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作者：王飛帆
我和文仲是大學同班同學，因為志趣相投，我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們常去校園裡的湖邊散步，即興說些我們覺得很美的詩。藝術系的那棟教學樓就在湖邊上，有次我們經過那裡，聽到優美的琴聲，如鳴佩環，穿過琴房，在夕陽下的銀杏樹叢裡悠悠揚揚。
文仲第一次聽雪怡彈琴，就被她深深吸引了。雪怡十指尖尖且修長，個子高高像個模特兒，笑容甜美，全身上下散發着青春的活力，但骨子裡卻暗藏着公主傲氣。
文仲從此在寝室裡，常常談起那次在湖邊邂逅的悅耳琴聲，還有貌美如花的雪怡。并發誓要向雪怡告白。但何時向她告白又不招惹老師，這是個問題。大家暢所欲言，各抒己見。最後決定把告白地點定在雪怡的寝室樓下，還請一實體系的哥們設計了一個用小燈泡擺成的心形電路，利用電池供電。
文仲向雪怡告白的時候，借穿了我做人以來的一身西裝還有皮鞋，然後手捧鮮花站在閃爍的燈光中間，要我們幫他大聲地喊雪怡的名字。隻是那天的天氣不太好，天空一直烏雲翻滾，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文仲要向雪怡表白的決心。
我們歇斯底裡的喊叫聲驚動了整棟寝室的女生，頓時陽台上熱鬧起來，還有幾個小女生拿出相機：“答應他，答應他！“文仲望着陽台上的雪怡，仿佛是對着夜空中最亮的一顆星在莊嚴宣告：“雪怡，從我第一次聽到你演奏的美妙琴聲開始，我就對你着了迷，我願陪你翻山越嶺，走海角天涯……”
突然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驚雷，一道閃電撕破了黑壓壓的雲層，緊接着下起了傾盆大雨。文仲被驚得打了個哆嗦。但陽台上的雪怡面無表情，好像此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文仲呆呆地站在那裡，被雨淋成了落湯雞。我們趕忙幫他收拾殘局，打了敗仗一樣地逃回了寝室。
有位室友笑着說：“文仲啊，你對雪怡不是真心的吧，不然告白的時候為什麼會引來驚雷，還差點遭到雷劈，告白是有風險的啦。”全寝室哈哈大笑起來。
“朋友不在學校找，天涯何處無芳草，文仲别吊死在一棵樹上了。”不知道是誰說了句貌似有哲理安慰他的話。文仲沉默不語，很久之後幽幽地說：“考慮不周到啊，我怎麼沒想到會打雷下雨的呢。”
後來，周末的時候，文仲都在郊區的一個工地上搬磚，他說為了雪怡，再苦再累也要去賺錢，我們很佩服日漸消瘦，被太陽曬得黑黑的文仲。但除了給他提些沒有經驗的建議外，我們再無能力幫他，因為我們沒有告白的經驗，且戀愛是奢侈品，我們囊中羞澀是常态。
自從知道雪怡常常不吃早餐就去練琴後，文仲就買好了包子、饅頭或餃子等在琴房門口。雪怡說：“我不吃這些的，你留給自己吃吧。“
文仲說：“沒關系，吃了早餐才有力氣彈琴啦。”
雪怡不再言語，自顧自地練琴。雪怡的閨蜜說：“她不吃，給我吃吧，我也沒有吃早餐呢。”文仲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白吃你的早餐，告訴你個秘密吧，雪怡喜歡吃炒米粉，還要多放榨菜。”
文仲高興得屁颠屁颠地去了，不久熱熱的炒米粉就放到了雪怡的身旁。
雪怡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感動，但她緊接着說：“文仲，我不值得你這樣，不要在我身上花氣力了。”
文仲裝出一副灑脫的樣子，笑了笑說：“如果我說的話太冒昧，還有做法讓你覺得不舒服，請一定不要放在心上。你這麼有才氣，長得又很漂亮，我想跟你做朋友呢。“
雪怡的臉色好看了些，端起炒米粉邊吃邊說：“别再給我送早餐了，你把錢都花我身上了，你吃什麼？”
文仲說：“我空餘時間在搞基建呢，有錢。”
接下來，文仲跑工地更勤了，還把他唯一的一雙運動鞋磨破了，我們常看到他穿着拖鞋去上課。但他給雪怡花錢，非常大方，從名牌服裝到昂貴的鞋子，隻要弄清楚是雪怡喜歡的，他都會毫不含糊地買下來。
文仲生日的時候，我們說：“文老闆，祝你生日快樂，借你生日之際，請我們寝室的兄弟們吃頓飯吧。”他勉強答應了，但說要AA制。
飯吃到中途的時候，文仲突然起身說：“你們慢慢吃，我還約了人。”然後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了蹤影。很快我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唱：“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愛情不是我想像，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更别說怎麼遺忘……”循聲看去，原來是文仲，他正對着餐桌旁的雪怡深情演唱，餐桌上擺着雪白的桌布，精緻的餐具，還有美食。一旁紅色心形的氣球在微微擺動，好似文仲那顆火熱跳動的心。文仲左手握着話筒，右手有些吃力地拿着一個用紅色的包裝紙包裹的長方形物品，是什麼東西呢，我們都在猜。
音樂停下來的時候，文仲用渾厚的男中音對着雪怡一字一句地說：“雪怡，我還是忍不住要向你告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又沒辦法違背我喜歡你的内心，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優秀，盡量縮短跟你的差距。你拒絕過我很多次，可我就是沒辦法讓自己死心，今天我要向你承諾一件事情。”說到這裡的時候，文仲展開了那個長方形的紅紙包，一塊紅色的磚呈現在了我們眼前。全場嘩然，雪怡的臉色忽地變得不再好看。
