我23歲,誰知婚後妻子意外患上了過敏性紫癜病,因為打激素,用藥多了,導緻身體變肥胖,得了多囊卵巢綜合症,不排卵,後被檢查出不孕症,久久不能懷孕。之後我帶着妻子四處求醫,可随着時間推移,妻子一直沒有懷上孩子。
漸漸地十二年過去,我們同齡人的孩子都已經有十幾歲了,但妻子始終沒有懷孕的迹象,雖然家裡人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但妻子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擡不起頭來。父親也十分想要個孫子,怕自己歲數大了,之後看不到孫子。就在我們一家逐漸心灰意冷準備放棄之際,2019年妻子突然懷孕,天大的驚喜将我砸得暈乎乎的,那段時間幸福洋溢着整個家庭。圖為高海生和妻子兒子。
由于妻子是大齡産婦,懷孕期間我細心照顧、小心翼翼地陪伴妻子順利度過十個月孕期。2019年3月29日,兒子高文健出生,我們家香火得以延續,從此全家一洗陰霾。看着這來之不易的兒子,我們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每天細心呵護,父親滿面的皺紋也笑得舒展開來。圖為病床上的高文健。
可不曾想,老天爺竟跟我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将這場意外之喜變成一場悲劇的開端。2021年8月底兒子高文健在家突然高燒不退,并且反反複複發高燒。我當時在外打工,妻子在家十分擔心,于是她獨自帶兒子到哈爾濱一家醫院檢查,檢查後醫生發現孩子的白細胞很高,覺得不對勁,給孩子做了骨髓穿刺,最終确診孩子得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圖為高文健在熟睡。
我接到消息的時候差點暈過去,癱軟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在我的印象中白血病就是不治之症,我盼了孩子這麼久,老天爺這麼快就要狠心剝奪孩子的生命嗎?我買了車票就飛速地往家裡奔,抵達醫院抱着孩子哭得涕淚橫流。孩子用小小的眼睛望着我,那樣幹淨澄澈,他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怎樣的苦難。圖為高文健在哭泣。
醫生說白血病後續需要化療治療,大概三四年才能治愈,但治愈後要定期檢查,加起來大概需要60到80萬元的費用。我聽了頓時愣在原地,60到80萬,如此巨大的天文數字,我想都不敢想。治療費用像座沉重的大山,重重壓在我的心頭。
我們一家來自窮困的農村家庭,我母親年邁多病,常年吃藥,父親于15年前得過一場重病好在沒有離開我們,家裡隻有我一個人在外打工維持家用。我和妻子結婚15年以來給兩位老人看病,還有妻子看病,家裡的一點積蓄早已經花光了。我哭了十來天,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得來不易的孩子就這麼沒了,于是我們全家開始四處借錢,給孩子辦理了住院手續。圖為妻子張麗麗在照顧兒子。
孩子住院四個月,已經接受了三個療程的化療,期間高燒不斷,小小的孩子在堆積成山的藥物和碩大的針頭面前顯得那樣弱小。每次看着孩子做腰椎穿刺痛苦難當的模樣,他的雙腳奮力向下掙紮着想掙脫醫生的鉗制,可瘦小的身體卻無能無力,隻能被迫承受着刺入骨髓的疼痛和苦澀至極的藥物。看到孩子被病痛折磨,我的心時時刻刻都在滴血。圖為高文健在接受穿刺檢查。
孩子不停地喊着:“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說:“兒啊加油啊。”可他才兩歲多,怎麼能聽得懂我說的話,我多想自己能夠幫可憐的孩子承受這些痛苦,他好不容易來這人世一趟,還未曾見識世間繁華美麗,就要被剝奪性命,夭折于搖籃之中了嗎?我不甘心!我想拯救孩子,我們一家人都渴望孩子能夠活下來!圖為醫生在給孩子治療。
高文健出生時沒有買過什麼保險,醫保報帳比例也十分有限,如今我再也借不到錢了。我不願意放棄,出去打零工給孩子治病,然而一天忙到晚掙的錢相對于孩子高額的治療費來說是九牛一毛,三個療程下來孩子已經花費10多萬,但孩子的住院費用還在不停地往上漲,我内心的焦慮和不安此起彼伏。圖為張麗麗在照顧兒子。
我父親知道孩子患了白血病時,整個人傻住了,一句話說不出來,眼淚模糊了父親的雙眼,好不容易盼來的孫子得了這樣的重病,他急得團團轉。等下次給父親撥去電話的時候,我發現他竟然在内蒙古嚴寒的冬日街道上掃垃圾,父親裹在厚重的軍大衣裡,戴着帽子,臉頰被風吹得幹裂發紅,嘴唇發白,他佝偻着腰,慢慢地清掃着街道上的垃圾和雪塊。圖為高文健在吃飯。
我心裡萬分不是滋味,哽咽着問父親累不累啊?父親笑着說不累,能給孩子多掙一點是一點。父親怎麼可能不累呢?内蒙古老家冬天的垃圾特别多,冰雪紛紛揚揚下得到處都是,冰塊成堆,他從早上六點天還沒亮就掃起,一直幹到天黑晚上六點,沒有片刻休息。當他把辛苦攢下來的工資遞給我的時候,我拎着這沉甸甸的血汗錢鼻子發酸,心都揪成一塊。父親都快七十歲了,還要為了子孫後代受苦受累。圖為高海生的父親在街頭鏟雪。
三個療程過後,我孩子出院回了老家,情況稍稍穩定,但因為化療藥副作用,還吃不下飯。孩子三個療程費用共花費了十萬,這還是我東拼西湊湊來的,家裡一點積蓄都沒有了,醫生說孩子之後還有三年、二十多個療程要走,這條黑暗的漫漫長路才剛剛開始。我和妻子每天都萬分焦慮,不知道明天該何以為繼。圖為熟睡的高文健。(文|半夏 圖|家屬提供)原創作品,嚴禁任何形式轉載,侵權必究!#攝影頭條##圖檔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