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蘇轍兩兄弟,都有《夜泊牛口》詩。
牛口在哪?
這不是個大問題,卻又難住了一衆專家。
《蘇轼詩集合注》,古代學者們極盡窮究之能事,恨不得把蘇詩每個詞裡的典故,都挖出來,洋洋灑灑,看得人頭昏眼花。
但于牛口,他們隻說“失考”。
聯系前一篇為《過宜賓見夷牢亂山》,蘇轍詩中,稱為牛口為渚,想來,是一個小小的渡口。應該就在宜賓,或離宜賓不遠。
(牛口 圖源秭歸融媒)
因為,他們先看到了亂山,再于河邊,見到了村民。
詩同名,但觀感完全不同。
蘇轼寫道:
日落紅霧生,系舟宿牛口。
居民偶相聚,三四依古柳。
負薪出深谷,見客喜且售。
煮蔬為夜飧,安識肉與酒。
朔風吹茅屋,破壁見星鬥。
兒女自咿嚘,亦足樂且久。
人生本無事,苦為世味誘。
富貴耀吾前,貧賤獨難守。
誰知深山子,甘與麋鹿友。
置身落蠻荒,生意不自陋。
今予獨何者,汲汲強奔走。
蘇轍則雲:
行過石壁盡,夜泊牛口渚。
野老三四家,寒燈照疏樹。
見我各無言,倚石但箕踞。
水寒雙胫長,壞褲不蔽股。
日莫江上歸,潛魚遠難捕。
稻飯不滿盂,饑卧冷徹曙。
安知城市歡,守此田野趣。
祇應長凍饑,寒暑不能苦。
兩相對比,生活艱辛的牛口,在蘇轼眼睛裡,俨然成了世外桃園,吃穿愁憂,可以被兒女之歡沖淡,是他這個追逐世味,也就是功名利祿者,可望難及的。
用現在的話說,蘇轍感慨的是眼前的苟且,而蘇轼則把這裡當成了詩和遠方——凡事還帶點光明的尾巴。
砍柴人“負薪出深谷,見客喜且售”,而蘇轍則說,“見我各無言,倚石但箕踞”,蹲在石頭旁邊,對幾位訪客視若無物。
原因何在?
我覺得,這不能怪牛口人,來來往往的客商,他們見得多了,但都萍水相逢,來去匆匆,并無交往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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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也是見過世面的,如果陌生人主動來找自己聊天,問起風土民俗,他們也很樂意聊聊天,甚至談興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呢。
同村同人,蘇轍眼中蕭瑟荒涼,蘇轼看來仍有樂趣,不同角度的描述,正好反映了他們不同的個性。