“雪怡，這塊磚是我在工地上向老闆讨要來的，我真誠地請你嘗試着接受我。在你接受我之後，如果我對你不忠誠，你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拿起這塊磚砸向我，哪怕是砸得我見了閻王，我也毫無怨言。我會為你的人生之路鋪滿鮮花，牽着你的手一起走向幸福的未來。” “在一起，在一起！”周圍的人開始起哄，兩個服務生在他們周圍噴起了彩帶。
雪怡擦了擦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了下來。
文仲一手握着鮮花，一手拿着紅色闆磚，挺直腰杆，走到了雪怡面前。
“答應他吧，多麼真誠的男孩子呀！”一位姑娘喊了出來，在場的人跟着附和了起來。
雪怡猶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文仲，接過了他手中的鮮花。歡呼聲，尖叫聲從周圍響起。熱烈的氣氛趨于平靜的時候，雪怡對着文仲嚴肅地說：“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我真的很感動，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你去找喜歡你的姑娘吧。”
雪怡走了，留下了那束嬌豔的玫瑰花還有呆若木雞的文仲。
那天晚上不勝酒力的文仲喝得大醉，我們把他扶到了寝室，整個晚上除了嘔吐，他沒有說過一句話。由于擔心他會想不開，我跟老師請了假，留在寝室裡照料他。
文仲終于醒來了，說的第一句話是要喝水。放下杯子的時候，有些難受地說：“不是說天道酬勤的嗎，我這麼努力，為什麼還打動不了她啊！”
文仲不再提雪怡，我們也是，文仲除了每天都拼命地跑步和打球，把心中的不快發洩到了運動中之外，就是拼命地學習，星期天的下午也呆在圖書館。畢業的時候當了名老師，後又調到了長沙。隻是再也沒有跟哪個女孩子告白過。
到長沙參加新課改教育訓練的時候，文仲在電話裡說要請我們幾個同來參加教育訓練的同學吃飯，為我們接風洗塵。
在進行教育訓練登記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在背後撞了我一下，我回頭一看，竟然是雪怡，雪怡告訴我，畢業後做了名音樂老師，也是來參加教育訓練的。我說：“文仲在長沙，今晚請我們吃飯，一起去吧。”雪怡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好吧，你們把位址發給我，我去跟領隊的上司打一聲招呼就來。”
雪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那一刻，文仲一下子驚呆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唯有嘴角在顫動。雪怡倒是落落大方地跟現場的每一位打招呼，末了，沖文仲笑了笑說：“文老師，好久不見啊，感謝盛情款待。”
文仲如夢初醒，說：“是啊，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的年輕漂亮。”但馬上又轉向其他人：“大家不要客氣，今晚我請客，一則是盡地主之誼，二則是感謝大家當年為我生日的那頓飯集體籌資啊。”
席間，文仲拿起一杯果汁敬大家：“各位，飯後我請大家看電影，今晚有部好萊塢大片。”大家紛紛表示贊同，隻有雪怡沒有表态，靜靜地坐在那裡。文仲對着雪怡試探地問：“雪怡老師隻習慣跟男朋友看電影吧？”
雪怡擡起頭：“誰說我有男朋友了，我至今單身狗一條呢。”
文仲突然亢奮起來：“那我還有機會跟你告白呀。”
雪怡笑問：“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呀，是膚淺地認為我顔值還比較高的原因嗎？”
文仲聳了聳肩，說：“喜歡你不需要理由，但如果真的需要，一萬個理由也不夠。”
兩人相視而笑，似乎有了一種默契，跨越了時空，曆經了千山萬水，靜靜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電影開始的時候，我們才知道根本不是什麼好萊塢大片，而且文仲中途離場，一直到電影結束的時候，都沒有出現，我們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雪怡有些失落地坐在那裡，盯着螢幕發呆。
突然，車繼鈴的《最遠的你是我最近的愛》的伴奏樂從電影院裡響起，一個曆經了歲月滄桑的聲音傳來：“夜已沉默，心事向誰說，不肯回頭，所有的愛都錯過……”
“是文仲！”雪怡幾乎是在尖叫了。
“雪怡，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告白了，如果在我唱完第二段之前，你答應我的告白，做我的女朋友，就請你走上台來。”
這時螢幕上出現了一排文字：雪怡，做我女朋友吧，永遠愛你的文仲。
雪怡站起來，幾乎是跑上舞台的，她一把抱住了文仲，趴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聲。
文仲幫雪怡輕輕地擦了擦眼淚，說：“你還沒有回答我呢，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你這個騙子，還說是好萊塢大片，告白連玫瑰都沒有，叫我怎麼答應你。”雪怡嬌羞地回答。
文仲朝舞台一角打了一個響響的手指，說：“好萊塢大片馬上開始！”話音剛落，隻見999朵紅紅的玫瑰從舞台的上空徐徐降落下來。
雪怡接過文仲手中的麥克風，唱起了王菲的那首《我願意》……
作者簡介
王飛帆，嶽陽市作家協會會員，嶽陽縣一中英語教師，喜歡東西方文化，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熱愛歌唱和舞蹈，期望用文字表達所愛。
圖檔：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